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儿叹息一声,握住姜王的手,道,“帆,你相信么?”
姜王道,“相信什么?传说?”他自嘲地笑了笑,“沙儿,你知道么?当父王将王位交给我的那一刻,我曾经以为我是无所不能的,我可以用我自己的力量改变天命,让姜国重新繁盛起来!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沙儿蹙眉望着姜王,眼中掠过一丝心疼,她又怎么不知道呢?可是她却什么也帮不了他。沙儿轻轻一笑,伸手抱住姜王,柔声道,“如果天命是早已注定了的,那么你又何必自责呢?既然他回来了,这一切就由他来结束吧,无论结果如何,沙儿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永远永远不会离去!”
望着女子眼中那抹温柔而又坚定的神色,姜王微微一笑,张开臂膀将她揽进了怀中,此生能够拥有这样一位红颜知己,也算死而无憾了吧。可是真的能无憾么?他不知道,也许当年父皇的决定就是错误的………
姜国王陵位于姜国都城北面的邙山之中,邙山四周均是高耸入云的山脉,这一带山清水秀风景宜人,正是一处灵脉所在,难怪当年姜国先祖会选择这个地方建造王陵。
翌日,姜王带领群臣一路上车马仪仗出了姜都来到这邙山脚下,姜国王陵建在半山腰,说白了也就是将山腹挖空,建造了一座气势恢宏的陵墓,但是这陵墓究竟有多大却没有人知道,因为姜国先祖遗命所在,凡姜国子孙后代不得入内,以免惊扰了亡灵。后人们只知道,此乃先祖遗命,不得不从,却不知道先祖立下这条规定却是别有用心。
半山腰处,四周都是断崖绝壁,姜王带着少许的臣子在众护卫的保护下,小心翼翼地沿着山道上了山。皇陵前是一座巨大的石门,石门外凸出的平台上建着一座巨大的祭台,这便是供子孙后代祭祀所用了。
平台上众人肃穆地站在祭台前昂首望着那高大的祭台,两名祭师飞身跃上祭台,一边跳着古怪的舞蹈,一边念念有词,蓼依从未见过如此场景,此刻正仰头满腹趣味地望着那手舞足蹈的祭师,而陆子川却一脸凝重地望着姜王的背影,据他所说,这半山腰的祭台乃是皇陵入口。
先皇遗命,后世子孙一律不得进入皇陵,他是姜国之王,自然要紧尊遗命不得造次,然而为了姜国的未来……姜王叹了口气,回头望向陆子川,眼中摹地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无论传说究竟是不是真的,他都要试上一试。
山顶上,摹地一道青光闪过。北堂潇衣袂飘飘右手随意一引,碧霄神剑便带着他和千儿、洛漓三人落在了一棵大树下。北堂潇眉头轻轻皱起,千儿担忧地道,“公子,你没事吧?”
北堂潇沉思了片刻,对千儿道,“千儿,你和洛漓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记得不要到处乱走。”
千儿愕然点了点头,北堂潇飘身而起迅速向后山断崖边掠去。半山腰祭坛边,祭祀已然进入到最后环节,姜王站在高高的祭台上,手持宝剑仰头望天,大声道,“愿先祖庇佑,姜国万年昌盛。”
在姜王身后沙儿王后静静地捧着剑柄望着他那高大挺拔的背影,眉心紧锁,双眸不经意间落在陆子川身上,她微微一叹。只见姜王挺身而立,右手轻轻一翻,长剑之上寒光卓然,他脚步轻盈,在半空中几个翻转竟是舞了一套怪异的剑法。
北堂潇隐身山崖边的一颗巨树之上,早已瞥见了陆子川和蓼依的身影,只是不知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只见姜王舞了一会之后,剑锋一转突然变得凌厉起来,沙儿一咬牙,抡起手中剑鞘向着姜王挥出的剑锋倒插过去,姜王见势身形一转,长剑摹地脱手飞出,向着山崖边那石门之上的一个缝隙处射去,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陆子川和蓼依相视一眼,然后猛然飘身而起紧随着飞出的长剑一起向那石门掠去。
石门之上,刻着古怪的花纹,正中间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凹印,就在剑尖直抵那凹印的一刹那,石门猛然发出一阵轰鸣,整座山脉似乎都开始摇晃起来,姜王和沙儿王后对望一眼,两人眼中同时现出惊骇的神情,长剑轰地一声没入石门,接着一阵耀眼的光芒从那剑痕处绽放出来,接着石门缓缓划开,银色的光芒瞬间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就在那眨眼的一瞬间,陆子川和蓼依二人已然飘身掠入了洞中,北堂潇来不及多加思考,见他二人已然消失在银光之中,他一咬牙也纵身跃入了洞中。轰然间石门闭合,银光消失,在他的眼前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世界,安静如同地狱一般,似乎连风声也停滞了。北堂潇拔出肩上的碧霄神剑,借着神剑之上微弱的青色光芒,沿着那漆黑的暗道向前走去。
黑暗之中,蓼依衣袖一撩,右手在空中曼妙的一挥,一只绽放着紫色光芒的小蝴蝶便出现在她指尖,黑暗之中那一缕紫光看起来格外美丽而温馨,在紫光的衬托下,蓼依那清冷绝世的容颜此刻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妩媚娇俏,一双水眸静静地凝视着陆子川,他神情一呆,有些尴尬地撇开头望向前方的黑暗深处,缓缓道,“我们走吧。”
蓼依点点头,道,“这里很奇怪,你要小心。”
陆子川心头一暖,随即踏步向前走去。黑暗中蓼依望着陆子川挺拔的背影,轻轻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这山腹之中的墓穴内没有一丝光芒,到处充满了阴森恐怖的气息,远远地似乎还有一阵阵凄厉的叫声传来,让人毛骨悚然,腐臭的气息在黑暗中蔓延开来,蓼依微微皱了皱眉,水袖轻扬,幽幽的花香从她身边缓缓散开,掩盖了周围的浊气。陆子川凝神望向黑暗深处,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这墓穴之中竟然没有一点机关,然而越是这样,他的心头越是沉重,往里走,似乎空气也越来越凝重了,隐隐约约地陆子川觉得胸口似乎有一口气紧紧地憋闷着,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此起彼伏的凄厉叫声似乎变得更加响亮起来,陆子川心头越发惊骇起来,难道这古老的墓室之中竟然还有其他的隐秘么?姜王所说的那个连星塔又在哪里呢?
蓼依依然静静地走在陆子川的身后,对她来说,只要能够陪在他的身边,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快乐的事情,只是不知这幸福还能持续多久?子川,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会不会想念我呢?会不会像疼惜她那般来爱惜我呢?脑海中忽地掠过茉菱秀美的脸颜,蓼依缓缓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正当她沉思之际,忽听陆子川惊讶地咦了一声,蓼依循声抬头,前方竟然是一个巨大的深渊,黑暗中点点漂浮的白色明火闪烁着迷离的光芒,如鬼眼一般幽幽地凝视着这突然闯入的二人。
陆子川深深呼吸,握紧了手中的剑,凝神戒备,显然,这些白色的光芒是那些死去的亡灵吸收了在天地灵脉中的灵气聚集而成的,只是从这白光的形态上来看,这些妖物显然还没有真正的成型。
蓼依望了望陆子川道,“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呢?”
陆子川道,“我们下去看看。”说罢御剑向深渊之下落去,玄青色的光芒瞬间在他周身绽放开来,那些白色的灵光在碰到青光之时自动避开。蓼依紧随他后也落了下去。
在二人消失后,半空中那些悬浮的白色灵光摹地又聚拢在一起,变作了先前的模样。山壁之上隐隐约约有一双凌厉的眼睛,在黑暗中洞悉一切,绿光幽幽闪烁,如鬼魅一般倏地又消失不见。墓穴中的穹顶之上,一抹金色的光芒倏然亮了一亮。
二人一路向下急坠,不知过了多久,待双脚重新着地之后,陆子川从腰间摸出一个符印夹在指间凌空急挥,口中念念有词,那符印之上摹地燃起一团耀眼的青焰,借着青焰耀眼的光辉二人终于看清了崖底的世界。
黑暗中一个空旷的大殿四周竖着两排高大的石柱,每个石柱之上各有一盏未被点燃的灯罩,眼看手中纸符即将燃尽,陆子川运劲一抛,纸符凌空飞旋一周,眨眼之间便点燃了两旁的灯火,这黑暗的地底墓穴突然间变得如白昼一般通明,蓼依微微眯了眯眼便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光明。
只见这山腹之中的墓室呈一个圆形,正中央一个黑色的棺木凌空漂浮,棺木下面是一个透明澄澈的水池,泉水汩汩从地底冒出,泉水上方散发出白色的雾气,如烟一般笼罩在整个棺木下方,仿佛是这烟雾将棺木托了起来一般。墓室的地面上布满了凹凸不平的石头,而在这圆形区域的边缘竖立着许多石雕,这些雕像姿态各异,或站或跪,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双眼都是恭恭敬敬地望着中间那巨大的棺木。
这便是姜国先祖的棺木了吧?
陆子川昂首望着那黑色的棺木,心头一阵莫名的崇敬之意,就在这时,墓穴之中忽地狂风大作,猛然间吹灭了那满室灯火,墓室内重新陷入黑暗之中。陆子川心头一动,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他飞快掠到蓼依身边,抓住她的手凌空飞了起来。
只听耳边风声呼啸,先前那消失了的凄厉的叫声再次响了起来,陆子川胸中一阵抽痛,竟是像被人用利刃穿透了胸膛一般,顷刻间汗流浃背,脚下一空竟要从半空中跌落下去,蓼依似乎感觉到了他双手的颤抖,猛然一转身将陆子川拦腰抱住,避免了他从半空中跌落下去。
风声过后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从脚下传来,蓼依右手一挥,那只消失了的紫色蝴蝶重新出现在她手心,只见,脚下原本平坦的地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十丈大小的巨大黑洞。此刻陆子川已然好了许多,只是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他瞥向脚下的黑洞,那凄厉的叫声如同鬼魅一般始终萦绕在他脑际挥之不去。
陆子川一咬牙,对蓼依道,“我们下去看看!”
蓼依并没答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长袖一挥和陆子川一前一后并肩向那深洞之中掠去。就在那一刻,另一个蓝色的身影悠然飘落在墓穴之中,北堂潇望着那抹消失在黑洞深处的紫光,微微一皱眉,也御剑飞了下去。
这地底黑洞之中,比之上面的墓室更加的阴暗潮湿,隐隐约约地还有一丝咸腥的味道扑面而来。那凄厉的叫声似乎被人惊扰了一般再也没有响起,陆子川胸中虽然依旧烦闷,可是比之先前却是好了许多,蓼依仍旧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感受到他手心那一丝温暖的脉动,蓼依只觉心头一阵甜蜜。
与子携手,白头到老,不羡鸳鸯不羡仙,无论将来如何,然拥有此刻一切足矣。
二人飘身立在这黑暗的世界里,蓼依手中那紫蝴蝶已经熄灭,此刻她却不急着点燃亮光打破黑暗中的这一刻静谧,忽听头顶风声一凛,陆子川猛然抬头望向头顶,愕然道,“谁?”
只见半空中青光一闪,北堂潇已然停落在和他二人并肩的高度。陆子川脸上掠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怔了片刻才道,“北堂兄,怎么是你?”
北堂潇哈哈一笑道,“为什么不能是我!我还没问你呢,到这个鬼地方来做什么?”
陆子川摇头道,“此事一言难尽,等出去后我再好好和你说,对了,幕汐姑娘的伤好了么?”
北堂潇笑容一敛,黯然道,“她走了。”
当下他把三人在沙蓝岛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大致和陆子川说了说,当听到茉菱与北堂潇成亲一节,陆子川神情一黯,竟然连握着蓼依的手也微微颤抖了起来,这一切都没有躲过蓼依那锐利的眼光,她只是忧伤地望着身边的男子,将他的情绪刻进自己的心中,然后化作一丝幽幽的叹息。
难道,这便是自己的宿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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