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的流矢,那么紧密的跟着他,“噗噗”、“嗤嗤”的在他身躯前後左右飞闪着,但气煞人的却是老差那么一点而射不中——假如射得中,也就难为“果报神”的义子了。
另一个丘陵上,有七名劲装大汉一见箭没有射着敌人,先已心慌意乱,还没来得及躲闪,一只手业已如魔鬼的诅咒,那么虚无莫测的如影随形的飞来,七个人几乎不分先後的仰翻滚下,满空的鲜血乱喷怒洒,在这些血红的液体尚未在人们的瞳孔中凝形,白斌有如一头鹰鹫般,直扑上那红脸大汉站立之处。
红脸大汉几乎愕住了,自对方甫始出手到现在已直冲而上,总共也不过是只喘了两口气的时间,而这些寻常人识为短促得徽不足道的时间里,自己这面已有十五个活生生的彪形大汉变成了掌底冤魂,对方出手的这份快、这份狠、这份歹毒,真是惊魂动魄啊!
青面老人喉中低吼了一声,迅速的拔出背後的一柄短把月牙铲,他咬牙切齿的道:“周堂主,人已上来了,你还么发什么楞?”
红脸大汉立即翻腕抽出自己的金背砍山刀,边向一侧怒吼道:“立即下令马队前往扑捉老化子!”
他身侧一个手执长矛的大汉答应一声,高举手中长矛左右挥动,在这边,白斌已在倏闪之下,一掌击飞了两名拦路的大汉,再猛一旋身,另两名也狂嗥着朝左右跌去,在他们翻跌的一刹间,可以清晰的看儿他们的眼球,都已血糊糊的掉出目眶之外。
红脸大汉怒吼着冲来,边大叫道:“老子和你拚命,你这双手血腥的杀胚!”
白斌出手到现在,仍然只是用一只左手攻敌,他的右手安稳的插在腰襟里,而越是这样,越发显得他狂傲悍野之态不可言喻,此刻他一跃而起,人在空中一个转折,大笑道:“大堂主,骂得好,只是咱们谁也称不上善人。”
笑声中,他已连连躲开了两柄斩砍的鬼头刀,突闪之下,又是一记“鬼索魂”泻向了那红脸大汉。
红脸大汉猝觉锐风袭来,心头一震,手中金背砍山刀抖出片片金芒护体,高大的身子同时向一旁掠出,这边,那位青面老人罗小成也闷声不响的掩扑上来,手中月牙铲带起一溜寒光,直插白斌背後。
一声肉掌与重铁交掌的刺耳震响声传来,红脸大汉被击出四、五丈远,白斌的身形倏然腾起,险险让过霍然插空的月牙铲,左手一挫一翻之下,已那么巧妙不过的抹到了罗小成的颈缘。
只觉一铲戳空,一片利刃似的冷风,已逼上了脖子,罗小成惊呼一声,拚命俊仰,手中短铲猛带而回,白斌左脚微挑倏点,已“铮”的一声,将那柄回带的月牙铲蹴出,同一时间,左掌一晃突升,再劈对方天灵!
那边,红脸大汉一口气尚未喘过来,已经看见自己同伴的危殆之境,也顾不得其他,暴吼一声,手上沉重的金背恢山刀已脱掌击出,阳光下一溜金芒曳闪,力道强猛无匹的斩向白斌背脊。
时间是紧凑得间不容发,白斌的掌缘尚差三寸,便砍上了罗小成的秃头,背後的破空锐风已那么疾劲的来到,他气得哼了一哼,凌空的双足猛然一拍,人已直射而出。
砍山刀带着劲风,“霍”的从罗小成耳边擦过,沉重的落向丘陵之下,而刀尚未沾地,白斌已急转而回,在他这一翻一转之间,再有三名劲装大汉惨叫着骨碌碌的翻到丘陵下面。
此刻,路上响起了有如骤雨般的马蹄声,尘土飞扬中,那近百匹铁骑,已并威两排狂奔向前,目标正是路旁浅沟中的雪地飘风。
白斌狂笑一声,道:“龙虎帮的小子们,你们打错主意了!”
在他的吼叫声里,路两侧的黑衣大汉已纷纷往这边集结拥簇,在这些扑近的人群中,有十多个更是起落如飞、行动似电,一看就知那是对方埋伏的高手。
白斌向青面阎罗与红脸大汉攻出四掌,在他们仓皇闪避中,他已长射而起,有如一道流虹般,自天空直射而下——冲向扑来的马队。
罗小成喘得几乎躺下,他大大的喘了口气,嘶哑的狂吼道:“马队注意,姓白的扑下来了!”
红脸大汉抹了一把淋漓的汗水,奋身追去,一边大叫一声道:“招呼帮中的高手往这边集中,快,快快……”
在他们的惊慌混乱中,白斌已电闪而落,他双目怒睁不瞬,一双又浓又黑的眉毛高竖起,瞪着已经奔至眼前的铁骑,突然尖厉的大叫道:“寒骨令——”(勿风:呵呵呵 ̄ ̄ ̄银牛角)
他这突兀的厉吼高亢而凄怖,有如一只鬼手,蓦地撕裂人们的耳膜,空气在颤抖,阳光在翻折,前面狂奔着的几匹马惊骇的惨嘶着人立而起,马上的骑士纷纷惊叫着滚落,在这令人永不能忘怀的一刹那,白斌的右手猛的从腰间抽出了“朱玉寒骨令”。
就在他这“朱玉寒骨令”刚刚出现的瞬息,他人已飞扑向前,在手臂无可言喻的迅疾抽抄中,十几匹铁骑几乎在同一刹那狂嘶着翻倒在地,寒骨令闪耀着红光,在阳光里仿佛流灿着一条条、一圈圈、一片片的银虹,那么凌厉的闪飞着,那么凶狠的纵横着,那么血淋淋的翻舞着,只是人们眨眼的一刹的空间里,三十几乘铁骑加上那些孔武有力的骑士,却已一个不剩的尸横於地。
整个马队已混成了一团,人在恐怖的号嗥、叱喝,马匹在疯狂的冲撞、跳腾,黄土路上是一片不忍卒睹的血红,—疋一片象徵着死亡的血红,三个形容悍猛的大汉,正在声嘶力哑的喝叫着镇压他们的手下……。
白斌双手染血,他双眼布满红丝,嘴唇残忍的紧抿着,一匹因惊惧而跳奔到他身边的健马,蓦地人立而起,白斌大笑一声,右手寒骨令猛砸斜挑,在那匹马儿的狂嗥声中,整个马头已被击为扁碎,马上约骑士也在一掌之下,横飞跌出去二十余步!
马队中,一个满脸横肉,手执熟铜锤的大汉正勒马向後,一面气急败坏的大叫着,道:“魏豪,你快去重整阵势,张保,你马上叫人鸣角撤退……”
白斌猛一长身直射而起,他快捷的扑向那手执熟铜锤的大汉,边狠辣的叫道:“老朋友,不用再排阵势了,咱们现在可以凑合!”
在他扑落的一利间,四侧有几乘铁骑急奔迎上,马上骑士雪亮的马刀,纷纷斩向他的四肢,白斌“哈”的一声狂笑,在空中一个倒仰,银河似的光影倏闪,一片急速的金铁撞击声中,紧跟着响起了连串的骨裂声,几名骑士,有四名脑袋粉碎跌落马下,另一名的胸骨被完全砸裂,白森森的骨头插出肌肤之外,他怒瞪着眼,口里喷着血沫子,缓缓栽了下去……。
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白斌悬空的身形,在一个大翻转下,换了一个方位扑向那名大汉,这位仁兄早已吓得心胆俱裂,他一边急忙抖缰奔逃,边大叫道:“魏豪,快,快围住他……”
方才那三名形容凶悍的大汉之一——一个满嘴金牙的骑士已厉啸着策马街来,他手中一柄板斧高高举起,尚隔着七尺之远,已奋力向白斌掷到。
白斌“呸”了一声,看也不看,猝挥寒骨命,将这柄力重沉猛的板斧滴溜溜震飞,身形又似脱弦之矢长射追去,那名奔逃中的大汉神色一变,就是回手连轰三锤。
白赋宛如鬼魅般轻轻飘起一尺,就是那么一尺,熟铜锤已接连三次砸了个空。
白斌冷森森的一笑,道:“朋友,该上路了!”
就在这几个字的音韵里,这名大汉已狂嚎着被挑了起来,寒骨令透过他的胸腔穿过,他面色死白,四肢犹在疯狂而痛苦的挥舞……。
那名叫魏豪的金牙大汉整个惊得楞住了,眼前的景色是何等凄厉,又是何等尖锐!纵使他见过死亡,闯过血腥,但血腥与死亡之间,却也分了很多级,无疑的,此刻所见到的是最残酷的一等。
白斌的身躯迅速落地,他猛然一旋,插著寒骨令的宠大躯体,已滚翻着飞出——正是砸向那名叫魏豪的大汉。
同一时间——
一匹怒马狂奔而来,马上人是叫张保的彪形大汉,他双眼血红,一条红缨枪笔直指向敌人的心口上,看得出,满口牙齿都在紧挫着,显出一付势不两立的形态!
白斌手上的尸体,甫始丢出又立即回身,对方的红缨枪在一抖一圈之下,已插向他的咽喉,他头微侧,蓦地矮身,寒骨令竟然一阵“呜”的啸声,“咔嚓”一声,将那双刚待跃起的马脚硬生生给砸断!
鞍上的张保暴叱着,倏然自马头前跳下,他的红缨枪朝地面一拄,就势打了个旋转荡回,一斜身,红缨枪已怒刺对方小腹。
断了马褪後的白斌,头也未回的移出两步倒射而上,手上的寒骨令似天际闪过的一抹流星猝映猝闪,“砰克”一声脆响,那条截来的红缨枪。已隔着三尺被他一击震断!
叫张保的汉子乃是龙虎帮中“飞骑队”的二头领,一身马上马下功夫十分了得,尤其在这根花枪上,已浸淫了十五年的时光,更为他赢得“铁马红枪”的雅号。此时,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才在交手的第二个回合上就折了兵刃,他骤觉手腕一震一轻,自己这杆心爱的枣木柄红缨枪已断了三分之一,还没有来得及转第二个念头,一只手掌已鬼影般猝然斩来。
“铁马红枪”惊骇的呼叫一声,拚命侧身穿出,就像他自己扑上去的一般,寒骨令“呜”的一声,溅闪着层层光芒,那么准确的一砸而下,“噗嗤”一声闷响起处,将他的脑袋砸了个血肉模糊。
那叫魏豪的大汉刚刚接住自己大头领的尸体摆下,这里又死了一个,他的目光方才触及,白斌已彷佛就站在这里似的到了他的眼前。
惊得魏豪“哇”的一声大叫,就地一个翻滚滚出,一个生着一只独眼的龙虎帮弟子策马冲来,手中的马刀“霍”的砍向白斌後脑。
白斌哼了一声,寒骨令一抖倏翻,“当”的震响中,已将那柄锋利的马刀震飞出去,紧跟着一挑,“噗嗤”插入马腹直透而上,白斌一咬牙,右臂倏伸,那马上独眼大汉已鬼嚎了一声,挺了挺腰,面上五官全扭曲得变了形的摔跌下来,***肛门之处,洞穿了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这时,那白斌右臂一缩,带着热呼呼的鲜血狂扑而上,寒骨合洒着殷红的血液,猝然翻砸,魏豪只觉得满眼的红光交映,而他对这世界上的感觉也就到此为止了——寒骨令正好重重的砸断了他的背脊梁骨。
从白斌与马队交手到现在,顶多也只是喘了十几口气的时间,但在这十几口气的时间里,龙虎帮有名的“飞骑队”,却已完全瓦解崩溃!
白斌大吼一声,再度闪掠,往回十余丈,在这十余丈距离内的骑士一共有六名,然而,却在他这闪电般的去还之间,六名骑土没有一个能侥幸生存。
马队的残遗者,像疯狂了一般尖叫嗥嚎着滚滚奔逃,他们策骑街驰,有的因坐骑失蹄翻倒,有的互相撞跌,有的连人带马冲上了丘陵,於是,马儿残踏着马儿,人们推挤着人们,惨叫与悲嘶响成了一片,血淋淋的,不能卒睹的一片。
此际,两边丘陵上的黑衣大汉已差不多奔下来了一半多,但是,他们却全被眼前的这短促时间里所起的惊人变化而震慑住了,无数双眼睛直楞楞的瞧着这边,每个人的脸色都在泛着青灰,充满了恐惧,布满了畏怯。
青面阎王罗小成也呆了一呆,他蓦地省悟了什么,急怒的大吼道:“快布阵势排好弓箭手,都在发你娘的什么楞?”
白斌冷冷一哼,却忽然发觉那红脸大汉正拚命朝路边浅沟奔去,他手中已另拿了一柄鬼头刀,嗯!现在,他已隔着老化子容身之处不足三、四丈了。
白斌并不担心雪地飘风受险,凭红脸大汉一个人绝无法得逞,所担心的是老化子被流矢所伤。
眼珠子一转,白斌用脚尖挑起地下遗留的一柄马刀,马刀被挑起的一利,他已猝而踢射向青面阎王身上。
一个声音惊恐的大喊道:“执法,快躲!”
正在慌乱移动中的龙虎帮人马,包括青面阎王罗小成在内,听到这惊恐的喊声,俱不由心头一震,纷纷四败逃避。
白斌豁然大笑,身体彷佛是那柄马刀冷芒的一部分,紧跟着猝然射出,在半空中他双臂用力向後一挥,像是夜空中一颗流星,那么快捷的眨眼之间,已飞越了马刀,宛如生着光辉的曳尾长掠而回。
唔!那边红脸大汉已逼近浅沟的老化子,现在,白斌隔着他们尚有近十丈之遥!
尚有八丈——
红脸大汉已扑近了老化子身前,他手中鬼头刀闪起一抹冷芒直扑而去,浅沟中的雪地飘风蓦地大呵一声,“降龙伏虎掌”法展开,两人展开激烈的搏斗。
白斌双臂倏振,人又腾空三丈,在空中,他凄厉悠长的两度啸叫:“寒骨令——”
这声音的确是太恐怖,太悲惨了,宛如冤魂夜哭,幽灵长嚎,又似恶魔的嚎啕,阿修罗地狱里传来的受刑厉鬼的惨嗥,有那么多不平,那么多愤恨,那么多无尽的仇、无尽的冤。
红脸大汉刚刚才展开第一回合,不待第二招递出,这一个颤抖而充满了一股无法抑制的凄厉啸叫字音,钻入他约耳朵,骇得他猛一哆嗦,不由自主的“蹬瞪蹬”退出了三步。
对了,白斌就是要这三步,就是要这一丁点在别人看起来微不足道的时间。於是,他瘦削的身形一闪而落,准确无比的落在红脸大汉与老化子的中间!
红脸大汉又是打了个寒栗,再退後了五步,一张红脸已吓成了紫色,手中的鬼头刀也在不停的抖擞……。
白斌残酷的笑了笑,头也不回的道:“老哥哥,你受惊了?”
老化子哈哈笑道:“周尚义这混账,他还没有能耐伤得了我,倒是老弟你这厉啸,却几乎唤了老哥哥的魂去……”
白斌没有表情的一笑,半侧身朝红脸大汉道:“周尚义,早曾说过你莫试,你却非要证明一下,如今你大约已经得到答案了,现在,你是自己动手抑是白某成全你?”
红脸大汉,哦!他斗周尚义——颤抖了一下,目梢子急速往两侧一斜,那边,在青面阎王罗小成率领之下,龙虎帮剩下的人马正缓缓往这边移近,他们的强弓全对正了这边,刀锋映着日光泛着寒芒,只是,一个个面色都是青中发白,不大正常。
老化子宋允平的话声忽然自後面传来,道:“小心了,小兄弟!有三个不怕死的角色正从陵堆子上掩了过来,他们忘记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拖在地下……”
白斌的目光注视着右手的“朱玉寒骨令”,寒骨令的根部雕镂着极细致的花纹,他淡淡一笑,低沉的道:“周尚义,不要再瞟了,他们救不了你。”
眼前这位龙虎帮铁马堂的堂主已慌得完全失去了主意,他再犹豫了一下,蓦然身形暴纵,刀光一闪,狂风骤雨般朝白斌砍来十九刀。
白斌长笑道:“好!”
寒骨令又稳又准又狠的倏而砸击,在一连串金玉震响声中,对方的十九刀已经吃他硬生生架出,令尖一闪突掠,周尚义狂吼一声,左臂已裂开了一条长有尺许的翻卷血口子,热血顿时进溅,流了他一臂一襟。
悄声无息的,陵堆之上三条人影猝然扑下,一柄倒勾剑、一把狼牙棒、一条钢骨鞭,分成三个不同的方向,却在同一时间猛击而来!
白斌异声而笑,身躯不闪不动,那么准确的将手中寒骨令在适当的部位与角度俐落的击出,人影瞬间晃掠之下,那三名猝击者都已踉跄不稳的退了出去。
周尚义窥准时机,大吼一声抢身而进,鬼头刀上插敌人下颔,半途一偏转向对方右胯,左掌一挽突出,再猛劈敌人胸膛,一招三式,又急又狠。
“呸”了一声,白斌仍然不移不进,寒骨令一闪“当”的一声,震开了鬼头刀,左掌出一招“鬼索魂”倏平倏斜,恰好撞上了对方劈来的掌势,於是,这一下就成了硬碰硬了!
在一声突起的“克嚓”声中,周尚义尖嚎着暴退跃出,连鬼头刀也摔在地下,白斌冷冷一笑,如鬼影般随形而逼进。
大吼一声,那三名被震退的朋友又拚命合拢围上,三件兵刃带着破空锐风凶狠的招呼上来。
白斌身形微侧,“噗”的一声俯向地面,三件兵刃呼啸着自他背部擦过,当他们来不及再做应变时,寒骨令已在“呜”的一响中,硬生生砸断了三双人腿。
三个人悲惨的噑嚎着问后跌倒,周尚义亡命般向后奔逃,白斌口中大声叱喝,故意不紧不慢的追了上去。
周尚义左掌已齐腕震断,只剩下一层皮连着,臂上也带了伤,血似泉涌。他满头大汗,面色泛青,一面奔跑,一面嘶哑的大吼道:“救救我……来人呀……快来人救救我……”
白斌快步跟上了一段,提高嗓子厉吼道:“姓白的这就过来与你们一清新仇旧恨,我也不怕你们放箭,你们堂主先挡在前面,这就叫‘投鼠忌器’!”
白斌的吼叫声清晰得传到十丈开外的龙虎帮众人耳中,他们已成惊弓之鸟,眼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已逼到了跟前,而他们深深明白,只要让对方插了进来,则又是一场血染黄沙的悲剧重演无疑。
青面阎王罗小成眼皮跳得很厉害,嘴角也抽搐不停,他心脏在一阵强似一阵的痉挛着,拿不定主意如何是好,整个形态的组成,代表着一种深沉的颓落与绝望,他踉跄的向这边奔跑着,喉头不停窒息般的吼声……。
他猛一咬牙。手臂往下一挥:“放箭!”
甚至他这两字还在嘴里打滚,一片强劲的弓弦机括之声已“夺夺”响起,千万支尖锐箭矢闪泛着晶莹的蓝芒,呼啸着蓬射而去。
白斌的嘴唇抿起一道优美的半弧,寒骨令“呼”的带起一道彩虹似的光芒,一层层的、一重重的,无形的澎湃气流在光芒涌气的同时已啸叫着廻荡涌激,飞来的箭矢像是萤虫撞着巨瀑,无声无息的消弭失踪,或是四散崩曳。这情景是美妙而罕见的,似是一蓬蓬正月的火炮射在空中,却又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一丁一点也不剩下。
在这些蓬飞混乱的箭雨中,周尚义甚至连闪避的念头还没有兴起,身上已被射中七、八箭,他嚎叫着跌倒在地,凄厉的翻倒哀叫道:“罗……小……成……你……你……好狠啊………你……好没良心啊……”
青面阎王直楞楞的站在那里发呆,他目注着自己的伙伴在箭伤之下作垂死的哀嚎,心里有如刀割,但是,此刻,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个瘦削尖脸的小个子奔到他的面前,惶急的道:“执法,箭已快用完了,弟子看,还是速召埋伏丘陵另一边的人马前来助阵才是,否则只凭我们是挺不住了……”
青面阎王心里哆嗦,脸上也沉不住了,他急切的道:“各堂好手还有几人?”
那瘦小汉子左右一看,忙道:“铁马堂与上隆堂合起来尚有十一人,加上红旗之下的‘五条鞭’,共有十六名撑得起场面的……”
罗小成一跺脚,吼道:“快通知鲁护法来援!”
瘦小汉子答应一声,嘴里尖锐的打了个唿哨,箭手中的一个已迅速弓上弦按搭支烟硝火箭,猝溜溜的射上高空。
一声狂笑起处,白斌已在一片红芒闪耀中,带着四溅分射的满身红霞电般掠进,这情景真是令人目眩神迷,他已能将体外的光辉融沾於本身的躯体上,这虽是刹那之间的幻象,却也够得上匪夷所思了。
前面的弓箭手还没来得及退后,寒骨令已幻起一道光影,一阵连串的骨骼碎裂声加杂在凄厉的嘶嚎里传来,热血迸溅中,已似狂风扫叶般栽倒了二十几名大汉。
青面阎王罗小成大叫一声,舞着手中短铲直掠而上,惨怖的大吼道:“姓白的,老夫与你拼了!”
白斌倏忽落向地下,上身微弯,寒骨令一抖猝扫,七名大汉打着转子摔了出去,他脚踵突旋,寒骨令上下交舞,翻滚有如长江大浪般浩浩而去,在这阵翻滚之中,一片鬼哭狼嚎的惨叫声此起彼落,连续不断的传来,马刀、弓箭满天飞舞,鲜血、人头凌空跳掷,瞬息之间,地上已躺下了四十多具新添的尸体。
一个大翻身,白斌狂笑着追上了青面阎王罗小成,寒骨令闪晃起千百条匹练也似光带暴卷而去,照面之间,已将罗小成逼得左抬右拦,狼狈退后。
两条人影厉叱声中,自两侧扑来,一条倒须鞭和一条蟒皮,在空中打着唿哨分缠白斌的上下盘,白斌哼了哼,寒骨令一扬直捣,左掌却划过一道飘忽的点线颤抖着劈去,攻击者“嘿”了一声,迅速后退。
白斌身形蓦地腾空,在空中一个急旋,寒骨令洒出万千晶点,“呜呜”的嚎叫声响宛如冤鬼夜哭,那两名使鞭者还没来得及再退,已像突然喝醉酒似的双双摇晃着倒下,他们身上,俱皆布满了拇指粗细的窟窿。
一咬牙,白斌左掌闪电般朝再度扑上的罗小成劈出七掌,寒骨令已自一名掩到身后的高大敌人胸膛内插进又拔出,合尖映着烈日一晃,斜偏着左右砸飞了两个手执短戟的壮汉,手肘猛缩之下,寒骨令硬磕飞了一把三环大砍刀,令身一擦忽起,那名大砍刀主人的脸上五官已被擦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了。
白斌发狂了似的一挫身,寒骨令呼啸着急攻青面阎王罗小成,在一片汪洋般盖下的银光里,罗小威素以擅长的“万宗铲法”竟已丝毫施展不开,七招之下,他的短柄月牙铲已被震飞!
一个满嘴蓄着大胡子的大汉拼死扑来相救,他肌肉突虬的双臂一圈猛推,劲风旋舞中,双腿倏扫白斌。
白斌闪电般侧身斜转,寒骨令飞点敌人双目,银光浩荡中,他的左掌一平倏斜“鬼索魂”,猝斩那大胡子踢来的双腿。
“克嚓”一声刺耳的折骨之响传来,大胡子厉吼一声,重重摔倒,白斌低沉的道:“大胡子,抱歉了!”
“了”字出口,寒骨令的尖端已插进了大胡子的小腹,此刻的罗小成面色全变乌紫的在地下连连翻滚而去,他的双手虎口全已震裂,鲜血淋漓中,他的目光震骇的发觉己方之人皆已在这瞬息之间奔逃一空。
心惊胆裂之下,他急忙挺身跃起,当他尚未及回头注视,一阵巨大的痛苦已令他几乎倒了下去,他低下头,一只尖锐的红玉前端正透出在他胸腔之外,令尖上,一滴浓稠的血正缓缓的淌下……
罗小成面色惨白如纸,他还硬的侧转过头,嘴角抽搐着道:“白……白……斌……”
白斌目光澄澈,但是,却澄澈得那么寒森而不带一抹暖意,他生涩的道:“如何?”
罗小成眼睛翻了翻,低哑的道:“我……我……不能……不能活了么?”
白斌抿抿唇,冷冷的道:“我想是如此。”
罗小成喉头咕噜了一阵,声如游丝道:“本……本帮……帮……的援兵……呢?”
白斌哼了一声,道:“至今未见。”
全身蓦地痉挛了一下,罗小成瘦削的身子软软倒向尘埃,寒骨令白他背心滑出,沾满了厚厚的血迹。
白斌怔怔地注视着自己手中的寒骨令,好半晌,目光再在这片丑恶的丘陵上移动,四处都是些形状惨怖的尸体,都是滩滩点点的鲜血,兵刃、弓刃丢置一地,甚至连马匹的遗尸皆是那么凄厉古怪。
人生下来目的乃是活着,但是,却又往往为了一些形势上的争斗而放弃了生命,这种争斗,有的在於必行,有的却应可避晃,难得言的,却是在於参加争斗的人们是否分辩得清楚,人类是最聪明的动物,人又何尝不是最愚蠢的呢?
烈阳下,白斌转过身来,一步一步朝前面走,前面,老化子已由浅沟踏上了道路,他显然已为眼前这一片活生生的地狱景象震慑住了,张着大口,双眼直楞楞的瞧着,连眨全不会眨了。
白斌慢慢行到他面前站住,老化子艰涩的咽了口唾沬,道:“这……这都是小兄弟你一个人干的?”
白斌没有表情的点点头,老化子觉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低沉的道:“有没有活口?”
白斌的脸色忽地古怪的一变,没有回答他的话,自管转过身去搜索。吓!在通往九华山的那一道路上,一个高大魁梧,年约二十九岁左右的青年,英俊爽飒,正缓缓向这边走来。
老化子也看见了,他吸了口气,低低的道:“此人像是十面人妖之子阴阳童宗居平?”
白斌略现疲倦的露出一丝微笑,道:“不错!”
阳光越发炙热了,显得有些令人眼睛发花,从那路边走过来的宗居平,却是显得如此安祥而冷沉的一步步走近,黄土路上,有一层厚厚的黄尘,在这人举步落足之间,却连一点灰沙也没有带起。
宗居平安闲的走着,一步一步的,终於,他隔着白斌与老化子两人已不足五丈的距离了。
白斌懒懒的抹拭着寒骨令上的血迹,懒散的道:“宗兄,现在,你可以止步了。”
宗居平果然停止了前进,一双星目宛如鹰眸般犀利而尖锐的凝注着白斌,那双炯然而冰冷的目光,像是能穿透人们的肺腑。
白斌用手抹了一下汗,轻轻弹洒於地下,疲乏的道:“宗居平,你要什么?或者,你想要什么?”
宗居平静静的瞧着白斌,好一阵子,他语声平淡的就像一抹薄薄烟云,道:“白贤弟,一别数年,想不到贤弟武艺精进如许神速,可喜可贺!”
白斌笑了笑,道:“宗兄是否嫌白某命长了些?”
宗居平未答腔,岔开话题道:“地上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白斌道:“不错,没有任何帮手。”
宗居平目光闪了闪,冷峻的道:“你不觉得狠了一些?”
白斌望着对方,道:“我不愿如此,但是,只要开始,结果便成为这样。”
沉默了片刻,宗居平道:“方才,有本帮帮众三十余骑士惶然北遁,我心知有异,加步赶来,却已不及阻止这场悲剧。”
白斌轻蔑的勾勾唇角,道:“你想阻止,就该‘快’步奔来,否则,你便来不及,因为我的出手与动作都颇讲究时效。”
宗居平冷厉的盯着白斌,楞楞的道:“为天下苍生,为替死者伸寃,本不该要你这等狂人继续跋扈下去,但是,本人却因奉命前来,八月十五日本帮帮主要亲会你,与你单独决斗,以为本帮弟子伸寃。”
白斌用舌尖顶顶嘴唇,淡淡的道:“於苍生之间,名字该不算是一件有意义的东西,像你这种青红皂白也不分,疯狗过街乱咬人的行动举止,白某就该给你一点惩处,一来我们总算右过一段交往,再则你是衔命信使,本人不为已甚,你走吧!寄语贵帮主,白某会依时赴约。”
白斌与老化子雪地飘风宋允平,自离开丘陵地带,就一路直奔怀宁,过怀宁到贵池,迳赴九华山。
这一条路,白斌还是第一次走,老化子可是轻车熟路,也不知走过多少遍了,这条路上的江湖、绿林人物,老化子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白斌和老化子同行,沿途上耳闻目睹,再加上老化子的指点解说,当然获益匪浅,增加了不少的江湖阅历和见识。
两人一路谈谈说说,按程前进,也不过十天工夫,已经到了九华山麓。
神医客洪尚贤一见白斌到来,亲热的拉着手儿,两眼精光闪闪的望着白斌,上下看个不停,一年不见,但见白斌神光内蕴,含而不露,不禁眼眶含泪,道:“苍天有眼,我洪尚贤今日能重睹少侠风仪……”
白斌突然以手比唇,示意噤声,边低悄的道:“洪前辈,有三个人,向这边来了。”
刚刚说到这里,房屋外面,靠那头一个粗厉的语声已传了过来,道:“洪尚贤,你给大爷滚出来回话!”
这声音,有如夜枭,凄厉冷峻,令人心悸神晃,说不出的难受。
神医客洪尚贤脸色严肃,声发丹田,道:“外面是谁,是那位高朋贵友,这就请现身解决。”
声气充沛,清晰嘹亮,余音缭绕,源源不绝!
这时,外面那粗厉的嗓音又响起道:“洪尚贤,不要来这一套王二麻子,大爷们不受这个调调,把你的‘再生爪’拿出十枚来孝敬本帮,咱们即时拍拍屁股走路,两不相扰。”
洪尚贤离座向屋外边行边说:“说的轻松话,放着灯草屁,老夫一生钻研医学,制成‘再生爪’,旨在济世人,如今你们强词夺理,老夫岂是如此轻易受人威胁。”
粗厉的嗓子冷冷一笑,刹时狠了下来,道:“没有关系,拿不着再生爪就拿你的狗头,再放把火将你这破屋烧个精光,两条路你任选一条!”
神医客洪尚贤大笑这:“好好好!老夫两条路都不想走,这里就领教你们这些邪魔,究竟具备些什么绝学?”
说完,步出大厅,老化子与白斌鱼贯随后迳走出厅门口处。
大厅左边十丈远处,有一片广阔平地,这是农家平日晒谷之处,今日却作了风云际会之场所。
这时,日正当中,阳光匝地,白斌背负着手,慢慢走进晒场。嗯!情景可够瞧的,三个又黑又粗,斜斜吊着眼睛的中年大汉,分立成三角形围着洪尚贤,其中一个蓄着大把黑胡子的大汉,似是三人之首。
这时候,洪尚贤被三人围在中间,白斌素知神医客洪尚贤的艺业,虽是当今螳螂派仅存的高手,但若以一敌三,则绝难讨好。於是,淡悠悠地,微一拱手道:“三位,这出戏,该可以停了吧?”
那三个大汉六只眼瞎I投注在白斌身上,好一阵,中间一个嘴边生颗红毛痣的大汉踏上来一步,以他那粗厉的嗓子吼道:“干什么?好朋友,你是来帮场的?”
白斌摇摇头,道:“不敢,只是来做个调停。”
另一个大汉一扯他那满脸朝横生长的粗肉,要死不活地道:“调停?你睁开你那双狗眼看看,这里是什么人?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这混小子能开口的所在么?”
生着颗红毛痣的朋友冷冷一哼,道:“我看朋友你约莫出道不久,江湖上的风浪你可能经历得不够,你还是少惹麻烦的好,也见得为你家大人丢丑。”
白斌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在下出道之初,即蒙家师训诲,是非全因强出头,不干自己的事,最好还是不要多管。”
红毛痣仁兄“嗳”了一声,面色稍霁的道:“这样才对,你师父总算还懂点事……”
微微一笑,白斌又道:“不过,家师在这两句话后面,还补述了一句,不干自己的事,最好不要多管,但若为了一个‘义’字,一个‘理’字,事虽不干自己,便是豁出了性命也得插手接下,为江湖留存一点好名声。”
三个大汉不禁俱呆了一会,红毛痣仁兄脸色一沉,阴骛地道:“朋友,你是把大爷做耍子来了?”
白斌又摇摇头,道:“不敢,只是奉告各位一些最为粗浅的道理。”
蓄着黑胡子大汉向自己手心打了一拳,怒叫道:“什么?大爷闯了这多年天下还来听你这儿崽子教训?你他妈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啦?红口白牙在这里满嘴胡扯,放他妈的狗臭屁呢!”
白斌不愠不怒的笑笑,道:“忠言素来逆耳,不过,可以利於行哩!”
红毛痣仁兄寒着面孔,阴沉沉的道:“朋友,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也用不着兜圈子来逗引人,说吧!你想干什么?”
仍然背着手,白斌淡淡地道:“很简单,各位走你的人,咱们也只当没有发生过这档子事。”
黑胡子蓦地跳了起来大吼道:“什么?走人?”
白斌点点头,说道:“而且,那再生爪也不能再要,从今以后,更不准来此地找麻烦了!”
红毛痣仁兄气得一口气接不上来,他喘了两声,用手指着白斌,火暴地道:“你你你,你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说这些话?凭什么胆敢如此强横霸道?”
轻轻一抛衣袖,白斌洒脱的道:“凭着什么?与各位相同,霸力而已!”
三条大汉全是气得脸色黑青,浑身直抖,生着红毛痣的汉子霍然自背后拔出一柄重逾四十余斤的“双环刀”,暴吼道:“好,好!老子便试试你这霸力到底霸到什么程度。”
摆摆手,白斌道:“朋友,还是不试为妙,你们正值壮年,应该还有很长时光可以快乐,又何苦为了人生旅途上的一点小小挫折便要以命相拼呢?”
生着红毛痣的仁兄喉咙里低噑着,叫道:“不要来这一套,老子自小学的便是用武力来对付不顺心的事情,今夜你胜了我们弟兄三个,拔腿就走,但若你败了,你这条小命可就难保了。”
白斌淡淡一笑,道:“如若我败,我必自绝於此,不过,若是三位败了,你们那六条腿也只怕拔不得了。”
顿了顿,白斌又迅速的道:“所以,尚请三位再多加思考。”
黑胡子大叫一声吼道:“思忖你妈个头,来来来,你是他妈的有骨头的就亮家伙,看看谁的手底下硬扎。”
白斌神色倏寒,双目中神光暴射,他凌厉的道:“这可是你们自找,不能怨我下手太毒!”
生着红毛痣的仁兄火辣辣的道:“你使出劲来,看看谁是念佛的……”
微微朝后退了一步,白斌正想再说什么,而来得那么突然与狠毒,那一柄冷蛇似的刃芒横着飞斩到他的头顶。
没有避让,没有慌张,白斌猛然迎向刀光,甚至比那横斩而来的敌刃去势更快,左掌倏伸突斜“刷”的横斩,宛自虚无里现映出的火神的冷笑,不可捉摸的却又是那般真实清晰,“呛啷”一声震响之后,一条手臂连着一柄“双环刀”分向两个不同的方位坠落。
仍然背负着双手,白斌淡淡的注视着此刻正在地下翻滚哀嚎的汉子,这汉子,嗯!便是对方三人中一直说话阴阳怪气的那位。
白斌的神色是如此平静,如此深远,像是地下那嚎叫着的伤者与他毫无关连一样,那情形,就似是在观赏一件世间最不平凡而通俗的事。呻吟、鲜血、断肢在他那漠然的眸子里,一下子都变得那么微小与不足道了。
红毛痣与黑胡子两人的手上都已紧紧握着兵刃,两个人都是跃身欲前的姿势,但是,他们就在这个姿势中楞住了——像戍了泥塑木雕,四只眼睛傻呆呆的瞪着白斌,便是做梦吧!梦中也没有如此惊心动魄又不可思议的情景啊!太快了,太急了,连他们的脑筋还没有生出第二个念头,在他们刚刚欲待紧跟着出手的刹那,这场拼斗却竟已结束了。
白斌没有表情的抿抿唇,道:“现在,你们那一位再来?”
两个人同时一机伶,恶梦初醒般朝后“蹬蹬蹬”退了三步,惊恐无比的望着白斌,那模样,就宛如是在瞧着一个恶魔,一个法力无边又恰好掌握着他们生命之火的魔鬼。
用右手食指在鼻粱上擦了擦,白斌又道:“如果你们不愿再玩下去,在下亦绝不勉强,倒是你们地上这位朋友,你们也不去照顾照顾他么?”
惶惑而又畏惧的互瞧着,两个方才尚气焰逼人的仁兄,这时已连往前跨上一步的胆量也没有了,他们谁也不敢贸然走上去,敌人那只手,天啊!像煞阿修罗派来的使者,来去无踪的啊!
白斌哼了一声,冷硬的道:“方才,你们还那么蛮横跋扈,就这一刹,你们已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了么?变成另外一个胆小如鼠却又无信无义、无勇无仁的人了么?”
红毛痣有些哆嗦的推他身旁的黑胡子一把,黑胡子反往后缩了一缩,红毛痣百般无奈的朝他地下呻吟着的同伴踏进两步,但在目光触及白斌冷酷面孔时,又不可自止的呆了下来。带着悲哀韵味的摇摇头,白斌道:“闯荡江湖的原该是些血性汉子,像你们这样罔顾友情信义的人,我却是少见,奇怪你们竟能在江湖上苟且至今……现在,带着你们地上的朋友走,我不杀你们,但要快,我不愿再多看你们一眼……”
红毛痣羞愧慌乱的急步走上前来,一把将地上的仁兄抱了起来,回头朝着黑胡子叱道:“万老七,丢人现眼已到了头啦!你还站在那里发什么呆?”
说完了话,他又鼓起胆子向着白斌叱喝道:“朋友,今日你可真占了上风,算我们吊睛三虎瞎了眼,看不出你朋友是位高手,但是……但是……。”
白斌淡淡的为他接了下去,道:“但是你们将这笔账记下了,是么?好的,这证明你们还知道一点羞耻,不论多少岁月,我都等着你们,我叫白斌,随时欢迎你们前来,姓白的以满腔热血与一条性命等着你们。”
红毛痣呆了一阵,终於一跺脚,抱着怀中受伤的同伴,头也不回的和那黑胡子狂奔而去。
望着消失在道路上的两条人影,白斌叹喟的吁了口气,缓缓转过身来,神医客洪尚贤走近白斌,道:“白少侠这身绝学,老朽算是大开眼界,心佩至极,且铭心刻骨,如今事情告歇,且回厅再敍!”
进入大厅,洪尚贤立即饬人摆上酒菜,虽非炊金馔玉,炮凤烹龙,但几样可口小菜,却是精美至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神医客洪尚贤道:“白少侠,你我两次邂逅,却蒙两次解围相助,洪某刻骨铭心……”
白斌忙截住话尾,诚挚的道:“洪前辈,这仅是适逢其会,何况晚辈还有事请教呢!”
神医客洪尚贤道:“白少侠,有何事须用老朽释疑?”
白斌便将自己“绝冰崖”遇救,蒙“果报神”救起,授以艺,认作螟蛤说起,挑桐城分舵,血战丘陵扼要敍述了一遍后,道:“晚辈义父因双目失明,故特专程前来九华拜谒前辈,请前辈一施妙手。”
在白斌敍述这段往事之后,神医客洪尚贤听得时惊时喜,老化子雪地飘风宋允平虽然略知白斌来历,但对他的遭遇亦是第一次听闻,也不禁惊喜参半。
神医客洪尚贤听完白斌敍说,道:“老朽深为少侠贺,能得申前辈垂青,授以艺,不过,医者无论如何高明,纵使华陀再世,亦必须做到望、闻、诊、切四字,才能决定下药,光凭少侠所说,老朽实无把握,说不得老朽得亲自去一趟,了解病情之后再定。”
白斌忙起身谢道:“如此就有劳前辈了。”
洪尚贤道:“少侠,这前辈两字,老朽担当不起,如蒙不弃,就照宋兄一样叫我一声老哥哥好了。”
白斌也知道义父在武林中辈分甚高,知道不敢称呼是绝不行了,於是就道:“既承如此看待,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这一来,宾主更为融洽,神医客洪尚贤突然面容一肃道:“白兄弟,龙虎帮此番受挫,必然衔恨很深,尤其是该帮帮主‘天地日月叟’司徒辕,此人最是护短。这一年来,几乎网罗了黑道所有高手,武林八奇被聘请为太上护法,大有君临武林之势,中秋之约,应多邀同道,小心应付,阴阳童宗居平亦已将江湖上最歹毒暗器‘燕子追魂镖’练成,务必小心谨慎。”
白斌赶忙谢过神医客对自己的关怀,三人又继续谈论近年来武林轶事,铁桨吴飞已从外埠赶回,他先行见过乃师洪尚贤及老化子,然后热烈的紧紧拥抱着白斌道:“兄弟,愚兄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你了……”
言下唏嘘,眩然欲泣,其情使座上三人无不感动。
吴飞用手背一抹泪水,笑道:“你看我这是怎么搞的,竟然连眼泪都掉下来了,兄弟,你还记得姚碧这位姑娘吧?”
奈何坪上相别的一刻,姚碧那含情脉脉的眼神,使他无时无刻勿忘,他的本意,原就是先至九华山见过神医客为义父医治眼疾后,便要天涯海角寻找他的红粉知己——姚碧。
此刻,铁桨吴飞一提,忙道:“吴兄,你可知道姚姑娘现在寄身何处?”
吴飞道:“自白兄弟噩耗传来,姚姑娘痛不欲生,后经丹心神尼以‘先天易数’算出,得知兄弟虽是凶多吉少,却是没有生命危险,因此骑着你那赤云追风驹,带着你那‘伽蓝剑’走了,为兄是於上月中旬,偶路经某农村发现赤云追风驹,才得见姚姑娘,知她因为悲伤过度病倒,后经农家收留医治得愈而寄居在那里。”接着便将该农村详细地址告诉了白斌。
众人静静听完,洪尚贤道:“白兄弟,我看这样好了,令尊之事,由我与老化子去那里,姚姑娘那儿你应先去,待寻着她后,你们再两人一骑至令义父处会合,此为两全其美。”
白斌本想跟随神医客到义父处,但经过大家一番的劝说,也只好按神医客的话分道。
阳光照射在这棵大樟树上,那些树叶子,一片片活像是银线般的闪烁着亮光,偶尔袭过来一阵子风,激起了银星万点,当空的朵朵彤云,映衬得十分有趣,景致煞是迷人!
是一片农家的庄舍。
院子里有一口池塘,池塘里游着鸭子,再过去一点是一口井,井上架着绞盘辘轳。
打麦场搁置着一些庄稼用具,锄头,耕犁、箩筐,还有专供牲口拖拉着用来压麦子的大石辗子。
几只斑鸠沿着土墙边上觅食着,不时发出咕咕的叫声,矮矮的土墙上爬满了野花——一只雄鸡正在墙上煽着翅膀。
站在墙边往外看,就是大片的旱田。麦子、高梁、老玉米,一片青葱,在炙热的夏风里,发出那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一匹全身胭脂红的骏骑,正自沿着墙根嚼食着地上的青草。
吃着,吃着,它偶尔仰起脖子,享受着沐体而来的微风,两颗红色的眸子,活像是两颗晶莹的玛瑙,闪闪的放着红光。
“良驹伏坜,志在千里!”目睹着它此一刻的悠闲,你是无论如何难以想像它昔日“龙腾虎跃”的光采——马犹如此,人何以堪!
人同马,其实都是一样的,在百战沙场“解甲归田”之后,往昔的豪气干云,似乎再也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是倦容、困乏,消极,无穷的惆怅与回忆。
大胭脂马不耐寂寞地发出了长啸声……惊飞了墙檐下的一群斑鸠。
斑鸠鼓动翅膀,就像是用力拍巴掌那种声音——自此,庄院里的寂寞,已遭遇到了严重的破坏。
正在绣花的“三妞儿”,赶忙放下了活计,由板凳上站起来,翘着大屁股,伸了一个懒腰。
她还闲不下来,厨房里灶笼上还蒸着馒头,这会子该早就熟了,要不是这阵子斑鸠“拍手”,她还想不起来呢!
打开了炉门儿,“釜底抽薪”,把烧红的枯树枝拉出来弄熄了,红红的火光,映着她健美的脸蛋儿,撩拨起大片的青春气息。
三妞儿用水浇灭了火,企着脚,这才揭开了蒸笼盖——嘿!那些个白白胖胖的馒头,可都熟透了,肥肥大大的,每一个都差不多有碗那么大。
一个白发皤皤的老嬷嬷,撩起布幔子,探头进来,老着喉咙叫道:“人家大小姐肚子八成饿了吧!快给她端过去。”
三妞儿答应着,快动作把笼里的馒头掀倒在“案板”上,找出一个盘子就去拾馒头。
老嬷嬷咳嗽着说道:“人家千金小姐,怕吃不来这种白馒头——我叫你做的白麪卷子呢?”
“有,娘!”三妞儿才似想起来,道:“在第二笼上。”
第二笼里,蒸的是用葱花、盐巴做成的花卷。
三妞儿拣了两个放在盘子里,又切了一碟子咸菜,捞了一只新卤的鹌鹑,盛了一碗稀饭——把这些放在一个托盘里,端起来就往外跑。
——请看第三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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