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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一

 

失踪了一个多月的倪鹏终于回来了,和家人团聚了一下后,迫不及待和几个老哥们见了一面。地点就在一家小餐馆里,人员除了游昆出门在外,其他几位还都在。
酒过三杯之后,哥几个开始了一如往常一样的侃侃而谈,倪鹏自然成了主题和主角。他生得中等个头,长方面孔,肤色还算白析,竹筒一样的长鼻头,两边挂着一双吊眼,两块浓眉,猛一看很有男人气质,实质上天性厚重,性格绵善,为人朴实,平常轻易不苟言笑。他是哥几个的老大,大家了解他,也理解他,不常在一起多不与他争嘴,可是酒要是喝过量了,那就没了样子。
就像今天,倪鹏一改往常的安静平和,在几杯酒的热量作用下,面庞泛起红光,气色从来没有这般好过。他说:“出去这一个多月,让我是眼界大开了。现在这个社会,活脱脱的印证了那句老话,‘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胆小的不仅仅是饿死,有时候你连饿死的权力都没有。”又说:“在我们老家,你们说我那些叔伯兄弟们,人家现在是咋样生活的?要不是我亲自回去见识过,打死我都不会相信。人家那地方,挣钱就跟耍耍一样。挣钱的道道,那是五花八门,门门来财。”
孟达不屑地挖苦说:“谁不知你们老家那个穷地方,过去是专门出讨吃子的地方,现在又好的不行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韩伟也刺激说:“那你还回来干啥,留在你们老家耍耍不就行了。”康权被倪鹏的‘门门来财’给逗乐了,说:“你到是说说,咋样个‘门门来财’?”姜常则强调说:“倪鹏,你给咱们要吹牛就吹得具体点,不要大而化之。好呆你也算个有文化人,你说说,你那些兄弟们都是干甚的了?”
倪鹏先是辩解,说自己的老家现在是国家重点煤炭和天然气基地,地方上“扬煤吐气”富的流油呢,每年钱多的愁着花不完,给人们乱发钱,名堂就多的海了。哪像咱们这个穷地方,工资有时候还按时领不全。跟着他如数家珍说自己的叔伯大哥二哥,一人现在开着十几个口子的煤窑,哪一年下来,也都有几千万元的收入。自己还有两个叔伯弟弟,一个是在当地的公安局里当领导,一个是在黑白两道上开公司的老板。还有一个妹妹,现在是身价过亿的名人。和人家比较起来,咱们简直什么都不是。他举例说人家抽得烟,一根的价钱,就是咱们一个月的工资……。
几个听客,歪脖子趔脑袋,无人应答,只是端着酒杯晃悠,不往嘴里喝。这要在平常,倪鹏是不会计较的,可今天不同了。他有点激动,想调动大家跟他一起激动,手段便只有喝酒了。
倪鹏骂说:“咋了是,大家快两个多月没一起坐了,瞧你们一个个马瘦毛长那个怂样,死气沉沉,好象霜打的茄子一样。来,一人再喝上一个蒙古厘米。”说着,他把手指比在自己的酒杯上,量好了尺度,豪情地喝了一大口,然后用手把嘴一抹,看着哥几个对酒为难,就又想起了游昆,说:“要说喝酒豪情还属游昆。老小子今天不在,你们就不能爽快一下。让哥们也好开怀一下。”
原本是茶杯的大玻璃杯中的酒,在逼迫中一点点被饮进了几个人的肚子,话就一点点被赶了出来,生命中的天然因子开始占了上风,倪鹏的介绍也更加激情。
倪鹏说:“这一个多月,我先是跟着我那个开公司的弟弟,好家伙,真见识了一下什么是白道,什么是黑道了。原来我以为白道是好人,黑道是坏人。其实,黑白都是相对而言的。比如有的黑道是白背景,有的白道却是黑背景。黑白坐在一起,可不像电影上那样脸谱化,要是不了解情况,你根本分不清谁是讨债的,谁是欠债的。”见几个人听得不甚明白,倪鹏带点神密地压低声音说:“说到现在,你们知道我那兄弟开得是什么公司了吧?”韩伟和姜常附和地点头,康权说:“我想,什么公司也不是,就是个黑社会。”倪鹏不同意了,说:“也不能就那么个认为。人家是公司化管理,江湖化运作。”
说到后来,倪鹏亮出了两个想法,一是他那个开公司的弟弟,想帮助他在西远开一家同样的分公司,管理人就由他来负责;二是他想把手里的工作辞了,回老家谋发展去。还说现在的物价飞涨,自己挣得那点公资每个月全家人吃饭都成问题了。他征求几个哥们的意见,问自己是该搞前者呢?还是说后者?
韩伟说:“钱财那是命,就你的性格,我倒认为还是不要瞎打算了。好好的留在单位里,当你的国家公务员吧。公务员的工资毕竟是铁饭碗呐。”姜常倒蛮有兴趣地说:“我看,你就搞那个黑公司吧,到时哥们采集新闻就有便利的渠道了。”孟达说:“人挪活,树挪死。照你刚才的说法,回了你那老家,随便入个门门就能发大财的,为什么不回去呢?”康权说:“意见我不敢谈,只是担心好哥们要是走上一个,剩下我们连酒也喝不起来了。”
说法是各有角度,也各有态度,倪鹏听了半天,说:“七嘴八舌头,你们的话我谁的也不听了。喝酒,还是喝酒。酒这东西可是咱们这个年龄段的精神助燃济。”停顿了一下,他大概想到了自己业已下定决心的离别,忍不住流露说:“不过喝酒是喝人呢,有些人就是提上好酒来,我也没兴致喝,就是咱们几个老哥们,这么多年的友谊,毫无隐私的开怀,才是人喝酒的最好心情。就这一点,说实话我也是真有点舍不得啊。”
康权听出了意思,问:“这么说你已经决定了?”倪鹏话音一沉说:“基本上定了。”孟达批评说:“定了事才来问大家,这不是耍摆嘛。”又说:“你小子要是真走了,咱们那个基金会不又少了一个股东了。搞不好是不是也得跟着散伙了?”姜常说:“看把你担心的,没了胡屠夫,难道咱们连猪肉也吃不上了。”倪鹏一下来了兴致,说:“不就是出份钱的事嘛,我人走了家还在这,钱我还照交不误,不为别的,为每年有空回来的时候,咱们哥们人走茶还热着啊!”
九号基金之说,让话题从倪鹏的身上转移开来。韩伟问姜常:“你把那事处理的怎么样了?”姜常正嚼着一口菜,咽了说:“我还没顾上呢。再说着什么急呢。天又塌不下来。”韩伟说:“世上的事怕就怕夜长梦多。”倪鹏听了说:“你们这是说甚哑迷呢?对了,最近听说你们出了点事?”孟达白了一眼韩伟,对倪鹏说:“你才回来几天,消息倒传得快啊!听谁说的?”倪鹏说:“我老婆跟我瞎叨叨呢。说是乔兰跟她打电话哭诉呢。”韩伟就埋怨说:“女人天生都是些传声筒。姜常,你小子管不那个老婆,还不能把她封闭起来。”姜常不服说:“我老婆要是一根锤子,你们那些老婆就是些锣鼓。一天闲的没事,互相一碰就乱响一嗵。”倪鹏拍手乘机说:“好啊,好啊,让你们缺了我红火。这就是最好的教训。记住了吗!”
话题就又转移了方向,韩伟说:“姜常,不是哥们说你呢。要么你跟老婆好好过,要么你就趁早离了,这么耗着有啥意思。”姜常不悦地说:“谁不想好好过日子,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嘛。”康权批评韩伟说:“你一天钻在书本上,把生活中的事也看得太简单了。离婚哪那么容易啊。”倪鹏劝说道:“不是哥们守旧,这夫妻呀多咋都是原装的好。”姜常说:“你那都是废话。谁把结婚离婚当饭吃啊,那都是有奈出在无奈啊。”又说:“你们可真够寡的了,给你们提个意见,今后这种事大家各自少表态啊。”
韩伟为自己引伸出的这个话题有点后悔,见姜常多少有点不耐烦的意思,顺势把话又引了一下,说:“我这里有个短信,说的挺有意思。”跟着念道:“男人结婚是错误, 生孩子是失误,离婚是觉悟,再结婚是痴迷不悟, 再离婚才是大彻大悟。”喝了不少酒,也激情了半晚上的倪鹏,突然吟唱一诺说:“岂不知新欢终将成旧爱,更哪堪冰霜雪冷到头白。”姜常说:“算了,算了,还是酒归正传,等喝多了你们就不会这么酸文假醋了。”
见哥几个醉态微露,言语也是废话一堆,孟达在一边只是嘿嘿地冷笑。康权看见了,故意往他身上引火说:“孟达,我们现在都在水深火热中,就你小子活得神仙一样。说实话,我真羡慕死了。”倪鹏说:“孟达,你老婆出国了,你真不打算跟着去?”孟达看出了康权的鬼把戏,对两人的问话不欲理会,而是伸出右手说:“你们少寡,倪鹏,来,咱们哥俩猜两拳。”韩伟反对说:“唉呀,这年月了,谁还划拳喝酒,你们还是算了吧,咱们安静着再啦一会儿。”孟达说:“啦什么?全都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瘦B剐得求也疼。”一向低调的倪鹏今天确实兴奋,加上酒精对血液的燃烧,站起来说:“孟达太狂了,哥几个联合起来,咱们今天晚上,用烧酒灌死他。看他还敢不敢张狂。”孟达双手一抱求饶说:“怕了,怕了。我自罚一杯行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