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一响,阮绮娜亲自去开门,门外正是朱胜律师,她脸色一沉,问道:“陈启宗在什么地方?”
朱胜拎着公事包进门来,神情有点尴尬,“他十分钟后即来。”
阮绮娜冷笑一声,“今日是他最后一次机会,这次如果谈不拢,你叫他乖乖等五年吧。”
朱胜坐下来,掏出手帕抹了扶汗,“绮娜,已经七年的夫妻关系,大家留些余地。”
阮绮娜气愤道:“是他逼虎跳墙。”
朱胜不由得苦笑,“他也是这么说,他说是你赶狗入穷巷。”
“他穷?你倒是相信他。”
朱胜把文件摊开来,“绮娜,你们是我的朋友,贤伉俪结婚时,我还是证婚人──”
“多可笑,多讽刺。”
朱胜松了松领带,“绮娜,他的帐目,你最清楚,房子已经归你,首饰他不打算讨还,车子是已出之物,现款方面,他说他实在没有那么多。”
绮娜恼怒地斥责朱律师:“你们男人说到底还是帮男人。”
“没有的事,我是实事求是,这样拖下去,对大家都不好,离婚切忌拖泥带水,搞得双方形象大坏,以后不好见面。”
“对不起,我并不打算再与他见面。”
“绮娜,他女友已经怀孕,他渴望婴儿出生时有个名份。”
“恩情已断,叫他爽快付钞。”
“绮娜,我知道你非常生气。”
阮绮娜一听,反而静下来,她坐在朱律师对面,叹口气,“我心已死,没有感觉,以后吃粥吃饭,看的是这笔赡养费,我能不争取吗。”
朱胜这时抬起头来,他额角都是汗珠,“绮娜,请给我一杯冰水。”
阮绮娜有点警惕,“你觉得热?要不要脱掉外套?”
她到厨房去倒冰水,兼捧出水果盘来。
她苦笑说:“实在不能减价了,这不是街市买菜,讨价还价。”
阮绮娜抬起头,发觉朱律师整个人伏在桌子上,”动不动。
她连忙放下手上的杯碟,过去看他,“朱胜,你怎么了?”
她推了推他,他的手跌下来,只见朱律师双目微睁,嘴巴张开,可是,脸色灰蓝,”点生气都没有。
绮娜大惊,连忙撇下他去拨三条九。
才拿起电话,门铃响了,她只得先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她前夫陈启宗,刹那间她浑忘他俩之间的恩怨,气急败坏地说:“启宗,你来得正好,朱胜突然之间晕厥,我刚要叫救护车。”
陈启宗大惊失色,一个箭步枪进,“人在哪里?”
他一探老友鼻息,头顶如浇了一盆冰水,“绮娜,他已经死了。”
阮绮娜浑身颤抖,连忙拨通紧急号码,可是情急间未能清楚交待事实,陈启宗在她手中取过电话把情况报告一次。
“是,是,明白,我们会逗留在现场直到警方抵达。”
阮绮娜问:“需要多长时间?”
“约五分钟左右。”
绮娜忽然说些毫不相干的话:“效率真高。”
陈启宗则问:“他倒下来之前有痛苦吗?”
绮娜迷茫地答:“一切如常,他正劝我放你一马。”
“看情形是心脏病发。”
绮娜歇斯底里地笑,“那多好,一点痛苦也没有,这样畅快便离开这个世界,是我梦寐以求。”
陈启宗忽然也笑,“室内三个人,一死两伤。”
阮绮娜觉得滑稽到极点,神经反而松弛下来。
陈启宗喝着原先斟给朱胜的冰水。
“记得吗,我们叫他未胜律师,朱同未只差一撇,字形差不多。”
绮娜颔首,“他是个好好先生。”
“好人早死,我都不知怎样向他家人交待。”
“早上好端端出来上班,晚上没能回去。”
绮娜轻轻把手放在朱胜肩膀上。
“警方叫我们别碰他。”
绮娜缩回手。
陈启宗对他说:“临死之前一刻还在为我争取,朱胜,我感激你。”
绮娜轻轻说:“朱胜,抱歉这场离婚官司叫你头痛不已。”
“他不止一次说过难为左右袒。”
绮娜抬起头来,想了一想,“他一直担心我俩终于会撕破脸。”
“绮娜,我希望你成全我。”
阮绮娜看着朱胜律师蓝灰色的面孔,他微张着嘴像是在尽最后努力劝说:“绮娜,不要蹉跎你自己宝贵时间。”
绮娜悄悄流下眼泪,祸福竟是如此不测,眼看朱胜活生生踏进她家门,有说有笑,刹那间伏倒,失去知觉,离开人间。
经此一役,还有什么好看不开的。
阮绮娜此时淡然一笑,“陈启宗,你拿得出多少就多少好了。”
陈启宗如蒙大赦,“谢谢你,绮娜,我不会亏待你。”
这时,他们听见警车与救护车呜呜赶至。陈启宗连忙去开门。
绮娜路到朱胜面前,低声说:“好朋友,我不打算再争,一饮一食,莫非前定,多谢你给我的启示。”
救护人员已经吆喝着把担架抬进来,警察随即命他们二人到警局录口供。
扰攘大半年的复杂事宜,终于在这五分钟内达成协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