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暗道中郑锍给的水晶片是这个用法,归晚把水晶片放到眼前,再次外望,景仪宫后院的景致居然变得清晰无比,犹在眼前,暗暗惊讶之余,视线在院中兜转一圈,骤然停止在院中一处。清怡如许的笑淡了几分,她放下水晶片,偏首说道:“皇上要以这为赌注?”
“难道这不足以为赌?”修长有致,保养得如同女子般的手支在栏围上,郑锍掀起唇角,三分玩味之意,“还是夫人心中害怕?”
归晚洒脱之态敛淡,回眸注视院中,心中片刻犹豫,明知郑锍想从心理上打击自己,本应很不在乎,平静、清朗应对之,为何在看到楼澈与萤妃之时怔忡难答。
笑意肆起,“原来真的害怕了?如月皓洁,原来也有阴郁难避的时候吗?”
迎眸对上他凛锐的幽瞳,“归晚一介凡人,哪里及得上皇上脱俗之态。”
春风如笑,又是温情柔溢的样子。“夫人放心,朕也是怜香惜玉之人……如若夫人真不想赌,朕绝不勉强。”
“皇上今日雅兴十足,归晚绝不敢扫了皇上的兴致,何况赌注乃皇上所下,归晚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能和天威相对。”
就算避过此刻,难道还能避一世?何况在这邪佞多诡的皇帝身边,此赌不成,必然还会想出其他阴毒的法子,与其面对郑锍的莫测,还不如观察这景仪宫发生的真实。
在郑锍深沉打探般的眼神注视下,归晚重新拿起水晶,再次转首,把那熟悉如同家中的院子凝聚到了一片小小的水晶上。
……
华光流转,倾洒丽彩,薄澈的水晶上,居然透着另一个世界似的,宁谧中氤氲着悠悠情思;那空灵雅致的柔美,那清俊尔雅的温泽,还有那剪不断的牵扯,都从水晶上折射出来,然后传到了归晚如水凝眸中。
手指一松,那华彩的光也随之坠落,半声清鸣都没有扬尽,已破碎成点点,犹如万点星芒般铺泄一地,光华还没展进,便消殒了……
郑锍含笑看着这一幕,凛锐之色凝于眸中,语气却更见温柔,故意调侃:“看来朕的萤妃和楼卿还真是情难自控呢……”
半晌之后,没有听到回音,回过头,薄唇中还要逸出更多险恶的语句,却在瞳转之际,扼断了后音。那样无辜的表情,脸上还带着如云淡扬的笑容,头微微侧着,似在思考什么,没有伤心的神态,却让他感受到了莫大的悲伤从她的身上泛开,万般惹人心怜。
郑锍噙起戏谑的笑,涌起残酷却无比欢愉的神情。“直到此刻,我才发现夫人真是美得让人心动呢。”手指肆无忌惮地轻抚上莹白的脸侧,幽然道,“我最喜欢就是破损的华美,支离破碎的绝境才让人觉得无法移开视线。”
轻轻地架开他恶意的温柔,眼帘轻合,重又眨开眼,怡人之色流露,“皇上的厚爱,归晚实不敢当。”
“夫人忘记你赌输了吗?如此大胆拒绝朕,难道你真的如此漠视性命?”
“归晚哪敢如此漠视自己的性命,”面对这个阴柔难测的妖魔,稍失分寸便会给他捏住弱点,“皇上漠视的东西,别人可是视之为珍宝呢。”
真正草菅人命的,是眼前这个高坐皇位之人吧。
“夫人到了现在还是如此能言善辩,看来是还没有走入绝境。”怎么样才能把她逼进绝境呢?他突然有了种冲动,想要折断她的羽翼,抹去她那淡如的笑,彻底毁了她那不露于外的高傲和自信。
情不自禁,呢喃轻语:“朕可是万分期盼,看到夫人陷入绝境的挣扎……”
“皇上的兴趣真是让归晚感慨,可惜我俗子之躯,难以分享皇上的快乐。”那种极致的残酷乐趣,听入耳中都觉得胆寒三分,那种冷冽,蹿入心中,万般“冻”人。
“那夫人今日输的,又该怎么算呢?”变着法子,再次为难对方,就想再一次欣赏到那片刻绝望。
单手抚上肩,拉起破裂的衣领,脸色不变,依然从容自若,“今日输的是我吗?”眸光轻转,盯上对方,“今日只可说不输不赢,皇上,院中女子可是你的爱妃,难道你忘了?”
郑锍轻哼:“那又如何?”最多就是颗重要的棋子,哪能左右他的心情。
“皇家颜面,即使皇上不在意,想必很多人都会在意的,比如……端王。”说完之后,归晚淡笑着注视对方骤然有点阴沉的脸,暗笑在心,续而又道,“皇上,如果等到端王来在意这皇家颜面,皇上不就难堪了嘛?毕竟世人眼中,那可是皇上倾心相爱的女子。”
以郑锍的天子之傲,怎能沦为世人笑柄。
“夫人此刻锋芒毕露,看来对安全走出此处有极大信心了。”凛芒略闪,因对方的不肯臣服,杀意随着不悦又起。
“皇上,告诉你个秘密,”天真的语气倒似纯真女孩一般,在郑锍微愣之下,归晚凑近对方,“刚才龙椅之下有两个人,你相信吗?”
表情凝住,郑锍似惊似怒,冷然道:“你以为这话就能骗到我?”
“世事如棋,皇上,一步错,步步错。皇上如此英明,该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今天此战用尽了她浑身解数,就为能安全走出此宫,落魄至此,心头不免有些苍凉。
郑锍沉吟不语,盯着归晚的脸,想看出她说的话是真是假,锁视一会儿,笑意重拾,“有趣,夫人,朕今日与你御乾殿一见,真是受益良多。”
“请夫人记住,我们之间还有个赌约,至于夫人最后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朕今日告诉你,必是你终身后悔……后悔踏进御乾殿,从那一刻起,你就身不由己了。”
“今日之事,如果朕听到半句谣言,那后果的惨重,可不是夫人能承担的。你可千万莫忘,谨言慎之。”
直到走出宫殿,那冷飕飕的话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归晚不自觉地抱住自己的身体,就在踏出这清幽的殿堂时,四下无人,脸上还挂着云兮之笑,眼角却已滑下泪珠。
娘亲,你常说,戏子戴着面具,在戏中唱的是悲、是喜、是怒、是哀,那都是戏,可是为何,我刚才看到景仪宫中,两人相拥,却酸涩得难以自抑。
谁来告诉我,在戏中的泪是戏,那么戏子面具下的泪呢,谁人能见?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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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意阵阵的微风夹着绿叶芳草的甘甜,拂过湖面,吹过一波又一波的浅浪。姚萤站于庭院中,无限孱弱姿态,对着眼前人娓娓叙说。
弯蹙的眉犹如新月,比花更娇嫩的唇瓣一启一合,还不时发出莺啼般的笑声,绝美的姿态足以软化任何人的心。
为何自己的心中却波澜不惊呢?楼澈笑笑,有点惊讶于自己的心态,这个曾经牵动他心的女子,明明近在咫尺,感觉上却是远在天涯。一笑抿之,已是物是人非。
怔忡间,一道丽影冲入怀中,楼澈低首看着那抹纤丽无双的容颜,一皱眉,冷然道:“娘娘,你在做什么,放手。”想要伸手推开,却发现她缠绕至紧,一时间,竟挣脱不了。
“楼澈……你何其狠心,把我一个人扔在这豺狼之窝,却不顾我的死活,明明知道有人对我下藏红花,我想依赖你一下都不行吗?”
我见犹怜之姿,楚楚动人之情。
手上加大力量,楼澈擒住她的手臂,推开一尺距离,温澈的眼神里掠过犀利,“娘娘,既然知道这是尔虞我诈的世界,就该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
姚萤秋水为瞳,此刻却是泪光盈盈,似怨似愁地望着楼澈,“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话音清柔中竟有些抖动。
俊美的青年站在庭院中,从容地抚过衣袖,拭去那刚才纠缠的痕迹,雅贵的翩翩风度展露,细看一眼姚萤,似有叹息。
“萤妃娘娘,刚才从试药女官那儿,已经查出在你药中下藏红花的是丽妃,”制止姚萤想要插话的举动,楼澈的声音冷了几分,“同时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
“什么事?”轻柔的声音也恢复了冷静,婉娩问道。
“你不知道吗,这就奇怪了。”楼澈低低地笑起来,“她说,曾经找过你萤妃娘娘,跟你报告了药里下了藏红花的事,你却给了她一笔钱,要她保守秘密,这药,是你自愿吃下去的。”
风突然静止了,萤妃依然空灵绝美的脸上柔情不变,却多了些隐痛,笑意泛开,嘴角勾起秀丽弧度:“是我不要亲生孩儿,扼杀龙子,所以你现在来定我的罪?”
轻叹一声,将庭院中的景色再一览眼底,最后一丝情意似乎也消融于这无形的岁月中,一低眸,冷吟之色起:“你放心,那个试药女官再也不会说话了。你安全得很,我最后一次警告娘娘,在后宫中,瞬息万变,就算要亲自为之,也要抹去一切痕迹,省得落人话柄。”
语重心长似的,教导着争斗之术,萤妃却是越听越心惊,瞳眸睁大,错愕地看着对方,这话里的意思,这意思分明是……
“以后我就再也不能帮你什么了,娘娘好自为之。”
不行,她的世界里唯一的光芒似乎就要消散于无形了,内心一阵恐慌,她猛然上前,拉住楼澈欲转身的衣袖,“难道你忘记以前的承诺,会照拂我一生……”
“你还需要我照拂吗?我每次来这后院,所有的宫女和内侍都不见踪影,而又不见其他人闯进,娘娘,”抓住她的手慢慢从衣袖上甩开,“你在宫中的势力,已经到了这种牢不可破的地步了,哪里还需要外力帮忙?”
最后的纠缠已经割断,深深凝神看了面前女子一眼,楼澈敛眉,浅笑于面,眼底的冷意阻止了萤妃再欲上前拦阻的行为,终还是转身离去。
楼澈加快了几分步伐,急欲离开景仪宫,看到前来的宫女为他举起宫灯,这才发现天色已晚,暗叹逗留时间太长,一转头,略有些惊讶地望着右方,眸色冷淡,轻问身边宫女:“那个宫殿是什么地方?”以前从没有注意过,这个庭院的正对面,居然有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宫殿。
宫女惊讶地看向右方,一瞥之下,笑着答话道:“楼相,那是崇华殿,以前是前太后礼佛之处。”
“从那殿堂可以看到这院中景致吗?”
“楼相说笑了,”宫女天真地笑起来,“隔得那么远,怎么看得到这里的景致呢?楼相多虑了。”
凉风四起的景仪殿前阶上,楼澈犀锐的眼神掩在温润的笑容中,虚渺不真,拂袖而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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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疏浅,冷华萤然,池边氤氲之气,似雾似烟,拢着那池青波,半梦半幻。池边柳枝垂躺,一抹紫色丽影立于池边,一手支于树枝,缕缕青丝盘散,淡然凝眸,思绪悠悠……
小声喘息着走近,却不敢打扰池边人飘忽的思绪,德宇公公抱着一套淡雅的女***装,肃立在池外。
趁隙从御乾殿中逃脱,他几乎跑遍了整个皇宫,不知道她有没有脱身,就算逃脱了,衣服破损又该如何?奔波近半日时光,终于在这偏僻的崇华殿的池塘边找到了她,慢慢安下心来。注视着池边人似乎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中,淡怡的身姿似已与周围融成一体,沉入月色中。德宇嘴一张,想要出声呼唤,池边人已经缓缓偏过头,吟然一笑:“来了吗?来得正好,我正愁,如此模样怎么出宫呢。”
“夫人,”微微把头低下,德宇不疾不缓地走近,在五步距离处停下,见归晚平静之态,忍不住问道,“皇上……”
“皇上?”本是浅笑吟吟的归晚轻逸出一声哀叹,“天子之尊真是非同凡响啊,龙吟虎啸,莫与为敌。”
本想问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此刻却怎么也问不出口,德宇皱起眉,似有担忧地望着归晚。
“你是在担心我吗?”归晚眸光掠过德宇,捕捉到他神态里流露出的忧心,调侃道,“放心吧,一时三刻,还不会有性命之忧。”
如此轻松自如的语气,却掩不住其后忧虑万重。德宇听了这话不但不喜,反而更增忧虑。归晚见之,浅笑略敛,黛眉已微蹙,露出沉思模样。
今日之事,在皇宫中种下祸根,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蒙混过去?归晚苦笑丝丝泛开,在这殿中,她因为景仪殿中一幕,乱了心神,应对郑锍之时,居然口出威胁之语,虽然保住一时安危,却为以后埋下无穷祸根,在谋略上出现错误,此刻就算想补救也是悔之晚矣。
平静一想,在新婚之时,便已知道楼澈与萤妃之事,为何刚才会如此沉不住气?皇上如此深沉难测,和他御乾殿一面,已经引来杀机,更为楼澈添来无穷麻烦和灾祸。原本郑锍同时面对楼澈与端王两人,就算想要除之,也要分出先后,此刻她已撞破他真实性情,只怕皇上要先对楼澈下手了。
说到底,楼澈护她、宠她、关心她,给的都是世间最好的。她带给他的,却是无穷后患,只怕,真正有所亏欠的,还是她多一些。
归晚想到这里,心有些酸,似有闷气堵在心田一般,情不自禁幽然暗道:“难道真应该离开相府,远离是非吗?”离开,解皇上心头之刺,也不用把祸殃及到相府。
德宇听归晚自语,蓦然一惊,抬起头,对上归晚迷惘的表情,心有不忍,轻劝道:“夫人,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远离是非,谈何容易。”
听到耳中,心头微震,归晚转眸过来,打量德宇。德宇退后一步,倏地跪倒在地,和着那被月光铺泄一地的碧绿,进言道:“夫人,刚才御乾殿一幕,是忧也是喜啊,皇上要针对楼相与端王,碰巧给夫人听到了,可是如果夫人离开了,难道皇上就不会对付相府了吗?这都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啊。”
闻言略有沉吟,归晚蹙眉舒展,薄笑淡漾:“莫与之敌,不如避之,难道公公不明白这个道理?”和皇上为敌,能有几分胜算呢?
“夫人,你不是已和皇上下了两年之约,何况,能避则避,避之不及,不如敌之啊。”语重心长的话语,出自德宇之口。他本是小小内侍,远离内宫争斗,每日过着行尸走肉的日子,一夜被归晚拉进是非圈,本是一身清,沾惹半世尘。此刻居然有种想要活下去,活得更精彩的想法,即使只有一点作用,他也想在宫中做一把伞,为眼前人遮去一些风雨。与其一生默默,不如一瞬灿烂,德宇毅然在内心下定决心。
“避之不及,不如敌之?”轻笑着把这话含在嘴里念了一遍,归晚低吟,又恢复了那清扬自如的姿态,看着德宇跪在身前,笑语回道,“公公提醒的是,是我想得太天真了。两年为期,权谋相争,到底谁人能胜,还未可知呢……”
话音里三分轻狂,阴霾全消,德宇忍不住抬头相望,只见归晚含笑立于柳前,眉宇高扬,端的是恣意昂然,一股子不受世俗的随意自如,又有些眷恋红尘的悠畅,风致雅然。
轻风四起,刮起柳枝,脱枝柳絮飘扬,归晚薄笑着伸手,纤指如兰,手腕轻转,柳絮在她手中竟似活的一般,手中柔捏,手掌翻转,柳叶好似消失于她的手上。德宇看得一愣,一时间分不清是掌是叶。归晚摊开手掌,一片柳叶静躺其上,低语道:“戏者为了锻炼手腕的柔性,经常如此练习,而我却从中学得一个道理,有时,见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你说是吗?德宇公公。”
德宇跪而不语,轻点头。归晚抿唇一笑,手指一扬,柳叶脱掌,飘落下来,“公公,如果我要与之为敌,还要公公的帮忙,公公可还愿意?”毕竟是与皇帝周旋,又有多少人愿意冒险。
柳叶低旋,荡于眼前,不忍它沾上尘土,德宇一手拿着宫装,空出一手接住柳叶,头伏得更低,恭声道:“夫人,我愿献犬马之劳。”
幽叹着接受他的忠心,归晚扬眉,笑语:“公公手里拿的,是给我的衣袍吗?”
德宇一愣,这才想起,归晚身上还穿着太监装的破衣,忙起身,仔细一看,归晚身上之衣后颈到背部都钩坏了,肌肤隐隐可见,心中歉意顿起,忙拿起手上宫装的外衣,小心翼翼地披在归晚身上。
归晚回之淡笑,还没谢过。身后一声厉喝声骤降:“你们在干什么?”
闻声一怔,归晚转眸,楼澈站在十米之外,总是挂着沐人笑容的脸上,此刻面色阴沉,如夜黑眸中噙着不知名的怒火。
楼澈走上前,锐利的眼神在扫过德宇之时,略缓一拍,脸色稍有缓懈,转向归晚的眸光里柔软了几分,温声问道:“今日怎么进宫了?”一眼瞥到归晚身上披衣之下穿的居然是紫袍的太监服,眉轻折,带起疑惑。
当然不能实情相告,归晚唇角淡勾,莞尔道:“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我一时兴起,想到宫中转转而已。”
虽然感觉到归晚是兜着圈把问题给敷衍于无形,楼澈也只是笑笑,并未深究。历来宠她、爱她,只要是她兴之所至,什么都能由着她。抿唇浅笑,见她靠柳站在暮色中,心弦一动,伸出手想将归晚搂入怀中,手指还未沾衣,归晚却悄然后退。楼澈微愣,凝视着归晚的脸,想看出什么,却在余光游过她颈处时,蓦地盯住一点,一跨步,拉近两人距离,快如闪电地擒住归晚的手臂,不让她有丝毫躲避,另一手却掀开那件披在身上的外衣,一看之下,脸色瞬时沉郁,薄唇紧抿。
德宇被这空气中骤然多出的沉寂感压得喘不过气,感觉到这当朝权相周身散发出一股怒气,似乎把这里划分了空间似的。
“到底怎么回事?”咬牙逸出这句话,楼澈目不转睛地锁视着归晚,没有想到外衣下的太监服居然从后领到背部都裂开了,在白皙纤细的颈下,还有很可疑的红印,抑制不住地,心里泛起滔天怒火。
直面他迫人的气势,归晚心头犯难,今日发生的离奇之事,受郑锍所胁,是绝不能告诉楼澈的,可是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呢?不能开口说些什么,她偎上身,靠着楼澈,双手环上楼澈的颈项,语气哀哀凉凉:“好凶啊,我累得很,你别迫我好吗?”
楼澈怦然心动,搂住她,强忍着想细问的冲动,漆黑的眼眸片刻复杂,终还是轻叹一声,搂紧怀中人,饶是刚才那般怒气也变成了缕缕柔情,心中还有些不甘,恨声低道:“今日就暂且放过,但是这事,我一定要知道。”到底是谁,敢动他楼澈的妻子,眼中寒芒一闪,杀意掠过。
就是在他怀中,也感到冷意袭身,归晚微缩身子,轻声答道:“到了时间,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对于这个回答,楼澈并不满意,还想再问,却在看到归晚一脸倦色时犹豫起来。拿起外衣罩在她的身外,遮住那若隐若现的冰肌玉肤,横抱起她的身子,冷然吩咐一直垂目站于一旁的德宇:“去备车。”
德宇抬眸,明显感到楼澈不悦的情绪,想要看一眼归晚,却被楼澈厉芒冰意给逼退,不敢再多言,领命向外快步离去。
“夫君,多谢你容忍我的任性。”归晚闭上眼帘,安心地躲在这一处温暖中,轻笑打趣道。
听到这句话,楼澈这才脸色稍霁,露出温淡的笑容,默然不语,贪恋这一刻的宁静与温馨,慢步向人少的官道上走去。
“夫君,你知道当今皇上当初是如何坐上帝位的吗?”似突然想起,归晚问道。
“是因为当年太子病逝,而众皇子中,六皇子最为仁和谦恭,在百姓中极有民望,所以最后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坐上龙椅。”慢条斯理地把当年的帝位之争说出口,平淡的语气倒似家常一般。
仁和谦恭?听到这个词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归晚暗叹,继而问道:“在夫君眼中,当今天子是如何一个人?”
楼澈脚步突然一顿,诧异地立于官道上,脸上表情淡敛,“为什么你今天句句问他?”想到她今日所问所提都是别人,心头不悦又起。
“我只是好奇而已,”把头靠在楼澈胸前,归晚悄然睁开星眸,看到月色缭绕,惑人心志,轻声问道,“夫君,如若有一日,我为你带来无穷灾难,你恼不恼?”
大地突然归于平静,官道上宫女太监都不敢靠近,只余一道抱着人的修长身影走于月下,静穆的脸上有丝春风拂柳的淡笑,轻抿着薄唇,没有出声。
就在归晚认为他不会回答了,刚要再次合上眼帘的时候,楼澈低沉好听的声音从夜空中传来:“带来灾难?我一生中还未碰到过什么解决不了的灾难,何况……”压低了声音,把归晚抱高,凑到耳根旁,贴上她的脸颊,含笑道,“对你,我甘之如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