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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地自容

愚耕回到家里,很快就得知,弟弟刚好在两三天前被三舅带到深圳去了。四舅、五舅一直就留在深圳搞装潢,三舅、四舅、五舅在深圳搞装潢,说稳定,其实也不稳定,说不稳定,其实也稳定,他们在深圳还是有点路子,特别是五舅在深圳搞装潢,可以算是很有本领。

母亲大人见到愚耕再次又从玩具厂脱逃回来,就唉声叹息起来,说是愚耕能早几天回来的话,就可以被三舅一同带到深圳去,那该我好呀,好像愚耕只要不是在家里呆着,就去掉了她的一块心病,母亲大人又哪里能想像得到出门在外的难处。

愚耕曾经沧海,多愁善感,暗自情不自禁,设身处地地为弟弟的命运占卜起来,心酸不已,无论如何,弟弟从此就算步入了社会摸爬滚打,这好像是必然的结果,愚耕想到他如果刚读完初中就跟着舅舅们在深圳闯荡,不知如今他会是另一种什么样子。

母亲大人还指望有朝一日,弟弟跟着舅舅们同点名堂,就马上让愚耕也投奔过去,愚耕对母亲大人那样的心机,深恶痛绝,不愿屈从,顽抗到底。

在愚耕回家的前一天,恰好父亲大人从县城买来了一百只小鸡喂养,这也是家里头一次买了这么我小鸡喂养,本来跟愚耕回家一点关系也没有,纯属碰巧。

可母亲大人忍不住对愚耕冷嘲热讽起来,说是愚耕不就一直想要养这养那吗,这不就干脆可以让愚耕天天呆在有里来喂养这一百只小鸡,好像母亲大人已猜料到,愚耕肯定会提出要喂养这一百只小鸡,进而就可以长时间的赖在家里,所以母亲大人才会故意说反话,将愚耕一军,好教愚耕识羞耻些,知难而退,别妄想打这一百只小鸡的主意,喂养这一百只小鸡能有什么出息。

愚耕能够听出母亲大人是在说反话,故意嘲讽他,气乎不已,但愚耕还是忍不住有所动心,甚至看作是一个难得的契机,想入非非,愚耕看来能够喂养这一百只小鸡,等于是在创业,只要能将这一百只小鸡喂养成功,就可以接着一批一批地喂养下去,愚耕信心十足,并暗自作起规划来,以为如果让他来喂养这一百只小鸡,就一定要全权负责,不能让父母亲大人插手,否则就是空谈。

愚耕面对母亲大人的嘲讽还能装作得意,好像是在向母亲大人谢恩,没有听出母亲大人是在说反话,母亲大人能让来喂养这一百只小鸡,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正中下怀,并一本正经地提议,要空出楼上一间房子来专门喂养这一百只小鸡。

结果惹得母亲大人雌情性大发,歇斯底里,劈着盖脸地狠狠数落责骂羞辱了愚耕一顿,好像如果愚耕想要空出楼上的一间房子,来专门喂养这一百只小鸡,就真的成了败家子,她宁愿让愚耕无所事事地赖在家里,也不愿让愚耕喂养这一百只小鸡,要愚耕就此死了这条心。

事实进一步证明,愚耕想在家里在有丝毫的作用,无论愚耕想在家干什么,父母亲大人都会干涉,更不可能让给愚耕足够的权力。

无奈之下,愚耕只好放弃喂养这一百只小鸡,不作无谓的争取,甚至悔恨,他起先就不该自作多情,自讨没趣,他就是存心要懒在家里,难道还须把喂养这一百只小鸡当作幌子吗,难道父母亲大人还会要把他逐出家门不成。

后来,每当有人打趣着问愚耕是不是在家里专门喂养这一百只小鸡,愚耕一般都羞涩地,予以坚定否认,不肖解释,甚至一语不发,窘态毕露,好像愚耕学了四年农业反倒成为人们揭短嘲弄的话柄,令愚耕痛心疾首。

父母亲大人对愚耕已失望到了极限,一时间也拿愚耕没辙了,无意要再次逼迫愚耕返回玩具厂去,愚耕同父母亲大人之间的矛盾越加纠缠不清,真可谓“旧愁没奈何,又添新恨多”,愚耕在父母亲大人面前,完全成了罪人似的,抬不起头来,苟且于世,畜生不如。

父母亲大人无形间,施给愚耕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也不断在打肚皮官司,阶级分明,水火不容。

父亲大人曾多次在吃饭的时候,恶狠狠地挑衅愚耕,口口声声说是倒要看看,愚耕打得是什么主意,反正他是懒得再说愚耕什么,也什么都不管,无非是要浪费些粮食,倒要看看愚耕还好意思赖在家里吃多久,这是父亲大人能够说出的对愚耕最没有指望的话,竟说到这种份上。

愚耕每回听到父母亲大人这样的挑衅,心如刀绞,肝肠寸断,生不如死,却又无从抗争,忍气吞声,欲哭无泪,加深痛恨,天可怜见的,难道他出门在外还弄不到一口饭吃,愚耕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出门在外的生存能力,可愚耕在家里就真的像成了父母亲大人骂的那样是畜生不如,吃屎都没人打开茅厕门。

愚耕仅只赖在家里吃了四五天后,也就感到实在难以抵挡来自父母亲大人的无形压力,心慌意乱,惶惶不可终日,昏天暗地,长此以往,愚耕真的就要沉沦到畜牲不如的地步。

 

愚耕一时冲动,竟又想起要去玩具厂新厂找大姑父,看能不能帮他在新厂随便找点什么活干,哪怕重新让他去灌浆彩绘都可以,当然玩具厂新厂还有其它活是他没有试过的。

愚耕产生这样的想法,并未经过深思熟虑,多半是因为自己跟自己赌气,狗急跳墙,像无头苍蝇,存心找屎,以逃避父母亲大人无形间施给他的压力。

愚耕想啊,这次如果真能让他在玩具厂新厂,随便干点什么活,哪怕是坐牢,也要坚决用两三年的时间把牢底坐穿,姑且当作是磨练他的意志,如果他真能用两三年时间在玩具厂新厂干完一样活,那就能很好地证明,他的意志经得起任何磨炼,证明他不是这也干不了,那也干不了,证明他不是什么活都干不长久。

愚耕心里感到矛盾的是,他还是怀疑那样的证明是否真的有意义,证明给谁看,如果仅当作是磨炼他的意志,是不是为之所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值不值得那样去做,如果他是读完初中就打了工,那他肯定会碰到干哪一样活,都会干得很长久,都会当作是磨炼他的意志,他现在才想起要通过干一种活,干长久一些,来磨炼自己的意志,是不是一种倒退,反倒会消磨掉他的意志,更何况他已经算是经历坎坷,饱经沧桑,哪还需刻意去磨炼自己的意志,愚耕怀疑他如果他不做长期的,而只为了逃避父母亲大人无形间施给他的压力,才去混一段时间,是不是适得其反,压力会越来越大,他去玩具厂二厂彩绘车间做彩绘工作,就是最好的教训。

愚耕有些猜测到,他这次去玩具厂新厂找大姑父,大姑父也很难帮他在新厂找到什么活干,大姑父很可能会直接反对,他在新厂找活干。

愚耕想去玩具厂新厂,找大姑父帮他找活干,很像是故意向父母亲大人表现出一种姿态,好让父母亲大人看出,他其实也很不好意思赖在家里吃闲饭,只是愁于找不到什么活干,只要随便能有什么活干,他才不会赖在家里吃闲饭。

愚耕是无论想起什么都要去试一试的人,愚耕一有了这样的想法,就告知母亲大人,母亲大人一听说愚耕主动想要去玩具厂新厂找活干,顿时就喜笑颜开,欢心鼓舞,寄于殷切期望,好像真的是只要能够玩具厂新厂混口饭吃,也总比赖在家里吃闲饭要节约粮食,这也使得愚耕势在必行。

愚耕在产生这种想法的第二天,就真的行动起来了,义无反顾,趁兴而为,急急如律令。愚耕的矛盾心理迫使愚耕急于试完了事,好像最终结果如何,都与他无关,愚耕能让他的这一想法产生出结果,总算有些难得的兴奋,大概中午时分,愚耕就顺利地赶到玩具厂新厂,并很快就见到了大姑父。

愚耕其实早已来过新厂几次,并不感到陌生,愚耕看来,无论一厂二厂新厂,不都是玩具厂,他已在玩具厂有过两进两出的悲痛经历,教训深刻,可他这次竟然主动想要第三次进到玩具厂干活,全然不识羞耻,好生窝囊,好生惭愧,感触良多,愚耕忍不住要把这些全算在父母亲大人的头上,以为这都是由父母亲大人直接或间接造成的,

他这次来玩具厂新厂找活干,表面上是主动,其实还是被动,他可从来都不把这鸟**玩具厂放在眼里,却又身不由己,事与愿违,英雄无用武之地,狗熊不如,那还有志气可言。

愚耕一见到大姑父,就嘿嘿呵呵地直接表明来意,不愿流露内心的感触,装出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大姑父则直接了断语重心长地予以拒绝,说是很难帮愚耕,在新厂找到什么好活,就算能勉强找到的活,肯定也不是好活,也挣不到钱,愚耕肯定会干不了,也不值得。

大姑父对愚耕说的都是大实话,大姑父好像看出愚耕是一时图个痛快,心血来潮,才胡乱想起要在新厂找活干,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大姑父也免不了要苦口婆心地规劝愚耕好长一阵,并还留愚耕在新厂过了一夜。

事实证明,愚耕想要在玩具厂新厂找活干是根本行不通的,愚耕对于这样的结果,非但不失望,不伤心,反倒有了某种解脱,如释重负,有惊无险,愚耕差点就要自个给自个带上手铐脚镣,幸好大姑父并没有帮他们在新厂找活干,他不用在新厂坐牢了,愚耕经过这次行动,才清楚意识到,他并不是活给父母亲大人看的,他是什么样的人,也只有他才知道,无须刻意去证明什么,去磨炼什么,只会自讨苦吃而已,愚耕能想像得出,他如果这次真的在玩具厂新厂找到活干,结果又会是怎样的,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整个这件事就此结束了,也有始有终,再次一次证明愚耕事先想像的结果与试过了的结果越来越相符,不出所料,愚耕会变得越来越敢想,越来越敢试,如同游戏。

 

愚耕在玩具厂新厂过了一夜,也就回家了,愚耕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成了没事人一样。

父母亲大人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一新的现实,心事重重,忧心忡忡,照此下去,愚耕可如何得了。

母亲大人很快又唠唠叨叨地要让愚耕去茶陵县城跟堂兄学修车,好像愚耕已完全成了家里的包袱,被转来转去,好像愚耕已有的社会经历,甚至是学习四年农业,完全可以忽略不算,就当重新从零开始,母亲大人哪里认真想过愚耕学修车后,会怎么怎么样,恐怕在母亲大人看来,愚耕只要不赖在家里吃闲饭,学什么都可以,学得越久越好,至少可以混口饭吃。

愚耕根本对学修车一点都不感兴趣,愚耕不能把以前所有的一切都完全忽略不算,完全单纯得像得了失忆症一样,又开始重新去茶陵县城跟堂兄学修车,愚耕早已被搅和成一个特别复杂的思想物,原先的愚耕与这个主会产生了一次又一次反应,原先的愚耕没了,剩下的尽是思想,愚耕还不能想像出,他会对学哪一门技术真正感兴趣,顶多仅限于尝试一下的兴趣,愚耕早已恨透了,让父母亲大人当作包袱一样转来转去,决不会轻易答应下来,明显很反感,愚耕做梦都没想过要学修车。

愚耕能想象得出,如果他去茶陵县城跟堂兄学修车,结果会是怎样的,愚耕其实在茶陵县城堂兄修车的地方玩过很多次,愚耕比母亲大人更加清楚,如果他去跟堂兄学修车,会是怎么一回事,母亲大人又哪里知道,愚耕如果去茶陵县城跟堂兄修车,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愚耕并不缺一门技术,他学了四年农业,并对养猪知道颇有钻研,结果又怎样呢,这哪还会让愚耕有心思考学修车。

后来愚耕才渐渐了解到,原来爷爷也极力提议让他去茶陵县城跟堂兄学修车,爷爷都将近入土的人了,听说爷爷还特地到县城跟堂兄提及此事,并让堂兄答应下来,盛情难却,义不容辞,结果也就使得父母亲大人加大对愚耕的施压,势在必行,父母亲大人最善长于使事态扩大来对愚耕加压,这次差不多又能是估计重演,这次竟牵扯到爷爷来了,

愚耕几经抗争无效后,终于还是妥协了,不想拂了爷爷的意,不就是学修车,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愚耕对学修车完全没有目标,是被逼无奈,走一步算一步,未必不是好事。

愚耕趁堂兄回家的机会,不得不亲自向堂兄提出学修车的要求,面色羞愧,意志不坚,很像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言不由衷,一点都不正经。

堂兄很快就如实地了解到,愚耕对学修车根本就不感兴趣,更谈不上目标,堂兄又不是不了解愚耕的性子,所以并未答应让愚耕跟他学修车,而且进一步解释说上次是碍不过爷爷的面子,才姑且答应下来的。

事已至此,愚耕就算是彻底摆脱了学修车的危机,正中下怀,高兴还来不及呢,如释重负,愚耕想到这次又让爷爷失望了,真是罪过,愚耕几乎已经让所有的亲人为他感到失望,真是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