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干人,在江湖侠义道上,虽称得起英雄人物,但与卅年前,即已凶名远播的雪山老怪、劳山毒叟以及阴阳双魔相较,不仅功力悬殊,就是单比名头、辈份也都矮了半截!
故而彼此聚会一堂,虽知东海神尼及琼州铁面道婆仍健在人世,却也因会期即临,而仍不见这双仙仙踪而忧急于心!
李玉琪与六位夫人,当然与群雄皆以会过,无奈群雄见他七人,虽则风标盖世,侠名雷动,却还有些疑惑,认为既是所学得自失传秘本,奇诡无伦,但在功力上却不见得多深多厚。
尤其对李玉琪,这位传说中神佛一流的人物,更加怀疑,皆因赵氏姐妹,与蓝玉琼徒因师贵,尚可能因受名师亲炙,造诣非同凡响。
而李玉琪既无师承,复不肯当众眩露绝学,更令群雄疑为他只是徒具其表,不过尔尔!
李玉琪虚怀若谷,执才而不傲物,虽看出众人的疑惑,却并未放在心上,他依然我行我素,竹杖神乞余大维却是大大不平。
只是北儒朱兰亭却劝阻他兴风作浪,他认为真才实学,用时既知,不必在期前显示。
六人中赵氏姐妹与蓝玉琼,最是得人崇敬,她们平日所至之处,总是有人赞扬垂顾!
苏玉玑因此心中不平,她可是为着别人看不起李玉琪而发,但玉玲对此看法与其父一样,故尔也竭力劝阻她不必发作。
转眼间十四已至,傍晚时分,早升的月亮,虽尚不太圆,却亦如银盘般悬上了东方!
群雄落坐前厅之中,默默地都不愿交谈。
他们多半在为明日之会而紧张着,同时,多数人心中,也都有一个盼望,那就是武林三仙中,赶快到来二人!
但盼了几天,今晚都不由十分失望。故此,其中有不少人忍不住暗暗埋怨,方壶神尼与铁面道婆,罔顾江湖道义!
少林主持智愚大师,佛法高深,洞悉众人之心事,同时见众人意志消沉,不由深深警惕。
立即干咳一声,声音响亮,引得众人侧目而视,方才起身合十,朗声道:
“诸位施主请听老衲一言……”
接着老方文将祛魔之会,与明日目的述说一遍,继道:“如今我们既然聚合一堂,当抱同一赴死之心,但我辈虽不将生死之事放在心上,却不能不为天下黎民打算,故此以老衲愚见,明日赴会,应以行兵布阵之力,共同协力,推举出一位司令人选,统一指挥,消除门户之见,且不可意气用事,以败全局……”
智愚大师话未说完,群雄顿时纷纷赞成,峨嵋派掌门法玄大师,亦即起身推举这少林掌门主持大局。
智愚大师连忙辞谢,无奈众人以为他高望德昭,一体赞成,智愚无奈,只得应承道:
“诸位盛意,老衲欲辞无词,但按说此事,丐帮余帮主,传送警柬,设此盛会,出刀最多,但余帮主今日不在,所负联络探讯之责,亦仍未完……”
话未说完,竹杖神乞余大维已然陪着武当掌门人玄云子,步入厅中,随后而入的武当全真,亦有十多个。
武当三剑一见师尊到来,立时趋前拜见,玄武道人亦上前会见掌门师兄。
余大维瞥见众人形势,知在议事,便即开口对智愚大师道:
“大和尚不必管这边,你讲你的吧。”
穿心剑史青,生性狂傲,适才见众人推举少林方丈指挥全局,心中颇为不忿,这时早已悄声禀告其师。
玄云子闻知,倒未放在心上,余大维闻言却大为生气。
但他这气可并非为着自己,实则他认为明日之会,成败全在李玉琪与他的六位夫人身上。
众人这不知好歹,乱闹一遍,明日会中,誓必要多死几人!
南北双儒以主人身份,过来与武当掌门厮见,北儒瞥见老花子脸色,顿时明白他想的那回事。
不过,这可不能让他发作,皆因若真个发作起来,不但少林派脸上挂不住,更可能引起众人的反感。
这么一来欲速则不达,岂不更糟!
朱兰亭如此一想,顿时马上悄声详加劝解,说明利害,老花子闻言,也只好不再作声!
智愚大师瞥见这乱哄哄的场面,心知会是开不成了,再说他虽从双儒处稍知幕阜动向,却不敢自信有法应付。
如今既身任全局指挥,却不能不再加策划研究,以求万全。因此,他便也不再多说,反而迎过去与武当掌门寒暄!
稍时,众人重又落坐,老和尚当众提出,让余大维接任指挥之职,老花子心有成竹,竭力推辞。
智愚无奈,只得退求其次,向老花子问计,老花于慨然道:
“幕阜形势,危险重重,说也说它不完,但据老花子所探知,老怪等妄想压服我等,甘为其用,故在开府前,必无危险,怕只怕若我等会中不肯服低,即使会中保得性命,那归途一十三道恶毒埋伏,却也足致死命!”
群雄闻言,不由骇然变色,老花子哈哈一笑,又道:“不过,吉人有自有天相,只要是平常无愧无作,此去或许能荡平魔窟,得伸正义呢!”
这几句话,大多数人皆不知老花子意之所指,故此,他等紧皱的眉心,也一直舒展不开。
其中几位出家人,心中都宣佛号,暗求我佛有灵,多加保佑。
幕阜山在今江西修水之西一百九十里,与两湖为界,山中盛产茶树,远望绿丛如障,一片青葱,景色清幽可人。
八月中秋清晨,登山途中突然出现了一大批的武林人物,一个个神色严肃,如临大敌!
当前是五位黄衣老僧,后面随着的僧道俗男女老少全有,足在六十人以上,这班人两两并排,缓步入山。
山中此际,虫声唧唧,随风飘荡,却不见人踪人声,这群人一般的沉默无言,“沙沙”
疾走,不多时已转过两座山头!
面前景色突然一变,只见当前奇峰突技,却似砍山巨斧,将奇峰一劈为三,中央与左右各显一条窄长谷道,谷道中曲折黝暗!
先头的老僧方在迟疑,左方谷中,突传出振羽之声,眨眼间,一只雪白的灵慧鸟儿,飞落丈外石崖岩角,脆声叫道:“老禅师请随我来,老禅师请随我来!”
叫罢,也未等回答,竟自鼓翼飞入谷去!
原来这群人,正是抱有必死之心,来幕阜赴会的武林群侠,当前五僧,也就是少林寺五位首座高僧!
少林主持智愚大师,既然被推为此行领袖,义之所在自非打头阵不可,故此他率领本门四位高手师弟,当先开道,领头登山!
至于李玉琪与他的六位夫人,则并未随众同行,皆因一者他料定群雄脚程人慢,二者他欲从其他小径登山,先行探查一番!
老花子与双儒等人,虽则随在队中,因一切交予老和尚全权指挥,便都也不愿再多言!
老和尚早从李玉琪与老花子之处,知道了一个大概,一见那鸟儿,知它是李玉琪所养的灵鸟雪儿,因此依言步入左侧!
谷道中果然是曲折迂回,两侧石壁,直立如削,高足十丈之上,最可怕的是,石壁间洞窑多如蜂巢,阵阵腐臭之气,四溢飘散,中人欲呕,由道中望去,隐然见洞中蛇尸遍布,却不知为何人所杀!
众人中虽不乏经多见广之士,但是见此情景,都不由毛发悚然,打心底直冒着冷气!
双儒与竹杖神乞余大维走在行列之中,互相交换了会意的一瞥。
他们都知道,这必是李玉琪所为,但却猜不透,他怎能在片刻之间,屠杀这么多毒物!
少林掌门智愚大师,心中暗宣佛号,袍袖一展,早就施展轻功绝技,向谷中穿去了!
不多时,谷道走尽,眼前蓦地开朗,一片高原平野之上,高扎彩楼,五彩色带,迎风飘扬。
四周林木苍郁,中央草坪上高建一台,台前人头攒动,闹声嗡嗡,一片喜气,若似普通人家,办理喜事一般!
众人方一出现,高台边蓦地响起一声沉重锣声,“当”的一下,音如雷鸣,悠长洪亮,刹那间将人声压了下来!
那台前人影,一闻锣声,眨眼间人影晃动,各依方位站立。
瞬息间排列成四条长龙,二行在左,二行在右,一个个嘻笑尽收,挺胸凹腹,神态肃然。
接着,那锣声“当”地又响了一下,四条长龙,霍然齐声呐喊,声振四野,宛如雷鸣。
紧接着锣声三响,喊声霍然停顿,但闻得“唰”的一声,数百人抬臂翻腕,齐抽出背后雪亮钢刀,高举过顶,一动不动!
一时之间,空气似蓦地凝成一团,赴会众人,都不由暗暗皱眉,暗想这幕阜山寨,果然是训练有素,非同凡俗。
但凭这严明动作,亦足以称得上天下第一劲旅!
但事到临头,便是刀山油锅,也得闯上一闯,故此少林老方丈毫不迟疑,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就在此时,那台前人龙尽头,霍然疾驰来三条人影,身似奔电,自人龙中间穿迎过来!
智愚大师心知那必是负责接待之人,身形一顿,挺立原地等待!
只是片刻的功夫,三人奔近,在智愚大师五尺之前,收住势子,现出奇形怪状的人来!
智愚大师一抬眼皮,只见那三人六旬上下,两个又瘦又长,小眼蒜鼻,形似双生兄弟。
另一个则身躯高大,满脸虬髯,背插一杵,神态猛恶至极,只是不知如何,两耳皆无,像被人撕去一般,疤痕宛然!
原来,这三人正是梵净二鬼冷水、冷电及活阎罗贮煌!
他们三人在泰山山麓,折在苏玉玑、朱玉玲之手,狼狈逃回幕阜,向鬼手抓魂娄立威禀告此事。
娄立威初则大为震怒,立遣师弟断魂煞狄福及黑煞手罗空下山。
不料想消息传来,爱子丧门剑娄一刚身受重伤,狄福送命,罗空惨败,逃了回来呢!
这才令娄立威惊觉不好,一面上书禀告其师,请雪山老怪重履江湖,一面却严命手下暂时销声隐迹,待机而动。
如此一来,这梵净二鬼与活阎罗褚煌,各存私心,欲借诸老魔之力,为自己报仇雪恨!
这刻,他们三人一见这黄衣老僧,神色不怒而威,知必是少林掌门,于是由活阎罗褚煌代表发言,敞开洪大喉咙,道:“本人乃褚煌,与梵净山两位当家的,奉祖师爷之命,特来迎接诸位侠驾!”
说罢,侧身站在一旁道:
“请!”
梵净二鬼一声不响,双双返身,向内掠去!
智愚大师虽则常年不下少林,却耳闻江湖各色人物大名,闻言知他并非正主,懒得同他罗嗦,垂目合十一礼,道:“有僭。”
竟自也展开身法,由刀影下疾驰而入。
片刻间来到台边,只见那台高有五尺,上设香案三牲祭品,台前横挂大红绸布,上书着“幕阜府之庆”。
左右亦各有丈余绸布,上书一付对联,正是:
“承千古绝学传今世!”
“定万里江山霸武林!”
台前摆设着数百座位,右边已坐满了各色人等,左边却空着,并无一人!
梵净二鬼将智愚一干人带到左侧,冷冷地举手让坐,接着双掌轻拍。
台后林中,刹时转出数十名童子,各托茶盘茶具,赶过来向落坐的群侠一一奉茶!
南北双儒与竹杖神乞余大维在众人之中,仔细留神,只见那四条人龙,在众人过完之后,霍地向四周散去,转瞬间竟各自隐入林木深处不见!
另外右侧那边,坐满了足有数百人众,一个个竖眉横目,一望而知是黑道绿林人物!
他们几人不由暗暗担心,皆因即便是李玉琪神勇无敌,但若真个群殴起来,对方人多势众,誓必是己方要吃大亏。
群侠中本有多人不信李玉琪,故此一见这等形势,心中更加胆寒不已!
活阎罗褚煌待众人一一落坐,顿时飞身上台,大声宣布道:“诸位大侠,远来参予鄙府开府盛会,本人代表鄙祖师,先申谢忱!稍后鄙祖师亲临主持仪事,当再有心意,以谢诸君!”
说至此处,活阎罗褚煌环眼电扫全场,语气一顿,又道:“诸君皆是明眼人,其实许多话,不须本人饶舌,诸君当能会意。”
说着又微微一顿,扫视群侠反应,又扬声道:“诸君均知,目下江湖中门户林立,各自为政,甚至互相残杀,怨怨相报,闹得天下鸡犬不宁,实为不智之举。俗语说:‘青莲白藕,源出一系’,‘河叉千条,总归大海’,我辈武林人也正是如此。”
“鄙祖师雪山老神仙,潜隐卅余年,有鉴于此,不忍于心,乃毅然以天下为己任,出邀东海阴阳双仙及劳山仙叟。四位祖师,菩萨心肠,但眼见今日莅会加盟之人,同心协力,万众一心,以期不负诸位祖师厚望……”
这番话表面上仁至义尽,头头是道,不知内幕之士,必堕入殻中,但无奈雪山老怪、阴阳双魔、劳山毒叟,无一不是凶名卓著,穷凶极恶之徒,虽各改头换面,冠以仙字,却仍然不能令人心服!
活阎罗褚煌察言观色,早已将群侠的不屑之情看在眼里了,故此他狞笑一声之后,又道:“当然,江湖上最怕光说不练,讲究的是真才实学,胜者为王。所以,等一会师祖们驾临之后,在座诸位无论哪一位,都不妨划下道儿,只是这一番考较,旨在观摩、切磋,点到为止,但此刻一过,会后若还有哪位暗中捣鬼,则不是我活阎罗褚煌大言恐吓,不出三月,定有好看的瞧了……”
说罢,活阎罗褚煌得意洋洋又是一阵大笑,右臂一扬,台后施礼童子,立时双手举起巨捶,敲击一丈余方圆的大锣!
锣声三响,悠沉荡空,空谷危峰,回声嗡嗡,经久方才停息!
锣声一息,台后苍郁林中,突的扬起阵阵音乐,只听得牙板金筝,翠箫玉弦,相互应和,幽幽排空四散,入耳令人心醉神移!
场中一干人为乐声所引,齐齐伸颈瞻望,瞬息间,林木深处,转出四十六名,妖娆美貌女子!
一个个花娇柳眉,五彩缤纷,肌肤似雪,秀发如云,体态轻盈,身法快捷,且吹弹播弄着手中乐器。
脚下不停,一行行,裙袂飘飘,翩翩若穿花蝴蝶,向场中行来。
众女之后,林中霍又闪出四十六名青衣童子,一个个眉清目秀,分执鼎炉旗帜,金钟玉鼓,亦一般垂眉疾行,随后跟进!
童子之后,是二十八名分着红、白、银、金四色劲装的悍悍大汉,依服色分成四列,疾驰而行!
在这四排之后,一列并排着四张绣榻,榻撑金帐绣凤描龙,奢华至极!各由四名精壮的青衣大汉抬着!
榻上四人,三男一女,一色酱紫棉袍,只不过神色长相各异其趣,他们四人虽然是竭力装作,却仍有一段难言气息。
但群侠却知这四人,正是武林中凶横无比的大魔头,却不由心中暗生警惕,惶恐丛生!
皆因,对方正主儿已然出现,已方依为靠山的武林三仙一个未来,如真个动起手来,不用说任何一人,无把握能挡任何一位老魔,就算是四魔不用出手,则他们手下人多势众,亦足以令群侠,身埋荒山了!
南北双儒与竹杖神乞余大维虽然是成竹在胸,但眼看人家这等威势,也不由暗中捏下冷汗。
五虎刀万世雄,这么久未见李玉琪与他的六位夫人出现,心中极为担心,他经验虽丰,却也只听传说,并未与这四位大魔,会过半面,此时一见,顿时也与别人一样,留神打量起来!
只见,四榻中最左是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人,乱发披拂,与颌下乱须纠结一起,头大如斗,颧骨宽高,只是没有鼻子。
一大一小的眼下,两个黑洞,刺出丛毛,再配着特浓双眉,一张脸上,竟被毛占去多半!
而左首第二位,却恰恰与他相反,不但骨瘦如柴,鸠形鹊面,头颅上更是光秃秃寸发不长,油长滑亮!
这还不足为奇,最奇的在他后脑上,凹凸不平,沟纹纵横,若骤然从后方望去,不当那是一张垂目闭口的脸才怪呢!
原来,这正是雪山双头老怪,其名号之来由,也起因于此,前一位亦即是劳山毒叟。
另两榻上,一位是年约三旬的俊秀男士,只见他风流潇洒,盼顾自雄。
粗看似是潘安一流人物,细审却发现隐伏在他的举动中,有一股难以描述的妖邪之气!
最右边是位女子,看面貌徐娘半老,神韵妖娆,只不过骨立肉消,枯瘦异常,似是大病初愈一般!
这两位不用说,正是阴阳双魔。
他二人精通采补,至今颜容常驻,阴魔则因过去走火入魔,久僵方痊,虽则竭力滋补,却仍然未能完全复原!
原来,这一次幕阜之会,四魔携手合作,意欲一网扫尽天下武林精英,以遂其称霸武林之志。
故此,四人协议,开创这幕阜一派,派***分四坛,分由四魔统领。
雪山双头老怪主持雪峰坛,因他年纪最长,开府第一年,由他总领其他三坛,行令一年。
明年此日,则以序交由栖凤坛坛主阴魔总领行令,济是一年,再交于阳魔的飞龙坛。
劳山毒叟在四人之中年龄最轻,故而轮在最后一年执掌总令。
各坛之下,又另设下四堂,由四魔亲授各大弟子荣任堂主。堂主一律衣金,可总揽一坛事务,权柄仅稍逊坛主!
而衣银各人,位居副堂主之职,亦各为四魔弟子,分掌刑、赏、巡察之职。衣白者司掌各地分舵,平时散居各地,为执行任务的基层干部。衣红者副之,其职责与副堂主同一性质,只不过范围较小而已!
且说这四榻一现林边,右侧黑道来宾,躬身相迎!群侠虽未立起,但眼见这等场面,可都紧张不已!
那为首少女与青衣童子,抵达台前,霍然交叉穿行,围成半圆,男女交错,青花相间,一起顿住!
四列劲装锦衣大汉,凌空跃上台去,按白、银、红、金之序分列两旁!
四榻在离台五丈之处,榻上四魔,霍然横跃飞起三丈,若似天马行空般,一同飘坠台中。
看身法轻灵舒徐,有如四片枯片,同起同落,捷如电闪,显然这四个魔头,功深果然非比凡俗!
群侠为首的少林方丈智愚大师一见之下,暗中念佛不已!
皆因他自忖,自己的功力虽已称得上江湖一流,但与老魔眩露的这一下,却逊色多多了!
雪山老怪一落台上,迈步间已至台口,枯掌一举,细乐骤停,锣声顿起,右侧黑道来宾,一个个面目严肃地注意台上!
锣声未竭,双头老怪,那对利刃般的双目一扫左侧座中的群侠,霍然放声仰天长笑不止!
笑声响烈,直冲云霄,不但将锣响余音,压制下去,甚且震得台下群侠耳鼓生痛,胸口血气,微微翻动!
群侠大惊失色,急忙收摄心神,凝神运气以抗,雪山老怪见状,大为得意,哈哈之声更趋高昂!
片刻间,山谷回应,“哈哈”相和,顷刻间声荡风起,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顿时变成鬼号地狱!
众人之中那功力较差之辈,竟已不能忍受,额头冷汗淋淋,脸青唇白,大有窒息之感!
少林智愚大师一见这等情况,心知要糟!
他正欲拼却性命,也以内力与老魔抵抗一阵,霍然闻得一阵清越悠亮的啸声,起自适才老魔等来路林木之后!
那啸声方一入耳,群侠却霍觉心头重压,倏然顿失。
而雪山老魔与台上诸魔面上,霍生愕态,尤其是双头老怪,笑声顿时消衰不少,一时竟被那清啸镇压下去!
阴魔见状,俊脸之上,勃然色变,袍袖一挥,两名银装大汉,转身掠下台来,向林中奔去!
哪知,恶人尚未入林,清啸声蓦地划空而至!
台上台下,所有的人,只觉眼前一花,蓝影儿一晃,台前座位之间,突然多出个丰神玉貌的蓝衫后生来!
他这一突然出现,在座近千人众,顿时大吃一惊,那邪派人惊的是来了强敌,群侠惊的是李玉琪之能,大大出乎意想之外!
雪山双头老怪一瞥来人打扮,便已知晓来者何人。
那二个银衫大汉,一闻啸声自头顶掠空而过,一起停身回望。
但见李玉琪挺然卓立,秀逸若仙,年纪轻轻,不由返身疾掠回来,同往李玉琪立身之处扑去!
雪山老怪笑声倏住,双目炯炯,盯住李玉琪。
只见那两名银衣汉子,扑至李玉琪身前,蓦地双掌齐推,向李玉琪胸前撞去!同时口中怒叱:“哪来的野小子这般不懂规矩,还不予我退下!”
李玉琪闻得老怪笑声停顿,朱唇一闭,清啸霍收。
直待四掌堪堪及身,全身飞快一转,四掌仅差毫厘之微,双双落空,而眼前也顿失李玉琪的踪影!
群侠瞥见李玉琪的奇奥身法,虽未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却不由纷纷大叫喝彩不已!
银装两人,收掌不及,双双踉跄前冲五步,却又不敢拿桩停稳,怕李玉琪自后袭击,顺势抢掠二丈,方再落地回身!
哪知,李玉琪根本未曾动作,他仍然是悠闲地面台而立,似是一直未曾移动过一般!
银装两人见状,顿时又惊又气,也被道侧两旁纷纷投来的目光,注视得窘在当地,脸红气促!
雪山老怪心头暗暗惊诧,这年轻的后生,果然不凡。
但凭刚才显露的啸声与轻功,分明功力已臻化境,而达上格青冥,反璞归真的至高妙境了!
这显然是个劲敌,此人不除,即使目前不能奈何自己四人,若假以时日,则必成四人唯一克星!
劳山毒叟在泰山,曾见过李玉琪,虽未与他交手,但从蓝玉琼身上,却也可推断出,其身手必也不差。
此际见状,顿时心中也暗惊不已!认为李玉琪这手功力,可能与他在伯仲之间了。
阴阳双魔自然也颇识货。
只是他俩一生好色,此际初见李玉琪风标绝世,不约而同,忘图将李玉琪设计收服,反将利害之众,抛诸脑后去了!
李玉琪成竹在胸,他一见众人把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微微一笑,踱到群侠座前,竟自坐在第一排交椅之上。
众人见状,多不禁暗中纳闷不已,但此际也不便多言,只好耐着性子,静待事态的演变!
雪山老怪身为主人,虽则心存怀疑,却只好暂时放开!只见他目光霍然四扫,缓缓开口道:“诸位远来参予本山开府大会,老夫与阴阳双仙、劳山仙叟三位道友,不胜感谢欣慰,老夫与三位道友,远在卅年前,隐息边荒,本不欲再问世事,但近年中原道上,杀风日盛,结怨相循。故此,老大与三位道友,只得再入江湖,立此幕阜一役,意欲纠合天下同道,各门各派,共成兄弟之帮,如此则千枝百叶,汇成一家,和睦相处,岂非天下之福?”
他这话用意至善,若其本身诚意如此,虽不成事,却也不失为是一位悲天悯人的江湖豪杰。
但无奈他存有“司马昭之心”,用意在独霸中原,消灭异己,虽然巧言掩饰,却不能引起众人共鸣!
更可怕的是,他那话音,冷凉、低沉有力,语声不高,字字却令人人耳惊心,浑身大不受用。
这分明是显示动力,哪有丝毫劝善天下之用意存下?
故此群侠等只是心惊肉跳,暗暗调息运气,小心提防,却一个也不曾被他这谎言所动。
雪山老怪见众人并无反应,嘿嘿冷笑,顿时现出本来面目道:
“诸君若是以为老夫及三位道友,不配领导江湖群伦,尽管上台来审量审量,否则三声锣响之后,开府之礼,按时举行,礼毕诸君便算是本府弟子了!”
说到此处,老怪又“嘿嘿”地冷笑道:“到了那个时候,若再有人提出异议,可就别怪老夫手下无情,以叛逆之刑相加了!”
李玉琪剑眉一扬,正欲发作,少林掌门智愚大师,却已立起身来,合十宣声佛号道:
“老施主威名远播垂半甲子,贫僧等心仪已久,此次施主等重履凡尘,开府立派,贫僧等不应忘加评议。但既获飞柬垂顾,江湖同道,欣然而赴者,一为得参盛会,以广耳目,二为是瞻仰施主等之风范……”
老和尚这一番话,可将雪山老怪等四魔,捧成了九重云外,但语气一顿,只听他又道:
“但今闻老施主之言,竟欲将贫僧等辈,收罗在幕阜门下,实令人大惑不解!想必各门各派,已有纠纷之事,但如果说将之纳入一系,则亦不见得便是妥善办法,须知冰炭不能相容,乃万古长青之理,各门各派之间,既已存有怨隙,同处一室,则反而更易引起操戈之斗。”
“何况各门各派,各有门中祖师家规,不容背弃,老施主垂历湖海,经多识广,当也知江湖之中,不容那个信不义之辈立足。”
“贫僧添掌少林,当以信守传代,又怎么敢以身试法,做出这欺师灭祖,为人唾骂之事?”
雪山老怪与四魔勃然大怒,劳山毒叟霍地由座中飘然而起,敞开破锣似的嗓门,怒叱道:
“好个不识好歹的少林掌门,你自信能走得出这幕阜山区吗?”
智愚大师大义凛然地朗声道:“义之所在,虽刀斧加身,贫僧亦是不屈,老施主若有能为,贫道项上人头,愿为此言之证!”
此言一出,群侠心中的豪放之气,立时被他勾动,一个个立身鼓掌,为老和尚喝彩助威!
李玉琪不由深深佩服,这智愚大师的胆识血性。
皆因为他明知非四个老魔中任何一人之对手,却仍然在大义之前,丝毫不显示怯弱之态!
劳山毒叟勃然大怒,喝道:“老和尚,你上来,待老夫试试!”
智愚大师见人家指名索战,虽知此去,凶多吉少,却也不能示弱。
哪知,他方待纵上台时,那个罗汉堂首座,智仁大师,疾起身阻住他,同时合十行礼道:“掌门师兄一派之尊,怎可妄动,待本座上去会他如何?”
少林掌门沉重地看了他这位师弟一眼,低声叮咛道:“师弟小心应付!好自为之!”
智仁大师既得许可,他也不答话,只见他手提八尺方便铲,一掠二丈,向台上扑去!
这智仁大师既然执掌罗汉堂,其功力在少林寺及一般江湖道中,自然是首屈一指,算得上一流高手。
但如今在这些顶尖魔头的面前,不仅在辈份上低了一辈,身手也更不在四魔的眼中。
故此,劳山毒叟一瞥他这登台之法,心下了然,暗忖:“像你这般身手,还敢来送死,真是自不量力!”
同时,那劳山毒叟也暗中作了决定,要一举将智仁大师击毙,以期能收到杀鸡儆猴之效!
李玉琪虽不知他的用心,但却也了然,智仁大师此举,无疑是以卵击石,十分的危险!
他暗暗准备着,等智仁大师一遇危机,立即登台抢救!
智仁大师一跃上合,左手执着方便铲,右手合十,道:“少林智仁,敬请指教!”
雪山老怪不欲作得太绝,见状暗施眼色,止住劳山毒叟,举手一电两旁的金衫大汉,道:
“你们哪位陪智仁走走?”
金衫人之一,闻言霍掠而出,躬身道:“弟子娄立威愿与智仁大师一试身手!”
群侠但闻他语声虽低,却甚深沉有力,更可惊这雄踞黑道盟主,已历十年的鬼手抓魂,原竟在此!
智仁大师少历江湖,自然未与娄立威会过面。
此际闻他报名,抬眼注目,只见娄立威身躯高大,肤色犁黑,方面大耳,鹰鼻暴眼,神态威猛至极!
鬼手抓魂娄立威空手挺立在智仁大师身前五尺之处,双拳虚拱,道了一声“请”,径自直踏中官,向智仁大师面门击去!
智仁大师见娄立威手中空空,本待放下方便铲,与他空手相搏。
哪知那个娄立威欺人太甚,不但不予他说话的机会,竟还付犯对敌大忌,踏中宫取敌!
这么一来,智仁大师不由动了无名之火,左掌一翻,一招“罗汉撞钟”,运集了八成功力,硬接过去!
双方势急力猛,掌挟劲风呼呼,“砰”然接个正着,鬼手抓魂娄立威右腕一麻,身形晃了两晃,而智仁大师却直觉右臂骨节疼痛如裂,周身一寒,“蹬蹬蹬”连退了三步!
智仁大师又惊且怒,左手方便铲往上一带,正欲与娄立威以命相拼,鬼手抓魂娄立威,却蓦地后掠五丈,冷笑道:“大师已中了在下冰掌之毒,从速运动化解,尚来得及,若再忘动真气,待冰毒入脉入腑,则恐怕来不及了!”
此言一出,台下群侠大惊失色。
皆因这雪山老怪的弟子,竟能在举手之间,不仅震退了少林派首座高僧,甚至还将冰毒道迫入对方体内,其功力之深,岂非惊人?
而为其师雪山老怪,则更加不可测量了!
智仁大师不由又气又羞,只听他虎吼一声,正想拼命,台下的智愚大师,已然发话道:
“师弟不可躁进,待……”
他话还未说完,适才群魔的来路林中,突然联袂飞掠出了娇似天仙一般的六位佳人!
这六位佳人,身法如电,眨眼间已掠达台前,前排群侠,但闻得幽香入鼻,中人欲醉,她六人已然停身于李玉琪身前了!
因此之故,台上台下,所有目光都纷纷投向这六位佳人,智愚老和尚语声也不由为之一顿!
李玉琪起身让坐,等六女坐下,便即向智愚大师拱手一礼,庄容道:“晚辈自不量力,请前辈恩许,上台清算一笔血债如何?”
智愚大师适才亲见李玉琪那奇奥的身法,心中不由有几分相信,李玉琪果如传言所述,身具绝世奇学之说!
此际闻言,虽惊疑李玉琪所言血债究指何人,但却知既然武林二仙之徒已至,必然万无一失!
因此,智愚大师合十还礼,立即答准!
赵玉琳、赵玉瑛本已落座,闻言霍然同时立起,粉面含霜,柳眉带煞,齐声对李玉琪道:
“我也要去!”
李玉琪默然点头,剑眉一扬,意动神随,身形飓忽飘飞,缓缓向背后五丈开外的高台飘去!
赵玉琳、赵玉瑛双双上拔五丈,半空中娇躯齐翻,煞似入巢彩凤,一红一白,疾扑上台,与李玉琪不先不后,同时落下。
三人一显露出这一身绝俗轻功,全场为之大惊。
尤其是李玉琪,那一手翩然后掠,肩、身、腰、腿等所形成的各种动作,便连四大魔头,也自觉黯然失色,自愧不及。
李玉琪一落台前,智仁大师已然跃下,他电目环视,双眼中露现威凛煞气。
台上众人,一与他的目光接触,全都不由自主地暗中凛然,迅速垂下眼皮,不敢再与他对视。
雪山双头老怪暗暗心惊,方欲责问,那一直不曾开口的阴魔、阳魔,却蓦地起身离座,步入台中,阴魔首先开口问道:
“你可是近日崛起所谓的‘蓝衫神龙”李玉琪吗?看你小小年纪,竟练得这身出奇的功夫,真是难得,但不知尊师何人?”
阳魔色迷迷一双淫眼,一直盯在玉琳姐妹的身上,此际等阴魔话音一落,便即接口道:
“两位姑娘贵姓啊?”
阴阳双魔果然与众不同。
说话声音,不仅悦耳动听,且神色尤其和善至极,像是毫无敌意,对亲密的朋友交谈一般!
只见那李玉琪神目远射威芒,边伸手掏出只碧玉雕就的精巧葫芦,接着打开盖子,边道:“区区正是李玉琪,并无师承,这两位乃是区区表妹,赵氏玉琳、玉瑛,乃东海方壶神尼门下!”
此言一出,四魔竟然大惊失色,相顾对望,又复四周扫视,像是怕方壶神尼即在近处一般!
李玉琪微微一晒,继道:“区区等此来,一者奉东海方壶神尼及铁面道婆两位前辈之命,扫荡魔穴,二者区区等身负血海亲仇,忍辱七载,索讨满门血债……”
说话之间,李玉琪掌中葫芦内,蓦地弹跳出一只拳头大的蜘蛛,正是他所养的神蛛碧儿!
那碧儿一出葫芦,嘶声在空中一个翻滚,霍然涨大如盆。
只见它后臀挠处“嘶”的一声微响,一股银丝,电射上台顶彩蓬,粘住不堕,顿时将全身倒悬半空。
全场虽均是见多识广之辈,但却也未曾遇到过这等奇大的毒物,故不由均又大吃一惊,尤其那阴阳双魔,因为相距神蛛最近,见状竟然连连后退不迭!_劳山毒叟,有名的毒物,生平饲豢各种毒虫,故对毒物之学识,较常人更是多而又多!
此际他一见神蛛形态,不由又惊又爱,心中一方面妄想收为己有,另一方面却又怕神蛛毒性奇烈,中人无物可解之危!
因不由暗暗蓄势运功全神戒备!
李玉琪见众人戒惧之状,忙解释道:“尔等不必害怕,此蛛虽毒,但若无区区之命,决不轻易伤人,而区区更不会凭蛛毒与尔等相搏。”
说着,语气一转,继道:“哪几位是太行四恶?快请出来答话!”
两侧着金穿银的大汉之中,闻言不由面面相觑,劳山毒叟一边戒备不懈,一边大喝道:
“娃娃你找我徒儿怎的?难道他们是你的杀父仇人吗?”
玉瑛一直是面罩寒霜,星目频频扫视,闻言不耐,道:“玉哥哥,你同他们罗嗦什么?
命碧儿将人擒下再说不一样吗?”
李玉琪毅然道:
“好!”
一打手势,半空中神蛛碧儿望见,八爪一伸,抓住银丝,后臀一翘,“嘶”声一时大作。
刹那间,亮晶晶的银丝电射抛投,恐怖惨号之声,随之而起,立时台上台下,人丛行列之中,有九人齐被银丝缠住中腰,拉倒在地!
众人定睛一瞧,只见台上被缠的是一金三银四个大汉,其余五位,则在右侧人丛之中。
这么一来秩序大乱,在那倒地九位汉子身边,顿时有人抽出利刃,向银丝乱劈乱砍,意图斩断蛛丝,救下被缠伙伴!
哪知刀剑虽利,但斩在那粗加麻绳的银丝之上,仅发出“砰砰”之声,不但银丝未断,手中兵刃却几乎被弹振之力震出手去!
劳山毒叟眼见徒儿被擒,勃然大怒,暴喝一声,猛地双掌齐推,打出了两团狂飚劲风,向神蛛碧儿撞去!
神蛛碧儿通灵已久,哪能被他打着?
只见八爪齐施,霍然爬高一丈,后尾银丝一收,顿时将丝尾之人缠带而去,飞上台来!
李玉琪一见劳山毒叟出手,心中甚急,右袖一拂,两仪降魔禅功随袖展出一片钢墙。
但闻得一阵异香过去,立将那两团劲风,消容无形!
同时,口中却道:“老魔稍安勿躁,等区区了断家仇之后,再好好地讨教你的毒学,你何必性子太急?”
劳山毒叟双掌推出,幽绝无伦,他自认即便不能将神蛛一下击毙,最起码也得震落地上。
而掌风过去,李玉琪三人萃不及防,嗅入他所特练的掌毒激烟,立即便能被他等所制住!
哪知事实大谬不然,非仅神蛛通灵,轻巧躲过,且那两团劲风过处,竟霍然在李玉琪身前丈外处消于无形!
这也只不过是李玉琪轻轻地一挥袖,若是他加意施为,则自己岂非立即便落败不成?
想至此处,劳山毒叟心中大骇,一时惊得一怔,竟而猜不透,李玉琪所用的到底是何功夫?
同时间,雪山双头老怪与阴阳双魔,也吓了一跳,皆因他等身经千百大战,却也未曾见识过这等武学。
另一方面,那九条大汉被神蛛所吐之丝,缠了过来,“叭叭”一声,全跌在李玉琪三人身前地板之上。
九个人其实并未中毒,亦未失去知觉,只不过因为被突然而来的蛛丝,吓得要死而已!
此际一落台上,纷纷一跃而起,虽心知一时无法挣脱这银丝束缚,却仍想作一番困兽之斗,设法脱险逃命!
玉琳、玉瑛星目内射出炯炯神光,扫视九人,瞬息间,便又认出,其中七个,正是在那大雷大雨之夜,偷袭毁家的仇人恶贼。
她二人恨极咬牙,星目中晶光浮现,各一举纤纤玉掌,欲图歼仇,霍听李玉琪对九人说道:
“尔等听真,区区兄妹三人,正是尔等七年前,在济南千佛后山惨杀的李、赵两家之后,今日尔等还债之日已临,还有何说?”
那其中两个未曾参予的青衣大汉,闻言一怔,忽然叫屈道:
“这事我可一点也不知情,李玉琪你可不要找错对象!”
李玉琪诧异望望玉琳、玉瑛,玉琳忍着痛泪,微微点头,李玉琪遂道:
“好,你二人既未参予,且请退下,你七人尚有何话要说?”
说着,只见他打个手势,神蛛碧儿会意,“嘶嘶”两响,已将那二人腰间的蛛丝收去了!
那二人一得自由,慌忙抱头鼠窜,逃下台去!
另七人中,为首的金衣大汉,一见事情已到了这步田地,无法抵赖,顿时凶性大发,喝骂道:“妈的李玉琪,你父母一家正是大爷所杀,今落你手,要杀要剐,大爷绝不皱眉,但你若是英雄人物,就不该借助这毒物之力,骤使暗算……”
这下子,只见李玉琪剑眉霍扬,星目怒火暴射盈尺,虽在此日光之下,仍然灿然生辉!
只见他一言不发,一打手势,神珠碧儿顿时依命,将银丝全部收起!
这七人腰间一松,顿时大喜!
“哗哗哗哗”连声脆响,竟各自抽出随身兵刃,刀剑齐举,叱咤暴喉,运集全力,没头没脑地向李玉琪三人劈刺而去!
他七人功力不弱,距离又近,这抽刀劈刺的动作,更是全力施为,换上别人,定然在此无备的情况下,惨遭不幸!
台下群侠见状,都不由惊唤出声,为他们三人担心,就连玉琼、玉环、玉玲、玉玑也不由齐声惊叫,掠身飞起,扑上台去!
哪知,不说李玉琪,便是玉琳、玉瑛,身受东海方壶神尼六年教诲,已然各具有真传绝艺。
故此,未等七人刀剑攻到,三人齐声怒叱,个个不避不让,一起翻腕挫掌,向外猛地推出双掌!
三人六只玉拿出处,四股狂飓,两道暗流,刹那间迫涌而出!
就在那台下四位娘子,起身空中,尚未落下之时,一阵凄厉惨号声音响起,七人变成了七具碎尸。
“呼”的一声,带着那手中之刀,散出淋淋血雨,齐齐向台外,倒飞出去,“叭叭”数声,各落在五丈开外,化成了团团血泥!
劳山毒叟一见爱徒惨死,急怒攻心,顿忘利害,大吼一声,挫掌扑去!
李玉琪知他那双掌中蕴有至淫之毒,炙毒无伦,一般人难以制他,便立即亲自迎将上去。
同时间,乘空打手势吩咐神蛛碧儿得令,银丝疾射,顿时在上面彩蓬下,布下了一张巨网。
雪山老怪与阴阳双魔,一瞥三人举手一招,连毙七人,顿时大惊色变,心忖这几人年轻如许,功深如此,再假时日,岂非更是了得!
因此,嫉才之念霍然升起,均立意将李玉琪乘机除去!
故尔三魔一瞥劳山毒叟发动了攻势,便不约而同,暴喝出手,一起向李玉琪一人扑去!
玉琳、玉瑛,本与李玉琪并肩而立,见状不再迟疑,反腕拔剑,剑出鞘时赤白光辉交映生辉,双双娇喝一声,向雪山老怪与阴阳双魔迎攻过去!
另外的四女落在台上,一见这混战之局,初是蓝玉琼,一摆掌中玉箫,直接扑向阴魔!
这么一来,四人各战一魔,余下的玉玑、玉玲、玉环,却无对手之人。
苏玉玑久蛰闺中,早欲一战,第一个忍不住,摆动手中金鳝神鞭,向左侧金、银、红、白大汉丛中攻去!
前文表过,这四种服色,正是四魔的得力干将所着,却与四魔有切身利害关系,他等见这四位老魔,已遇上辣手劲敌,一个个挥舞利刃围攻了过去!
玉玲、玉环见状,哪能再忍,于是乎,一个抽出紫虹剑,一个舞起碧玉古琴,加入战圈!
刹那间,十丈方圆的高台之上,剑影如山,掌风呼啸,似天崩,如地裂,热辣火炽,混战一起。
台下群侠与黑道群贼,目睹这等情况,一个个心悬半空,失去了主张!
尤其那北儒朱兰亭、南儒金继尧、竹杖神乞余大维与五虎刀万世雄等,与李玉琪七人有密切关系之人,更是心头怦怦焦虑不安!
有心上台帮忙,却知功力不行,去也白费,但若不帮忙,则心中隐隐,吊胆提心,怕他等稍有不慎出了意外。
无奈何,只得起身离座,欺近台边,心想着,便是不能入围帮助,好歹也得看个仔细,提防着救险辅急!
那台前彩女青童,乃阴阳双魔门下训练的弟子,此际瞥见群侠,围向前边,为首一人,霍地一声号令。
四十六对青重彩女,蓦地两两成双,一前一后地,在台下围了一圈,各以手中乐器,当作兵刃,凝视蓄势,全神戒备起来!
右侧群寇,多半是鬼手抓魂娄立威的手下,这时见台上大打出手,一个个执刀抽剑,也齐向台边涌来!
李玉琪在台中央,与劳山毒叟相持,以他的神功,虽不见得举手便能将毒叟除去,但最多也不能让毒叟走过五十招去!
可他似是心存顾及,故此并未施展绝学!故而,一时之间,劳山毒叟竟与他打了个难分上下!
但即使如此,劳山毒叟仍不由十分焦急,皆因如今,台上一片混战,敌我都有,使得他不敢使用阴阳毒掌。
其实,他即使施展,亦必无功,须知神蛛碧儿在彩蓬下布一张大网,为的便是防范他使用毒技!
这种蛛前文表过,身集百毒精英,正可以以毒攻毒,那蛛网更是神妙,不仅粘性奇大,可以放毒,更可以吸毒。
因此之故,劳山毒叟若不施毒尚可支撑一时,若一使用毒掌,掌毒与蛛毒相引,顿时连人也可能被那蛛网吸上半空!
赵玉琳与雪山双头老怪对敌,雪山老怪功力精深,以一双冰掌,对付赵氏玉琳的掌中银剑,竟然是有攻有守,毫无怯惧败象!
只见他游身盘挫,双掌翻飞,刹那间寒风飒飒,掌影幻出,四周丈余方圆内,气温骤降,犹如冰窑雪库,使人不敢近前!
掌影中,赵玉琳运集不传之罡气,佛门绝学的金刚神功,护住全身,玉腕银剑,翩翩而挥,使出方壶秘传的“金刚剑法”。
将内力凝注剑身,嘶风破空,吞吐似灵蛇吐信,幻起千幢银波鳞霞,以攻制攻,与老怪抢制先机。
那边赵玉瑛身战阳魔,只见她赤剑如虹,彩影缤纷,剑出风云并发,霞光耀目,直似狂飓啸诲,袭向阳魔。
阳魔面凝聚气,以一双紫袍大袖,挥拂扫卷,打出一团团劲风真力,直往玉瑛剑身、娇躯卷打过去!
想这阳魔,修为已近甲子,功力自比玉瑛深厚许多。故尔刚一交手,玉瑛不识厉害,妄想与他比斗内功。
哪知一接之下,虽未受伤,但胸肋间血气微浮,已然是不大好受!
玉瑛慧敏活泼,一见不对路,顿时使出新学自李玉琪的“小挪移法”,按天体运行之理!倏忽进退盘走!
乘机蹈隙,吐剑袭敌,一时之间,人影倏前忽后,倒弄得阳魔,眼花缭乱,无所使用其长了!
蓝玉琼以一支玉箫,抵住阴魔,竟与阴魔,打了个半斤八两。
原来,蓝玉琼禀赋本厚,自幼受铁面道婆调教,尽得铁面道婆真传,尤其是玄门“先夫罡气”,竟被她练成了六七成!
自来洞庭,李玉琪与这六位娇娘,泛游湖上,无事时不仅为她们一一打通血脉、生死玄关,更将过去所留的奇珍灵果,分赠服食。
这么一来,六女功力突飞猛进,蓝玉琼更已将玄门至刚至阳的“先天罡气”,发挥到了九成。
故此,她虽是以箫迎敌,却已能借物传力,以兰花拂穴手法,揉入箫招,电射出丝丝劲风冷气,暴袭五尺之外的人身穴道。
阴魔过去僵坐多年,近虽复原,但身手功力,仍欠灵活,不纯,故掌中一柄百花圆扇却仍是奈何不得蓝氏玉琼!
不过,她到底是凶名昭著的魔头,虽然不能胜过蓝玉琼,但一时却也未呈败象!
外圈中的三位娇娘,朱玉玲手执紫虹剑,幻起紫霞千条,脚踏“小挪移步法”,娇躯倏忽往来,以家传“五字慧剑”,配合左手的“五字掌法”,抵住八个金银红白劲装大汉,竟然还游刃有余。
台下北儒朱兰亭,目睹女儿这等威猛功力,竟能将五字慧剑与掌法联合运用,一时又惊又喜,又暗中自愧不如。
南儒瞥见老友这付形状,顿时也心生感慨,长叹一声,道:
“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儿辈有此能为,看来我们这班老骨头,真到了养晦藏拙之时了!”
他四周诸人闻言,顿起同感,但却无一人答他碴儿,原来,他们皆全神观注台上,什么也顾不得了!
台上,苏玉玑亦是大展雌威,金鳝神鞭,掀起层层金霞,乾坤鞭法,四十九招,乾三连,坤六段,倒颠使出,罩住了丈半之内,圈中的锦衣大汉,空自人多手乱,也落个顾此失彼,还手无力!
葛玉环本来是功力最弱,但经过李玉琪这数月来的苦心教导,为她通关过穴,服食灵药,功力大增,何止数倍!
只见她一柄翠玉古琴,舞动处劲风呼啸,琴弦震动“铮铮”连响,以一抵六,竟也毫不费力!
这分开叙述,自然甚长,实际上众人动作,同时发动,这一段只不过费去片刻时光!
台中李玉琪心中不耐,陡然朗声清啸,啸声不高,却悠长入云。
啸声中,右手在腰中一抽,但闻得一阵龙吟鸣处,手中已多了一柄蓝汪汪光芒四射,蓝辉吞吐不停的湛湛长剑!
剑出啸住,李玉琪脚下未停,让过了劳山毒叟猛袭的两掌三脚,友手捏诀,右剑平举,高及齐眉!
他正在迟疑,是否出剑,远方林中,霍然响起两声洪厉兽啸。
那兽啸方一入耳,台后林中梢头,突地飞掠来一人二兽,立时现出一猩一猱,与一个奇形怪状的人来。
那人秃头上脑门尖耸,额凸如鹅,双目内陷,鼻子翘天,下颔上翘,嘴大耳大,身材五短!
群侠看在眼内,有些忍不住竟而笑了起来!
原来这人正是仙霞玉俊骥,他生性喜爱捣鬼,这一次闻听群魔在幕阜开府,便也摸了来。
今晨李玉琪七人,带了猩、猱先期入山,正好撞着他,两人过去在洪泽湖会过一面,一见面即识得。
接下来,玉俊骥出鬼主意,要李玉琪放出神蛛与小蓝蛇,将谷道中劳山毒叟布下的毒物,尽行杀除,八人两兽,又潜入后山幕阜山寨之中。
玉俊骥愣出主意,声言李玉琪到时在前山草坪上缠住群魔,由他与两兽施放野火,将幕阜寨烧个净光。
李玉琪本不赞同,无奈六位娘子,除玉琳不示可否之外,其余的都同声道:“留这藏垢之地,只能济恶,不如烧了干净。”
李玉琪这才答应,吩咐两兽与玉俊骥放火之时,要留下一条退路,以便寨中之人撤出!
李玉琪一闻兽啸,知道后寨的工作已然完成,立时摇剑挺立台中,只听他大喝一声道:
“魔头死日已临,还不纳命!”
劳山毒叟一见他停手不动,立时以为有机可乘,双掌一搓,三不管发动“阴阳毒掌”,和身向李玉琪背后扑击过去!
哪知掌风方发,头顶上突生一股奇大吸力,使得他身不由巳,一直向上空蛛网上投去!
这么一来,劳山毒叟大惊胆裂,惨号半声,尚还未及想清症结何在,嘶的一声,双掌掌心已粘在了蛛网之上。
劳山毒叟一时只觉得体内的毒液,滚滚涌出,一粘蛛丝,立如冰雪向火,溶于无形。
但那两根粘着他的银丝,却瞬即渐转黑色,放出了丝丝腥腐臭气!
李玉琪见状,勃然大怒,胸中怒火,胜升如浪。
只见他霍在长啸声中振腕一推,手中降魔剑,突然幻成一条丈余蓝虹。
蓝虹中苍龙如真似地张牙舞爪,风雷并发,倏忽电掣般盘空飞绕,蓝芒过处,惨叱之声霍然而起。
瞬息间,剑落虹敛,而台上四魔及其弟子,已经一个个身首异处,倒卧在血泊之中了!
这一变化,可大出众人意外,台上六女愕然呆立,台下众人更不用说,一个个如呆如痴,疑在梦中!
李玉琪收剑入手,一瞥众人形状,蓦地醒悟过来,星目一扫,台下血尸遍地,不由又十分后悔!
他后悔不该用此绝学,也悔不该伤人这么多,但如今错已铸成,他又如何能够补救呢?
李玉琪“唉”声而叹,恨恨地一跺脚,朗声长啸,晃身而起,刹那间人化神龙,向山外飞去!
六女被啸声所惊,一瞥李玉琪飞身遁去,个个花容变色,齐齐惊呼:“玉哥哥”、”玉弟弟”。
六人一起动作,一同飞身,直追了下去。
猩、猱一见主人离去,亦各自发出洪厉啸鸣,飞疾而追,刹那间,七人二兽皆都不见了!
好半晌,在场的少林掌门,智愚大师霍然高声宣吟佛号,声如暮鼓,惊人迷梦,只听他道:“李施主天际神龙,非常人所及,贫僧等与诸位同道,幸得庇护,这剩下的善后工作……”
他的话声还未落,台后林木深处,霍然浓烟上腾,火光冲天,“轰隆”之声不绝于耳。
众人不由惊极而视,霍然又见林中奔出来一条纤影,只见她飞纵上台,现出个绝色少女!
这少女正是娄立威爱女,冷面玉女娄飞燕。
她一见台上情景,心知父兄均已惨殆,所谓的骨肉连心,她顿时大叫一声,晕绝过去!
少林方丈智愚大师与诸侠见状,都不由感觉黯然,右侧群寇见这大势已去,一个个悄悄地向山外退去!
群侠见状,也无心去管,好半晌智愚大师与北儒朱兰亭方才双双上台,一个去救治那一少女,一个则对众宣布,善后办法……
幕阜大会过去了,天下黑道经过这一次打击,均吓得潜迹隐踪,不敢再出来横行胡为了!
蓝衫神龙的大名,只这一役,成了家家传颂的神佛圣人!
但李玉琪呢,却真如神龙一般,令人见首而不见尾,多日来!再也未听说过在某处出现!
匆匆时日如流,一年过去,鲁东曲阜朱家,却突然来了一男六女与两个娃娃!
冷落已久的朱家,热闹了起来,弦歌喜笑,溢扬户外,但街坊们虽然见过这朱家客人,却是也认不得他们……
聪明的读者,他们可不正是李玉琪,以及他的六位艳娘吗?
(全书完)——
easthe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