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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一鼓闯三关 气寒敌胆两番传警语 情切郎心

  苗疆多瘴疠,自古视为畏途。

  盖因彼处深山大泽,常蕴集一种遗自洪荒之气。其性极毒,不论人畜,一经被染,便十九难治。

  云雾山化骨泉水,就是此中之尤。

  据云身人其中,可立使人骨北形消。即便稍沾皮肉,亦难免溃烂至死。

  自然传闻之辞,夸大在所不免。但至少含有剧毒,总绝不会有假。

  由此也足见丧门神蓝春,此举乃是心怀叵测,蓄意公报私仇,要仗此天险,暗算来人,以泄心头之恨了。

  是以耳听阙寒香之言,不仅故作未闻,反目注视峰下,朗声向燕凌云轻蔑的喝道:“姓燕的小辈!这道断魂瀑便是你葬身之地,不敢过就快滚下山去好了!”

  分明他这种话,乃是激将之计,希望敌人即时入谷。

  并且燕凌云,也眼觑仇人已经回山,一见便目眦欲裂,登时接口冷笑道:“哼!少爷来也,我看你这狗贼,今天还能逃到那里?”

  同时立刻趋步潭前,就作势准备飞渡。

  此际,只急得千手观音阙寒香花容失色。一面高声急呼道:“燕哥哥!千万使不得!”

  一面戟指丧门神蓝春怒叱道:“蓝师哥!你可记得家父百蛊啖心之令,说不得小妹今天要为本门执法了?”

  如照往常,阙寒香这等声色俱厉,不论师兄师弟,无不慑服。

  可是此时,丧门神蓝春,竟一改过去面目。反嘿嘿一笑答道:“师妹心向外人,不能正己,何以服众。再说闵师弟身遭惨死,本门山规,对待敌人从不择手段。愚兄纵放化骨泉水,又何罪之有?”

  他这种态度,倒大出魔女料外,苗岭信条,也果有“对待敌人不择手段”之说。

  因此闻言不禁一愕!一时颇感拿不定主意。

  加上蓝春立又向峰下一指道:“人家不听师妹阻止,自己找死,可不关愚兄之事呢!”

  且不待答言,一耸身便飞上峰头。

  这原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

  及至阙寒香凝目惊顾,确然燕凌云已纵步飞起。

  故而这位痴情的魔女,不由芳心一震!马上银牙一咬,颤声娇呼道:“燕哥哥!咱们要死同死!小妹来也!”

  在地原以为飞瀑天险,深潭鹅毛皆沉,益之以化骨泉毒水,心上人绝无生理。

  可是正当她,甘为情死,拟作同命鸳鸯,将要下跃之际

  却又瞥见燕凌云,竟然身如一片轻云,连中途定都未停,一眨眼,就安全飘过断魂飞瀑,丝毫不为水毒所沾。

  这种事,始者她还只当眼花,不敢相信。

  但定神再看,眼觑心上人气定神闲,卓立飞矛坪下,确是半点不假。

  于是顿时惊喜交集,情不自禁的,又破涕为笑,鼓掌欢呼道:“燕哥哥!好俊的凌空虚渡啊!”

  而且对面峰上众苗勇,也陡起一阵如雷的彩声。

  其实这种结果,不仅千手观音和许多守望之人大出料外,即便是燕凌云自己,亦深觉未为想像所及啊!

  原来他,适才面对断魂瀑,本也毫无自信。

  只因一时经不住蓝春讥语,并把魔女告警,当作危言耸听,心生反感。立刻在一股念火促使下,倏地抱元守一,提起十成真气,按天山神乞所传凌波飞渡之法,拚力腾身而起,展出一式“天马行空”,来个猛飞猛纵。

  也恰巧这种举动,正暗合无上轻功绝学,“蹑空蹈虚”要旨。

  加上燕凌云如今功力,已大有长进。

  是以登时身不由己,连预定借浪花托足都没有用得上,便一气飞达彼岸。

  当然如此情形,在他自是十分兴奋。

  只是绝没有想到,因此还无形化解了一次极大的险难呢!

  常言道:“惺惺相惜,英雄惜英雄”。

  这时在峰上主持三关的苗岭弟子旱地金龙彭雷,眼见来人年纪轻轻而有如此身手,亦不由异常心折,深觉乃师巨眼识人,大减敌意。

  并立刻又亮声高呼道:“燕少侠身前不远便是飞矛阵,请仔细看准落脚之处和方向,小弟这就要发动了!”

  同时魔女更幽怨的传声细语道:“燕哥哥!此阵地上所植梅花桩,有虚有实,并暗藏毒弩。请按左三右四通行,以兵刃招架四外飞矛,便可有惊无险,千万勿忘小妹忠告啊!”

  于是燕凌云,也迅即展目打量。

  但见眼前一箭之地,乃是一座三面环山,数亩方圆的浅谷,枯草没陉,内植长短不等,或竹或木的乱桩。两面山崖上,分列百十个苗勇,人人手挟长矛,寒光闪闪,作势欲掷,端的十分惊人。

  且远觑谷后便是一条梯形石道,直通峰顶。

  其上松竹掩映,时露墙垣屋角,大约必就是名震江湖的断魂寨所在了。

  此际燕凌云,虽眼见现状,暗自踌躇,深觉此开颇是不易。

  但事已至此,又绝不能示弱于人。

  因而登时心意一决,姑按阙寒香祈说,先亮出太阴神剑,然后凝神提气,定到阵前耸身飞登第一个木桩。

  本来苗岭这座飞矛阵,确然非同小可。不仅精选许多飞矛高手,各凭地利,据高临下,集中施袭,防不胜防。

  最是下设埋伏,步步危机,只要偶一失差,便不死必伤,从来极少有人能全身而过,其凶险可知。

  请看燕凌云:

  只觑他刚一入阵,就陡闻两翼崖上,连声锐啸,几枝白森森的长矛,如同闪电般的横空飞到。

  且左右互相配合,分上中下,交叉成品字形,既稳且准,威力广及径丈,有无比的劲疾。

  自然这还难不住他,立被燕凌云身形一晃,左掌右剑,卷起一片狂飙和碧光,马上将长矛分别震飞,且连带趁势越过了几座乱桩,毫无伤损。

  唯其如此,所以刹时众苗人见状陡起鼓噪,立刻便矛似飞蝗,纷纷投射,宛如满天灵蛇,张牙舞爪,夭矫而来。

  只见四方八面,彷佛万箭齐发,寒辉蔽日,呼啸之声不绝,好不令人心悸1一时燕凌云,也不禁暗中一懔!赶忙振剑护身盖顶,化为一片光华,冒险前冲。

  幸而他招式精妙,身法俐落,足下尚未引发埋伏。在一阵叮当盈耳音中,长矛四坠,安然飞达阵心。

  看情形,这关亦不过尔尔,八成必能通行了。

  可是不想正当他,足下微停,猛提一口真气,欲奋力继续前闯之际。

  却猝听左右崖下,连声巨响,浓烟四起,遍地枯草齐燃。

  尤其恰值一阵山风吹来,顿时全谷化为一片火海,烈焰飞扬。

  这种突发之事,倒大出燕凌云意外,本能的看得心头一震!暗忖:“这如何是好?”

  说真个的,际此之时,不但他是一介书生,出道未久。便是武林一等一的老江湖,面临这种上有飞矛袭击,下有烈火高张的危境,亦唯有徒唤奈何呢!

  而且还不止此,倏然又全阵乱桩被焚,引发机关,马上毒矢四射,交织成一蓬箭雨,匝地横飞,威势之恶,简直无以复加。

  也足见苗岭这座飞矛阵,果不寻常!

  照说在如此状况之下,燕凌云纵有满身异秉,亦难逃今日之厄了。

  不过事实却不然!

  偏偏吉人天相,他掌中那柄太阴古剥,乃是克火的神物,绿芒所至,烟火齐稍。

  加上燕凌云,此际心神紧张,无形中三阴六阳真气布满四肢百骸,汇为一种护身潜力,自生反应,飞矛毒矢难侵。

  但觑他,身形蓦地疾纵,宛如一颗带尾流星,碧虹经天,只一眨眼,便划空飞落登峰的石道之上。

  大约这种功力,还是断魂寨徒众祈仅见。

  是以峰上始而群声惊噫!继则掀起一阵欢呼!历久不绝。

  连燕凌云自己,也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深庆能化险为夷,暗道一声惭愧!

  并一抬眼,便见千手观音阙寒香,满脸惊喜交集之容,俏立身前不远,低呼道:“燕哥哥!谢天谢地,终于神助你脱困了!”

  察言观色,分明这位痴情姑娘,必又是准备前来殉难无疑。

  只是燕凌云,却因戍见太深,丝毫不觉,反闻言冷笑道:“哼!汝辈鬼蜮伎俩,其奈我何,如今三关已过,尚有何说?”

  更正眼都不看魔女,便昂然循石道登峰。

  可怜直委屈得阙寒香,泪落如珠,忍泣吞声,在后相随。

  且走到岭上,又强作欢容,飞身趋前扑到一位手扶鸠杖,苗装老妇之前,娇声道:“娘!

  燕郎已闯三关,连涉本门化骨泉及火海之险,你老人家总该看在女见面上,不计误伤师弟之事了吧?”

  显然这位老妇,便是金花魔母。

  听千手观音口气,分明她们对魔童被斩,也早有所知了。

  这时燕凌云,见状亦立刻判出乃是何人。

  于是仍不忘江湖礼数,马上向金花魔母双手一拱道:“老前辈想是此间女主了!晚生已应约到此,但不知如何才可以释放东海葛姑娘,盼即见示是幸!”

  他彬彬有礼,话也说得不卑不亢。

  因此金花魔母,登时微笑颔首,缓缓答道:“果然我那老伴眼力不差,你这孩子,还能配得上我香儿!”

  并立又双眉一扬道:“娃儿放心好了,你那葛姊姊白妹妹,虽说被老身擒来苗岭,可半点都没亏待呢!”

  本来金花魔母,年前此举。乃是因闻阙天星擅将爱女许人,且遭拒婚之辱,故而不念下山,远走金陵。

  其时也恰值红绫女葛飞琼,正赶到钟山白府。被她暗中探悉底蕴,立加擒拿。

  而且事有巧合,事后老魔娘为援乃女,前往括苍山途中,又在杭州与回程的玉观音白凤英不期而遇。

  因闻诸人全已脱险,于是便顺手牵羊,更将白女掳回。

  当时在他心意,一则是藉此消恨;再则也是希望以二女作质,迫使燕凌云自向苗岭投到,由她决定取舍。

  也果然对葛白二女,毫未为难。

  甚至巫山铁姥姥罗姑婆,与鬼影郎君公孙明,闻风前来营救,都以礼相接,待如上宾,不曾破险。

  尤其千手观音阙寒香回山,更与红绫女玉观音二人,一见投缘,打得火热。

  唯一的限制,仅是金花魔母坚持,非亲见燕凌云,不放诸人离山。

  直至后经爱女苦求,才允由鬼影郎君与白凤英先行同返,促使斯郎早来践约。

  自然她对玉屏之事,是毫无所知。

  且被丧门神蓝春,编出一套谎言蛊惑,称说师弟闵灵,在都匀迎客,遭来人惨杀。

  因此金花魔母,心痛爱徒,大为震怒。

  也就是今日对燕凌云,一切按山规处置,必需通行三关的原因了。

  不过她现时,却似乎观感已经大变,不止和颜悦色盛怒齐消。

  最是出语亲切,开口就赞美老伴巨眼识人。

  换句话说,她也无异自承已经看中了我们的小书生了。

  更不待答言,又直视燕凌云叹道:“本来照苗岭山规,你这娃儿无故擅伤老身门人闵灵,就必需以身相偿,百死抵罪。唉!如今可说不得了,一切就看在我香见面上吧!”

  这种话,在她自觉已是十分宽宥。

  可是燕凌云,却闻言陡现念容,立刻抗声答道:“谢谢老前辈美意!只是小生却还要令徒蓝春,偿我公孙大哥一命呢!”

  此言一出,登时金花魔母,不禁听得一愕!

  尤其千手观音阙寒香,赶忙急急插言道:“公孙老英雄怎样?凤妹妹现在何处?”

  在她乃是委实不知,故有此问。

  只见燕凌云,马上一声冷笑道:“你们做得好事,这还问我?”

  随又俊眉一扬,沉声向金花魔母道:“令徒蓝春闵灵二人,日前在玉屏境内,曾冒小生之名,窃取梵净山龙虎令以图嫁祸。并毒害我公孙大哥,陈尸荒郊。白姑娘险为所辱,幸经雪山二老救走。如照老前辈山规,又该怎样还我一个公道呢?”

  这种话,一时只听得阙家母女,相显骇然!

  半晌,金花魔母才眉峰紧皱,*视燕凌云问道:“娃儿!此话当真?”

  看神色,她仿佛仍在不信。

  但千手观音阙寒香,却深知心上人绝无虚语。

  登时向身后苗女娇喝道:“快传山主之令,立唤蓝师哥来此。并速驰告各处守望苗勇,今日不论本门何人,一律禁止离山!”

  接着又不待燕凌云答言,凄然向乃母低禀道:“依孩儿看来,燕郎所称绝不会假。别的不说,只论蓝师哥前在华阳阴谋,适才擅放化骨泉水,以及暗泄飞矛坪地火,心怀叵测,就是明证哩!”

  老魔娘也不禁点点头,立向燕凌云温言道:“只要果有其事,老身绝不姑息。何况公孙大侠此次乃为本门跋涉,白姑娘因香儿被累,你放心好了!”

  她的话,倒说得在情在理,十分中听。

  因而燕凌云,也就暂不作答,以待恶徒蓝春到来再说。

  此际,时已过午,俯瞰峰下神机妙算一行,仍徘徊峭壁之前。

  分明他依旧无计可施。

  良久,忽然旱地金龙彭雷,亲来禀报。称说蓝春已擅自离山,各地遍寻无踪。

  由此也可以想见,这位恶徒,必是因燕凌云未为所谋,畏罪而逃了。

  于是老魔娘,立时气得铁拐一顿,沉声向彭雷喝道:“快再命人分头查缉,勒令这小子回山,不得有误!”

  并又侧面对乃女道:“香儿且引你燕哥哥去和葛姑娘相见,稍时我还有话说。”

  更向燕凌云微一颔首,便鸠杖起处,如同行云流水。身形不动,飘出数丈以外。

  端的这位老魔娘名不虚传,即此已见果有过人的身手了。

  同时阙寒香,眼觑心上人凝目峰下,立刻便胸中了然。赶忙向附近苗勇高呼道:“蒙腾!

  快报请彭大爷,即速代山主恭迎山下汉客入寨!”

  随又深情款款的侧转粉面,向燕凌云娇声道:“燕哥哥!琼姊姊已望眼欲穿,早在寒香小筑相待,咱们就此前去吧!”

  并马上翩若惊鸿,喜孜孜的在前引导。

  燕凌云也点点头,寒着脸,随后而行。

  他们双方,这时心情都异常复杂。

  在千手观音阙寒香来说,既觉个郎不远千里而来,虽非为己,也足慰相思,芳心有无比的喜悦。

  又感伊人成见太深,处处不假辞色,暗自委屈伤怀!

  而在燕凌云,却大感眼前这位苗女,虚情假意,扮得*真,深怀戒心。

  更早已神驰爱侣葛飞琼,急欲把晤言欢,一叙数月之衷曲了。

  二人恰好含上了一句俗语,一个是“落花有意”,一个是“流水无情”。

  也不知阙寒香是有意是无意,她引了心上人并不由前门而入,特别绕到后寨,走经一所芬芳扑鼻的梅林。

  且放缓脚步,呵首幽幽一叹,悄问道:“燕哥哥!你大约不曾见勤凌姊姊吧?”

  显然她是绝未想到,凌云燕也已追来黔境。

  可是燕凌云,却不耐的淡淡答道:“见又如何?不见又如何?反正你们形影不离,日前在玉屏唆使蓝春贼子做得好事,还问我则甚?”

  这种话,没头没脑,只听得千手观音陡然一愕!

  良久,才恍悟心上人弦外之音,立刻回身接口道:“咦!敢情凌姊姊也来啦?她人呢?”

  并立又正色娇声道:“燕哥哥!不论你怎样委屈小妹,我都甘愿忍受,将来事久见人心,自有水落石出之时。可是凌姊姊乃出身名门正派,也对你一往情深,毫无半点恶意,务请要查清事实,千万不能信口诬蔑啊!”

  她语声带颤,泫然欲泣,分明芳心有无限幽怨,也有无限激念。

  不过燕凌云,仍无动于衷。

  且马上一声冷笑道:“哼!在下福薄,谢谢你们好意,难道她烧了人家梵净山绝圣观,还没逃来此地?”

  本来阙寒香,初意只当凌燕二人尚未谋面,拟告天台之事,原是一片好心。

  不想燕凌云竟对凌云燕,也一样无情,怀有误解。

  立使千手观音,十分困惑!

  更惟恐又自讨无趣,不敢再问,一时苦在心头,热泪不禁如断线珍珠,滚滚而下。

  也就正于此际,却蓦听有人娇呼道:“云弟弟!你怎的刚到此间,就拿香妹出气,这可使不得呢!”

  并随声宛如一只红蝴蝶,从梅林飞出一位丽人。

  尤其燕凌云,一入目就认出乃是自己朝夕相思的葛飞琼。

  登时便从身迎上前去,兴奋的急呼道:“琼姊姊!这回苦了你了,都是小弟不好!”

  自然红绫女,也是满心激动。

  但地究竟年事较长,世故极深,为免彼此过份亲切,愈使阙女心伤!

  故而强抑胸中喜悦,淡淡笑答道:“这都是说不到的话,你大约还不知道,姊姊此来,不仅交到一位好妹妹,而且更获益匪浅,连家师都留连忘返呢!”

  且盈盈上前,先握起阙寒香一只玉手,温慰道:“香妹别难过!你云哥哥就是这样书呆子癖性,一切有姊姊嘛!”

  她这种话,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但阙寒香,却不由感切心脾,立刻一把紧抱葛飞琼,泪好涌泉,咽哽的颤声道:“姊……

  姊……小妹的心……惟!天可!表!燕哥哥连对凌姊……姊……都怀有极大的……疑心啊!”

  于是红绫女,又连忙娇声轻抚道:“妹妹的心,姊姊知道!凌女侠也绝不是坏人,我可以断言,大不了全是误会,咱们回去慢慢谈好了。”

  并马上更回眸向燕凌一笑道:“走呀!家师亦正相待,听说云弟功力,又大有长进了呢!”

  她依旧一派大姊姊风度,十分磊落朗爽。

  同时阙寒香,冰雪般聪明,料知人家久别重逢,必各有一番衷曲倾吐。

  是以闻言立刻放开红绫女,抬脸幽怨的瞟了心上人一眼,然后强作欢容道:“山下还有远客,小妹暂时失陪,稍待再来奉请二位。”

  随即香肩微晃,飞出梅林。

  分明她是早有安排,要让燕葛二人,在此先作一次密叙。

  因而红绫女,见状不由满心生怜,向意中人颔首叹道:“云弟弟!香妹这种可人,你怎能忍心拒之于千里之外呢?”

  更顿时两人四手互握,热情奔放的,相俯相偎,席地而坐各诉离情。

  良久才携手同往寒香小筑。

  本来这座精舍,乃千手观音所居,楼以人名。

  但见朱栏碧瓦,十分华丽。后矗苍松,周绕翠竹,前值红梅数本,含芬吐蕊,果然清幽绝俗,不愧“寒香”之名。

  此际巫山铁姥姥罗姑婆,正倚栏相待。

  眼见爱徒与燕凌云并肩偕来,禁不住满脸泛起笑意,亮声高唤道:“燕相公别后无恙,老身料定你必当前来哩!”

  燕凌云亦赶忙拱手高答道:“晚辈来迟,有劳老前辈远莅蛮荒,多谢,多谢!”

  他这种口气,无非是有感于对方来援爱侣而发。

  可是罗姑婆,却闻言咧开瘪嘴一笑道:“我说哥见,咱们还是‘谢’字互免吧!别忘了你琼姊姊,现在仍是我老婆子的徒儿呢!”

  接着燕葛二人,便迅速登楼,又重新见礼。

  而且铁姥姥,一双老眼,不住的打量燕凌云。

  半晌,忽然霜眉微挑,点头开口道:“适才阙姑娘来告,说燕相公硬闯三关,不但连使‘平步青云’、‘凌空虚渡’,诸般无上轻功绝学。并还练成护身玄功,可御各种兵刃绝毒,老身尚顿不信。

  如今看来,果然英华内敛,较之年前大有不同,显非虚语。想必这短短岁月当中,少侠又得不少奇遇了?”

  这老婆子,眼力果不寻常。

  于是红绫女,立刻不待心上人答腔,便抢着一五一十,向乃师禀告。

  一时直听得罗姑婆,张大了老眼,口中呵呵不绝。

  慌不迭,一把拉住燕凌云,不停的摇撼道:“哥儿!照此说来,你既得黄山心法,又娴苗岭真传。并习旷世奇人玄阴祖师之艺。加上南北二绝玄功,和你公孙明纪灵两位大哥绝学,简直已集诸家所长于一身,这种仙缘,虽不敢说绝后,但事实确前无古人,我老婆子,太高兴了!”

  随又一声长叹道:“大约这也是皇天有眼,此后你义兄之仇,当必更为有望了!”

  此言一出,燕凌云亦不禁心怀亡友,热泪盈眶,凄然答道:“这逍遥游秘密,晚辈立誓踏遍天涯,也要访出。而且就近所知,恐怕却与此间主人大有关系!”

  并把日前玉屏之事,详细加以描述。申言丧门神蓝春,便曾弄此玄虚。

  恰巧铁姥姥罗姑婆,乃是个刚愎性躁之人,耳听已有真凭实据,也不细想,登时便奋然作色,恨声道:“八成是他们干的,好!老身就去找金花苗婆子算账!”

  不过红绫女葛飞琼,却另有见地,连忙肃容向乃师道:“恩师且慢!依徒见看来,其中似乎尚有别情,否则香妹妹绝无不知之理。咱们最好不宜*之过急,先把内幕查清再说。”

  因为这几日来,阙寒香对地已推心置腹,无话不谈。

  尤其红绫女,江湖阅历丰富,机智过人,看出千手观音确是心地善良,甘为情死,所言绝不会有假。

  但铁姥姥罗姑婆,却闻言面色一沉,冷冷的接口道:“哼!什么别情不别情,不仅如今有事实可证,即便以苗岭素日所行,也脱不了干系,为师早有所疑了。”

  更怒气冲冲,转身就走出室外,下楼向前寨而行。

  葛燕二人,也只好在后相随。

  不一刻,来到中厅。

  只见阙家母女,以及主要门人齐集,彷佛有重大事故发生,正在密议。

  原来她们查觉,不但丧门神蓝春已逃出山,且私入神坛,盗走了本命蛊母,和苗岭派重要秘笈。

  分明这恶徒,乃是早有成算。惟恐身受百蛊啖心之刑,不惜背叛师门了。

  是以金花魔母,正在大发雷霆,详商追缉之策。

  也惟其这般情形,所以铁姥姥罗姑婆,愈疑愈左,只当对方又准备什么诡计。

  故而老远就忿然高喝道:“好个金花苗婆,口蜜腹剑,今天咱们得算算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