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乾舌燥,体力不支,这是卫紫衣此时的情形。
已经过了四天,也就是说,卫紫衣就算找到了秦宝宝,秦宝宝也死去一天了。
卫紫衣现在只希望秦宝宝身体中潜藏的从小吃下去的药力能抵挡“七日追魂散”的毒性。
虽然这种希望极为渺茫,找到秦宝宝的希望也极为渺茫,但卫紫衣仍不放弃。
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卫紫衣就绝不放弃。
“必须找到宝宝!”
正是这个信念,使卫紫衣几乎要虚脱的身体仍支持不倒。
少林寺已全部出动,甚至连武当山也惊动了,武当山的道士和少林寺的弟子一共一千多人,加上俗家弟子无数,已将整个嵩山附近翻了个底朝天。
可是,四天过去了,虽然有无数个线索,但每个线索都令大家很失望。
捕快也被惊动了,洛阳城五十七个捕快也参与了这场寻找秦宝宝的行动。
此时卫紫衣坐在少室山附近一个小镇中的小酒店中,正焦急等待一个消息。
有人曾在酒后说过似乎见到一个小孩,那个小孩似乎就是秦宝宝。
他还说,这个小孩被人推下了地洞,而那个地洞深不可测。
不管怎么说,这是四天以来最好的一个消息,虽然从那人口中说的话来看,秦宝宝已凶多吉少。
明月、明理、明智现在正在找寻那个人,卫紫衣坐在这里,就是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卫紫衣的桌子上,不多不少,放了三个酒,都是三十两银子一的好酒。
以卫紫衣此时的心情,就算十坛酒也不在话下,但卫紫衣却一口酒也没喝。
酒精固然可以麻木自己,但卫紫衣此时不愿喝酒,他不愿因为酒而丧失良机。
日头渐渐西沉,第四天很快就要过去。
酒店的老板用怜惜的目光看着卫紫衣,他认为此时卫紫衣需要一桶开水、一套乾净的衣服和一顿可口的饭菜。
卫紫衣此时衣衫不整,容颜憔悴,的确十分狼狈,好心的老板认为他是为了女人。
只有女人才会令男人如此痛苦。
老板不禁想起自己的往事,想起那段令他刻骨铭心,令他痛不欲生的往事。
出于同情,老板亲手温了一壶酒,送到卫紫衣的面前,温言道:“年轻人,这是小店珍藏多年的好酒,好酒是可以让人忘掉许多不愉快的事情的。”
卫紫衣感激地看了老板一眼,接过酒壶,叹息道:“酒固然可令人麻木,那么酒醒之后呢?”
是的,酒醒之后呢?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酒醒之后的凄凉无奈,又何以堪?
老板摇了摇头,叹息道:“无论多痛苦的事情,都是可以忘却的,但身体却最要紧,没有好身体,伤心都不可以了,你不如吃上一点东西好不好?”
卫紫衣平生以强者之貌出现,一向是去关心、照顾别人,此时才第一次尝到被关心的温暖。
卫紫衣勉强地一笑,道:“你说得不错,我是该吃点东西的。”
他伸手取过筷子,夹向桌上原封未动的菜。
老板道:“这些菜都凉了,我去帮你换几碟来。”
卫紫衣报以感激的一笑,听任老板将酒菜端走。
老板走到厨房,忽然发现厨师呆呆地坐在凳子上,而锅中的确油牛肉已成了焦糊。
他不由怒道:“你怎么了?”
厨师惊恐地望着老板,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他在看着老板的身后。
老板霍然回首,看到一柄利剑指在自己的咽喉上。
他大惊失色,手中的盘子从手中落下,持剑人忽地伸手一抄,稳稳地将盘子接住,放在灶台上。
剑,又指向老板的咽喉。
宫灯照亮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凌空子双眼充满了恐惧,一双拳头也捏得“咯咯”直响。
秦宝宝仍然笑嘻嘻的,好像根本不知道灾难会降临似的,此时在别人的眼中,秦宝宝又成了一个天真无知的儿童。
中年白衣人依然很笃定地站着,木然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一双柔和的双眼闪着骇人的光芒。
房间里的气氛很紧张,需要有一种声音打破才好,可是却没有人说话。
凌空子准备拼死一搏了,事到如今,明知不是白衣人的对手,也希望能侥幸攻他个措手不及,好夺路而逃。
秦宝宝看了看凌空子,又看了看白衣人,好像觉得很有趣似的,竟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白衣人奇道:“你笑什么?”
秦宝宝仍旧“咯咯”笑个不停。
白衣人皱了皱眉头,忖道:“莫非秦宝宝被吓呆了?”
他抬起头来,盯着秦宝宝的脸上看,忽地,一道凌厉的拳风从身后袭来。
秦宝宝装疯卖傻,是吸引白衣人的注意力,以便给凌空子一个机会,凌空子果然没有错过。
“砰”的一声,这一拳正打在白衣人的后心,白衣人果然没能躲过这一击。
可是,凌空子一拳击在白衣人的后心时,立觉像击到了一堵铁壁,“卡喳”一声,反弹之力竟将凌空子的手腕震碎了。
凌空子“嗷”的一声惨叫起来,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沁出,用左手抚着断腕,闷哼着蹲下身来。
秦宝宝的脸上依然呆痴痴的、笑嘻嘻的。
白衣人冷冷地回过头去,淡淡地看了凌空子一眼,又慢慢地转回头看着面前的铁箱子。
秦宝宝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真的必须死吗?”
白衣人淡淡地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么在我临死前,你能不能满足我一个要求?”
白衣人道:“什么要求?”
秦宝宝幽幽叹着气,道:“这铁箱子里装的全是金银珠宝,这么多财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没见过,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临死之前,让我看一眼珠宝好不好?”
白衣人眼中笑意盈然的,以胜利者傲慢的姿态道:“可以,反正看又看不走珠宝的。”
其实他也颇急着想看一看,自己千辛万苦,所为的不就是这些吗?看一眼,自己的心里也踏实一些。
他打开铁箱上的一个机关,“卡”的一声,铁箱打开了。
当白衣人的手指触到铁箱子时,感到指尖有些发痒,不过在心情激荡之下,倒没怎么在意。
铁箱此时一打开,白衣人不由“啊”的一声叫了起来,那箱子里竟是空的,哪里有什么珠宝?
凌空子在铁箱打开时,也抬头看去,一见空空如也的铁箱,立知是秦宝宝搞的鬼,他只是有点不明白,秦宝宝用此法激怒白衣人,目的何在呢?
这不是找死吗?
白衣人看到空箱子禁不住血脉贲张,愤怒至极,立刻抬手打向秦宝宝。
不料一抬手之际,一阵奇痒的感觉从指尖一直传到肩头,使整个肩膀不由弯曲起来。
秦宝宝早已退得远远的,开心至极地笑着,毕竟是小孩子嘛,看到自己的杰作怎能不喜?
喜怒不形于色,秦宝宝可是做不来的。
白衣人狂怒至极,恨不得立时冲过去,将秦宝宝毙于拳下,可是肩膀处实在痒得要命,整个肩膀似乎都麻木了,忍不住用另一只手去搔一搔。
这一搔不要紧,第二只手也开始痒起来。
这种痒可不像平时被蚊子叮一口那种痒法,而好像是几万只蚂蚁在咬、在爬。
秦宝宝远远地站着,嘻嘻笑道:“你可千万不要发怒呀,一发怒,血行更速,就会痒到全身,到那时,你就算用刀子刮,也是没有用的啦!”
既然稳操胜券,秦宝宝自然大加调侃。
白衣人渐感痒的部位越来越大,大有痒到心里之势,但不知秦宝宝用的是什么药,怕是一种要命的毒药,所以一下子心里慌了起来。
他一向都是高高在上,操纵着别人生死的,此时,却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白衣人满面惊慌,急急地问道:“你用的是什么药?”
“是痒痒药啦!”秦宝宝微笑着,道:“不过你放心,最多痒上个三天,性命是无碍的。”
我的老天,这种痒法一时也受不了,何况三天?白衣人暗暗叫苦,口气都软了下来,道:“秦小侠,你我无怨无仇,干嘛要害我?”
“害你?”秦宝宝奇怪地一挑眉,道:“我见你一天到晚板着个脸,怕影响你身心的健康,所以想个法子让你开心一下啊,这怎么能说我是在害你呢?”
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凌空子蹲在地上,见白衣人浑身发抖,却强自忍耐的样子,不由好笑,可是又一想秦宝宝的精灵古怪,想起自己刚才也有杀他的念头,不知宝宝会如何对付自己,不由地心又沉了下去。
此时,白衣人已忍受不住了,刚开始时,他还能利用浑厚内力克制自己,可是到最后,身上痒得越来越厉害,全身的皮肤就像火烧的一样,并且四肢软绵绵的没一丝力气。
他禁不住在身上搔了一下,却是越搔痒,越痒越想搔,到最后忍不住退到墙边,想用粗糙的墙壁摩擦皮肤止痒。
不一会儿,他就瘫到在地上,不停地扭曲滚动,口中“喃喃”地叫着,早把刚才的飘逸潇洒风度丢到一边去了。
秦宝宝看着自己的杰作,拍着手笑着,走到翻滚不已的白衣人面前,此时白衣人全身已扭曲成一团,全无反抗能力了。
秦宝宝抬足封了他几处穴道,这才把解药塞到白衣人的嘴里。
白衣人服下解药后才渐渐安静下来,脸皮贴着地面,呼呼地喘着粗气。
此时全身已动不了分毫,唯有用刺人的目光刺了秦宝宝几下而已。
但目光是刺不死人的。
秦宝宝踢踢白衣人道:“对不起啊,谁叫你武功太厉害,我制不住你,只好这样做,你的武功若差一点,我就不会用痒痒药对付你了。”
看来武功太强竟是惹祸根源,不知白衣人以后会不会练武了?
秦宝宝“安慰”了白衣人几句,又走向凌空子,凌空子惊恐地一步步向后退。
秦宝宝很奇怪地皱皱眉,道:“喂,你怎么啦,这么怕我,我又不是吃人的野兽,又不是恶魔。”
凌空子满脸惊恐,不住地道:“刚才我冒犯了少侠真正该死,只求少侠大人大量,不和我计较,千万……千万不要用痒痒药来对付我。”
秦宝宝嘻嘻一笑,道:“我是小孩子呀,小人有小量,你叫我不计较,又怎么可能呢?”
他这么一吓唬,凌空子“嗖”的一下,倒退了七、八尺。
秦宝宝忽地冲上前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住了凌空子受伤的手腕。
凌空子大惊,伸手踢脚地击向秦宝宝。
秦宝宝一一闪开,忽地用头部一顶,顶在凌空子的“肿中穴”上,凌空子一下子倒在地上。
按理说,凌空子一身武功很是可观。就算断了一臂,秦宝宝也制他不住的,但此时凌空子对秦宝宝是害怕极了,那秦宝宝在谈笑之间杀了四个人,制住了一个人,这小鬼不是妖怪又是什么?
胆怯之心一起,勇气就丧失殆尽了,所以凌空子不到一个回合就被秦宝宝制住了。
“肿中穴”一被点住,体内真气无从运转,自然无力反击,凌空子惊恐地盯着秦宝宝,不知秦宝宝会用什么歹毒的方法对付自己。
秦宝宝见他吓得不轻,恶作剧念头顿起,又想吓他一下,于是道:“你刚才居然想杀我,真是天理难容,现在你既然落到我手,哼哼,你等着瞧吧!”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瓶子里装的是猪油一样的东西,他用手指抹了一点,涂在凌空子的断腕之上。
凌空子急得满头大汗,惊恐至极地道:“你……你……你给我用的是什么东西?”
“是化骨散啦!”秦宝宝笑嘻嘻地说着。
“化骨散?”一听这名,凌空子就魂飞天外,他现在身上无力,断腕上剧痛,如今心灵又受到了极大的震惊,只听见“啊”地叫了一声,眼白一翻,人就昏了过去。
秦宝宝用的当然不是什么“化骨散”,而是“壮骨散”,对治疗骨折是最有效的。
他把“壮骨散”抹在断腕的红肿处,伸手撕下凌空子的道袍一角,紧紧地裹上,又找了一根坚硬的药材裹在其中,做正骨之用,一切收拾好了后,才一巴掌把凌空子拍醒。
凌空子悠悠醒转,心中惊恐又生,不过,见手腕包扎得好好的,伤处冰凉一片,疼痛已消,觉得“化骨散”竟有壮骨之效。
凌空子惊疑不定地想问秦宝宝,但一想,也许秦宝宝错把好药当毒药了,我这一问,岂不露了馅?当下他忙闭口微笑,一边受用去了。
秦宝宝此时又忙开了,把藏起来的珠宝又装满铁箱,把一切该带的东西,如药物、书籍等均堆在桌上。
转了几圈,见没有用以包扎之物,眼睛一转,就转到凌空子身上去了。
凌空子儿秦宝宝骨碌碌的眼睛直盯着自己看,心中又是一慌,只见秦宝宝笑嘻嘻走过来,三下五除二,剥去了凌空子的道袍。
道袍宽大而坚实,用来包东西很是不错。
凌空子忍不住暗自嘀咕:“白衣人离他近,为什么不用他的衣服包东西?”
白衣人此时也和凌空子一样,惊疑不定。
秦宝宝现在不杀自己,想必性命已是无碍,只是秦宝宝会怎样处理自己,却着实想不透。
反正那一定是极为稀奇古怪的方法。
秦宝宝把一切收拾好,把铁箱子拎在手上,道袍包袱背在背上,道:“喂,别偷懒了,跟我出去吧!”
此时,秦宝宝已解开两人脚部的穴道,只是仍制住了“肿中穴”,令两人内力无从施展。
两个人走路可以,却和平常人无异,若想用腿法对付秦宝宝,可就力不从心了。
三个人走上了梯子,从洞口爬出来,秦宝宝趾高气场地走在前面,白衣人和凌空子就像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地跟在身后。
这两个人虽然都不是易与之辈,但一遇到秦宝宝,只得认栽。
秦宝宝走到棺材前,将棺材盖推上、合拢,恭恭敬敬地道:
“老先生,真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又拿了你不少东西,真是不好意思,不过嘛,你人都已仙去,这些俗世的东西是用不着的,白白地放在那里不用,有暴殄天物之嫌,我帮你送给世人,让世人天天念着你的好处,你在西天也一定开、得很,对不对呀?”
他这番话令得凌空子“噗哧!”一笑,白衣人虽然板着脸,眼睛里,彷佛有了笑意。
祷告完毕,秦宝宝带头走出小房间,进入了那条幽长的地道地道深长,但总是有尽头的,终于,他们走到了那个洞口。
秦宝宝刚才在大厅中拿了一根蜡烛,此时点亮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洞口已不知被何人用石块堵死,石块不知有多少,反正用手挖,一个月也挖不完的。
白衣人一见此景,惊呼出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秦宝宝白了白衣人一眼,道:“这就要问你了。”
“问我?”白衣人道:“我难道想死在这里?”
秦宝宝道:“当然不是你弄的,而是你们的人。”
白衣人汗如雨下,绝望地摇摇头,道:“他们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
秦宝宝愤怒地瞪着大眼睛,对白衣人道:“你的人缘一定不好,所以你们的人想把你害死在这里,等我们在这里困死后,他们再挖开洞口,取出宝物。”
他越想越生气,飞起一脚,将白衣人踢了个仰面朝天。
白衣人坐在地上,声音已在颤抖,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凌空子算是三人中最为倒霉的,此时再也控制不住,趴在地上痛哭:“我们一定要被困死了,我们出不去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秦宝宝望着那些石块,也在寻思:“怎么办?”
老板从厨房里出来时,手中端了四个盘子。
开饭店的人大多有一手端好几个盘子的绝活,有人一双手可以端七、八个盘子。
可是,老板这四个盘子都好像端不稳,手抖得很厉害,盘子摇摇欲坠。
卫紫衣飞身上前,从老板手上接过两个盘子,笑道:“叨扰了,叨扰了。”
老板将手中两个盘子放在桌子上,勉强一笑,道:“没什么,让客官久等了。”
卫紫衣此时心中焦躁,对老板的失常表情并没有在意,他坐了下来,取了一双筷子给老板,道:“一起用吧。”
老板脸色一变,忙道:“我还有事,客官自己用吧,我……我去去就来。”
卫紫衣微微一愣,对老板的态度大为不解,刚才那么热情,此时为何这般生硬?
想来老板必有烦恼之事,卫紫衣倒也不放在心上,于是目送老板离去,重新取筷、斟酒,筷子夹住了一个珍珠丸子。
刚把丸子送到嘴边,忽听“啪”的一声,一条长鞭卷来,卷向卫紫衣的手腕。
卫紫衣冷笑一声,反手一夹,夹住了鞭梢,此时他心中有火无处发,遇到袭击,正好发泄。
筷子上已布满内力,鞭子被震得寸寸断裂,一股浑厚至极的内力从鞭上传去。
只听“啊”的一声,门口有人仆地而倒,听声音,竟是一个女人。
卫紫衣回头一看,不由愣住,倒在地上的,竟是梅冰艳。
卫紫衣好生奇怪,急急走了过去,见梅冰艳已从地上坐起,一张粉脸变得惨白,强自笑道:“卫大侠好浑厚的内力。”
卫紫衣心中歉然,他刚才一夹之时,内力如狂涛传出,梅冰艳一定受了内伤。
卫紫衣歉然地扶起梅冰艳,道:“你怎么会往这里?”
梅冰艳声音柔弱,轻声道:“我是来给你传讯的,却正好看到有人在厨房里逼老板在菜中下毒,所以才挥鞭打你。”
“那菜上有毒?”卫紫衣大为震怒。
“不关老板的事,是一个恶人以老板的妻儿相威胁,所以才迫不得已下毒。”
这时老板从内屋急急走出,叫道:“客官,菜中有毒!”
见卫紫衣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说话,老板垂下了头,满脸歉然。
卫紫衣道:“那恶人呢?”
老板涨红了脸,道:“他已走了,所以我才敢来。”他的声音已如蚊子哼了。
卫紫衣一心想追恶人,又担心梅冰艳,便挥挥手对老板道:“我知道这不关你的事,你去吧!”
老板内疚地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卫紫衣沉吟了一下,道:“你这里有没有僻静的房间?”
“有,有,有。”老板有了赎罪的机会,连声答应着。
卫紫衣抱起梅冰艳,不顾店中人骇然的目光,随着老板走入了一间静室。
老板躬身退出,卫紫衣将梅冰艳放在床上,发现梅冰艳脸上已如涂了胭脂一样红。
卫紫衣心中一震,道:“是伤得厉害吗?”
“不是。”梅冰艳欲言又止,心如鹿撞,“怦怦怦”地跳个不停,不好意思面对卫紫衣关切的眼神,索性扭过头去。
此时她心中有如潮涌,起伏不定,想道:“我今生能有缘得他一抱,也不枉此生了,我该满足了才对。”
卫紫衣哪知梅冰艳此时的绮思,以为是内伤过重,或梅冰艳有怨己之意。
他心中歉疚更深,恨不得倾全身之力为梅冰艳治好内伤,却没想到梅冰艳伤固然不轻,心病更大。
当下卫紫衣柔声道:“你且放松身体,我要用内力助你疗伤。”
梅冰艳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卫紫衣已将右手贴在了梅冰艳的后心。梅冰艳觉得一股淳厚的内力从后心源源传来,浑身上下没一处不舒坦的。
梅冰艳痴痴地在想道:“若是这伤永远治不好多好,他就能天天伴着我,天天这样对待我了。”
心中胡思乱想,体内的真力就到处乱窜,卫紫衣柔声道:“不要乱想,收敛真气,免得走火入魔。”
梅冰艳心道:“若是我伤重不治,他一定会内疚一生,一辈子不快活,我岂能害他!”
当下忙收敛心神,卫紫衣的内力已渐渐将梅冰艳纷乱的内力一一调整好。
两人全神贯注地疗伤,不一会儿,已入忘我境界……
忽听有脚步声轻轻传来,门已被轻轻推开,门口赫然站着一个持剑的白衣人。
卫紫衣头上冒着紫气,疗伤已到了紧要关头,此时稍有分心,必然走火入魔。
白衣人的剑,已扬起。
剑光一闪,疾刺向卫紫衣的后心,卫紫衣纵是着急,也不敢分心迎战,他勉强地挪动身形,剑已从肋下穿过。
剑一抽出,血就跟着射出,那血受体内内力之逼,更加如飞矢般冲激而出。
持剑人大笑,连足内力,又一剑向卫紫衣的后头刺去。
这一刺挟带风声,势道极劲,梅冰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奈何深知此时若出击,必使卫紫衣内力无从宣泄,会受重伤,她只得眼睁睁看着剑光闪动。
卫紫衣内力不停催促,想尽快完成疗伤,同时眉头一耸,迎向剑锋。
剑挟巨大内力从卫紫衣肩头穿刺而过,卫紫衣咬牙承受,将剑上力道化为己力,双手一堆,内力轰然而发,梅冰艳立刻坐起。
疗功因一剑之助,得以成功。
卫紫衣更不迟疑,后脚踢起,持剑人猝然不及防,已被这一脚踢出了门外。
剑刃自肩头滑出,剑锋磨砭着骨头,卫紫衣心力交瘁,更加支持不住,软软地倒在梅冰艳身上。
梅冰艳大急,忙一手贴住卫紫衣心处,内力源源不断输出。
卫紫衣内功浑厚,经梅冰艳内力之助,猛然惊醒,梅冰艳此时已是珠泪涟涟。
“你没事吧?”卫紫衣醒过来的第一句话竟是关心着梅冰艳。
梅冰艳鼻头一酸,心中柔情楚楚,不由地趴在卫紫衣肩上“嘤嘤”哭了过来。
卫紫衣强打精神,封住肋下和肩头的穴道,止住了出血,轻轻推开梅冰艳,走到门口。
那个白衣人倒在地上,口中鲜血狂涌,已是气绝身亡。
卫紫衣点了点头,顿感大脑一昏,心神恍惚地见明月、明理、明智冲了过来。
明月叫道:“卫施主,怎么了?”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没事。”
明月、明理、明智得来的消息很是不好。
明月道:“那看见宝宝的人叫李三锤,不过李三锤此时已经死了。”他双手合十,喃喃念着经文。
明理道:“师兄说得不对,李三锤此时未必死了,只不过快要死了而已。”
明智道:“二师兄说的也不对,李三锤根本死不掉,因为我临走时给了他一颗小还丹。”
明理大奇,道:“你给他小还丹,我怎么没见到?”
明智得意洋洋地道:“你的猪眼大而无光,别人就算偷了你的钱包,你都看不到的。”
“放屁!”明理大叫。
明月连忙制止,道:“出家人岂可骂人,善哉,善哉,阿弥陀佛,佛祖莫怪,明理非有心也。”
明智幸灾乐祸地道:“明月说得有理,明理犯了戒律,该送戒律堂处置。”
明理不服,道:“是你先骂我,我才正当反击,要进戒律堂,该你先请。”
卫紫衣被三个活宝弄得头昏脑胀,清了清嗓子,对明月道:“明月,你说说事情的原委。”
明月是三个人中较为持重的,由他来说较为合适。
明理和明智见卫紫衣开了口,只好闭嘴,只是望着明月,大有不服之色。
明理忍不住,悄声对明智道:“明月的口才还不如我好,干嘛要他说?”
明智一撇嘴,道:“算了吧,你连“金刚经”都念不完,还说口才好呢!”
明理气得一咬牙,明智一瞪眼,两个人看上去,似乎马上又要吵起来了。
卫紫衣苦苦一笑,对明月道:“明月,你快说。”
明月清了清嗓子,端容道:“我和明理、明智赶往洛阳城,去找李三锤……”
“不对!”明智忽地插言。
明月道:“明智师弟,小僧又有何不对?”
明智理直气也壮,洋洋地道:“我们去洛阳城时,根本不知他叫李三锤,你说去找李三锤,岂非不对?”
明月点头道:“师弟说得有理,当时我们的确不知他叫李三锤,但现在为了叙述方便,暂且叫他李三锤好不好?”
明智没有说话了,明理抓住机会,小声笑道:“找碴没找碴,反而去了脸。”
明月继续道:“我们一直找到了“太白酒家”,见李三锤正和一个人恶斗,那李三锤的对手是一个少年,手持东瀛武士刀,武功非常厉害,李三锤一招“大流星飞云”式,却被少年看出胸部破绽,一刀刺胸,李三锤急忙撤锤时,因用力不均,被少年横手一挑,将铁锤挑飞……”
明理忍不住插言道:“我们见李三锤危急,立刻冲了上去,虽然我们不想以多胜少,但为了救李三锤,也就顾不得了。”
卫紫衣点头道:“事出非常,不可以常理论之。”
明理听见卫紫衣称赞,洋洋之色溢于面上。
明智哪肯落后,急忙道:“可是我们三个和他也只不过打了个平手,那李三锤在旁忍不住,又冲了上来和少年厮杀,不想少年一个奇招,将李三锤右肺刺穿,那少年还大叫:“少林寺就会倚多胜少,真正丢脸。”……”
明理急忙道:“我和明智大怒之下,责备了他几句,那少年却哈哈大笑,口不迭声地骂个不停,明月欲和他理论,但少年太厉害,抽不出空来讲话。”
他一口气说下来,差点气喘不过来。
明月悠悠地接着道:“小僧见李三锤有性命之危,不愿恋战,奈何少年武功太高,抽身不得,恰在此时,悟明师叔恰好赶来……”
明理接道:“悟明师叔一见少年就破口大骂,想必以前曾吃了少年一次亏,那少年心虚,一见师叔赶到,就越窗而逃,我深知穷寇莫追,就任他去了。”
明智缓过劲来,又急忙道:“我急忙去救李三锤,连声询问,李三锤终于说出秦宝宝在何处失踪。”
卫紫衣心道:“我的老天,说了半天,才说到正点上。”
明理十分激动,慌忙道:“宝宝是在少室山后坡那个瀑市前失踪的,据李三锤说,是被一个道士推下地洞的。”
明智道:“我们一听他说出宝宝下落,立即赶回来,临走时,我给了他一颗小还丹,师叔在那里照顾他,我就和大师兄、二师兄雇马赶到这里。”
卫紫衣一听到“道士”两字时,心中已是一沉,心想那道士定是凌空子了,凌空子和自己有仇,难怪要陷害宝宝,宝宝和他相遇,恐怕是凶多吉少。
卫紫衣心中愁思百转,沉声道:“我们速速赶到少室山后去,快去搭救宝宝!”
此时他心中已是惘然,宝宝纵不被凌空子害死,也会被体内毒药毒死,反正都是一死,宝宝你……
卫紫衣不忍再想下去,大步走出小店。
梅冰艳关切地问道:“卫大侠,你的伤……”
卫紫衣轻轻皱了皱眉头,忍住身上的剧痛,自然地道:“这点伤不算什么。”
明理惊呼道:“卫施主,你受了伤了,啊,流了这么多血,一定很疼对不对?”
他急忙取出小还丹,递给卫紫衣。
这小还丹是治伤良药,卫紫衣感激地一笑,取过小还丹,纳于口中。
五个人遂急匆匆地赶往少室山的山后。
秦宝宝带着两个俘虏又回到了大厅。
此时凌空子和白衣人已成了倒空了的口袋,倒在地上,都望着秦宝宝,希望他能有个好主意。
秦宝宝仍然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笑嘻嘻地道:“你们不用担心啦,我大哥一定会来救我们的,我大哥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
秦宝宝的大哥就是卫紫衣,这在江湖中已是众人皆知,白衣人道:“卫紫衣就算现在来,一天半天也挖不开洞口的,这几天我们就算不被饿死,憋也憋死了。”
须知地洞口一被堵死住,空气就无法流通,人没有饭吃可以几日不死,没有空气,几分钟就会死去。
这山洞虽大,可是因为过于深,空气也就稀薄,如今洞口被堵,空气未必能支撑几天了。
形势是现实的,是不乐观的,秦宝宝紧皱着眉头,思忖着应对之策。
凌空子道:“这里也许会有第二条出路,我们不妨找找看。”
秦宝宝道:“这很有可能,我们再回到底下,看一看除了铁门的房间外,是否还有其余的出口,或许会有生机呢!”
白衣人和凌空子求生心切,连连战斗,秦宝宝俨然是个小领袖,带着两个人重新进入地道。
三个人都持着蜡烛,走下木梯,走到底下一看,不由失望了。
底下除了那间屋子,三面都是墙壁,要想从这里出去,可真是难如登天。
凌空子不死心,在每一面墙壁敲打着,希望能找到一面中空的墙壁来。
白衣人也走过来,两个人拼命地敲着墙壁,秦宝宝忽见凌空子脸上一喜,于是问道:
“小道士,有苗头了吗?”
凌空子喜不自禁地道:“这面墙好像声音不太一样,很可能是空的。”
白衣人闻讯立刻走了过来,敲了几下之后,也面露喜色,道:“嗯,的确是空的。”
他将蜡烛凑近,竟然看见墙上有一个小小的铁环,分明是一扇门嵌在墙上。
白衣人和凌空子大喜,急忙用手去拉那个铁环,铁环已生,吃不住他们一拉,立刻断裂。
两个人并不死心,白衣人取出防身用的小刀,沿着门缝插进去,想把门撬开。
秦宝宝想了一想,一丝古怪的笑容浮现在好看的脸蛋上,微微笑着,道:“你们慢一点呀,待我捂住鼻子再说。”
凌空子和白衣人都不解其意,被求生的欲望所驱使,两人仍在拼命地撬那扇门。
费了好半天劲,门终于被撬开,白衣人狂笑,猛地一拉开门,立刻就有一股冲天臭气扑鼻而来。
白衣人和凌空子齐皆捂鼻而退,不住地用手在鼻边扇风,道:“好臭,好臭!”
“噗哧!”一声,秦宝宝笑出声来,道:“真笨耶,这么大的地方找不到茅房,自然是在这里了,哈哈哈,找了半天,找了间茅房出来,真好玩。”
他觉得好玩,凌空子和白衣人可就失望透了,凌空子飞起一腿将门踢上,愤愤道:“可恶,可恶!”
门“匡当”一关,好不容易看到的希望也就破灭,三个人渐渐觉得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唉!”凌空子一屁股坐在地上,道:“没有希望了,我们注定要活活被困死在这里了。”
白衣人表情木然,可是一双眼也黯淡了许多,望着那扇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秦宝宝道:“食物不成问题,那些药材可供我们暂时活命,只是没有水,就支持不到大哥来救我们的那一天了。”
他对卫紫衣来解救的信念坚信不疑。
白衣人淡淡地道:“卫紫衣并无上天入地之能,他纵有经天纬地之才,却无未卜先知之能,就算他一心救你,找不到洞口又有何用?”
秦宝宝一撇小嘴,道:“我记得凌空子是被人逼下来的,因为他绝不会自己往下跳。”
重提旧事,凌空子好生惊慌,以为秦宝宝要开始报复,他满脸通红地道:“这是现世报应,我是被人用锤子逼下来的。”
秦宝宝道:“那人逼你入洞,是因为你害了我,这说明他见到了我,如果大哥找到他,我们不就有希望了吗?”
他的话,多少打消了两人的疑虑,只是,就算卫紫衣赶来相救,问题是他们不知能否坚持到那一刻。
白衣人和凌空子又想到,卫紫衣是自己的对头,卫紫衣一来,以他办事的方法,自己更无活命的可能。
算来算去,自己仍是死路一条,白衣人和凌空子相视一眼,彼此有同病相怜之意。
两个人的目中都露出了凶光,他们是想先杀了秦宝宝,也好有个人垫背。
两人相视无语,又很快避开对方的目光,内心却已在打算害秦宝宝之计了。
秦宝宝不是神仙,无法测知他们的心理,加之灯光昏暗,看不清两个人的表情。
秦宝宝踱到铁门内,想到“食物部”找些东西来吃,他想酒也算食物的一种,这屋子里应该有酒才对。
从“兵器部”里取了一花枪,他走入“食物部”,在一堆堆垃圾里翻着。
果然不出所料,垃圾堆里有几坛酒,秦宝宝好生高兴,有了这些酒他就可以挨到大哥来救的那一刻了。
于是他大声一喝,道:“小道士,木头人,快来搬东西!”
白衣人和凌空子相视一眼,白衣人低声道:“我们见机行事,一有机会就杀了他。”
凌空子点点头,两个人来到了“食物部”。
秦宝宝一指被他找出来的酒,道:“你们把酒搬出来,酒就是水,有了这些,我们就可以多活几天了。”
要知那时酿的都是米酒,水的含量较大,有了酒,的确就等于有了水一样,不像现在的酒,酒精含量高,一瓶酒半瓶酒精,喝了只会更加口渴。
古人喝酒论,不是因为他们的酒量好,而是因为那时的酒并不醉人,小孩子都可以喝一大碗呢!
见到有酒,白衣人眼睛一亮,心道:“秦宝宝是个孩子,酒量一定不大,如果等他醉了酒,杀他易如反掌。”
他乐滋滋地和凌空子去搬酒,只是酒在他们手中,比平时沉重得多。
他们身上内力被制,无法使用真力,此时体力和平常人无异,搬一坛酒是有一些费劲。
凌空子在想:“杀了秦宝宝之后,见到卫紫衣就好说话了,卫紫衣上次没有杀我,这一次也不会的。”
白衣人却在想:“卫紫衣根本就不认识我,如果秦宝宝不在,就没人知道我的身份,那时或许有活命之机,何况秦宝宝一死,无人制我穴道,十二个时辰后内力恢复,就算卫紫衣知道我的身份,我也不是没有可能逃命的。”
想来想去,还是认为杀秦宝宝有百利而无一害,决心一定,搬酒就更勤了。
秦宝宝从白衣人脸上看不出什么,因为白衣人生就一张木沉沉的死人脸。
可是凌空子的表情他却看到了,秦宝宝见凌空子脸上忽喜忽忧,又强自忍住的样子,立刻认为他在心怀鬼胎。
小小秦宝宝,和卫紫衣在一起那么久,对江湖人的阴险狡诈岂能不知?
沉吟片刻,他心中算计已定,不动声色地跟在两个人后面走出了“食物部”。
白衣人用小刀撬开酒的泥封,这个很平常的动作却费了他很大的劲。
泥封已年久乾透,撬起来很费力气,白衣人想起以前喝酒,只用手轻轻一拍,泥封就应手而裂,是何等风光,何等潇洒,唉,想不到今天却栽在一个乳臭未乾的娃娃手中。
越想越气,恨不得一刀捅了秦宝宝。
秦宝宝背着手在他们身边踱来踱去,像个将军似地巡看自己的俘虏,笑嘻嘻地道:“你们都受累了,现在你们可以喝个痛快,喝醉为止,哼哼,哪个若是不醉,我可不饶。”
席如秀平时高兴时唱的歌已经很难听了,酒醉后唱的歌就更加不伦不类了,不过他的样子实在好玩,这也是秦宝宝特别喜欢灌席领主酒的原因。
所以现在他叫凌空子和白衣人喝酒,就是想看一看他们酒醉后是什么样子。
虽是在这生机断绝之地,秦宝宝还是忘不了恶作剧,毕竟是小孩子嘛,再说这里的玩意儿太少,只好苦中作乐了。
白衣人一听秦宝宝此言,心中一喜,若是自己装醉,趁宝宝不注意时,就可以偷袭了,自己虽然手足无力,但把刀子插入皮肉的力气还是有的。
于是他便低头喝起酒来,凌空子和白衣人一样想法,两个人各抱一坛酒,双手捧着喝。
秦宝宝负手站在他们的面前,心中已在想:“大哥,你可要快点来呀,宝宝好想你呀,还有席领主、展领主他们,你们可好吗?”
卫紫衣和明月、明理、明智、梅冰艳五人飞奔到少室山的后山去,一路上,卫紫衣曾几次慢下了脚步,因为肋下和肩部的疼痛实在太厉害。
尤其是肩部,因被一剑穿透,整个肩部已肿了起来,几乎每走一步就会引起撕裂般的痛苦。
梅冰艳默默地跟在身后,她刚才已用内衣包扎好卫紫衣的伤处,也敷上了药,只是那疼痛是无法止住的,她心中比卫紫衣更疼,恨不得以身相替才好。
来到少室山前,卫紫衣吩咐道:“明月,你去通知悟心大师,请他速派人来,我和明理、明智去救宝宝。”
明月为人稳重,武功、轻功都不错,是传信的最佳人选,明月得到吩咐,应了一声:
“好的。”于是飞奔入少林寺。
卫紫衣等人则抄近路赶到少室山后出。
卫紫衣心急如焚,浑忘了身上的伤痛,少室山后山都是千年老林,林木繁茂,枝干粗大,他急急施展轻功,已将明智、明理、梅冰艳远远抛在身后。
渐渐的,已听到了远处瀑布轰鸣的声音,卫紫衣更加快了脚步,同时目光不停地搜索,希望能看到地洞。
随着身形渐行渐速,刚才包扎好的伤口又开始流血,鲜红的血将身上的紫衣衫染成了红色。
一心挂念秦宝宝的卫紫衣,哪里会顾及到这些,将包扎伤口的布紧了一紧,他的身子不停,继续向前狂奔。
正行间,见到远处林中有白影一闪,接着,卫紫衣听到身后传来了兵器交鸣和吆喝之声。
中间隐隐夹着梅冰艳的责骂声,令卫紫衣不禁停下了脚步。
少林弟子不应该是弱者,梅冰艳剑法虽不高明,鞭法却还不错,料来不应该会出大问题才对。
对于卫紫衣来说,天底下没有比救秦宝宝更紧迫的事情,秦宝宝若真有了个三长两短,他卫紫衣的后半生该如何过?
是以略略一迟疑,他便又继续奔行。
忽地||
无数枚暗器从林中的四面八方向卫紫衣击来,那些暗器或飞镖、或金钱镖、或铁莲子,纷纷──而来。
有的直打卫紫衣的身体,有的封住了卫紫衣前后左右的退路,也就是说,卫紫衣身边一丈方圆已尽是致命的暗器。
当此情景,无论任何人都无法避过所有的暗器了,卫紫衣也绝不可能做到。
几乎是下意识的,在暗器破空声传来时,卫紫衣剑已出鞘!
这恐怕是一个高手的本能吧,卫紫衣用最快的速度拔出了剑,并且立刻使出了”地狱使者”!
“地狱使者”一出,百人莫近,只是此刻卫紫衣是将那些暗器当作了对手。
“叮叮叮”之声不绝于耳,那些暗器竟被逐个击落了,如果将被击落的暗器拾起,就会发现每枚暗器都有一道剑痕。
那么,卫紫衣在这一刹那间剌出多少剑就可以计算了,并且每一剑都刺得那么准确!
这简直是神话了。
最后一枚暗器刚被击中。卫紫衣身形就朝着刚才他认定的一个方向弹射出去。
这些事情说起来颇费工夫,实际上却是在一刹那间发生的,在这里,卫紫衣的反应、武功、轻功,都得到了严峻的考验。
身在半空的卫紫衣银剑平伸,从一棵树中穿过,落在了地上,随着他身形的停顿,一个白衣染血的偷袭者从树上落了下来。
在未落地前,偷袭者已成为一具死尸了。
卫紫衣身形又拔起,从一棵树上穿过,落下,又飞起,几乎毫不停顿地已经飞越过了七棵树。每一次从树上越过,就有一具死尸从树上坠落。
当杀了七个人后,卫紫衣落在地上,却并没有立刻跃起,他低头一看,鲜血已从伤口处汹涌而出,刚才妄动真力,更加剧了受伤的程度,这一次落地后,卫紫衣已感到无力再跃起,甚至于连手上的银剑也有一点把持不住了。
不过他依然卓立当地,抱剑当胸,以一种最具挑战性的姿势静静地站立着。
深知树丛中仍有不少敌人,若是卫紫衣一旦露出受伤的迹象,必然为敌所趁。
林中有凉风吹来,却充满了萧杀之意,被卫紫衣刚才身形跳跃带起落下的枝叶,此时正纷纷地下坠着,落叶缤纷,彷佛万物已凋零,这种景象岂是“凄凉、萧索”四字可以形容。
抱剑当胸,卓然而立,这份气势足以令对手丧魂落魄。
有树叶的“沙沙”声传来,那些隐藏在树丛中的人竟已被卫紫衣吓退了。
“沙沙”之声终于消失了,林中一片寂静,连风吹过也是无声无息。
卫紫衣也无声无息地倒下。
受了那么重的伤,本不能妄动真力的,卫紫衣刚才挥剑击暗器,飞剑杀七人,体力的消耗已然透支,当听到大敌遁去时,一股意志力立刻松散,便倒在了地上。
只是,对手固然会被他刚才无懈可击的身法惊退,可是会不会再来呢?
还有,自己伤重不支,明智他们被敌所阻,一时半刻无人来救,卫紫衣可否能支持到悟心大师前来援救?
卫紫衣被这些纷乱的思绪搅得头昏脑胀,几欲昏昏睡去,可是,深知一旦昏过去后,必然后果严重,于是凭借着钢铁般的意志力和浑厚的内力强迫自己清醒。
伤口的剧痛已在牵扯心脏,浑身的肌肉几乎已经没有感觉,挥剑的手慢慢地伸开,银剑落在了地上。
这种时候,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将叱吒风云、不可一世的卫紫衣轻易杀害。
日色已暮,林中渐渐昏暗起来,黄昏已至,残阳在做最后的无力挣扎,一个人静静地站立在林中的一棵大树下,林中的微风掀起他掩盖双手的长袖,露出一双苍白修长的手。
灰色的衣衫和林中的昏暗几乎融为一体,修长狭窄的刀锋在手中寒光四射。
正处于昏昏然状态的卫紫衣彷佛是被一个无声的声音唤醒,猛然睁开双眼,看到了那个人的面容。
那人正是手持东瀛武士刀,和卫紫衣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灰衣少年。
灰衣少年的双眼黑洞洞的,就像黑沉沉的夜一样毫无感情,卫紫衣静静地看着这双眼睛,没有回避,也没有恐怖,自然得就像一个农夫看着自己的锄头。
“沙沙沙沙”,似脚步声,又似风吹树叶的声音,一群白衣持剑的人已无声无息的包围过来。
领头的是一个双眉入鬓,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中年白衣男子,别人手中都是一柄千锤百炼的长剑,他的手中却空空如也。
白衣男子眉毛一挑,同灰衣少年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灰衣少年不答,只用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冷然逼视着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忽地感到心中一阵发毛,不禁倒退了一步。
灰衣少年缓缓举起长刀,刀尖直指天空,刀柄托在手心,这是日本武士的起手招式。
莫非灰衣少年要动手?是杀白衣男子,还是杀卫紫衣?
刀光一闪,答案立即分晓,站得离灰衣少年最近的一个白衣人忽地扑地而倒,口中发出垂死的呜咽,鲜血从他的咽喉──流出,真是好快的刀!
一刀出手,更不停留,灰衣少年手持沾血的刀扑向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大惊疾退,两名白衣人双双抢出,拦在灰衣少年面前,双剑齐展,拦住了少年的去路。
少年横刀斜削,竟不理双剑的来势,“波”的一声,血花飞溅,两名白衣人的头颅飞向半空。
所有的白衣人立刻冲了过来,将少年团团围住,无数柄长剑闪动,少年人刹那间已处在剑网之中。
卫紫衣勉强坐起,努力将银剑捡起,不想手足酸麻,银剑又滑落到地上,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苦苦地摇了摇头。
灰衣少年之所以与白衣人交战,只不过是想亲手杀死卫紫衣而已,卫紫衣竟在短短时间中两次遇到这种尴尬境地,一代枭雄卫紫衣,竟又成了别人俎上之肉。
转目观看场中形势,他不由微皱眉头,不知怎地,卫紫衣就算是死,也愿死在灰衣少年之手,不知是因为看出少年人的义烈,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所以当灰衣少年在场中渐落下风时,卫紫衣才微微皱了皱眉头。
卫紫去看出,灰衣少年一身武功固然不错,但似乎缺乏对敌经验,尤其是群战的经验。
灰衣少年好像只知进攻,不知防守,是以他每刀出手必有一人倒下,但他的身上也已是剑创累累。
此时林中已是一片黑暗模糊,少年的一身灰衣更是目不可辨,唯有他手中的长刀白得刺目,尚可判断出他的动作。渐渐的,长刀越舞越慢,彷佛少年人已渐渐不支了……
不断有人惨叫、倒下,甚至不时有鲜血飞溅到卫紫衣的脸上,这一战之惨烈,已可想而知,卫紫衣并没有理会脸上的鲜血,他静静地盘坐着,希望能恢复一点力气,伤口的流血已经停止,这是一个好现象,不再流血,就意味着力气可以恢复。
四周刀剑纵横,卫紫衣则潜心运功,渐渐的,肌肉恢复了知觉,手足也已有力气,丹田中一股热气上下盘旋,又左右冲突,终于扩散到卫紫衣的四肢百骸。
此时,场上的战斗,已到了白热化程度,白衣人一个个倒下,而灰衣少年也摇摇欲坠,随时随地可能倒下。
剩余的白衣人和那白衣男子却因天色昏暗,看不清场上局势,只知将手中的剑在身前挥舞,以求自保,若是他们此时乘机出手,灰衣少年是难以支持几招的。
灰衣少年手中刀慢了下来,到最后竟停了下来,停在一片尸体内,静静地看着面前持剑狂舞的白衣人。
他的眼中露出不屑的神情,刚才摇摇欲坠的身体也在风中挺立起来,只要他的力气一恢复,就可以出手一刀要了这些人的性命。
可是那几个白衣人竟一舞一退,越退越远,到最后竟拔足向树林深处遁去。
灰衣少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胸膛,蓦然转身,看着卫紫衣。
久久地凝视着,他忽地迈开步子,一步步地向卫紫衣走过来。
卫紫衣盘坐在地上,慢慢地睁开眼睛,此时他体力渐有恢复,但若要动手却千难万难。
灰衣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卫紫衣,忽地一挥手,刀光一闪,“喳”的一声,将刀插在地上,目光炯炯地沉声道:“卫紫衣,你是否有再战能力?”
卫紫衣微微一笑,道:“你若要杀我,此时正是机会。”
少年胸膛起伏,面色阴睛不定,卫紫衣虽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从他急促的呼吸中,可知少年正面临一个重大决定,卫紫衣是死是活,皆在少年人的一念之间。
“首先要谢谢你。”卫紫衣平静地开口道:“谢谢你使我免于死在那些人手中。”
少年人厉声道:“我和你有血海深仇,自不愿你死在他人之手,我杀他们,是为了要亲手杀你。”
“我知道。”卫紫衣无法想出与这少年有何怨仇,只因创业时期,所杀必多,此时又怎能一一想起,是以他平静地回答,只求少年引手一刀,以求了断。
少年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虽与你有仇,但你此时毫无反抗能力,我纵杀你,也是不义,等你伤好之后我再来找你。”
卫紫衣颇感奇怪地注视着少年黑暗中发亮的眼睛,道:“我若伤好了,你不是我的对手,你若是等,恐怕已无机会。”
少年人冷冷地一笑,道:“武功也是人练出来的,你有这番成就,也是苦练而成,你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好!”卫紫衣颇欣赏少年人的豪气,道:“你既如此说,我不妨等你三年。”
“好!”少年人说完这个字,回头持刀就走。
“等一等!”卫紫衣道:“我有话对你说。”
少年人停下脚步,以背对着卫紫衣。
卫紫衣轻轻地一笑,道:“你的武功属扶桑阳刚一路,猛虽猛,只是扶桑武功大多为进招,在防守上稍弱,须知武功进退都极为重要,不可偏颇才对。”
少年人道:“进攻难道不是最好的防守吗?”
卫紫衣微笑点头道:“进攻的确是最好的防守,但必要时以退为进,化解对方锋芒,趁敌攻而无效,新力末生,旧力已尽时,一刀出手,更可奏效,所谓‘退就是进,进就是退’,正是此理。”
少年人默默地听着,最后缓缓地点了点头,大踏步,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卫紫衣默默地坐在黑暗中,彷佛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卫施主,你怎么样了?”这是明智的声音。
“放心,卫施主武功盖世,不会有问题的。”这是明理的声音。
“可是卫施主负伤在前,体能下降,事情就难说了。”
“哼,悲观主义,对卫施主一点没有信心。”
“求求你们,别吵了好不好,紫衣他……”言末毕已有硬咽之意,却是一个女声。
卫紫衣闻声一震,已看见一群人急急地抢出林中,众人手中所持的火把立刻划破了黑暗。
当先一人,正是悟心大师,他的人未到,浑厚苍老的声音已传来:“卫大当家,老衲受阻来迟,恕罪恕罪。”
卫紫衣静静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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