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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成败之役

     当审判室的大门缓缓地打开的时候,泰拉·迈西的身影出现了。就在那一刹那,法庭里犹如划过了一道锐利的闪电。法庭中的所有人都转过头看着她,这个高挑身材,长得很年轻,身穿黑纱衣裳的女人。戴维斯法官根本就没白费力气,他没有敲响法槌让法庭内的听众肃静下来,而是让窃窃私语声伴着泰拉走过通道。泰拉一路上迈着懒散的步子,棕褐色的头发垂在她有些微胖的苍白的美丽面颊旁,那双凸出的灰蓝色眼睛紧紧盯着地面,一副不知所措的神态。她的这个样子与目击者所描述的情形差不多,也就是说,她现在的样子和去年九月份被袭击那个晚上的样子没有任何分别。

  当泰拉走到辩护席与原告席之间的时候,她遇上了她的丈夫。她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汤米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在场的大部分女性,尤其是那些白人听众发出了赞赏的低语声。我特意回头看了斯特林将军一眼,他今天和一位女士坐在一起,我估计那可能是他的妻子。在这对高贵的夫妇相视勇敢一笑的时候,斯特林将军向他们投以赞许的目光。

  不过,即使她在微笑的时候,泰拉仍然保持着那副呆滞木然的神情。而且,她那充满思念的目光很快地就暗淡下去了。

  泰拉弯着腰站在证人席上。当法官提醒她应该宣誓的时候,泰拉险些绊倒在椅子上。她站直了身子,举起手,发誓说真话,可是她的语气仍旧十分冷淡。然后,泰拉就坐在椅子上,双膝紧紧地并在一起,并且把两只手平平整整地放在膝盖上,微微收着双肩。这很容易使人联想到被命令呆在一个角落里的淘气女孩的样子。

  达伦,又一次做出了最慈爱的祖父的姿态。他走到证人席那里,一只胳膊轻轻地倚在了上面。他平静而又愉快地确证着她的身份:她的名字,泰拉·迈西。她的年龄,二十一岁。她结婚时的年龄,十六岁,在一九二七年感恩节那天嫁给了迈西上尉。他们没有孩子。可以说他们两个人一直过得很幸福,“是的,是这样的。”

  泰拉的声音低沉而缓慢,近乎自言自语,和她那不动声色的表情一样地平板。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反应也没有的,在她回答问题的时候,她的双手总是紧张地扭动着手里的那块黑色的手绢。

  “你还记得去年九月的那一个晚上吗,你和你的丈夫一起去了阿拉迈酒吧?”

  “记得,我们去参加了一个海军军官的周末舞会。”

  “你还记得你当时喝了什么吗?”

  “半杯掺了威士忌的汽水。我一直不太喜欢饮酒。”泰拉的语气有些漠然。

  “那么,你是在什么时候离开舞会的?”达伦继续问着。

  “大约是在夜里十一点三十五分。”

  “接下来你又去了什么地方?”

  “我想去拐角那儿走走,然后再走回来。”

  “你为什么离开?”

  “我觉得又累又烦。”

  “汤米当时在哪儿?”

  “我最后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跳舞。”

  “你离开以后,又去了哪里?”达伦不急不缓地继续问着。

  “我开始朝着瓦奇蒂海滩的方向慢慢走着。”

  “我知道了。那么,迈西夫人,你是否可以告诉我,当……那件不寻常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你正在哪里呢?”

  卡雷站了起来,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强硬:“法官阁下,我再说一遍,我们在这里并不是要重审阿拉莫纳一案。因此,我反对辩方律师提问的方向。”

  达伦的笑容是慈和与屈尊俯就的混合产物,他开口说道:“所有这一切都与迈西上尉的精神状况有关。”

  卡雷摇着头,他反驳说:“我方认为,发生在这名证人身上的事与迈西上尉的精神状况并没有任何直接的关联。法官阁下,惟一与此有关的是她告诉她丈夫的情况。”

  听众席上响起了不满的嘘声,法官连续敲了两次法槌,这才使法庭内的听众肃静下来。

  “达伦先生,”戴维斯法官说道,“你必须注意你的提问方式,你必须将你的问题限定在迈西夫人告诉她丈夫的情况以及她的丈夫对她说过的话之中。”

  “好的,尊敬的阁下。”达伦有礼貌地向法官点了点头,“迈西夫人,在你离开酒吧之后,你是在什么时候再一次见到汤米的?”

  “大约在凌晨一点,我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过了一会儿,我的丈夫打电话给我,我对他说:‘赶快回家,发生了可怕的事……”

  泰拉只勉强地说到了这里,然后她就把脸埋在了手里,她的啜泣声在静悄悄的房间里回荡着。这可不是在演戏,这是真的痛苦表现。泰拉的表现使得听众席上的白人女士们都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了手帕。

  达伦的脸上虽然没有任何喜色,可是我知道此刻他的心里一定正在欢呼着。泰拉冰冷的举止终于在法庭上发生了变化,她的冷漠转变成了一名受害年轻女人的公开悲戚。

  在我的另一侧方向坐着福斯特克夫人,她一直昂着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的女儿,在这个时候,她伸手拿过被告席上的冰水,倒了满满的一杯,然后把它推到了林赛的面前。林赛会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他站起了身,把杯子拿给了泰拉。然后,林赛和达伦一起站在了证人席前,静静地等着证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泰拉足足花了几分钟时间,才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接着,林赛回到了座位上,达伦继续进行着他的提问。

  “在汤米回家以后,你对他说了什么?”

  “他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我不想告诉他,因为那太可怕了……”

  不过她还是告诉了他,而且现在她又把这一切告诉了陪审团,包括全部可怕的细节,她怎么被打的,被强xx的,卡哈哈瓦怎样打碎她的下巴,她怎么不被允许祷告,他们怎么一个接一个地强xx了她。“我说:‘你要把我的牙打掉了!’”他说:‘我才不管,闭嘴,你……’他用一些污言秽语侮辱我,其他人站在旁边,笑着……”

  “法官阁下,”卡雷打断了泰拉的述说,不过他并没有从律师席上站起身,“我不想接连不断地提出反对意见,不过这名证人只被允许讲述她告诉她丈夫的事,这是您刚刚做出的裁定。”

  达伦以与他年纪不相称的惊人敏捷转向卡雷,他的声音低沉坚定,“这不是提出反对的时候。”

  卡雷针锋相对地反击道,“我提的反对意见还不够多!”

  “达伦先生,”法官开始说,“请限制你……”

  可是就在这时候,泰拉又一次崩溃了,戴维斯法官和其他人不得不等着她控制住自己的抽噎声。之后,达伦又让泰拉讲述了她是如何在医院中指认出那些袭击她的人,汤米是怎样周到细致地在她恢复期间照料她的。

  “他是那样精心地照顾我,”她说着,嘴唇微微颤抖着,“他从不抱怨我频繁地在夜里将他吵醒。”

  “你注意到你丈夫的行为有什么变化吗?”

  “哦,是的。他不想出门——流言困扰着他——他也不能入睡,总是在起居室里不停地走来走去,不断地吸着烟。他很少吃东西……变得那么瘦。”

  “你知道他和你母亲以及两名水手在一起策划什么吗?”

  “不,完全不知道。汤米曾有一、两次提过要是能取得一份供词就太好了。我是说,这件事一直使他感到很烦乱。我想让他忘了这事,可是他做不到。”

  “在乔瑟夫·卡哈哈瓦死的那天,你是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

  “一等兵琼斯在那天的十点左右来到了我的家,这件事是他告诉我的。”

  “那么,他去你那里的时候,是在杀人之前呢,还是在杀人之后呢?”

  泰拉毫不迟缓地回答道:“是在那件事发生之后。他一进门就异常激动地对我说:‘这个……拿着……’然后他就交给了我一把枪,‘卡哈哈瓦被杀了!’我问他,汤米在哪儿?他说他送汤米和妈妈坐车离开了。”

  “他还说了别的吗?”

  “他向我要点儿喝的,我给他兑了杯威士忌。他喝完后说:‘还不够。’于是我又给他倒了一杯。我记得,他当时看起来苍白得就像一个鬼一样。”

  在我看来,现在的她也是这样的。这个时候,证人和旁听席上听众的眼泪已经渐渐地止住了,所有人激动的情绪已经渐渐地缓和了下来,到了该适可而止的时候了,于是达伦说道:“尊敬的阁下,我可以建议今天休庭吗?而且鉴于现在证人的情绪十分不稳定,我希望在这样的情况下,证人不再被控方律师诘问。”

  可是,就在这时,卡雷已经接近了证人席,他向法官大声说道:“法官阁下,我只有几个问题。”

  “请继续。”法官说道。当卡雷走近证人席的时候,泰拉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紧接着,她警惕性地绷紧了身子,在她的脸上又现出了冷漠的神情,她的嘴角挂着一丝防卫性的假笑。达伦坐在辩护席上朝她笑着,点头向她表示了一下对她的支持,但我知道其实他实在是很担心,因为我看得出他眼神中的焦灼不安。

  “迈西夫人,你还记得迈克因托斯警官和其他警察到你家里去的情形吗?”

  “是的。”她的声音很急促。

  “在那个时候,琼斯是否接过一个电话?”

  “没有。”泰拉脸上的假笑转成了嘲笑。

  在我们面前,这名高贵的受到了侮辱的妻子又将自己扮成了一个生气的、坏脾气的小孩子。

  “你能肯定这一点吗,迈西夫人?”卡雷仍然是一副冷冰冰的礼貌态度。

  她在椅子上又坐直了一些,“是的。”

  “那么,也许是你接的电话,而琼斯问过你是谁来的电话?”

  “没有。”

  “里奥·佩斯是谁?”

  “佩斯上尉是S——三四的指挥官。”

  “他是你丈夫的舰艇长官吗?”

  “是的。”

  “你是否记得琼斯曾经接过电话,他在电话里说:‘里奥——你一定得帮助迈西掩饰住这件事情,你一定得帮助我们大家隐瞒这整桩事。’或者是一些诸如此类的话。”

  “不!琼斯根本不可能直接称呼长官的名字。”

  “难道琼斯在警察面前的时候,他不是直接把你的丈夫称为迈西吗?”

  “要是我在场的话,他一定不敢这么说。”我看了看达伦,他的眼睛已经闭上了。泰拉的这一番话与汤米的话截然相反,不过,像汤米刚才对帮他策划绑架的士兵对他亲昵称呼的抱怨一样,他们的证词都同样的糟糕。

  “迈西夫人,你还记得告诉过你的女佣比翠丝·纳卡摩拉的话吗?你曾经让她对警察说,琼斯是上午八点到你那里去的,而不是十点?”

  “不,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泰拉的语气十分地强硬。

  “是吗?迈西夫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随时让纳卡摩拉小姐出庭作证。”卡雷步步紧逼地问着。

  “那些话不是我告诉她的。”泰拉拒不承认卡雷的话。

  “那你究竟对她说了些什么呢?”

  “我对她说,琼斯是在她上班以后才来的。”

  “那大约是在几点呢?”

  “八点三十分。”

  泰拉又在展示她变化时间的非凡本领了,就是同一个伎俩,很显然,她虽然是在十二点半至一点之间离开了阿拉迈酒吧,可是为了配合警方的需要,她居然又可以在十一点十五分的时候离开了阿拉迈酒吧。

  “那么,迈西夫人,你把琼斯交给你的那支枪放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泰拉的回答简短而有力。

  卡雷冷笑了一下,反问道:“失踪了?你是说,有人从你房间里把它偷走了?”

  “我不知道它到哪去了。”泰拉的口气仍然十分地强硬。

  卡雷转过身子,然后向陪审团的成员们故意笑了一笑。之后,他又转向了证人席。

  “你曾证实,迈西夫人、你丈夫一直对你很好而且体贴入微——你们从不争吵。”

  “是这样的。”

  “我也是一名已婚男人,我得恭喜你,不争吵的婚姻是罕见的,你的确值得祝贺。”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了原告席,在那里,他的助手递给了他一份文件。卡雷接过了文件,先是快速翻了一下,微微笑了笑,又缓步走回了证人席。

  “迈西夫人,你曾在夏威夷大学接受过心理检测吗?”

  “是的。”泰拉说着,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这是你的笔迹?”卡雷一边说着,一边随便地将一页纸递给了她。

  泰拉苍白的脸猛然涨红了,我想那一定不是由于喜悦或者惭愧,而是由于怒火中烧。“这是私事!这是保密的!”她向他挥着那张纸,“你是从哪里得到它的?”

  “我是在这里提问,迈西夫人,而不是回答问题。这是你的笔迹吗?”卡雷不慌不忙地说着。

  泰拉喃喃的低语一下子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尖叫:“我拒绝回答,这是医生和病人之间的私人交流,你没有权利把它拿到大庭广众之下……”

  “请问,写这份问卷的人是一名医生吗?”

  “是的,他是。”

  “难道他不只是一名教授?”可是泰拉再也不开口了,她昂起头,目光一下子炯炯闪亮了起来。她将文件从中间猛然地撕开来。卡雷瞪大了眼睛,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双臂站在那儿,嘴角似乎挂着一丝笑意,看着这名坏脾气的证人继续将文件撕得粉碎。然后,泰拉一抖手,撕碎的纸片雪片似的飞落了一地。这时,听众席上响起了掌声,甚至还有几个妇女欢呼着,吹着口哨。

  戴维斯法官用力敲着法槌,结果他太用力了,法槌一下子折断了。室内安静了下来。当泰拉那些女性拥护者欢呼的时候,陪审团仍然保持着岩石一般的静默。

  泰拉,虽然她还没有结束她的证言,却大步地从证人席上跑了下来,一下子就扑到被告席中汤米伸开的双臂中。

  卡雷,体会了一下泰拉的行为,站在那看着雪片一样溅落着的碎纸。

  “谢谢你,迈西夫人。”他彬彬有礼地说道,“谢谢你让我们见到了你的真面目。”

  达伦猛然站了起来,他疯狂地挥着胳膊,“这得从记录上删去。”

  戴维斯法官皱着眉,手里还拿着那支已经敲坏了的法槌,“卡雷先生,这句话需要被删去,法庭认为你应该检点自己的语言。”

  没有回应,要不是泰拉占据了舞台的中心位置,卡雷也许能对法官的话给予回答的。泰拉扑到了丈夫的怀里,她说出的第一句话使其他的一切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他有什么权利说我不爱你?”她抽噎着,“大家都知道我爱你!”

  达伦又一次闭上了他的眼睛,他的委托人的妻子已经说出了那份被她撕得粉碎的文件内容。当福斯特克夫人用手帕擦着眼泪,汤米吻着泰拉的时候,爱人的热烈拥抱可说是一部影片最罗曼蒂克的尾声了,不过法庭这一幕却远远还没有结束。

  第二天,达伦结束了他的辩护陈述。最后出场的两名辩方证人是来自加利福尼亚的精神病专家,托马斯·丁·奥本森医生和爱德华·H·威廉姆斯医生,他们曾因温尼·露斯·朱迪一案而名声大噪。

  奥本森,面色红润,头发灰白,一副很威严的样子,他带着一副金边眼镜,耳朵上还夹着一副助听器。他将汤米·迈西的精神失常称为“暂时性自动震颤谵妄症”。

  达伦朝陪审团笑着,抬起了眼睛,又转向他的专家,和蔼地说道:“医生,把这解释给我们这些没上过医学院的人,好吗?”

  “‘自动’是指由于意识受损,患者以一种自动或反射性方式行动。在迈西上尉一案中,这主要是由于精神压力造成的。”

  “你可以用外行人的话解释一下吗,医生?”

  奥本森有些紧张地笑笑,继续解说着:“迈西上尉一直处于震惊状态之中,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周围发生的事。”

  “你提到了‘精神压力’,医生,这是迈西上尉行为的诱因,它具体是指什么呢?”

  “当卡哈哈瓦说‘是我们干的’这就好像引爆了迈西上尉意识中的炸弹一样,并由此引发了震惊性失忆。”

  “在开枪前后的过程中,他一直都处在精神错乱的状态中吗?”

  奥本森点点头,又笑了一下,“当他听到卡哈哈瓦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迈西上尉就丧失了意识。”

  达伦严肃地说,“谢谢你的证词,医生。”

  卡雷一边快步走向证人席,一边提出了他的第一个问题:“难道当事人不可能克服住‘精神压力’,在自知的情况下出于怒气而开枪杀人吗?”

  奥本森又紧张地笑了,“你所说的‘怒气’是伴以极度精神狂乱的,这也是精神错乱的症状之一。”

  “你认为迈西上尉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杀人吗?”卡雷继续问道。

  “这根本不可能。因为迈西上尉的全部计划是为了取得口供,可是结果他杀了那一名重要的知情人,这分明是丧失了理智,是一种精神错乱的行为。”

  “他处于‘震惊性失忆’中?”卡雷又重复问了一遍。

  “是的。”

  “那么,医生,你是否知道失忆并不是合法的精神错乱辩词呢?”

  医生又露出了紧张的笑容,“失忆并不是迈西精神错乱的全部表症。在卡哈哈瓦说他就是强xx上尉妻子的人的时候,就在这一时候,迈西上尉就一下子落入伴有失忆性的无法控制的神志失常状态之中了。”

  “我清楚了,”卡雷向被告席的方向做了一个手势,“那么,医生,迈西上尉现在的神志是否正常呢?”

  “是的,当然。”

  “哦,”卡雷说道,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你的意思是说迈西上尉不过是一名机械的杀手罢了。”他结束了他的询问,“就这样吧,医生。”

  达伦的第二名专家,威廉姆斯医生,是一个高个子、很瘦削、面容坚忍的中年男子,他那灰白色的瓦蒂克式的头型为他增添了几分弗洛依德式的权威感。他基本上同意奥本森的诊断,只是更强凋了一下化学性质方面的影响。

  “迈西上尉经受了长时间的精神折磨.街头巷尾的流言使他忧心忡忡,这就增加了他的血液中某些物质的分泌量。有证据表明,激烈的情绪对肾上腺的分泌也有很大的影响。”

  达伦向被告席做了个手势,“现在迈西上尉恢复理智了吗?”

  “是的。”

  “谢谢你,医生。”

  卡雷大步向前,他的问题十分的尖锐:“你认为迈西上尉可能说谎吗——也就是,作伪证?”

  “我认为这很有可能。”

  “在这类案子中,被告伪称精神失常,然后雇请权威专家为他们作证,这样的事情常有发生吗?”卡雷的问题更加尖锐了。

  威廉姆斯紧紧地皱着眉,他转向了法官,“法官阁下,我必须回答这个有侮辱性的问题吗?”

  “收回,法官阁下,”卡雷叹了一口气,“我没有问题了。”

  在达伦结束了辩护调查以后,卡雷传唤了他请来的精神病专家,斯丹福大学的乔瑟夫·波尔医生作为反证证人,波尔曾在朱迪一案中为原告辩护。

  这位留着胡子、学者气十足的中年医生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个多小时,通过对汤米背景材料的详尽分析,他充分显示了他百科全书一般丰富的学识,“在迈西上尉的有关材料中,无法充分地证实他可能处于理智失常或者暂时性失忆状态中。所以我认为,在开枪的时候,迈西上尉的神智是完全清醒的。”

  卡雷点着头,“你还能够提供其他的有关旁证吗,医生?”

  波尔总是习惯于面向着陪审团的成员们侃侃而谈,所以他那种专家式的风度给陪审团的全体成员以相当深刻的印象,“我不能提供其他的有关旁证,因为被告的律师不允许我接近被告。”

  达伦咆哮着反驳道:“我反对证人的态度,他为什么不像其他的证人一样面向前方?如果他要对陪审团发表讲话的话,他最好站起来向他们正式说明,这是不恰当的态度……”

  波尔猛然发作了,也许这就是他们所说的“难以控制的失常”吧,他也大声地说道:“你是在暗示我不够诚实吗,达伦先生?我对此相当地不满!”

  达伦,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灰熊似的,伏在桌子上,口里嘟囔着:“很不满,嗯?”

  “请继续,医生。”卡雷理智地控制着自己,向医生说道。

  “迈西上尉和其他的三个人,他们在事发之后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后果,于是他们就采取了缜密的自我保护措施。”波尔说道,“他们因为不能通过正当的法律途径来获得正义,所以就对受害人采取了疯狂的报复行为。他们这几个人都深深地知道他们这一行为的严重后果,因而他们的一系列行动包括雇了一辆车,进行了伪装,带着枪,并在事发后准备好处置尸体,并预想了其他的保护措施。”

  卡雷点着头,“谢谢你,医生。就这样吧。”

  达伦,仍然安详地坐在那里,他只向医生问了一个问题:“医生,我想你到这里来作证一定得了一大笔钱吧?”

  “我会有所报偿的。”波尔急躁地说。

  “就这样。”

  卡雷,正在走回自己的座位,听到了达伦的这一句话以后,他转身说道:“法官阁下,控方停止举证。”

  “明天开始结案陈词,”戴维斯法官一边说着,一边敲着崭新的法槌,“休庭。”

  第二天,结案陈词首先由“第二梯队”做出。林赛提到了人之常情(“陪审团的先生应该裁决出这名被告是否该在黑暗的狱墙内度过余生,他杀了亲口承认强xx自己妻子的人,而那时他正处于无法控制的精神失常状态之中。”)。卡雷助手的陈词猛烈抨击了私刑(“虽然强xx一案的严重后果可能会危及到夏威夷的安全,但是你们不应该就此而纵容谋杀。”)这一天,众多的警察巡逻车停在了法院的前面,手执枪械的巡逻警察不停地驱散着不安的围观群众。法庭内摆满了电线和听筒,以便记者们能够向大陆及时地报道伟大的刑事辩护律师最后一次的精彩演说。法庭的里面要比往常更加拥挤。斯特林将军、瓦特·德林汉姆和其他名流显要们引人注目地坐在了旁听席上。露比、泰拉、迈西和达伦的朋友波特医生和卡莱斯·达伦坐在一起。达伦站起了身,他步履蹒跚地走向了陪审团。今天达伦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深色西装,他那灰白的头发不驯服地散落在前额上。

  风扇嗡嗡转着,棕榈叶沙沙响着,小鸟鸣唱着,车辆缓缓地经过街道。

  “先生们,这桩案件比我经手过的任何案例都更能说明人生命运的转折,它也显示了悲哀和不幸对人类精神和生活的影响力,它更向我们展示了在命运无情力量的操纵下,人是多么软弱和无力!”

  在达伦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稳稳地站在陪审团的前面。

  “八个月以前,福斯特克夫人还住在华盛顿,在那个时候,她备受人们的尊重;八个月以前,汤米·迈西是海军的一名上尉,他受人敬重,英勇而聪明;八个月以前,他迷人的妻子被整个社区所熟知,并受到了大家的尊敬和喜爱;八个月以前,迈西和他的妻子去参加一次周末的舞会,那个时候的他们年轻而幸福。可是今天,他们却站在这里,而你们十二个人将决定他们今后的命运,即他们是否要在黑暗的监狱里面度过他们的余生。”

  达伦开始缓慢地在陪审团席前来回踱着步。

  “我们认定迈西上尉数月以来精神极度地烦躁,他始终处于极度的悲戚和郁闷的状态之中,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一个月又一个月。想想看吧,诸位,如果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处在这种状态下,那么你们会怎么样呢?如果是你的妻子被拉进了黑暗的树丛,然后被四、五个人强xx,那么你们又会怎么样呢?”

  达伦终于停了下来,他依靠在陪审席前的栏杆上,继续说着:“泰拉·迈西被那些人抛在了路上,当时的她充满了痛苦、伤痛和无助。她的丈夫从她的肿胀的嘴里听到了这个可怖残忍的故事。难道这还不足以使任何男人失去理智吗?”

  这时,达伦转身走回了被告席,他站在汤米和泰拉面前说道:“人们散布着各种流言蜚语,他们捏造了各色谣言,这一切在这位年轻丈夫的头脑里留下了怎样的印象呢?他整日整夜地照顾着自己的妻子,而他自己又根本无法入眠,对他来说,生活已经彻底失去了希望。”

  达伦又转向了陪审团,用一只手指着汤米,继续说道:“那时,五名男人被指控有罪,而汤米在开庭时一直在听审。可是陪审团成员的意见却不一致,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也看不出这到底是为什么,但是陪审团成员的意见的确很不一致。几个月过去了,这件案子仍然没有被重新审理。”

  达伦又一次用手指向被告席,不过这一次他是指着福斯特克夫人,他说道:“这就是那位母亲,他们给她发了电报,她马上就赶来了。有关母亲的诗和赞歌已经很多了,可我想提醒你们注意的是更本质的东西:天性。不管是人,还是其他飞禽走兽,所有的母亲都是一样的,对她们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她们孕育的那个生命。”

  现在他用双手指向高贵的、笔直坐在那里的福斯特克夫人。

  “她像天下所有的妈妈一样,她的感受也同天下所有的妈妈一样,每一件几乎被岁月遗忘的事在这个时候又都重新地涌现在她的脑海里。”他又指了指泰拉,“当这女人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她曾经抱着她,爱抚着她。”

  手绢的沙沙声说明旁听席上的女士们已经泪如泉涌了。

  达伦依次看着陪审员们的脸,“生命来自于母亲的奉献,来自于爱.没有这种奉献,没有这种爱,世界不过是一个绕着太阳旋转的凄清冷寂的星球罢了!”他又靠在了栏杆上,“这位母亲从五千英里以外赶来,她漂洋过海,来到了她孩子的身边。可是现在,她却在这,在法庭上,等待着被关人黑暗的监狱。”

  达伦站稳了身子,他的声音几乎提高到了嘶喊的程度,“先生们,如果这位丈夫和这位母亲以及两名忠诚的男孩要被关人监狱的话,那么这会使得那样一个阴暗的角落因被关押者而变得神圣。当人们再一次踏上这座美丽的岛屿的时候,他们要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关押这位丈夫和这位母亲的监狱,并且他们还会谴责人们的不公正和残暴,悲悯他们的处境,指斥命运为这个家族带来的悲哀与不幸。”

  达伦的声音又柔和了下来,他开始慢慢地踱着步。“先生们,妻子被强xx已经很不幸了,四起的谣言又在这对年轻夫妇的伤口上撒了把盐,所有这些还不够糟吗?你们现在又要分开他们,把丈夫关起来,让他在监狱中度过他的余生。”

  他的声音开始逐渐提高,这时他开始转身面对着听众和新闻记者,义正词严地说道:“在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着对正义的渴求,对善恶的抉择,而这些要比任何法律都公正得多。”

  他又走向了被告席,在汤米的面前停了下来,“可怜的年轻人,他想洗清加在他妻子身上的无端蜚语,她被那些……人强xx已经够痛苦了,还要被周围的闲言碎语继续折磨着。”他的目光又转向陪审团,声音变得铿锵有力,“他想取得供词。把坏人绳之于法。为了报复?不——这不是他关心的,他关心的是这个女孩。”这时他慈爱地望着泰拉,“他娶这女孩的时候,她才十六岁——甜蜜的十六岁。”

  他转向了福斯特克夫人,做了个总括的手势,说道:“这位母亲,也相信很有必要取得供词。他们制订了计划将卡哈哈瓦带回家中并打算取得他的供词。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是非法的……这是他们想的结果,而不是他们想的方法。”

  这时,他又站到了琼斯和罗德面前,“这两名士兵,他们是坏人吗?他们不过是具备了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人性优点:忠诚和牺牲精神。当一名海军军官向他们要求帮助的时候,他们是忠诚的,这难道就能够说明他们是坏人吗?”达伦转过了身,他随意地用手指点着人群中的男士。“当你需要一位朋友帮助你摆脱尴尬处境的时候,难道你会去星期三晚上晚祷会的外面等待吗?……我想那样的一个晚上并不合适……”

  这名大律师的机智言辞引发了一阵观众席上窃窃的笑声。

  “或者你们会找一名水手?他们没想杀人,他们没打算杀人,而且他们带卡哈哈瓦去的房子并不是杀人的好地方——邻居就在三十英尺以外,另一座房子只有二十五英尺那么远,是杀人的合适地点吗,嗯?”

  他一脸庄重地看看卡哈哈瓦夫妇,他们仍坐在前排的通常位置上,“我不想再增加那名死去男孩父母的悲伤,他们有人的感情,我也有。”说着,达伦一阵风似地冲向了陪审团,他伸出一根手指,并不全是指责,“我想你们也有人的感情。没有感情的人就等于没有生命。”

  达伦叹息着,在法官席的前面走来走去,他几乎是在说给自己听着,“我从来没对普通人有过过高的期望。人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生物而已,他被他所接触到的事物影响着。汤米曾经告诉过你们他没想杀人。”

  这时,达伦的声音又提高了。

  “可是当卡哈哈瓦说‘是的,是我们干的!’于是其他的一切他都记不起来了!汤米只看见那个毁了他妻子的男人。”他又指了指陪审团,说道,“如果你们处在他的位置上,如果你们想到他那被人强xx的妻子,想到他数月以来经受的精神折磨,当时他对以后不可知的不公正命运还没有丝毫的察觉,你们还能裁定……可当时……”

  达伦的声音几乎压低到了最低的程度,“汤米只看到了他妻子的模样,她不断恳求着,却因此受了更重的伤害,她还被那些家伙***了——在无意识之中,他开了枪。难道他在事先曾经准备好如何处理尸体了吗?面对着一个突然倒下死去的人,你该怎么办?你能够想到的只是保护自己!你的第一个冲动会是什么?逃走,逃到山里,逃到海上,逃到他们能去的任何地方。”

  达伦毫无幽默感地干笑着,把手插到了兜里。“这不是制订了周密计划的人所应该采取的行动,这不过是处在意外之中的人所采用的权宜之计。对于汤米来说,他渐渐恢复了理智,他意识到了自己身在何方。一个饱尝了六个月或八个月精神抑郁的男人终于崩溃了,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达伦又站在了陪审团面前,“这就是发生在这些可怜人们身上的不幸的、残酷的、致命的事情,谁还能在他们诚挚的心灵上再刻上一刀呢?谁还能再忍心加重他们的悲哀与苦难?谁能说监狱的大门因他们走进去而能关上呢?他们是盗窃、抢劫,还是强xx了呢?”

  达伦猛然地将一只拳头砸在另一只摊开的手掌上,“他们站在这里只是因为他们所遭遇的。如果你们处在他们的位置上,你们会怎样处理呢?别用怒气来对付他们,而要用理解。难道我们大家不都是人吗?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受到了周围环境的影响,我们不可能超出其外。”

  他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走到了窗子那里,从那里能看得到远处的青山。达伦充满怀恋地喃喃自语道:“我来到了这个我一无所知的岛上,我从未对地球上的任何种族有过偏见。对我而言,种族问题只能靠理解来解决,而不是依仗暴力。”

  他最后一次站在被告面前,依次指点着汤米和福斯特克夫人,最后指到“伪”被告,泰拉,“我希望你们帮助这个家庭,你们手中掌握的不止是命运,还有这些人的生命。如果你们宣布了厄运的审判,这些人会怎么样呢?”

  随后,他迈着沉重而缓慢的步伐又走回到陪审席前,很显然他是累坏了。最后,他靠在栏杆上,低声而柔和地说道:“你们是疗救,而不是破坏的力量,我把这案子交到你们手里,希望你们能够公正而又慎重地处理它,这既是为了生者,也是为了死者。”

  达伦的眼里闪着泪花,他缓慢地走回他的座位,一下子坐了下来。他并不是法庭里惟一流泪的人,我也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潮润了,不过不是为了迈西或福斯特克夫人以及那两名白痴水兵,而是为了这名伟大的刑事大律师最后这场精彩的结案陈词。

  卡雷却不为所动。

  “我站在你们面前呼唤法律,”他说道,“反对那些亵渎法律的人,也反对那些像辩方律师这样的人,他在多年的职业生涯中虽然取得赫赫的声名,可是他却轻视法律,要求你们违背法律。”

  卡雷在陪审席前踱着步,但显然比达伦走得快很多,他公事公办的结案陈词也进行得很快。

  “你们刚才听到充满激情的,而不是理智的演说,”卡雷说道,“恳请同情,而不是以精神失常为理由!先生们,请依据法律和事实进行裁决。”

  逐一地,他回击了达伦:没有证据说明迈西开了致命的一枪(“他不能够藏在他岳母的裙子下面,他不能够将罪责加在他拉入伙的士兵头上,所以他承担了罪责。”);他提醒陪审团注意达伦曾提议让卡哈哈瓦夫人离开审判庭,以免她引起陪审团不公正的同情,可他自己却让泰拉·迈西站在了证人席上,让她做“过分伤感的展示”;他驳斥了有关精神错乱的抗辩,把它视作有钱的被告人最后的救命稻草;他还提醒陪审团,如果四名被告不曾密谋绑架卡哈哈瓦,那么他“今天可能还活着”。

  “你们是打算依循夏威夷的法律呢,还是达伦的理由?荫庇这些被告的无辜假定对卡哈哈瓦也同样有效,可是他却为此走进了坟墓。是的,他走进了坟墓,在法律的漠视下,一个无辜的人死了。这些被告以卡哈哈瓦可能有罪为自己开脱,却不管第二次开庭是否会裁决阿拉莫纳案的其他被告有罪。”

  这时,福斯特克夫人镇静而冷漠的面容变成了蹙眉沉思的困惑表情,在她计划绑架卡哈哈瓦的时候,她从未想过他可能是无辜的。

  “你们和我都知道一些达伦不知道的事,”卡雷亲密地说着,像达伦方才那样靠在了陪审席的栏杆上,“那就是一个夏威夷人不可能说‘是我们干的’。卡哈哈瓦可能说‘我们干过’或‘我们干’,而决不可能是‘是我们干的’,在夏威夷语里根本没有这种用法,他们也不可能像大陆人那样熟练地使用英语。”

  这次是卡雷站到了卡哈哈瓦父亲前面,“达伦先生提到了母亲的爱,他指出了在法庭上的母亲,可是,这里还有另一位母亲。福斯特克夫人失去了她的女儿吗?迈西失去了他的妻子吗?不,泰拉·迈西仍然坐在这里。可是,乔瑟夫·卡哈哈瓦现在在哪里呢?”

  卡雷走到了被告席前,冷冷地盯着罗德、琼斯和迈西。

  “这些人是军人,他们接受过杀人的训练……可是他们也同样地接受过有关急救的训练。在卡哈哈瓦被击中以后,他们采取了任何措施以挽救他的生命了吗?没有。他们让他流血而死,却忙着救自己。一个人正奄奄一息,却得不到任何来自同类的救助,那该是一种怎样的痛苦与折磨呀?我想从他们的律师口中我们可以得知在卡哈哈瓦奄奄一息时,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这时,卡雷把目光盯在达伦身上,此时达伦正垂着头坐在那里,“在利奥德和利奥普德一案中……”

  达伦目光敏锐地抬起了头。

  “……达伦说他憎恨杀人,无论是出于何种理由。可是现在,他站在你们面前却说杀人是合理的,这不是谋杀。”

  达伦又垂下了头。

  “那么,”卡雷继续说道,“如果在他妻子在医院指认那些人的那天夜里,迈西上尉就拔出枪来杀了他们。如果他那么做的话,不论他的这一行为是多么非法,他至少还可以获得公众的同情。可是相反的,他却等候了数月,才拉两名士兵入伙。就因为这两名士兵是自愿的,所以他们也同样地负有责任。杀人就是杀人,达伦先生,在这种情况下,这显然是谋杀!”

  卡雷快步走到陪审席前,他也用一只拳头狠狠地砸在栏杆上,“夏威夷在接受审判,先生们!有为陌生人准备的法律和为我们制定的另一法律吗?陌生人来到这里,就能为他们自己制定法律吗?你们打算让迈西上尉走出这大门,走到海军温暖的臂膀中吗?他们会发给他奖章,他们会让他成为将军的。他和斯特林将军都是一类人——他们全都相信私刑。”

  卡雷指了指法官席后的旗帜。

  “只要美国的国旗还飘拂在港口——而不是将军的将旗——你们就必须尊重宪法和法律。先生们,你们曾宣誓捍卫它。履行你们的职责吧,别受同情的干扰或将军的影响。就像斯米德雷·巴特上将——海军陆战队的骄傲——曾经说过的那样,‘让将军们见鬼去吧!’”

  我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听众席上的斯特林将军,他的脸已经气得发白了。

  在结束这场大胆的评说后,卡雷坐了下来。法官开始向陪审团作出指示,指明在二级谋杀与误杀之间的区别。

  在判决下达前,被告将被拘押在扬格旅馆。当陈·阿帕那陪同他们走出审判室的时候,他们都明显地松了口气。伊莎贝尔在她陪着汤米和泰拉走出房间的时候,回头向我笑着,自从我们那次夜泳后她没再和我说过一句话,今天她是怎么了?露比在过道里等着,达伦却趁机把我拉到旁边。

  “结案陈词棒极了,刑事大律师。”

  “我的还是卡雷的?”

  “都很不错。”

  “你该回去工作了。”

  “见鬼,案子已经结束了,我们该回芝加哥了!”

  他摇摇头,他那不驯服的头发也跟着颤动着。“根本没有,这场仗才开始。”他狡黠地笑着,“现在我得愤慨地大吼,大声呼喊不公正,像校园太保似地狂呼乱叫,表现得无比惊讶:我的委托人不是无罪的……不过,内特,我们要是走运的话,希望陪审团最后能以误杀定罪。”

  “你是这么想的?你的结案陈词……”

  达伦四下看看,确信无人——甚至露比都不能听见,他把手搭在我肩上,小声说:“我会向行政长官请求宽恕,而且大陆方面的新闻界和政要们也会向这里施加压力的,这些会有力于我的……但是,我还得最后一次设法弄清楚那桩该死的强xx案的真相。”

  “刑事大律师,你怎么能确定当事人不会免受惩罚呢?”

  他咯咯一笑,“当我一看到陪审团里那些暗肤色的面孔就知道了。这案子我得极力谋求新闻界的支持,那是可能打赢官司的惟一可行之处。现在,你和我们在扬格旅馆吃过晚饭后——就回去干你的活,孩子!”

  我是谁呀,我怎么可能和卡莱斯·达伦争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