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枫轩 > 小说 > 逍遥游

第四十二章 伏虎斗双姣 气雄绝岭探奇为一剑 身陷迷宫

  不过燕凌云,却闻言漫不经意的,一面口称:“陆老英雄放心,晚生理会得!”

  一面目视八手天王,点点头答道:“有何不可!不过我劝你还是留几成功力,否则就同不了金家寨呢!”

  说来“朱砂掌”这门功夫,又名“红砂手”,属于阴功之一。狠辣无比,能伤人于不知不觉之间,无药可治。

  亏得燕凌云,在括苍山古洞,曾涉猎各家典籍,深知自己六阳真气,正是这种毒技克星,所以有恃无恐,并不介意。

  同时老贼金四海,经验丰富久经大敌,目睹对方毫无惧色,也惟恐掌出无功,反受其累。

  是以一声狞笑,更不打答,便暗运六七成功力,缓缓向前推出。

  如照往常,他这种无形劲气,只要一沾敌人,对方就腑脏伤损,不支倒地。

  可是今天,却透着十分古怪!

  不但敌人浑如不觉,而且自己反被对方相迎一挥手,顿感心头大震,五衷如裂,宛如身在火池之中,炽热如焚,真气齐泄。

  连念头都没有来得及转,就二目金星乱暴,摇摇欲倒,支撑不住,神魂皆颤。

  亏得乃女见状,慌不迭飞身掺扶。

  一时慌得群贼,个个汗流浃背,呆若木鸡。

  于是燕凌云,又微微一笑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小生今日体上苍的好生之德,仅略予薄惩,不为已甚,以观后效,请吧!”

  自然他这等声威,何人还敢再战。

  惟有那赛杨妃金芸娘,一脸幽怨之色,回身柳眉一扬向燕凌云忿然问道:“相公既有这种奇才异能,怎的灵姑姊被掳,就狠心不肯援手啥?”

  在她大约以为这种质询,极合情理。

  可是却不知这正乃燕凌云的心头创痛。

  只见他,闻言登时勾起旧恨,焕然俊眼一翻,冷笑道:“这乃是吴霸贼子之事,少爷何用越俎代庖,你也不妨代我传言,半年以内,设或祝灵姑有三长二短,洪泽湖那班水寇,别想有一个活命!”

  并且这时群贼,已扶拥两个身受重伤的同伴,向外奔行。

  故而赛杨妃,也只好默默无语,腰肢一扭,垂首随众而去。

  更是幕阜闲人陆羽,眼见一场横祸,已化险为夷,慌不迭抢上前,对燕凌云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地道:“寒家何幸,得承燕少侠相救于危,消去灭门之灾,此恩此德,小老儿谨先致谢!”

  燕凌云,也深以今日做了一件快心事为慰,闻言赶忙答礼,连道:“陆老英雄别挂齿!

  武林人相助,乃是本份,晚生何敢当谢!”

  同时,平江女侠陆秋芳姑娘,以及花刀手温良,亦喜不自胜,双双趋前重新见礼,赞不绝口。

  且马上肃客同厅,继续畅叙。

  不顷刻,汨罗山庄,就一扫午前那种悲壮凄凉的气氛,重现欢忻蓬勃景象。

  尤其全庄赶回的老少,全把小侠燕凌云,奉若神明,争相礼敬。

  只是他自己,却仍以失剑尚无线索,颇不开怀。

  不过这种事,在身为地主的幕阜闲人陆老,一听经过,仅略作寻思,便肯定的说道:

  “依老朽看来,少侠所失之物,八成是九宫山之人所为!”

  花刀手温良,并接口向乃师急道:“是了!前晚徒儿道经平江城,还发现赛时迁祖武在彼,准是他干的无疑!”

  马上陆老,又对该处状况,就所知加以详述!据传闻九宫山上,有一所“迷宫”,主人自称“百花宫主”,党羽多半都是女人。

  他们不仅武功个个高强,而且还精擅法术。

  只是并不在江湖上走动,和一般黑道白道,也无来往,所以极少人知。

  有人说是“白莲教”余孽,有人又说是南海派的别支。

  彼辈在外走动的几个人,诸如赛时迁祖武,又行踪诡秘,纵是多年至交,亦从不吐甲,谈山中之事。

  因此究竟是什么来历,内情如何,实难探悉。

  年前曾有几位好奇的武林人,闻风而往。

  但结果,有的是不得其门而入,有的是一去不同,至今还是个谜。

  加上地当赣鄂之交,修水上游,山区险峻,峰谷回环,杳无人烟,毒蛇猛兽颇多,居民皆视为畏途。

  也唯真如此,所以陆老父女,感恩心切,惟恐小侠燕凌云独去涉险,决意要陪同前往一试。

  并说急也不在一天半日,坚留暂住一宵,从长计议。

  当然,这一线索如果属实,确是十分棘手。

  于是燕凌云,暗中深思熟虑了一番,便摇摇头答道:“老英雄盛情心领,既然九宫山此去不过一两百里之遥,晚生本是顺道,就便访查,大约还不致有失,且有约黄山,时不我与,也不再打扰府上了!”

  随又取出神机妙算所赠红玉八卦,向花刀手温良笑道:“小弟倒拟劳请温兄一次,盼持此物,前往武汉八环庄,面见通天掌钮冲,告以在下失剑经过即可!”

  在他因为,一则是不愿施惠受报,连累陆家老少无端树敌。

  再则深觉此剑既是玄阴门中信物,反正自己无意投入该派,此行如若无功,由他们寻获,也可从此免去冷老翁婿料缠的借口了。

  更马上匆匆辞别主人,单身上路。

  这时天色已届午未之交。

  他立刻展开身形,循适才幕阜闲人陆老所谈途径,直溯幕阜山脉主干,向东奔驰。

  好在燕凌云近来山行已惯,又际此大地回春的季节,阳光普照,处处饶有生机。

  因此足下如飞,仅半日时光,不知不觉的,就走了百十乡里。

  且于绵亘的峰岭上,目睹日落月升,一边是红霞漫天,一边清辉耀眼,东望长江如带,恍如人在画图之中,愈感精神百倍,索性披星戴月前进。

  如此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一直到眼见东方又泛曙色,才就近在一块崖石上小憩,略进所携的干粮肉脯。

  并趁此天地阴阳交泰之时,瞑目调息,不一刻便物我两忘,心地空灵,与大自然浑为一体,进入无限玄妙之境。

  及至气转十二重楼,四肢百骸有无比的舒畅,睁目再看之际,早已朝阳金光万丈,又是一日了。

  更环头四外,发现自己乃存身在一座插天的峻岭之上,左右群山簇拥,罗列有如儿孙,景致十分雄阔美好。

  同时偶一俯瞰,却入目十余丈外,竟不知何时,踞伏一头斑烂白额猛虎,和一只满身黑毛,长臂过膝,貌相狰狞的巨猿,正在大睁着四颗铜铃般的凶眼,仰面眈眈而视。

  如此情形,顿使燕凌云不由暗吃一惊!心想:“亏得自己坐处恰为一座高耸的危石,地势极好,否则昨夜无备之时,实在不堪设想,真是险矣哉!”

  不过他,随即脑际泛起上年曾于卧龙岗,以及括苍山古洞,屡斗灵兽金毛狒经验,马上便心头安定,对眼前猿虎,毫无惧色。

  只一味盘算,不知何处是九宫山?还有多远?自然,此间既在万山丛中,又无人可问。

  要想查明途径,确非易事。

  半晌,只好摇摇头,立起身形,准备继续东进。

  不料事情端的古怪?

  小侠燕凌云不动犹可,这一起身举步。

  登时便陡见坡间猿虎,同声怒吼,飞纵扑来。

  尤其这两头巨兽,威势奇猛,张牙舞爪,挟一片腥风,一跃数丈,彷佛都要争取自己这个猎物,双双不约而同齐上。

  燕凌云见状,也突然泛起童心,立刻不慌不忙,先左掌微用几成功力,劈出一股劲风,封住黑猿来势。

  然后蓦地身躯疾起,宛如一只苍鹰,盘空一个大旋回,反直向虎身上落去。

  不清说,以他如今的功力,区区一头大虫,那在话下-

  但见果不其然,燕凌云就轻描淡写的跨登虎背。

  并左手抓紧其颈项上毛皮,运力向下略沉,哈哈一笑道:“你这孽畜,竟敢来犯少爷,还不乖乖的降顺,为我暂充坐骑。”

  敢情他是存心要就机伏虎代步啊!

  此际,这只白额猛兽,在他数千钧神力镇压之下,已口吐白-,凶威尽敛,挣扎不得。

  而且连一旁巨猿,都见状现出畏缩之态,欲前又却。

  于是燕凌云,不禁满心得意,颇有顾盼自豪之慨,暗忖:“自己以一介书生,年来闯荡江湖,虽未能得遇明师,竟也有如许成就,果是皇天不负苦心人,所待不薄了。”

  这原仅是一刹时之间的事。

  可是正当他,拟即催虎而行之际。

  却又耳闻不远林中,猝起两声娇叱,如同一道闪电,随声飞出两位白衣仗剑女郎。

  只亲对方,全是面目姣好,身材婀娜,秀发齐肩,十分动人。

  最是小侠燕凌云,这时眼见有人出现,不由心头一喜,暗道:“八成此地就是九宫山,敢情好,这倒免了自己盲人瞎马的寻找了!”

  且见为首的少女,一落地,便长剑一指轻喝道:“那来的野小子,竟敢伤咱们家的神虎,还不快快束手就缚!”

  别看这位姑娘,年纪不大,但口气,却凶来稀呢!因此燕凌云,听来颇觉刺耳,于是依旧安坐虎背之上,先打量了二女一眼,然后俊眉一扬,淡淡的反问道:“若是小生不束手就缚呢?”

  随又不待答言,冷笑道:“哼!既有主见,我倒要问问你们为何养虎伤人了?”

  他针锋相对,一点也不肯示弱。

  一时只气得那发话的少女,杏眼圆睁,马上长剑一摆,一面口喝:“倔强的野小于,姑娘就先让你尝点厉害再说!”

  一面玉肩微动,便人如掠波燕剪,剑化天矫神龙,顿起一道漫天的寒光白影,直向燕凌云当头罩下。

  不仅身形俐落,出手凌厉,而且功力火候,全不等闲。

  只是尽管如此,但小侠燕凌云,仍然不放在心上。

  并双膝一夹跨下白额虎,腾起丈外,闪过来势。口中轻喝道:“好男不和女斗,快唤你们家大人出来!”

  这种话,在他本因近来常为女孩儿家料缠,常感心烦,故未考虑轻重,脱口而出。

  可是听在二女耳中,却无异是被极度轻视,试想怎能忍得。

  但觑他语音未落,那两位白衣姑娘,便娇叹满面,更不答话,双双齐上,一双剑化为两条白虹,银光飞洒,如同狂风骤雨,疾卷而来,好不狠辣。

  于是燕凌云,也喝声:“来得好!”

  马上一拍坐下巨虎,在剑光丛中,兔起鹘落,到处乱窜。

  且人仗虎势,虎助人-,腥风四溢,吼声连天。

  一任对方屡出绝招,两面夹玫,仍兀自莫可奈何。

  这真是一场从所未见,别开生面的斗法。

  尤其那头白额虎,如今竟服服贴贴,顺从新主,宛如一匹久经战阵的良马,指东东奔,指西西扑,欲止则止,欲进则进,无不悉如人意。

  故而燕凌云,越发兴致勃勃,蓄意卖弄。

  直搅得二女香汗淋漓,依旧占不到半点上风。

  也惟其如此。

  所以小侠燕凌云见状,不由朗声一笑道:“你们厉害,也不过如此,小生见识了。”

  并立又一夹巨虎,跳出圈外,目视二女续道:“二位如果嫌累,不妨歇歇再来,在下反正调教这匹坐骑,无不奉陪!”

  他好整以暇,如若无事。

  是以那两位白衣少女,一时倒被他折腾得啼笑皆非。

  只好双双横剑并立,怒目而视。

  半晌,那年长的姑娘,才又开口娇喝道:“你这野小子,有种就通个名来!”

  显然她们此刻,已恍觉来客不是常人了。

  燕凌云也慢条斯理的答道:“通名就通名,那还要什么有种没种,真是妇人之见!”

  接着更微笑摇摇头道:“有道是强宾不压主,二位姑娘总该有种,你俩就先报个门派名姓如何?”

  如此之言,其中颇含激将之意。

  因此对方另一个白衣少女,立刻忍不住,一撇嘴冷笑道:“姑娘们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乃本山百花宫主座下,浔阳龙女上官萍,女飞卫上官碧是也,难道还怕你不戍?”

  果然恰如燕凌云所料,竟误打误撞,找到了她们巢穴。

  同时正于此际,又由侧方崖后,转出一位年将半百,火红脸,方面大耳,背插长剑,文士装束之人。

  且步履轻捷,一到就巨目直视燕凌云,沉声问道:“咱们九宫山,与人无忤,与物无争,足下来此何事?”更略作停顿,看了二女一眼又道:“既然小女已报名姓,老朽也不妨相告,我就是人称九宫剑上官云便是,请快报出门派,随同入宫听候发落,此间从不容人撒野呢?”

  这老家伙,虽是语声尚颇温和,但言辞之间,却充份显露出,一副咄咄*人之态。

  原来他们竟是父女三人。

  是故燕凌云,也就傲不为礼,冷冷的答道:“小生淮南燕凌云是也,来此何事,尊驾不妨问问你们那位老偷儿赛时迁祖武便知!”

  随又俊眉轩动,鄙夷的绩道:“哼!你们九宫山,纵人窃剑,纵虎伤人,这等无争无忤,江湖上远不多见呢!”

  照说他这种极不客气的反唇相讥,对方必难忍受。

  可是不想事实却不然。

  只见九宫剑上官云,闻言面上反现惊喜之容,顿时前恭后倨,双手一拱,呵呵大笑道:

  “原来是名震武林的怪书生燕少侠驾临,失迎,失迎!”

  并立侧顾乃女喝道:“你这两个丫头,还不快入宫禀报,等待何时!”

  接着又目视燕凌云续道:“敝上耳闻燕相公之名,屡欲遣人迎迓,只苦不明侠踪,今日何幸翩然莅止,真乃天意了,哈、哈、哈!”

  自然人家既以礼来,燕凌云也就不好再安坐虎背上不动。

  于是迅即纵身下地,抱拳单刀直入的答道:“在下乃江湖上无名小卒,不敢有当挂齿。

  此次也无暇奉扰,敬盼转陈贵上,即刻赐还失剑,俾免彼此有伤和气是幸!”

  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把这班人当作好人,试想怎肯相交。

  而且九宫剑上官云,耳听人家一再索剑,顿时若有所悟的答道:“哦!原来那柄神物,乃是燕相公防身之宝,这就难怪了!”

  更又呵呵一笑道:“太好了,太好了!这是天意,少侠要走,只怕不能呢!”

  并突然面容一敛,正色道:“老朽不妨实告,敝上仍是一位待字闺中的奇女子,正在择人而事。

  自闻燕少侠在江湖上所行那些惊天动地之事,心仪已久。今日只要你如她的誓言,通过此间迷宫,取得神剑,便是本山之主了呢!”

  这又是一宗新鲜的奇事!

  在别人自是闻而色喜,求之不得。

  但燕凌云,耳听这种话,不禁眉峰一蹙,淡淡的答道:“小生已有妻室,无意这等艳福!”

  且迅又双眉一扬,面色微沉道:“在下要的是失剑,别无他求,稍时若果借故刁难,不原璧归赵,那就莫怪我要放肆得罪了呢!”

  不过九宫剑上官云,却闻言微笑不语。

  并于此际,陡见岭下,一连串五彩旗花冲天而起。

  同时有人高呼道:“上官香主听令,快引导来宾入谷!”

  九宫剑,也立忙拱手道:“敝上已经得报,请少侠移玉一叙,尊事如何之处,届时自有分晓!”

  当然在这种情形下,燕凌云也就不愿示弱,马上随同前往。

  更走下岭来,便远见一座四山环抱的幽谷。

  周围广约十余里,其闾突起许多小山峦,树木青葱,绿茵满地,溪流如织,景色十分怡人。

  只是不见一幢房屋,一个人影,颇是古怪。

  大约经过一盏热茶光景。

  忽然上官云,又拱手笑道:“老朽仅能引到此处,恕不奉陪了!”

  看情形,似乎还有什么蹊跷。

  加上九宫剑,不待答言,便闪入附近一片翠竹丛中,一晃无踪。

  最是一眨眼,蓦地附近就景象齐变。

  并且这时燕凌云,亦顿有所觉,恍悟谷中乃有埋伏。

  于是迅即收摄心神,展目细看。

  发现此间竟是天生的一座奇门阵图,九个突起的山峦,正暗合八卦九宫。

  其中花木竹石,以及流水纵横,皆是潜藏五行生克。

  常言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小侠燕凌云,自经神机妙算倾囊相授,已是此道大行家。

  因此仅不过略作打量,便默识于胸。

  马上微微一笑,继续前进。

  不消片刻,就直达中央戊己土重地。

  论理,这些奇门阵图,来客既能通行无阻,主人必当出而接待了。

  可是事实却不。

  而且燕凌云,一到中宫,便不由入目大出意外。

  原来他们这所重地,大约也就是所谓“迷宫”。竟是一座高约四五十丈,广约二三十亩方圆,形如蜂房,满布洞穴的石山。

  如说是门户,则门户无虑千万。

  如说是埋伏,则满山悉是埋伏。

  何虚?何实?又外貌如一,非经探测,不得而知。

  是以燕凌云,也顿感踌躇,不敢贸然涉险。

  且事已至此,又不便望而却步。

  更显然其中,必是机关重重,穷极玄妙。否则亦就不会称作迷宫了。

  尤其经过燕凌云多方勘察,似乎个个洞穴,悉是曲折幽深,光怪陆离,吉凶难卜。

  良久,他才选了一座向阳的入口,姑试探查。

  始则身入其间十余丈,还止不过是阴晦崎岖,并无怪异。

  但那知一经深入,却于不知不觉之中,失去了来路。

  只觑幽暗的石道,密如蛛网,明明到处是路。

  可是走来走去,又彷佛仍回到原地。

  加上上下左右,全是坚实石层。纵有宝刀宝剑在牙,亦难攻穿。

  如此也不知经过了多久,燕凌云仍是一筹莫展。

  别说是闯进对方堂奥,反而连后退脱身,也无可如何。

  饶是这所石洞,并无馅关埋伏,但即此已足够令人神迷志昏了。

  亏得小侠燕凌云,生有自来,风根甚深,这时依然未为所惑。

  并偶因屡屡迷途,触动灵机,心想:“此间所设,莫不是和自己曾习的‘六合潜踪步’同一道理啊?”

  于是迅即澄神定虑,由静生明,默察当前情景,试以天星缠度,作各种假定推详,确然有些契合。

  是以暗中颇是兴奋,立刻继续前进。

  也果不其然,不复再有适才那种景象。

  且不多久,前路上突现光明,彷佛别有天地。

  走近一看,原来乃是一座亩许大小,珠光四射,高大宽广,净洁无尘的大石室。

  同时耳听金钟三响。

  只觉二目微花,顿时其中出现许多花枝招展,不同衣色的女郎。

  她们个个神态穆肃,抱剑低眉,各按方位而立。

  分明这种阵仗,乃是为自己而设。

  并有一位白发老岖,手扶龙头铁拐,当门而立。

  一见客人将至,赶忙侧身敛-,十分快慰的亮声道:“燕相公果然胸罗万有,是绝世的奇才,此间迷宫,百年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闯进,老身何幸,能得亲见!”

  随又不得答言,一指室中诸女道:“这都是宫主誓愿,必需应过,以小相公身手,通行绝可无虞,今日恰是元宵佳节,吉日良辰,真是本山万千之喜!”

  她嘴里唠叨了半天,但燕凌云所能理解的,却仅是还要见一次阵仗。

  因此也立时一拱手答道:“小生既来此间,自当勉力而行,只是不知何时可以归还失剑,务请明白相告!”

  原来嘛!闹了许久,还不曾见过主人,一重又一重的相阻,几时才算终了哩?

  但见那位白发老婆婆,闻言马上笑嘻嘻的答道:“快啦!快啦!仅此一关。”

  并立向正北的一座月洞门一呶嘴道:“喏!神剑便藏在彼处,小相公通过此宫,就可以自行往取了!”

  更迅即双肩微晃,飞入石室中央,又招手笑道:“小相公请!”

  同时燕凌云展目而视。

  只觑室中诸女所立方位,分明乃是一种九宫阵模样,暗付:“这点奇门阵图,还难不倒自己!”

  随即从容由生门缓步而入。

  而且那位白发老婆婆,也铁拐一起,诸女陡然剑光如雪,纷纷疾转。

  利时风雷皆动,化为一片耀目银辉,如同刀山剑海,寒气*人,向燕凌云卷到。

  别看那几位少女,表面彷佛娇柔无力。

  可是这一阵势发动,竟人人宛如出柙之虎,身似巧燕,剑赛蛟龙,劲力千钧,凌厉已极。

  最是她们进退有序,此攻彼守,此守彼攻,相辅相成,浑为一体,更见威力。

  益之以衣着不同,个个千娇百媚,风流万种,使人如入众香之国,目迷五色,神魂飘荡,难以自持,端的厉害无比。

  不过燕凌云,却心有成竹,也压根儿就不愿和她们作无谓的纠缠。

  立刻见状朗声一笑,蓦地足踏六合潜踪步,展开鬼影身法,仅一连滴溜几转,就毫无所阻的,突破室中阵势,冲向月洞门中。

  本来照他心想,此处必然还要大费一番手脚。

  但不想事实却不然。

  石门一推便开,入目竟是缥缃满架,古翠琅环,十分雅致的一座石室。

  尤其陡觉眼前一亮,其中花烛高烧,绣榻上端坐一位仪态万方,如花似玉,怀抱古剑的红妆少女。

  并见对方,满面春色,起身相迎,轻启珠唇娇声道:“相公请坐,小妹骆红珠,荷承不弃,缔结丝萝,想是天意,实深感荣宠!”

  这时燕凌云,目睹眼前情景,耳听此言,立刻暗吃一惊!

  马上一抱拳正色答道:“小生此来,只在寻取失剑,别无他意,请姑娘务勿误会!”

  自然他这种口气,本是一句实话。

  但百花宫主骆红珠,却目含幽怨,微微一叹道:“那相公又为何明知故来呢?敢情是嫌小妹蒲柳之姿,不适以配君子啊!”

  这种事,简直是匪夷所思,硬要栽向人家头上。

  因此小侠燕凌云,登时面色一沉,答道:“这都是说不到的话,尚请姑娘自重,快将古剑归还,小生要告退了?”

  他毫无商量余地,也无异是直斥对方不知羞耻。

  只觑百花宫主骆红珠,闻言倏地勃然变色,纤足一顿冷笑道:“女孩儿家最重的是名节,相公要走,只怕不易呢!”

  并猝然满室奇香四溢,小侠燕凌云,连念头都来不及转,就陡觉一阵天旋地转,人事不知,倒向对方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