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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怕你两个身姿,
  一个月色里模糊到头,
  一个日光下透彻见底。

  我怕你两副俏模样,
  一个笑得桃花弯枝,
  一个扪胸的忧郁,仿若西施。

  我怕这细分辨----
  水中的云来,
  山中的云去,
  却哪一片是你。

  经多少梦中影像,
  才看彼岸花开竟是路过的莲子。
  这里空荡,
  那里惬意。

  ----诗侠李洋《女孩的心思》

  “吾花。”有人喊了一声。
  转身看时,一个女孩----比自己大些,笑盈盈而来,满面春风,一派婷婷,根本不认识,却在哪里有印象,形之绝胜梦中。
  “吾花。”那女孩再次叫道。
  呵,好一桩怪事:分明陌生,却直呼得非常亲切,给来万千恍若感,仿佛天涯路上曾擦肩,有牵强的“飘零踪迹”供人思想,不禁要说“相识才好”,继而领悟出声外更有寰宇齐听那一声,若与莺歌燕语翻然飞去,不消说江山绕梁,即使无限水云天中平复,也仍有余韵不已,曰:音娟然,鹊桥仙;音寂寞,碧落了。
  “请问您是、、、”吾花迟疑着问。
  那女孩没有回答,静静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一番,自因由道:“有这样一个传说----宇宙间侠气汇聚,竟诞生出一个女孩来,出落于大户人家,成长在江湖,自幼聪慧异常,行事多惊人之举,优雅内向却又率直豪侠,喜欢打抱不平;她自幼文武双习,均有成就。尤其是刚上初中的少年时代就创立了完善的侠学体系,为世界带来了全新的文化,因而被人们亲切地称作‘圣女’。她是真善美的化身,她是侠的象征,她有雅典娜的智慧、贞德的勇敢、秋瑾的进步思想,她的名字叫吾花,就站在我的面前。”
  吾花怡然而笑,言道:“您是评书演员吧?”
  “请严肃些,听我讲完。”那女孩语止严肃,显现完全的认真,其态最是雪泥鸿爪----重要会议时应带的模样,相当起来,也一般无二。
  吾花于是抿住,颔首致意,听那女孩接着说:“婵娟飞度,成就三杰为‘天道、地义、人侠’,到世间来,各具代表,就是----王她、樊娲、吾花,故而人们常口碑曰‘南有王她,北有吾花,中央是樊娲’。今天要问问你----可知道樊娲是哪一个?”
  吾花听个清白,顷刻捉出话中玄机,心头一喜,直呼道:“原来是樊娲姐。”
  那女孩便道:“正是、正是。”然后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吾花,亲热得不得了,言说:“很早便想和你认识,这次是专程来的。”
  吾花同样相惜,说话间已是浓浓的友谊。
  只听樊娲讲:“常听别人讲吾花之美貌,说你长得‘女孩见了都心跳’,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吾花则还以微笑,言道:“你也一样,女孩漂亮,已占了侠的先机。”
  樊娲颔首说:“你说的意思,我已经理解。美传达一种深意,但若是以此为资本,那便失去了侠道。可惜很多女孩不懂得这样的道理,辜负了青春的内蕴。我们要用美去唤醒,用美去传播。”
  “正是。”吾花娟然言道,“美是让出来的,颠扑不破。”
  樊娲自然明白:因美貌而骄傲,那是造物的故事。试想一个本不漂亮的女人,能让你看出美来,而且深醉其中,打量多情,是弃绝了外貌上的取胜,全投入心灵的高贵气质。正因为不漂亮,反让人更爱更怜。举凡命苦,都是红颜。这般比喻,再不用多明说,世界上最伟大纯真的美就是内外一致,以德服人,谓之有形的事物,无形的内涵。而生形象不独以声、色,能取于德,外不惹人厌,内无害人心,就是结合的美了。这红颜美名,雅致了大地,沉了鱼、落了雁,惹妒天心,但朗出朗入,一番豪杰,让其也没的话说。哪怕到小处,微微细节,言行举止不干扰到他人,也都是美。
  于是她便微笑说:“我已经受益匪浅了。”
  吾花看路上渐多行人,建议说:“这里不太方便,前面有一座天造之亭,咱们不如移步过去。”
  樊娲忙问:“何谓‘天造之亭’----莫非天生地长的不成?”
  吾花解释道:“地处郊外荒野,又没有什么特殊的玩物,老的嫌远不来;小孩们觉得单调,也不来;成年人忙于生活,更没心思驻足。有的偶尔路过乘凉,左右看看,三五分钟也就走了。所以它明明就是给智慧人和侠义者的专属。沉默是人为,沉静是天造。”
  樊娲大悦:“原来如此。那敢情好,就去吧。”
  于是边走边说。吾花言道:“一提起姐姐你,人们便要讲----‘啊,知道知道,太有名了,王她、樊娲,二者得一可安天下’。”
  樊娲一笑置之:“传名未必属实,凡俗多少虚夸,眼见实处,又有多少‘不过如此’?”
  吾花点点头,言道:“固然有此一说,但认取蒙密,多少总该带着杨柳心。名字不是用水写成的,也非刻在墓碑上的瞻仰。它是一种客观的评价,穿透生死。故而轻视名利不是轻视名誉。以侠的名誉感召天下,物其称用,豪杰自有行为端正。”
  她说这杨柳心,便真是杨柳心,丝微也备景色,暗曰:久历众口,人间相闻,哪怕单调地聆听,觉得燕子就是歌唱,八哥就是学舌,也还有比翼齐飞的幻想。只要赋予美好一些,就很进步。何况更有无数英雄俭以养德,珍惜声誉,远道相见,的确“名不虚传”。
  “说得好,天下大学的门恐怕都挡不住这番学识了。”樊娲悦然褒奖,接着问了一句:“快毕业了吧?”
  眼见吾花点头,她便兴冲冲地建议:“那就来我们学校吧。”
  随即补充一句:“我可不是给他们做广告的。”相笑。
  吾花便问是哪个学校,得到“侠客大学”的回答,就颔首说:“会考虑的。”
  樊娲一片欢颜。
  这个时候,一座凉亭出现在视野里,尽管一派古香古色,但一眼望去,仍有各种痕迹看出是现代建造,夹在一片野花杂草中间,随两旁的小马路衬托,陡然显得很俏皮,有“孤舟蓑笠翁”的意蕴在里头悄然幽默,加之其侧不远是一条小河、一垄沙坝,视线再长一些,过向河那边,又有一座孤山、一层云霭,如此种种,换成诗句,又可道“长亭更短亭”、“留醉与山翁”。讲到这个“翁”字,且先别说“翁心可老”。以沧桑的眼神看,自然独婉凄凉,但她们无限意气,所见所闻,是优雅、安谧、辽阔、是古道性格、是蓝天白云遍自由,进而得心境点缀、得袅袅而宽。
  于是樊娲相问:“就是那个吧?”
  吾花点头。
  樊娲便道:“瞧模样倒是个大好地方,可以观赏山水,有条件的还能坐到上面抚琴饮酒,真是锦绣胸怀。不过,隐约地,在那边还有一片坟地,有点忌讳人。”
  吾花一笑,说句“低调了些”,悠悠道:“侠行到便无忌讳处。况且那是古迹,有一段历史出处的。细说起来,有点类似于‘烽火戏诸诸侯’。
  接着,她便讲了一个当地的老传说,开头就涉及到一位王爷----或者是藩王吧。本地没出过皇上,那论起来就是最大的官了。当然,只是最大的官,不是最大的名人。最大的名人有两位----现在说话的吾花和墓里无声的逝者。
  葬着的那个也是位绝代佳人,原本一个贫民女子,如果不是那个王爷突然大发花心要选最美的王妃,她也就安静地在茶谷间唱山歌、谈爱情了。
  “呵----”吾花要发表己见了,“真是很不懂人的心理为何这么离谱----一个王爷,每天想的不是百姓的痛、人民的苦,不问他们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快不快乐,却要将大把的时间用来琢磨乌七八糟的事情。”
  一个王爷要琢磨事情,立刻就会有许多察言观色的,当他明确地说出来,跑腿的就跑腿,扇风的就扇风,上下忙活,更不得了,倒也不奇怪----小人常将丢掉人格当作本事。
  那位佳人的同村就有这么一个小人,是个出名的混混,后来进了民团做乡勇,就是那种“棒子队”,呼号一出,鸡飞狗跳的行当。
  “真是奇怪----”吾花皱眉道,“真是很不懂历代统治者怎么想的,官不够选官,兵不够招兵,为什么要弄这些民不民、兵不兵的家伙?那是最让人恨之入骨的一类群。说官可恨,毕竟是官,要操心,有得理解;说差人衙役不是东西,好歹披着官衣儿,有事还能办点人事儿;唯独这一类群,跟在差人衙役后头充当打手,为有权有势的做走狗,给土豪劣绅帮闲衬,是世界污染过的垃圾。”
  话说那混混颠颠地跑去报告了:“有大美女,有大美女。”然后做出很摩登的造型----跪伏着,肩膀下榻着,眼睛眯眯着,嘴角翘得极高,用一张虔诚的脸表白:“我多么忠诚,好大顺民。”
  王爷就乐,赏了十个铜板下来,同时给了那混混四处说“我为王爷办过事”的资格。
  “呵----”吾花又来评论了,“真是很不懂位高权重的人是否长着脑子。如果换做我,就会将那个混混砍头。----只要思想正常的人,谁也不会瞧得起一个小人。这种家伙,为了十个铜板就要出卖善良的乡亲,尤其是葬送别人的幸福。一个政权若要强大,必须先根除这种人。”
  最后佳人被强掳进王府,却至死不从,一把匕首自刺胸膛。----美人莫非生来就要做坟墓的预言?
  若委曲求全了,可怜是可怜,也就没有故事,偏这一死反倒是死处,王爷竟被感动,厚葬之下,俨然是公主的规格,并以“未得芳心”称殉节,到今天就是古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