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少年穿过种植着树木的区域,来到一处宽阔的地方。这里位于住宅的南面,两边分别是游廊和矮墙,中间有一个用石头圈起来的花坛。这里没有栽种椟物,地上全是干燥的灰土。
矮墙旁还有一排竹筒,以前曾用来种植牵牛的地面上铺满了稻草。在这下面
"只有这边没种树吧。"
"啊,在这里种的话会影响从游廊望过来的景致。"
下面埋着女孩和那个可能已经变得不成样子的浩介。竹筒笔直地挺立在矮墙旁边,一动也不动。少年还没有对竹筒的存在产生特别的兴趣,只把它当作一个背景的组成部分。可是,如果地底的女孩握住插入盖板内的竹筒摇晃起来的话,觉得不可思议的少年一定会靠近竹筒去看个究竟吧!
在此之前必须下手。佐伯让男孩坐到游廊边缘上。
"我去倒茶。"
说罢,佐伯从游廊直接进入房中,准备朝屋里走去。"可是森野究竟跑到哪儿去呢?"
这时,佐伯听到少年的嘟嚷。他停住自己的脚步,转身看着坐在游廊上:少年的背影。
"我也不知怎样说,反正她体内似乎能分泌一种吸引变态的的荷尔蒙。"
少年回过头来看着佐伯。显然,刚才那句嘟嚷是故意让佐伯听到的。
"由于走在路上的时候会散发出这样的荷尔蒙,所以经常有一些不正常的人会盯上她。"
"请等一下,我去泡茶。"
佐伯只说了这些便离开那个少年。虽然不知这少年到底是不是故意想让佐伯听到刚才那些话,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语气中带有令人不快的成分。
佐伯一边在厨房煮一人分量的茶,一边拿出了菜刀。要说杀人的凶器,目前他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一种。
煤气炉上的蓝色火焰正在给壶里的水加温。茶盘上摆放着勺子、茶壶,以及菜刀。看着银光闪闪的刃,佐伯在想一会儿自己就必须用它从身后向坐在游廊旁边的少年劈去。刀刃上反射出跳跃的炉火光芒。由于煮的只是供一个人喝的茶水,量比较少,所以水壶里的水很快就开始沸腾,并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佐伯两手放在水槽里支撑着身体。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他恐怕已经站不住了。当初把少女埋入地底所产生的美妙感觉早己不复存在。现在的情况正好相反,沉重的心情几乎使佐伯喘不过气来。一切就像一场噩梦,他觉得自己所看到和触摸到的所有东西,都无一例外地散发着腐臭,而最为丑陋的生物就是自己。自己不仅杀害了浩介,掩埋了女孩,现在又准备用菜刀向少年的身上砍去。与那个信任男友的少女的精神相比,自己的内心是何等可恶!自从杀害浩介之后,这场噩梦就己经开始了。
不,或许从出生以来,这场噩梦就犹如上天安排般和自己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也许自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刻,自己的灵魂深处便已经注入无可避免的杀人冲动。
水烧开了,蒸气不断地从壶嘴喷出来。正准备关火的时候,佐伯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浩介
水蒸气向上升腾着,滚烫的开水在壶里咕咚作响。浩介是一个长得什么样子的男孩呢?
佐伯对于自己杀害的幼童模样,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以前他们曾一起去公园玩耍,是极要好的朋友。尽管如此,小孩的长相却像一种消耗品一样完全从记忆里消失了。
自己当时到底为什么这样做呢?就是现在也不清楚。佐伯在一方面有一种善待他人,力图成为模范市民的心愿;而另一方面,他又有想将人埋人地底,并以此为乐的恶魔般的心理。这种情况就像人的双重性格一样,尽管彼此矛盾,却不是各自独立的东西,而是相互联系在一起的整体。
然而,活到现在一直自认为是"自己"的人到底是谁呢?无法信任自己的人,活在这世上又到底应该相信什么呢?
佐伯拿起放在茶盘里的菜刀,拿刀的那只手不停地颤抖着关掉炉火后把开水倒进茶壶,佐伯端着茶盘朝少年那边走去。
佐伯轻轻地走着,穿过走廊来到可以看见游廊的位置时,他看到少年的背影。少年面向庭院的方向,独自坐在游廊边上。
少年正单手拿着手机打电话。这时,佐伯有些心慌了。他打电话给警察吗?
佐伯轻手轻脚地朝少年的身后靠近。
少年打电话的声音传到佐伯的耳边,他的语气似乎不像报警,而是和朋友通话。
当佐伯站到少年身后的时候,地板发出一声响动。少年突然转过身来,挂断了电话。
"佐伯先生,你去了这么久啊"少年这样说道。
"而且,你的脸色好像比刚才还要差"佐伯把茶盘放到少年的身旁。
"啊,有一点头晕得厉害"佐伯拿起茶壶往杯子里倒了茶。自己必须和心中的恶魔进行斗争
佐伯一面把茶杯递给少年,一面暗下决心。
菜刀还留在厨房里。当他发现自己竟想不起浩介的容貌时,佐伯觉得自己必须把菜刀放下。这样做是将自己从噩梦中解脱出来的唯一办法。
少年接过佐伯递来的茶杯。白色的烟气从淡缘色的液体中升腾出来,飘到空中消失了。少年拿着这杯茶端详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喝下就把它放到地上。
"佐伯先生,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微笑着的少年脸庞上浮现出放松的表情。他叹了一口气,说这:
"听说,昨晚失踪的森野刚才已经回家了。"
当墙壁挂钟的时针指向深夜十二时,佐伯关掉电灯,蜷缩在自己房间的一角。黑暗中,他抱着自己的膝盖,屏住了呼吸,身体的颤抖久久不能平息。从太阳刚下山的时候起,他就一直处于这种状态。现在,他既分不清寒暑,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死是活。
挂钟的长针移动了一格,刚好反射了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今指针闪耀着银色的光辉。佐伯见状,终于下定决心站了起来。走下楼梯后,他先来到车库。从车库里取出铲子和打开箱盖用的撬棍,然俊朝庭院的方向走去。
佐伯一直在等待黑夜的降临。因为他觉得如果在白天活动的话,自己的行动可能会被别人窥见。然而,在等待的过程中,各种各样的想像都出现在佐伯的脑侮里,这使他无法平静下来。恐怖的感觉在黑暗中不断膨胀,佐伯感觉自己几乎晕过去好几次了,而当自己有所知觉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整整六个小时,一直蚁缩着身体。
穿过栽种着树木的地方,佐伯来到位于游廊和矮墙之间的庭院。他注视着墙边的竹筒,一步一步向那个方向靠近。此时,他的手背疼痛不已。昨晚,女孩在那里留下了深深的抓痕。
佐伯来到几乎和他胸口一样高的干燥竹筒前。这根竹筒连接着女孩的棺材。手上的疼痛加剧了,感觉就像伤口还流着血一样。
他先朝地底的女孩喊了一声。不过,没有任何反应。佐伯用颤抖的手将竹筒从泥土中拔出来放到一旁,拨开地面上的稻草一看,先前插着竹筒的小洞像蝉蛹挖出的洞穴一样出现在眼前。
佐伯把铲子的前端插到地里,开始挖起来。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院内没有使用任何照明设备。白天覆盖在天上的云层,此时已被风吹散了。和昨晚一样,白色的月光照亮了四周。矮墙外面的路上也听不到有人经过的声响,寂静的院中只听见铲子的前端不断插入土壤的声音。佐伯的头晕依然没有好转,身体遥摇晃晃,好像正在发热。在这样一种状态中,他一边不停地挖着,一边回想起白天时少年在游廊说的那些话。
"她好像伤得不轻,不过没有生命危险,刚才我还和她通了电话。那么,我就告辞了。耽误你这么多时间,真是对不起。"
说着,少年点了点头,从游廊边站了起来。这时,杯里的茶还没有变凉。他到底说的是什么呢?佐伯无法理解少年所说的话。女孩不可能从地里钻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