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众神之神,众巅之巅!
孤独的、自由的莲子,
就往圣殿上端坐吧----
你的固执的神冠,
你的忧郁的清廉。
让这些虔诚的远行者遥望吧,
让我们在流光中踌躇吧,
-------隔着漫长的堤岸。
有人道:却什么两样?
----我看你和浮萍。
这畔是抓不住的今生,
彼岸你无法把握的来世,
你在水中,你在水中,
既不问来世,又不问今生。
他们说:象是鸳鸯或者鸬鹚,那样多好!
那样为了生活的目的,总无所谓烦恼。
东去的长江与黄河,西耸的昆仑和珠峰,
梦里光辉遮不断,在流动中定住身影。
好不肯萌发的莲子,你的新月也这般轻柔,
忧愁在一把尘土里挥去。
你的仁慈是夜幕里的雕像,
打破航标孤单的禁忌。
你自由的眼睛,眨动、传神、透视,
目送滚滚后浪推前浪,
又看着冰雪消融在峰峦上。
呵呵----
松沉、舟停、鸟息、风静。
神秘的莲子,
难道你不为此悄然入梦?
呵呵----
山音、水涟、燕起、云动。
神秘的莲子,
莫非因而怀着心病?
来捡拾桃花梦的,自流连芳菲去了;
忘情妩媚的,便投入迎春的怀抱。
今日阳光的温床里,
有争骄的姹紫嫣红,有缠藤勾魂的妖娆。
却有声音说:呵,不合群的家伙,
你应当混入芳菲,明哲保身就是随声附和。
夏天倒不妄热闹,快来快来,
今时的浮生多么迷醉:
你看来了蝴蝶的欢乐之歌!
你看来了蜜蜂的艳笑和姿委!
你看蚱蜢摇摆得如何妖冶,
呵,泥乡梦死的世界,何不及时行乐?
可是我们的莲子,远远地,
远远地,她不开,她不落。
寒云吹过了,西风断绝了,大地归于沉寂。
一只胖头鱼与从水面溜过,它惊慌又惊慌的。
那水面也渐渐迟疑,凝做天高云淡的沉默。
只有悲伤的知了还在啼哭,
却为拼命催促着凋叶。
玫瑰说:老友,我去了。
燕子说:老友,我去了。
小草说:梦里的姑娘,我去了。
我们的莲子不声不响。她不开,也不落。
纵然独处成做梅花,也还拢着许多的名誉。
那毕竟是有人欣赏的芳香,
沉吟,飘脱,到诗意,
向雪中半藏半露她的心气。
可是执著过的寂寞,
到底是无人攀摘的莲子。
沉吟,飘脱,到诗意,
都孤零零地,都孤零零地,
在波中飞舞,又缓缓冰作愁云的思绪。
我是一颗千年的莲子,依然侠女。
此不开,此不落,看那刀兵临近过,
看那兴盛打动过,
更见到山洪倾泻而下,繁华淹没;
多少次那死亡的山体,
是斯德朗博利还是科多帕西,
从神话的桑托林到圣海伦斯,
火焰喷涌着,顽石燃烧着,大地熔化着;
从混沌时代走来,穿越漫长的冰河,
一切弹指挥间,此不开,此不落。
兵萧战火,生死别离,灾害瘟疫,
一个人间到另一个人间,
无限之向往稍纵即逝,至此沧海变桑田。
朝代更迭了,庙宇坍塌了,
看着废墟腐化为泥,又慢慢地发芽,渐成新草;
有过河水断流,惯了斜阳血色,
瞬息,还是瞬息。
有一天宇宙成了洪荒,情淹已,万花尽弃。
不开也不落的,依旧我孤独的莲子。
莫名的世界,是缥缈之都。
开启梦幻的城门,开启死寂的城门,
你这永恒之门。
我不在缥缈之内,你看我却便是缥缈之身。
落泪,展容,他们哭了,他们笑了;
他们又哭,他们又笑。
丰富和古怪,没有我的表情。
不开不落,我不动摇人类那虚伪的娉婷。
呵----却是哪里来的青年?
他意气地走着,轻盈又矍铄。
年轻人的人儿----你要去做什么?
我用生的一切,我用梦的神异和勇士的智慧,
往道义的真实里,等与之期-----最爱的莲子。
便去吧,便去吧,去行使你的生、你的梦。
是耶----总曾看到花开过。
----诗侠李洋《千年莲子》
因为这一番耽搁,时间很轻易溜走,父亲所夸谈的“计划有度”,转眼间成了宽心肠的贻笑,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已近黄昏时分。
吾花倒不显得抱怨,说“还好是日不落”,父亲便轻松起来,相建议道:“要么明天早晨再说?”
吾花看看校园里,仍有许多人走动,就说:“还是看看有没有相关的负责人吧。”
父亲诺诺地答应着,却叫他们在外边等,自己进去交涉了一番。
结果很有喜气:校长一干人等居然亲自接了出来,迎头便喊:“欢迎、欢迎。”先对吾花说:“圣女来就读,是百年校史的生辉。”又对父亲讲:“老朋友,一定多住几天,咱们好好叙旧----就住我家里。”
吾花施礼道:“学生有事耽搁,晚到一个星期,还希望学校体谅。”
父亲则无话说,只哈哈地笑着,一派和睦。
校长也笑,一面对吾花言道:“没关系、没关系。”一面紧紧拉住父亲,招呼着往里走。之后一路不停地讲着,其心语万千,有一吐江河的气意,父亲除了“嗯啊这是”,竟然插不进一句话,别人也就知趣地无言,弃了可说权,唯不时陪着笑两声,算作寒暄。
直到办公大楼门口,远远看见一个偏中年的女人,校长才停下飞扬的神采,换做一脸严肃地喊道:“管主任,你过来一下。”
那女人应声而至,听校长吩咐道:“这位就是新来的同学----吾花,先帮她去宿舍安排一下,一定要照顾好。”
回首又对吾花解释:“学生必须住校----这是历来校规,没有办法。”
“应该的。”吾花颔首。
那边管主任则笑呵呵地答应着:“好的,明白。”
“我跟着去看看吧。”父亲急忙道。
却被校长拦住:“独立、自主是第一校训,你多管就怕让别的师生笑话了。况且那是女生宿舍,不可以进入的。走吧,到办公室先坐坐,我还有许多话要单独和你说。”
“没关系的。”吾花也立刻说道,“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先看看,用什么,一会回来再拿。”
父亲就不便再多说,但还是拿出电话来,塞到吾花手上,小声道:“一会要什么,用这个告诉我就行。”
“也好。”吾花接下,满带着怕别人看见的心思揣入里怀,然后与那管主任往北边行去,边走边四下赏望,见这个时候,仍有不少人进进出出,基本都是学生----单独的、结伙的;捧书的、拿玩具的;漫步的、行色匆匆的,他们鲜有大声喧哗,衬托着庞大的校园,竟然横生出美感来----各有各的样子,反而统一成天地安然,不热闹,也不寂静,若非“桃源境界”又是什么?
论道:寂静如同白昼,不是太过高雅,就是无处不显苍白,或者三缄其口,留下死的沉默。
这里却恰好,动静相宜,有生机和生气,举头无限,苍穹才是彼岸。
当这些人们经过的时候,见到吾花,没一个不注目的:男生艳羡绝代的美女,女生惊妒夺人的气质,目光交投,竟有无数眼球,你看过一眼,我又偷偷打量,舍不得时,便在背后驻足流连,望影兴叹。
吾花自无暇理会他们,她还看不够校园景色,暗想:都说当初建造的时候,为了彰显国学第一,有心按照八卦设计的,却瞧不出端倪来。
这时,管主任开口了:“以后生活上有什么事,你尽管找我。”
吾花道谢,留意打量一下:管主任应该有四十多了,瘦高个,面容姣好,倒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只是不显美,却显妩媚。
之后管主任亲近地介绍了一些情况,吾花顺势问道:“这个宿舍的安排是否有固定的规定,还是可以自由选择?”
管主任没太听明白,反问:“你的意思是、、、?”
“是这样----”吾花略显亏理地说,“我有一个朋友叫樊娲,不知道可不可以和她住一个寝室。”
“这个很为难。”管主任摇头,“其它房间,谁住哪里,都已经安排好了,入住已满。即使调换,至少也得同一年级的呀----樊娲是三年级的,你们怎可能调到一起?”
“噢,我不懂----原来是有规矩的,不好意思了。”吾花连忙致歉。心下便感觉樊娲在这里一定是个公众人物,若不然对方也不能立刻知道。
“你要早早过来,还可以挑,现在却没办法了。”管主任继续说道,“只剩下250室留一张床----这个号码有点敏感,你别介意呀。”
吾花便笑,言道:“这个号码很好的,一下子记住,再不会走错。”
“哦,是的。”管主任跟着笑,然后详细介绍:“每个寝室四名学生,左右床分上下铺,外边是四套桌椅,可以自己锁的,放置个人物品,只要不太多,基本足够用了。”
说着说着,就到了女生宿舍:清新的四层楼,倒很讲究,也气派,因为是现代建筑,本容不下“秦砖汉瓦宫墙柳”来形容,不过,由于特意建造的有些古韵,这样形容,倒也强能说得过去。
吾花猜想这份匠心大概出于“文科”二字的原因,一目了然是汉家风骨,不必费头脑的周折去考虑什么欧式风格、情调拉丁----管它哥特或者拜占庭。
或许因为是楼门大敞着----这个钟点,有夕阳在那边,自嘲着“只是近黄昏”,又没点起灯光来,走廊里本该蒙受深深的灰暗,但走进去,却清晰得很,四周明亮亮的,身影能见粉白的墙。
不容吾花多环顾,她们已经上了二楼,又转个弯,便到。
零星的,也有走动的学生,看见她们----尤其是吾花,均呈现出新奇的模样,只是没有驻足的,多半冷丁瞧一下,便急行,然后再放慢脚步,张望过来。
偏有一个,在走廊那头探出小半个身子,径直喊道:“管主任,来一下,这里出了点事。”声音又尖又利,硬生生将宿舍楼的宁静划破了。
“先等一会。”管主任回喊了一句,便不去顾及,转身敲三下门,道一声:“都在屋没有?是我。”不等答话,推门而入。
吾花跟着进屋,看到这里已经住着三个女生了,各自占一张床,或坐或倚,都摆出闲散的姿态来,让人一下觉察:先之前,似乎很安静,最多是正读着书、想心事、看看窗外之类,应该没有过聊天,未见因人来而打断的痕迹。
管主任对她们说:“这是你们的新同学,大概都听说了----吾花。”
没有什么太热烈的响应,仅只东边下铺坐的女孩站起来,说了句:“太好了。”言语未几,已经足足打住,其形态间,很有些腼腆,衬着她清瘦的身材和姣好的面容,齐显出那种“花光月影宜相照”的风范,让吾花先萌生出许多好感来,暗道:文学院的女生,就应该是这副模样----很文静,保持优雅的气质。哪怕是真豪侠,刺儿也在玫瑰花香里藏着,比不得那些假充男儿的----举止言谈随意起来,从头到脚就一起泼给世界了。
但凡事物,比较之下,未必有冰火两重天,却肯定会存在的,如此时:其他两个,纹丝不动。
尤其西边上铺斜枕着被半躺半坐的女生,从她们进门开始,目光就一直盯住吾花,再未移动到别处过。
倘若一般的看,哪怕嘲弄或是挑衅----存着轻的眼神、恨的目光,吾花都不会以为然,自道:你便看你的,身外事由谁评说。
但这女孩偏是个古怪奇特,那目光隐动神秘,绝似幽帷之中窥视着,对人来,并不冰冷,凉意却已经先有十分。
吾花注意到她梳着许多条小小的辫子,忍不住猜测:莫非是少数民族?
相比之下,在她下铺的女生就让人舒坦很多:尽管也不声不响,面色严谨,目光里却洋溢着热情----一般人对于事物的印象大体如此:随时即有火焰的喷发,总胜过不知觉地被冰封。而那女生的外貌----齐耳短发、俊俏模样、朴素的衣装,也与热情和火焰相配,全然一个“五四”式的青年,有新生活的激越在显露着。
管主任并不理会她们,自顾向吾花交待,但是没说上三五句,走廊里尖利的声音又催了过来:“管主任,快来呀。”
不等管主任表示,吾花已经提前开口了:“您忙您的,不用关照我。”
“那我先去一下。”管主任表示歉意,“你先熟悉熟悉,我一会就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