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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

718号愚耕回到了家里,妹妹正在萍乡,弟弟则还在深圳,奶奶还是一个人自理生活,父母亲大人见愚耕突然从海南岛回来,一点也不大惊小怪,习以为常,猜出愚耕肯定在海南岛鬼混不下去了,才回到家里喘息喘息,疗养生机,来日待到愚耕感到在家里无地自容了,又会出去鬼混,父母亲大人已经完全相信愚耕鬼混的能力,只要愚耕出去鬼混,就不必为愚耕的安全担心,也不再指望愚耕鬼混能挣到什么钱,如果比打工不挣钱,谁都比不过愚耕,但总比呆在家里强,父母亲大人也不再操心,愚耕没地方鬼混,相信愚耕随时都有可能突然任意就出去鬼混,走南闯北。

父母亲大人以为是愚耕肚子里的蛔虫,一眼就能看出愚耕在海南岛是怎么鬼混过来的,又为什么在海南岛鬼混不下去的,愚耕就算走遍天下也没有用,注定一事无成,愚耕在外面无论怎样鬼混都只能糊口而已,愚耕呆在家里则成了畜生不如的东西,

反正家里即将进入农忙双抢,父母亲大人短期内还是能容忍愚耕呆在家里,愚耕不正是借农忙双抢的有利时机回家的吗?不然愚耕怎么好意思回家,可村子里又还有那个在外面打工的青年人专门回家搞农忙双抢,愚耕真是太没出息了,丢人现眼,成为父母亲大人的包袱,这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无可奈何。

愚耕很快就熟悉了回家的感受,又变成了以前在家里的样子,愚耕当然不会向父母亲大人透露他在海南岛鬼混的任何经历,跟在家里的感受比起来,他在海南岛的所有感受都算不了什么,甚至好像他根本没去过海南岛似的,表面一点都没变,恍然如梦。父母亲大人认为愚耕是怎样的愚耕就是怎样的。好像都让父母亲大人猜对了。

愚耕更不敢冒然向父母亲大人提起想要接产醇中醇项目的事,愚耕总算清醒地认识到,他想要接产醇中醇项目比登天还难,弄不好又要把家里搞得鸡犬不宁,地震山摇,愚耕不得不承认他有些犯憷了,愚耕发觉他回到家里后想要接产醇中醇项目的想法,再也不可能有在海南岛想要接产醇中醇项目的想法那么坚决,那么心血来潮,此一时彼一时,愚耕再也不敢憧憬着接产醇中醇项目后会是什么样子,但不管怎么他一定要发起挑战,努力争取,不到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

他想接产醇中醇项目可不是闹着玩的,关系重大,哪怕情知最终没有结果也要闹腾闹腾,更加全力以赴,用尽心机,准备打一场持久战,只要接产醇中醇项目不成功,他就赖在家里不再出去鬼混,表现出一种不轻易放弃的姿态,也好在家里有一种新的感受,让他的人生重新有一个起点,

他在家里的感受只要还是跟以前是一个样的,他的人生也就还是一个样,不可能有新的起点,愚耕觉得他在外面已经鬼混够了,再怎么在外面鬼混也肯定还是老样子,照此下去他这一生真得就要完蛋了,他除了想要接产醇中醇项目,万念俱灰。

愚耕回到家里后不久就曾含含糊糊,笼笼统笼地稍微向父母亲大从透露,想要在家里烧烧酒喂猎,长沙醇中醇还没寄相关资料来,所以不便直接明确地向父母亲大人提出想要接产醇中醇项目。

父母亲大人得知愚耕想在家里烧烧洒喂猪,反响冷淡,不屑理睐,根本不当一回事,甚至以为愚耕多半是为了掩饰不好意思,呆在家里才闹性子似地提出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以前愚耕每次呆在家里不都提出想要在家里干这干那吗?但每次最终都出去鬼混啦,愚耕年纪轻轻的在家里无论想干什么都不太像话,简直羞死人啦,哪个青年人不都出去打工。

愚耕暗中也收兵买马,纵横捭擱,结成联盟,但效果不明显,愚耕也不想把事太搞大,甚至不太敢公开化,那样最终失败也好接受些,愚耕跟父母亲大人的矛盾从来暗的就比明的多,表面上越是没事,暗中越是激烈。

没过几天后长沙醇中醇终于寄来了一份有关接产醇中醇项目的详细资料,又因为正在进行农忙双抢,愚耕只能断断续续间接或直接地明确向父母亲大人提出想要接产醇中醇项目,但都不堪父母亲大人一击,只当愚耕莫非在海南岛撞了鬼不成,竟弄出这种鬼名堂,想走歪门邪道,算不得什么正儿八经的事,不怕村子里的人看笑话,愚耕可以不要脸,但不能让父母亲大人也陪着不要脸,

而且父母亲大人动不动就给愚耕翻陈年老帐,说眼睛道鼻子,弄得愚耕痛心痴首无言以对,好像这也成了愚耕的一种习惯,严重时还忍不住偷偷流下泪水,叫苦不迭,为什么他原以为理直气壮的事情,在父母亲大人面前却不堪一击,难道他在外面就真的鬼混不下去,非得赖在家里不成,他情愿在外面乞讨直到饿死,也不愿赖在家里,家里根本就没有他生活的空间,他在家里只是一个死人,只有到外面鬼混才算复活,惨不可言,很不甘心,自暴自弃。

特别是有一个晚上父母亲大人又联合起来把愚耕弄得偷偷流下泪水,痛不欲生,愚耕甚至一气之下想要半夜间偷偷离家出走,钻进崇山峻岭间像原始人那样活着,而不顾常人那样的死活,但经愚耕斗争后还是冷静下来,没有轻举妄动,最终也就放弃那种极端冲动的想法,却是那么地刻骨铭心,对他产生了很大影响,

愚耕出门在外再怎么受到刺激,也不可能有如此极端冲动的想法,愚耕出门在外还没有真正冲动起来,愚耕在家里只要稍微受到父母亲大人的刺激就如此地容易冲动起来,要死不活。愚耕想要接产醇中醇项目,比起这种冲动,又是多么地无关紧要,可见愚耕又怎么可能接产醇中醇项目,愚耕想要接产醇中醇,也不只是单纯因为醇中醇项目。

父母亲大人好像也因此有所察觉,有所顾忌,不敢再随意刺激愚耕,愚耕也没再向父母亲大人提出想要接产醇中醇项目,表面形势趋于缓和,按兵不动,但暗中还总有交锋,相持不下。

家里农忙双抢结束的那一天,愚耕偷偷去了长沙,并在长沙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愚耕就来到了长沙醇中醇,并装模作样地参观寻问一下,然后又按工作人员的交待,特意去找已经接产醇中醇项目的示范户,观摩考证一下,但并没有找到示范户,瞎折腾一回,只好又回到长沙醇中醇才得知是他找错了地方,正好有两位青年刚好从那示范户观摩考证后来到长沙醇中醇,畴署满志,誓在必要接产醇中醇项目,愚耕也从中受到感染,总体觉得比较可信,不必再去找那示范户,就此回家去。不虚此行。

愚耕经过这次长沙之行后,想要接产醇中醇项目更加看重现实,不像以前那样心血来潮,少了许多激情与憧憬,但总体觉得比较可行,不作强求,超然事外,无可无不可,父母亲大人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坚决反决,却总有理由阻难,不冷不热,不痛不快,将信将疑。

最后愚耕终于还是不得不渐渐死心了,情知就算勉强接产醇中醇项目也不是那么自自然然,也一定会惨遭失败,何苦呢?还是顺其自然也命该如此。如果能接产醇中醇成功,那才怪呢。

父母亲大人好像也看出愚耕渐渐死心了,猜出愚耕不久后又会出去鬼混,也就心照不宣顺其自然,正巴不得呢,总算松了这口气。

愚耕在这场持久战中最终还是失败了,并不只是因为醇中醇项目,教训深刻,如释重负,心平如水,他命中注定要在外面鬼混一辈子,唯有把鬼混当作是他的人生追求,登峰造极,消遥快活,不失为一种最有意义人生,天大地大,到处是家,为所欲为,放纵情感,可以把他以前所有的鬼混经历当作他人生最大的本钱,回想一下原来他是那么地富有,早已不是凡人啦,他这一生必将不同寻常,所谓时势造英雄,如是而已。愚耕越来越感到上天有意让他在社会上体现出一种巨大意义。

 

后来愚耕油然而然地想到要去云南鬼混,反正他出门在外无论在哪里都是鬼混,那当然就应该选择去,他认为比较有意境的地方鬼混,那么云南应自然而然成了他的首选,如果不去云南实在是颇有遗憾,再没有哪个地方比云南更加吸引他,好像云南是他心目中的疗养院,好生向往,魂牵梦绕,以为去云南鬼混就能满足他的一种心愿,解开他的一种心结,拟定他的一种人生坐标,找寻他的世界,为他以后一生要走的路制定方向,总之愚耕想去云南鬼混,绝不是打工那么简单,必将成为愚耕人生中一个新的重大起点。

愚耕对云南并不怎么了解,有神秘感,不愿事先作太多的想像,他去云南鬼混应该是怎样的,自然就会是怎样的,愚耕并没有脱离实际的想法,有充分的心理准备,愚耕觉得云南是个很容易鬼混的地方,又正在搞西部大开发,一点也不用为生存操心,很可能他还能显示出优势,算作人才,总比去那些打工热点的地方鬼混有意思多了,简直是去旅游一样。

愚耕想去云南鬼混至少还得有路费钱,不能想去就去,愚耕又不好意思随便就开口向父母亲大人要路费钱,只能继续在家里窝一阵子,等时机成熟,再开口向父母亲大人要路费钱,想必只要他提出要出门去,父母亲大人就会想办法立即给他一些路费钱,将他打发出门,很可能父母亲大人还会主动催他出门去。

愚耕窝在家里表面上一点也不着急,一点出门去的意思都没有,昏庸度日,成了闷嘴葫芦,不动声色,可愚耕心里其是多么憋得慌,恨不能马上一走了之,按捺不住,心烦意乱。父母亲大人好像老是在盯愚耕的梢,满腔狐疑,担心愚耕是不是要长期窝在家里,却又有所顾忌,不好催愚耕出门去,也就相安无事。

后来愚耕听说弟弟好像已经从深圳往家里寄出1200元钱,以为只要等家里收到那钱,他就可以正式向父母亲大从提出要出门去,想必他至少要带好几百元钱,才能去云南鬼混。

820号愚耕刚一吃过午饭,母亲大人就突然边吃饭边心事重重地唠叨着告诉愚耕说,弟弟从深圳寄来的那些钱已经接到了,但又都用去还账了,言下之意就是让愚耕早点出门去,不用再等着靠弟弟从深圳寄来的钱出门去。

愚耕听了真是羞愧难当,无地自容,痛心疾首,想都不想立即就大模大作地嚷嚷着,开口向母亲大人要路费钱,说是他今天就要出门去,愚耕也是突然就决定今天就要出门去,不然更待何时,这对愚耕算不得什么重大的事情,也平常得很。

紧接着愚耕就我行我素不慌不忙地收拾起来东西来,愚耕用行动表示他今天非要出门去不可,小事一桩而已,驾轻就熟,反正这又不是他头一回,两回出门去。

母亲大人见愚耕今天就要出门去,就如释重负沾沾自喜,情知愚耕今天真的就要出门去,绝非戏言,所以就忍不住叽叽嘎嘎心事重重地追问愚耕到底又要去哪里。

愚耕则含含糊糊,不理不睐,反正这又不是他头一回两回隐瞒去向,又何必说出要去云南,同样也还在吃饭的父亲大人则好像有深思远虑,不动声色,若无其事,根本不必为愚耕出门去担心,父亲大人只是用一种高屋建瓴地口吻劝愚耕,干嘛不可以等明天再走,急也不必急着今天就走,愚耕都在家里呆了这么多天,难道就不能再多呆一天。

愚耕却觉得父母亲大人是在惺惺作作态,不屑一顾,执意今天就要走,再在家里多呆一天都很难受,又情知父母亲大人正中下怀,那会阻难。

母亲大人吃过午饭就赶紧到外面去借钱,并很快就借来了200元钱,连奶奶也闻讯赶来。

愚耕从母亲大人手中接过这200元钱,心里就犯愁,并嘟囔着表示就这200元钱根本不够,

母亲大人则尖叫着数落愚耕一顿,怎么会200元都还不够,愚耕想要带那么多钱出去干嘛,而且还跟愚耕算起了那些陈年老账,令愚耕无言以对,痛心疾首。

没想到奶奶竟还解难似地,认认真真地摸出十元钱,直意要给愚耕,愚耕当然不肯接过奶奶手中的十元钱,更不知说什么才好,嗡嗡哝哝,心里很不是滋味无地自容,为难极了。

母亲大人却一下子轻易就拿过奶奶手中的十元钱,并要愚耕收下,说是她以后再还奶奶十元钱就是了,无奈之下愚耕只好从母亲大人手中接过奶奶的十元钱,以至于他再也不好意思表示说钱还不够,心想有这210元钱,再加上他还所乘的十几二十元钱,应该够去云南的路费钱,

为了减少路上的开消,愚耕就用高压锅在煤火上炕了一高压锅的落花生,一边又用柴火煮了十几个鸡蛋,还灌好了一大可乐瓶子的茶叶水。母亲大人和奶奶当然会很积极乐意地为愚耕炕落花生,煮鸡蛋,等落花生炕熟了,就倒出来清检一下,并装入薄膜袋中,等鸡蛋煮了就一个一个用纸包好并装入薄膜袋中,十分得心应手。记得愚耕有次去深圳也这样做过,相应还能少却许多离情别绪,平平常常,父母亲大人和奶奶梦都不会想到,愚耕是要去云南。

愚耕也不敢有耽误,很快就提着包裹动身了,从愚耕提出要去,到正式动身前后不过一个多小时,更何况是这么突然提出要出门去,不是没有一点义气用事,匆匆太匆匆,愚耕心中难免不胜感慨豪气冲天,兴叹不已,愚耕也做梦都没想到他会是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就去云南,而且还只带了230元钱,会有一种悲壮感挑战自我,英勇无畏,比起家里出门在外没有任何可怕的,甚至存心要先置之死地而后生,肆意妄为,痛快极了。

愚耕提着的那个包裹,正是他当年从湘潭农校去广州那时花十四元钱买的,十分低劣,很不像样,好像这个包裹能注定他出门在外的那些经历,也很不像样,可他从没有想过要换过一个包裹,物尽其用,就算这个包裹也能注定他去云南后的经历也很不象样,又有什么不好的呢,他去云南鬼混,要的就是那些很不像样的经历,可他希望去云南鬼混得到的那些很不像样的经历,能跟他以前所有的很不像样的经历有很大的区别,能达到某种境界,游戏人间,

他以前出门在外得到的那些很不像样的经历大多属于无奈,天意弄人,情非得已,他这次去云南鬼混很想要反其道而行之,知天乐命,消遥自得,具有总结性意义,不然他以前的那些很不像样的经历太不值得啦,无从发泄,所以他这次去云南将不同于以前任何一次出门在外,必将好戏连台,无限精彩,他想来也忍不住有些激动,有些得意,慰藉平生。

愚耕从家里动身之际,父母亲大人和奶奶少不了对愚耕有些叮嘱,苦口婆心,但愚耕毕竟是老出门的人,又还以为愚耕这回只是一般的外出打工而已,没什么好担心的,总比呆在家里强多了,父亲大人还清清楚楚地要求愚耕以后至少每月要向家里打一个电话,可见在父母亲大人看来愚耕在外面鬼混是件多么容易的事,只要愚耕愿意的话,每月向家里打一个电话又有什么难的。

愚耕心想他去云南鬼混还不定会是什么样子,并不认为至少每月要向家里打一个电话是件多么容易办到的事情,更何况他怎么可能还会每月要向家里打一个电话,简直多此一举,所以愚耕嘴上只是嗯嗯啊啊含糊其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连头也不回就从家里走出去了,不厌其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