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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少友与玉安一同出来迎接的。子青老了,这几日又染了风寒,要小心照顾才是,生怕这几个孩子照顾不周,可马车上下来的,却独独少了子青的影子,春雨还在抱着流年小声的抽噎,韵丫头和流芳的眼睛都是红的,天被残阳染得火红,少友从韵丫头怀里接过睡熟的流菲,玉安有几分不安,“韵丫头怎的不见爹,回去别院了么?”

      “没有,”思韵眼泪掉下来,“爹爹他,他走了。”

      “怎地、走了?”玉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最后还是春雨上前扯开马车的布帘,子青此刻安静的躺在里面。没有半丝气息。

      玉安身子晃了一下,流芳忙上前搀住,低着头跟玉安说了原委。

      才下了车,便听得有几声铮铮琴鸣,寥落的很,祁山正值新雨过后,碧空如洗,萦着些许薄雾,几片山茶几丝新绿,几多桃红几声莺语,如梦似幻。山下那棵古桃树也有了些许新意,枝头上有几朵桃花寂然的开着。子青便一直盯着那桃树看,“流芳,你看那桃树下,站着的是谁?”

      “桃树下?”流芳看过去,而后又是一脸疑问的看向子青,“爷爷,没有人啊,莫不是你眼睛花了罢。”

      “噢,那或许吧。”子青点头淡淡的应了,却还是一直盯着那棵桃树。而后,琴声便清清楚楚的传来,只却听不出是从哪里传来的,不在只是调音似的铮铮声。当下几人都是不晓乐理的,自也没听出奏的是什么曲子。

      “听这琴声如此清越,”春雨笑着说另带了两个丫头打算布置吃食,“想来弹琴的人也是不凡,却也是应了老爷的心境,若是老爷能结识一下,得一个暮年知交,也是传了一段佳话。日后这些公子们只怕羡慕不来。”春雨笑着打趣。春雨心里是有几分不安的,老爷这样一个人盯着东西沉思的表情,只有对着那卷残谱时才会出现,今次是怎么了,好生奇怪。只是打趣两句话,想转移心里的不安。

      流年过去,拉了子青的手指微微晃了一下,眼睛看着子青一脸的疑问,“爷爷,你为什么一直盯着那个哥哥看?”

      子青眼里带了几分惊诧,复笑着摸了摸流年的头发,咳了几声,天还是有几分冷的,“那个哥哥,长得很像,很像爷爷的一个故人。流年啊,去找你大哥玩吧。”

      点了头,流年便乖乖的去了,抓着流芳的衣襟不放,只眼睛还是一直盯着子青的。子青的背稍微有些佝偻,此刻还是挺直了背,脸上有掩不住的笑意,两鬓斑白,却也遮不住半身高兴的气息。“爹爹今天怎么这般高兴?”韵丫头也笑着,许久没有见过爹爹这般笑的,真的,很久很久了。

      思韵才说完,便似乎隐约的起了阵薄雾,而后便听得那琴声瞬间清晰,且,就是从那古桃树下传来。流芳抬头,而那古桃树下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年轻公子,一身锦蓝长衫,年纪约有二十一二,衣角沾着些许酒渍,一身慵懒的气质,左手抱着一把五弦,右手好似无意的拨弄,传来几声铮铮琴鸣,流芳疑惑间便见他转头看过来,却是看向子青,笑靥如花,眉心有颗小痣,抬起右手,五指白到透明,笑着向子青伸出手,声音有几分空灵,飘渺到寻不到来处。“子青兄,可还记得我么?”

      只是不知何时,刚刚子青站的地方,现在只有一位着着水蓝长衫的翩翩公子,风度翩翩,眉眼里有掩不住的少年轻狂,背着手看着那桃树下的公子笑的爽朗,“哈哈,青墨兄让我好等啊。当初我们相识你备了薄茶半盏,如今来迎我,可有备下薄酒?”

      “青墨向来不好饮酒,自是没有的。只给子青兄带来了这曲御风,可入的了子青兄的耳朵。”虽是疑问,却是陈述的语气。面上三分凉薄的笑意,还有七分无奈。

      “好是好,只这有琴无酒单调了些,”转身便看见流芳手里的酒壶,笑了一声,向着流芳走来,不由分说夺了流芳手里的酒,“小子,你这酒我便收下了,哈哈。”复又向着古桃树下的锦蓝长衫公子走去,“此番有酒有乐,甚好甚好,哈哈。”举起酒壶灌了满口,也溅了些在衣襟上。残留下几点酒渍,“青墨,此番咱们就走吧,闲云野鹤,看尽这俊美河山。”便率先向山上走去。

      那锦蓝长衫的公子不答话,便笑着看子青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道,“不慕黄金甿,不慕白玉杯。不慕朝入省,不慕暮入台。唯慕江西水,曾向竟陵城下来。”说完也便哈哈的笑了,十分爽朗,这一笑仿若倾了这一树桃花竞相开放,只轻声答了一个字,“好。”便收了琴,跟上子青的步子。

      而后琴声戛然而止,只虚无缥缈的只传来一句“此生将尽,流年与换。小酌辅乐,浮生、怎般。”听着像是那着水蓝公子的声音。众人方如梦初醒,只这放眼望去,哪还有什么抱琴公子,也不见了那个水蓝长衫公子的影子。流芳手里空空如也,只余下那棵古桃树一树繁茂的桃花。树下,躺着一个褐色衣衫的身影。“老爷,”春雨最先反应过来,跑过去,地上躺着的人,已然无了气息,于是众人哭作一团。“到底是什么妖孽要害老爷性命。”

      此方只有流年没有哭,躲在流芳身后,怯怯的开口,“爷爷认识那个穿蓝衣服的哥哥,下了车爷爷就一直盯着他看,还说,那个哥哥长得像一个故人。”

      看子青脸上安详,还有半丝笑意未敛,两鬓斑白,却不掩欢颜。想来那水蓝长衫的公子该是子青年轻的时候。这一场如梦似幻般?是告别?可那抱琴的公子又是谁人?韵丫头印象里爹爹并没有这样一个朋友。

      这一点,玉安是明白的,想来父亲平日里珍爱的那把旧琴和半卷残谱,便是因着这位公子了。倒是听娘亲提过,父亲年少的时候,结识了一位琴师,二人私交甚好,亲如兄弟,所谓便是知音难觅、惺惺相惜了吧。

      只流年趴在流芳怀里,抱琴哥哥的那首诗以前是在书上看过的,可那句:此生将尽,流年与换。小酌辅乐,浮生怎般。流年却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