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
尖锐的声音传了过来,“又不是小学生远足,两支手摆的幅度太大,那看得出威严?”
“哦。”
玛莉重作一次。
“对。就是这样。两手几乎贴近身体。头要端正!好极了…坐在椅子上!”玛莉静悄悄地放低身子。落在椅子上面。
“嗯,还差强人意。”
年过六十的“老师”勉强点头。“背脊还必须更加挺直,而且要做得自然。不错,进步多了。”
“真的?”玛莉问。
“在刚开始的时候,每天看你的动作像在工地挖土似的。”
老师微笑地说,看过手表,“早上到此为止。下午练习签名。”
“是的。谢谢。”
玛莉行个九十度礼。
老师出去之后,玛莉整个人倒在沙发上。
“累死了!”
“怎么啦!又不是干粗活儿?”布斯躺着说。
“与其做这些倒不如洗盘子来得快乐!简直累惨了!”
“可是我觉得你愈来愈有教祖的架势呢!”
“少挖苦人!”玛莉度着眉头。“若不是迫不得已。我真的一点也不喜欢这些安排。”
“我十分中意。”
“那是你,整天游手好闲!只知道睡懒觉,小心发胖哦!我看你该跳有氧舞蹈了。
“狗跳有氧舞蹈?”
“总而言之,这一切仿佛都为了骗人,令人怪不舒坦的。”
这是玛莉来到总部的第三天。
由于正牌教祖仍-留美国未归。玛莉已经以“替身”的姿态接见过三次访客。
尽管保持缄默,遇到人领首点头,对方便感激涕零.而且丝毫末露出破绽,但是玛莉依旧提心吊胆。
为了预防穿帮,每天都必须接受繁琐的“特训”:举凡走路姿势、脚步、面对信徒谈话时的手势、打招呼、回礼时的方式以及微笑,无一不在课程之内。
就连练习签名也是每天少不了的功课,虽然不是演艺人员,不过对于教祖来说,这可是非常重要的工作。
因为单单一张签名的色纸出价数十万元竞购.带回家镶入匾额的信徒大有人在。
玛莉起初拒绝签名。她认为代理签名,卖的是“伪作”,并不是真迹。
可是中山凭着巧口说服了她。
“签名极为重要,万一教祖哪一天生病无法亲自履行义务而又找不到人帮忙的话,该怎么办?”
不间断的练习,而且为了练习到与教祖的笔迹完全一模一样,已经浪费了、知几百张色纸凭心而论,若撇开这些训练不讲,各方面的待遇可称得上优厚。
“无论如何先要制造气氛。”
依据中山的建议,玛莉被分派到一间不次于教祖香闺的豪华寝室。吃的是山珍海味,不仅布斯,玛莉自己若不小心。随时都有发胖之虞。
“上次那个自称是教祖母亲的人不知道现在怎么了?”玛莉说。
“那种人绝不会轻易死心.一定要会再来。不过会再被踢出去‘钱、钱啊!’想来真是悲哀。”
“我们要是缺钱可是活不下去呢!”
“我知道。可是把钱当作目的,和以钱作为手段,两者大大不同吧?”
“哪一种都无所谓啦!钱非常重要才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果然是布斯式的结论。这也难怪,你是魔鬼嘛!”玛莉傲笑着说,“有时我竟会忘记你是魔鬼呢!”
布斯精明地瞧着玛莉。不知怎么的,突然对玛莉这番话感到刺耳。
这时敲门声响起。
“送食物来了。”
门的另一侧传来服务生的嗓音。
“啊,请进!”
玛莉慌张地站起。拉平裙摆。
那个穿着像餐厅小弟的年轻人推小餐车进来。
“等你好久了。”
布斯迫不及待靠了过来。
“谢谢你。”
玛莉说,“剩下的我自己来。”
“好的。”
铺好餐巾。把菜肴端到桌上。
“请慢用,过一会儿再来收拾”鞠了躬正要出去。
“等一下!”
玛莉唤住了他。
“有事吗?”
“你……在我来到这的时候叫我‘加奈子’”
“是、是吗我不记得了。”他似乎很紧张。
“别怕。有许多人也叫我‘加奈子’”
“啊?”
“请坐下。”
年轻人稍微犹豫,最后还是坐下。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加东晃男。”
“不要那么拘束,我又不是真正的教祖。”
“嗯”,松了口气,加东晃男显得自然多了。
“加奈子是本名吗?”
“教祖吗?大概是吧……我也没有直接见过教祖,只是远远望过。”
“哦。可是自称是母亲的人误认为我是加奈子。”
加东升男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说:“母亲?加奈子的妈妈来过?”
“嗯,你认识她吧?”
“不很熟……以前曾见过。”
“你和加奈子是……”
“从前可以说是她的男朋友……虽然是我的单恋。”
“交往过?”
“约会过几次。我是大学生,功课繁重,所以不很频繁。”
“加奈子为什么来
“我也不知道。如果教祖真的是加奈子,我想她是离家出走。她的父亲欠债潜逃在外,母亲则乘机找小白脸,加奈子很难忍受她的家人。”
“换成是谁都一样吧!”
“有一天加奈子在前往学校途中突然失踪了。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某日当我在大学餐厅看着电视,看到教祖……”
“以为是加奈子?”
“我办了休学混入这里,可是始终没有机会接近她。”
加东晃南说:“总而言之我只想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加奈子……”
“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玛莉说:“我叫玛莉。这支狗叫布斯。”
“布斯?很典型的狗名嘛!”加东晃男笑了起来。
“又不是我自己喜欢取这个名字!”布斯略有愠色。
“加奈子的母亲是个寡廉鲜耻的人,”加东晃男摇摇头。“女儿失踪之后并没有报警搜寻。”
“哦。”
“哎呀,我不能不走了!”
“抱歉,浪费你不少时间。”
“不。我不怕挨骂。”
说着,加东晃男站得挺直,“告辞。”
深深鞠躬后便离开。
“他好令人感动,是不是?”玛莉钦佩地说。
“是吗?”
“追求女友竟追到这种地方。连大学也休学了,他一定很爱加奈子。”
“我才不这么认为。”
布斯不屑地说,“搞不好他和那个女人是一丘之貂。”
“为什么?”
“也许他想做教祖的丈夫,以便捞一笔横财……”
“真受不了你,难道你只能想到歪的地方?恋爱可是非常神圣呢!”
“神圣?就算是,因为爱情而去杀人放火,愉盗掳掠的犯罪比比皆是,那又该怎么解释?”
“这两者不能混为一谈。”两人斗着嘴,但还是拚命吃眼前的美食。
突然一阵匆促敲门声响起。
“对不起,打扰你吃饭。”中山进来。
“不有事吗?”
“临时有访客。”
中山说。“本来预订下礼拜,那时教祖就回来了。可是对方行程变更,非改今天不可。”
“那么……我该怎么做?”
“你去接待他。”
“只要静静坐着就可以吧?”
中山摇头:“这次情况特殊,来者的身分不同。”
“可是。”
玛莉话讲到一半。
“中山先生。”
水科尚子闯了进来:。“听说直升机已经出发飞向这边来了。”
“还有几分钟了。”
“差不多二十分钟后抵达。”
“二十分钟……”
中山下定决心,“好,你去换衣服,准备迎接贵宾。”
“是。”玛莉仓促喝完茶,回答说。
“我留下来帮忙。”水科尚子说。
“拜托你了,我去集合干部。”
中山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
玛莉从未看过中山像这样如临大敌般魂不守舍。
“快,发什么呆呀!”水科尚子催促道。
“哦。水科小姐,到底是谁要来?”
玛莉把身上的衣服卸下。
“是你认识的人。”
“我也认识?”
“嗯,日本总理大臣!
布斯汪汪地吠叫起来。
电话……
“啊?电话?拜托!怎么打到这来?”
本来以为在这种地方不会被电话骚扰的。没人在吗?谁去接下电话嘛!加奈子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由于时差关系.生活作息与睡眠全都颠倒,尚未能适应。到了稍微习惯的时候,恐怕又将返回日本。
加奈子在床上葡-前行,伸手抓起那个响个不停的电话听筒。
“喂……”声音有气无力。
看看旁边,连名字也想不起来的男人正张着嘴巴,睡得死死的。昨晚非常雄壮,孔武有力的猛汉,一到早晨阳光照拂下,也不过是略显龌龊的无趣男人罢了。
与这种男人上过床了啊?惯常的悔恨涌上心头。
“喂!”
那头传来含混不清的声音。
“谁啊?”
加奈子叫了起来:“是哪位?”
“你被抛弃了……”
“什么意思?”
“你在美国这段期间,教团秘密地栽陪一位你的替身哟”
“我的什么?”
“你就要无声无息消失了。”加奈子睡意全消。
是来自日本的电话,可是认不出是谁的声音。
“谢谢你的忠告,”加奈子说:“我会小心的,不久就要回国。”
“首相来了。”
“谁?”
“首相,金板首相。”
“首相的访问应该在下礼拜呀!不是在他外出旅游之前?”
“提早了外出旅游,”那个声音说:“你不妨调查看看。”对方似乎在窃笑自己的无知。
“现在首相正在本山呢!”
“趁我不在的时候?”
“反正有替身,你在不在都无所谓……”
“混帐!”
加奈子怒吼道,“你到底是谁?”
“呵呵呵……”对方一阵低笑,挂断了电话。
加奈子沈默半晌,呆呆地望着电话,然后耸耸肩。
“莫名其妙!”
原本想再钻进被窝,但是看到旁边躺着的男人,突然觉得恶心,于是打消念头。
加奈子打开隔壁房门。
“送那个男人回去。”向睡眼惺松的女仆说道。
“是。”
臃肿年轻的女仆从刚睡过的沙发起来,“请问要再一次……”
“一次便已足够。”加奈子摇头,“我现在要淋浴,趁这时候赶他出去,别忘了付他钱。”
“是的。”
加奈子使眼色促女仆去唤醒睡得像死猪的男人,自己则闪入浴室。
淋浴虽然心知道这样并不会使心情清爽些,可是,总比不淋浴好。
加奈子疲惫极了。几乎每晚未曾舒服地睡个好觉。究竟过了几个月?
自从当上“教祖”起初那段时期颇为犹豫,做这种事好吗?然而被数万信徒簇拥欢呼时的快感却令人依依不舍,有谁,除了信徒之外,会仅因为看到自己便丧失语言能力,感动得无以复加。
这种快感有如吸食大麻,一日一品尝过那飘飘欲仙的滋味就再也戒不掉了。
但是为了这快感。加奈子亦付出相当的代价,繁忙的事物接连而来从未间断过。几乎与偶像明星并无二样。
肉体疲惫极了,可是加奈子却非常满足。教祖的“功能”或多或少充实了加奈子空虚的心灵。
不过在有得必有失的定律之下,加奈子回复自我的时间即由“教祖”复归平民身分的“加奈子”的时间几乎没有。而加奈子往往便藉和陌生男人共度一夜来排遣压力。
当头脑完全清醒的时候,冷不防又想起刚才的电话。
“我的替身?别开玩笑了!”
“怎么容忍得了两个教祖存在的事实?我一个人当教祖便绰绰有余!”
仔细回想,刚才的电话似乎不是空穴来风,在对方的话语中隐藏着些许的真实。
“已经不需要你了……大概会销声匿迹吧……”
“别当我是傻瓜。”加奈子喃喃自语。
于是,出了浴室之后,加奈子立即拨了通电话到日本,目的地不是教团总部,而是首相的秘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