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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青帝(2)

【“我唤九歌的时候,你必须答应着,因为天下间只有你是我的九歌!”】

我立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胆战心惊的瞅着他。都说九尾狐是狐中极品,幻术了得,仙力上等,神通广大,可九尾狐终归是狐命,天上地下所有的狐类无论是妖是仙,幻成人形后身上都会一颗点痣为记,或于眉心,或于眼下,而我的那颗红痣刚好位于左耳垂上。姥姥早交代过了:狐如果被按住了痣就等于是拿下了她的脉门,等着受死罢。

青帝又紧了紧覆在我耳朵上的手,沉声威胁着:“名字!”

我提着万般小心,滚烫着脸,把眼忐忑看着他,问道:“什么是名字?我不知道的。”

青帝诧异道:“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我思索了一会,摇头道:“我想我应该是没有名字的。”

他失落的垂眼,自言自语着:“原来那场火后,先时种种你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沉吟一阵,叹了句“忘了也好”。继续提着我的左耳,扬眼笑道:“那就唤你九歌。”

我满眼疑惑,虽然不知道名字是个什么,但活了三百多年都不需要这个顽意儿,可见名字应该是件可有可无的东西。耳畔,青帝缓声解释着:“所谓的名字,就是别是喊你的称呼,比如,我唤九歌的时候,你必须答应着,因为天下间只有你是我的九歌!懂了么?”

因挂念着左耳的淡红,我只得强颜欢笑速回了一声:“懂了。”

见我应的如此爽快,他微松了几分力,满意笑道:“还有,以后不许你随随便便就化成九尾赤狐!”

我斜眼紧盯着他那只稳如磐石的手,说:“好。”开口欲问他的名字,刚刚那只青龙扭摆着九曲回肠的身子神游了回来。

青龙俯首,毕恭毕敬道:“青帝,我已废她千年妖力,特来回命。”

他松掉我的耳朵,斜眼微睨,拂袖不悦道:“她的命还在。”

青龙将头伏的更低了:“是,还在。我担心青帝背上的伤,所以就提早赶回来了。”

背上的伤?我嗅嗅鼻子,跟血的味道走到他身后。他的后背肩胛处,血肉模糊,殷红的水,汩汩从一个圆窟窿流出,染透了几层苍素衣袍。我吓的一惊,打颤的手覆上浸红苍袍,双眼模糊,哽咽叹道:“你本可以不救我的,然后就不用受伤。”

他背身微微一颤,寂然道:“不救你,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么?九歌,以前也过一次,那时你在火里,我想救你,却触不到半分,只能干站在一旁看着,心痛着。你知道吗,那种痛刻骨铭心,一次就够了。”

他说的话,我听的一脸茫然,轻轻吹着伤口,问:“这里、是不是很疼。”

他笑道:“不疼,一点也不疼。”

我摇了摇头,这么大的一道口子,怎么会不疼呢,他该不会是失血过多,糊涂了吧。我正偷偷的想着,他转过身,取下身上披的苍青细纱,轻轻盖在我的肩上,浅笑道:“九歌,等我伤好了就来青丘寻你。记着,等我!”说罢,未待我回应,青帝便乘上那只九曲回肠的青龙飘飘远去。


转眼,已经是半月有余。临夏,一阵磅礴大雨刚过,林子里沁起蒙蒙水雾,洗净了空气中的沧桑,但山路却被冲的泥泞不堪。我裹上苍青细纱,穿梭在云间,朝着聚灵石方向飞去。在这十几天的时间里,我总是会想,那晚发生的事情或许只是自己打盹做的一个梦,没有猫怪来寻仇,我也没有掉下悬崖,更没有什么青帝为了救我受了伤。可每日醒来,一见着身上盖的苍青细纱,便又提醒着自己那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

我揉着瞌睡的眼,欲哭无泪,幽幽叹着气: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了,那就意味着我欠了人家莫大的恩情。按狐中的规矩,为了报恩,上得刀山,下得火海,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我摸摸完好无损的脖子,直摇着脑袋,好容易将自己的小命捡回,却又要为了别人的命付出自己的命,这规矩定得真是挺悲催的。

到了涯边,鉴于上次的经验教训,和青帝的恐吓,我便维持着人形,半跪在地上,双手覆在石头上慢慢渡着气,这样至少能够保证体内有足够的灵力藏住原形,不被仇家寻着。风轻轻掠过发间,睁眼,苍青的袍边落地,映入眼中,我心里琢磨着,这次到底是来报仇的呢,还是还恩的。

那苍青袍恼怒的拉了我的手,一把将我从地上扯了起来,冷冷清清道:“若是活腻了,我便亲自送你去冥府!”

一股熟悉的异香扑入鼻子,我看着眼前苍青的脸,高兴着:“青帝,你来了,我正苦恼着怎么还你的恩呢。对了,你先到那边待一会儿,等我这边完了事,我就还你的恩啊。”

苍青挑着眉问:“九歌,你如今活了多长时间了?”

我夺掉他的手,不暇思索答道:“三百多年。”

他训斥道:“不过是只三百多年的幼狐,胆子倒是比上仙还大,敢将自己的灵气直接渡给石头,供养着整个青丘的生灵。你知不知道,如果稍有疏忽,你的命就没了。”

我笑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姥姥睡了以后,整个青丘就少了些什么,灵气也淡了,我不想等她一觉醒来,却看见这里什么都没有了。”我挥挥袖子,继续忽悠道:“再说,我这才渡头一回呢,没事,没事。”

他蹙了眉,垂眼问道:“头一回?”

我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笑道:“是。”

苍青脸色一寒,质问:“九歌,上次不算么?”

我微微偏着头,思量道:“应该不算。”

他问:“上次为什么不算?”

我又思索了一阵,隐隐的有些不对,问:“上次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他说:“从你化成原形落在这石头上开始。”

我拂袖指着青帝,一脸薄怒,愤声嚷嚷道:“那你怎么不早些救我!”

他瞪了我一眼:“你既有本事将自己的灵气渡给这石头,我想对付那猫妖你也是绰绰有余的。”他扬眉又淡淡笑道:“而且,我见这一猫一狐斗得有趣,看忘了。”

我瞪大眼,一脸不可思议,看忘了?愁眉一拧,捏起拳头,看忘了!多么轻巧的借口,他到底知不知道我的命差点被他这样看没了,虽然、最后还是他出手救了我,但他的动作就不能迅速一点啊!转念又道:不对呀,若是他早一刻出手,顶多算得上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可这晚一时,就成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就这么呆呆愣愣了半晌,耳边他又沉声叹道:“九歌,那日我是不会让你有事的,反正,这些和你说了也不懂。对了,你还没回答我,上次的为什么不算?”

我狠狠撇了他一眼,双手环胸,强硬哼道:“好比你昨日洗的脸能算今日的吗?”

青帝淡定的回道:“算!”

我听了不停的挤眼,无言以对,瞅了他一眼,讶然道:“今日你该不会真没洗脸吧?”

青帝绷紧铁青的脸:“洗了!”

青帝瞟了脚下的石头,又道:“这山已经没有山神照料,不久之后便会荒芜,你也就不要再浪费自己的灵力,管这些闲事了。”

我怔怔看着他,暗自伤心半晌,又坚定摇头,缓缓道:“青丘在,九歌在;青丘亡,九歌卒!”

青帝无奈叹道:“偏你脾气还是这么倔,一点也没收敛。不过幸好我早就知道你会这样,另做了别的打算。”

声刚落下,他身侧立的一个白衣男子拍掌大笑,说道:“青帝,这丫头好生刚烈,你什么时候捡到的,可否借我顽个几日?”苍青袍缓缓瞥了白长袍一眼,白袍不以为意,继续冲我笑道:“你叫九歌么,真是好名字。”

我不解:“好名字?”

白袍扶额哂笑,连篇长叹:“小妖,这九歌是天界昆仑和乐,意为九天苍穹之歌。蠢材,蠢材,你竟不知它的妙处,真真是辱没了这个好名字!”

听白袍如此贬落,我气的红脸涨紫一阵,稍许,复又含着笑,纤纤细步朝他走去,待近了便猛的一伸手,将掌心沾的雨水污迹三下五除二的抹到他雪白的袖子上,一边又微笑着学了他的口气,叹道:“可惜,可惜,这样好看的袍子竟然跟了你这样的主人,真真是活受罪!”

白袍指着我,煞白的脸“你、你”了半天,也不曾将话说个囫囵。

我双手抱胸,得瑟笑着:“刚刚不是挺能说的,这会儿怎么结巴了?”

白袍凶道:“无知小儿,看我今日不好好教训你!”说完,便伸出右手,腾出了大团白色烟雾。

青帝见状,噙着笑道:“北溟,我找你来是有正事要办的。”

白袍一听,忙的覆手掩去白团,转而唤出了一尾古琴。这边青帝敛好衣衫,手执一柄细长的白雀羽,空中微微一挥,一道七彩飞光旋着圈,快速朝远处环开,飞光所到之处,皆是一尘不染,连原本湿漉漉的石面也变的清清爽爽了。仰头,清风淡淡,将层云拨散开来,露出一弯明月。

白袍顿顿干净的衣袖,鄙视了我一眼,老气横秋道:“小妖,还不快退到一边站着!”

我茫然的望着青帝,青帝抚过我的头,笑道:“九歌听话。先在旁边略等等,一会儿就好。”我点了点头,脚下轻点,轻轻飘落在聚灵石附近的一颗山松上,低头目不转睛的瞧着树下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