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更新时间:2013-11-23 本书阅读量:次
| 实际上，小芋在X城打工很辛苦，她父母以为X城的钱就像地上的落叶，一搂就是一大把，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托人捎信让小芋往家寄钱。 小芋她们跟张梅刚到X城时，收入并不高。张梅把她们介绍给了玩具厂和服装厂，都是些粗加工行业，不需要什么高深技术，稍加培训即可上岗，很适合她们。缺点是劳动强度大，收入低。一些小姐妹看到张梅吃得好穿得好，而且工作也清闲，很是羡慕她，想跟着她去做。张梅淡淡一笑，说：“你们刚从农村来到城市，做我这一行业还不适应，等你们在这里呆个一两年，适应了再说吧。到时想跟我做，我就领领你们，不想跟我做，就自己发展，我刚来时也是和你们一样，在这种小厂子里做活。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也不骗你们。” 小芋分到了服装厂。先是做三个月的学徒工，就是岗前培训。这种岗前培训说白了其实是这类小厂子的一种潜规则，是盘剥新工人的一种手段，让她们白白为厂子出三个月的力，三个月后，如果厂子实在缺人，就留下她们，如果不缺人，随便找个借口把她们打发了。 小芋运气还算不错，三个月后，厂子里把她留下了。只是那三个月真的太难熬了。那期间，厂子里只发给她们少的可怜的生活费，除掉一日三餐，基本所剩无几了，如果不是厂子里免费提供住宿，她们的收入连房租费也交不起。但是小芋还是从牙缝里硬是省出了一些钱，一部分寄给家里，余下的一点就寄给了申肖锋。 小芋心灵手巧，学东西快，转成正式工不多久，就成了厂子里的骨干，收入比原来高了许多。厂子里发钱是按计件的，做得多，合格率高，钱就发的多。每到月底发工资的时候，和小芋同一车间的几个女工都酸溜溜地说些风凉话。小芋领到的钱比她们高出一大截。 小芋表面上装着不在意，实际上心里高兴的无法形容。她太需要钱了，比任何人都需要，就像她老家干旱的黄土地，无论下多么大的雨，还是觉得饥渴，因为土地早已干透了。 虽然工作辛苦，但小芋很知足，每月都能按时领到钱，她老家那些在政府里上班端“铁饭碗”的公家人也是每月领钱，让老百姓很是羡慕。现在想想他们也不过如此，况且领到的钱也不比他们少，有时每个月领的还比他们多一点。 每次领到钱，小芋总是一个人悄悄地一遍又一遍地数，担心钱发的不够是一方面，她更喜欢的是那种数钱的感觉，那是自己辛苦一个月的成果，抚摸着钱好像一个母亲抚摸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倍感亲切。 数完几遍后，小芋就到邮局，把钱分成两份，一份寄给家里，另一份寄给申肖锋，恋恋不舍的，那感觉真像一个母亲把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一样。 小芋住的是集体宿舍，闲暇的时候，那些和小芋年龄差不多大的也是从农村出来女孩们嚷嚷着出去玩。X城这个大的无边的光怪陆离的都市深深吸引着她们，平时她们整天呆在监狱一样的厂子里，大门都出不去。她们好奇，总想看清楚这个笼着一层面纱的大都市到底是什么样子。一旦有空闲时间就相互约着出去转转。 小芋坚决不去，即使出去，她也宁愿自己一个人出去逛逛便赶紧回来。小芋知道，她们出去一玩，肯定会忍不住买一些衣服化妆品什么的。而且她们自己买也就罢了，却偏偏怂恿别人也非买不可。她们怂恿地很热情，有些强迫的意味了，不买就好像对不起她们，买完了再相互比较，吵吵嚷嚷的看谁买的好，谁买的贵。 小芋也喜欢漂亮的衣服，精致的化妆品，这个年龄的女孩把美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她怎么能不喜欢呢？但她不能和她们比。她们可以为了喜欢的衣服把一个月的工资花光，不够了甚至可以跟家里要。小芋不能，她很清楚，她没钱了就只能挨饿，她的钱没有一分是多余的，领到的钱再多也不会多余。 两个无底洞似的深渊时刻在等着她用钱去往里填。 为了避免尴尬，小芋采取“躲”的办法。她总是能找到各种冠冕堂皇光明正大的借口使她们不好意思再邀请她。 小芋的借口顽强地保护她脆弱的自尊。有时候，小芋也觉得她这种生活很苦很累，但她很快就能找到排遣苦和累的方法。宿舍里其她女孩在谈论衣服好坏的时候，小芋就躺在床上装着休息，不参与讨论。她把苦和累熔进对申肖锋的思念中，苦和累就变成了思念和期盼，变成了希望和爱意。 聚会是张梅发起来的。小芋刚刚回家见了申肖锋回来的第二天，她出去买东西，在回厂子的路上看到了久违的张梅。张梅穿着妖艳，还抹了口红，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招摇地朝她摆手，一边还大声地喊着她的名字。不知怎么的，小芋觉得张梅的打扮很别扭，在农村，她看上去像个城市人，在城市里，她反而更像一个乡下人，无论她怎么打扮，都散发着浓浓的土气和俗气。 张梅的豪爽性格一点也没变，见了小芋亲热地搂着她，大声地说着如何想她们几个小老乡，数落她们为什么不和她联系。小芋只是笑着，并不答话，其实想答话也答不上。张梅那略带男性的嗓音如决了堤的洪水，滔滔不绝地倾泻而出，小芋只有招架的份。 末了，张梅说后天约上其她几个同村的老乡在一块聚一聚，顺便给她们介绍一个人认识一下。还特别强调：“放心，我请客，不用你们花钱。”最后这句话弄得小芋不好意思了，让她无法拒绝。 小芋她们几个和张梅一块来X城以后，各自在各自的地方上班，平时几乎没什么联系，张梅这么一提，小芋突然觉得很想她们。 聚会时，人都到齐了。小芋发现，除了张梅之外，其她几人和她一样，没什么大的变化，穿着朴素，神情畏缩，胆小拘束，仿佛被什么东西压着，放不开，乡下人初次进城，都是这种神情。 张梅在城里呆得久了，很放得开，和在老家一样说话办事风风火火。来得人当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和张梅一块来的男人。这个男人就是张梅要介绍给她们认识的人。 “这是我男朋友。”张梅说，说得干脆利落，丝毫也不扭捏，语气里张扬着自豪。“她们就是我经常给你说起的同村的小老乡。”张梅又指着小芋她们说，男子微笑着，频频向她们点头致意。 张梅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小芋心里想，要换成小芋，她绝对不敢把申肖锋这么介绍给她们，当然，她也不会把申肖锋带过来，至今，她们也不知道她和申肖锋的关系。 刚开始，大家还很拘束，吃到一半，气氛就活跃起来，大家亲热地聊着，说着自己的经历。男子也随便起来了，不像刚才那么严肃了。他不时地甩甩自己的染得焦黄的长发，那长发随时都像瀑布一样滑落下来遮住眼睛。他和张梅毫无顾忌的嬉戏打闹，一会儿搂搂张梅，一会儿又捏捏张梅的胳膊什么的，张梅一边笑着躲闪，一边骂他“你这条狗”。小芋一下子觉得这人很轻浮。张梅这么找了这么一个人？ 男子安静了一会儿，对小芋她们说：“以后你们在X城遇到什么麻烦，找我就是了，我帮你们摆平。”其她几个女孩听了齐齐地发出“哇”的一声，眼睛里流露出崇拜的光芒。 男子似乎更加得意：“放心，在X城没有我摆不平的事。” 小芋心里嗤之以鼻，这话更加深了她对男子轻浮的看法。X城那么大的都市，你拿什么去摆平，你也不过是个打工的罢了，说不定你现在也靠张梅养着呢。再说，你要真有那么大的能耐，怎么会看得上张梅？ 小芋禁不住拿他和申肖锋比较起来，男子轻浮，申肖锋沉稳；男子张扬，申肖锋内敛；男子浅薄，申肖锋涵养；更重要的是，男子不会有什么好的前途，而申肖锋前途光明。小芋甚至想象着申肖锋大学毕业，找个好工作，就可以做一个有尊严的城里人。 这么一比较，小芋顿时产生了对张梅的优越感，以前她崇拜张梅，现在反而觉得张梅可怜了。 回到宿舍，小芋睡不着，躺在床上回忆着饭桌上的细节，在一遍遍的过滤各种信息以后，小芋终于知道了张梅在一个叫做“天堂KTV”的地方上班，那个男子则在那里做保安。 “KTV”是什么地方？小芋心里想，刚才张梅结账的时候，小芋看到她的钱包里塞着厚厚的一沓钱，足有好几千，那个地方的钱真的这么好挣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