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凡尼一动不动地站着,在地面上飞了几英寸高。风在她身边呼呼地刮过,噼啪菲戈人飞速地冲出农家庭院的大门,来到了丘陵地的草地上……
就是这个女孩,正在飞翔。此时,在她的头上有一个癞蛤蟆,紧紧地抓住她的头发。
退到远处去看,这儿是丘陵地的一条长长的绿色鲸鱼背。现在她成了一个淡蓝色的小点,映衬在无边无际的草地上,被羊群啃吃过的草地仿佛是一块长地毯。不过这片绿色的海洋并不是完整的,零星分散着人类的痕迹。
去年,蒂凡尼用了三根胡萝卜和一个苹果,上了半小时的地质学课,不过她向教师解释他招牌上的“地质学”拼写错了之后,那位教师又还给了她一根胡萝卜。他说,白垩地在几百万年前形成于水下,是由细小的海洋贝壳构成的。
蒂凡尼觉得这有道理。有时候,你会在白垩地上发现小小的化石。不过那位教师不太了解燧石。你能在白垩地,在最软的岩石里发现比钢还要硬的燧石。有时牧羊人会从燧石上削下一些碎片,当作刀子,和真刀一对一地对抗。就连最好的钢刀,也无法具有燧石那样锋利的刀刃。
在白垩地,那些生活在被称为“古昔”年代的男人,为了找燧石把地挖得坑坑洼洼的。那些坑都还保留着,在连绵起伏的绿地上,深深的坑洞里长满了荆棘和悬钩子灌木。
疙疙瘩瘩的巨大燧石也出现在村子的花园里。有的燧石比一个男人的头还要大。它们看上去往往也很像头。它们很容易被熔化、被扭转、被弯曲,所以你能在一块燧石上看到任何东西——一张脸,一只奇怪的动物,一个海怪。有的时候,一些很有趣的燧石会被挂在花园的墙上,展示给人看。
老人管这些东西叫“卡尔金”,意思就是“白垩地的孩子”。一直以来,它们都让蒂凡尼觉得怪异,仿佛这些石头在努力奋斗着要活过来似的。有些燧石像一块块肉,或是骨头,或是肉贩砧板上剩下来的东西。在黑暗中,在这片绿色的海洋的下面,白垩地好像一心要呈现出生物的形状。
这里不仅仅只有白垩地上的坑洞。人们到过白垩地的所有地方。白垩地上有个被石头围起来的地方,一半的石头已经倒塌了,那儿有个像绿色丘疹一样的墓堆,据说,昔日的族长把他们的宝物埋在了那里。没人想过要把它们挖出来。
白垩地还有一些奇怪的雕刻品,那些都是牧羊人赶着羊群来到丘陵地上,又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的时候,把杂草除去后形成的作品。草皮下面几英寸就是白垩地了。草地上的蹄印只能保持一个季节,而那些雕刻已经经历了几千年。它们都是一些马和巨人的图像,不过奇怪的事情是,你无法在地面上的任何地方完全把它们看清楚。好像它们就适合于从空中观看似的。
还有一些奇怪的地方,比如说“老人铁匠铺”,这不过是一个放着四块又大又扁的岩石的地方,有点像半埋在一个土坡上的小屋。它只有几英尺深。它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假如你对着它大叫自己的名字,声音在几秒钟内就会传回来。
这里到处都有人的标记。白垩地曾经很重要。
蒂凡尼已经把剪羊毛的棚子甩在了后面。没有人在看她。剪过羊毛的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有一个女孩脚不沾地地移动。
低地越来越远了,她现在正好就在丘陵地的上方。只有偶尔传来羊咩咩的叫声,还有秃鹰的尖叫声,才扰乱了这忙碌的平静。这是由蜜蜂的嗡嗡声,还有大量的青草每分钟都在生长的声音所构成的平静。
在蒂凡尼两边,噼啪菲戈人排着长长的不整齐的队伍奔跑着,他们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
他们不停地越过了一个个小山丘,不歇气地在浅浅的山谷里上上下下。就在这时,蒂凡尼看到了前方的一个地标。
这是一小群羊,只有几只羊,刚刚剪过毛,这地方总是会出现少量的羊。有走失到这里的羊,也有失去妈妈后来到这里的羊羔。
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现在这里已经看不到多少东西了,只有陷进草地里的铁轮子,带有短烟囱的大肚子暖炉……
在奶奶去世的那一天,人们把小屋附近的草都割掉了,把草皮挖出来,整整齐齐地堆放在一起。然后他们在白垩地挖了一个六英尺深和六英尺长的深洞,挖出了一大堆潮湿的白垩土。
雷鸣和闪电仔细地看着那些人。它们既不哀鸣也不吠叫。它们似乎对眼前的一切很感兴趣,因而忘记了难过。
阿奇奶奶被裹在一条羊毛毯子里,毯子被一束生羊毛固定住了。那是一种牧羊人专用的东西。这样做是要告诉那些也许会与被埋在这儿的人有关联的神,埋在这儿的人是个牧羊人,这个人在这一带山丘,因为接生羊羔和这样那样的事情花去了大量的时间,所以无法为宗教信仰花太多的时间,山上没有教堂,也没有神庙,因此希望众神能理解,好心地看待他们。在阿奇奶奶一生中,不得不这样说,从没见过她向任何人或任何东西祈祷,这是大家的一致看法,到了现在,她已经不可能有时间留给不懂得接生羊羔是第一位的神了。
白垩土已经盖在了她的身上,阿奇奶奶总是说,这一带山丘都在她的骨头里,现在她的骨头在这一带山丘里了。
在这之后,他们烧掉了小屋。这么做并不常见,但她爸爸说,在白垩地的任何地方,现在都没有牧羊人使用它了。
她爸爸召唤雷鸣和闪电的时候,它们也不肯走,他知道还是不要生气的好,所以它们就留了下来,相当满足地坐在炽热的小屋余烬的边上。
第二天,等到灰烬冷却下来,吹到光秃秃的白垩地上时,所有的人都爬上了丘陵地,十分精心地把草皮放回到原处,这样一来,人们所能看到的就只剩下铁轮的车轴,还有大肚子暖炉了。
就在这时候——人人都这么说——两条牧羊犬抬起头来,耳朵竖着,然后从草地上跑开了,再也没有人见过它们。
小精怪们轻轻地把蒂凡尼放下来,他们把她放到草地上时,她的手上下挥动着。羊笨拙地慢慢让开,然后停下来,转过身来看着她。
“我们干吗要停下来?我们干吗要停在这儿?我们还要去抓她呢!”
“要等哈密什,女主人。”罗伯·无名氏说。
“什么?谁是哈密什?”
“他也许知道带走你小弟弟的女王在哪儿。”罗伯·无名氏镇定地说,“你也知道,我们不能就这样冲进去。”
一个留着胡子的大一点的菲戈人举起了手:“首领,按规定吧,你能这样冲进去的。我们总是这样冲进去的。”
“是啊,铁头大杨,规定是规定,但你得知道你要往哪儿冲吧。你不可能随便乱冲一气,一看情况不妙,又赶紧冲出来。”
蒂凡尼看到所有的菲戈人都在急切地看着上空,根本没人注意到她。
她在一个生锈的轮子上坐了下来,又生气又困惑,也抬头看着天空。这儿是个环顾四周的好地方。阿奇奶奶的墓地就在这附近的什么地方,不过现在已经无法找到它了,找不到确切的位置了。草皮已经长好了。
她的头顶上只有几片云,除此之外根本没有别的东西,只有在远处盘旋着变成了一个个小点的秃鹰。
白垩地的上空总是有秃鹰。曾经有牧羊人把它们叫作阿奇奶奶的鸡,像今天天空上的云,有的牧羊人把它们叫作“阿奇奶奶的羊羔”。蒂凡尼还知道,他爸爸甚至把雷鸣叫作“阿奇奶奶的咒语”。
据说,如果狼在冬天成了麻烦事儿,或者是一只品质优良的母羊丢失了,有些牧羊人就会到山坡上旧小屋的遗址那里,留下一盎司快乐水手牌烟草,只是为了……
蒂凡尼犹豫了一下,接着就闭上了眼睛。我希望那是真的,她自言自语地小声说。我希望知道别人认为奶奶其实还没有走。
她朝生锈了的宽宽的车轮框下看了一眼,不禁颤抖了一下。那儿有个颜色鲜艳的小盒子。
她把它捡了起来。盒子看上去很新,因此,它摆在这儿可能只有几天的时间。盒子的正面是快乐水手,戴着一顶黄色的雨帽,留着大胡子,嘴咧得大大地笑着,他的身后是飞溅的蓝色巨浪。
蒂凡尼还是从快乐水手牌烟草的包装上了解到大海的。她知道海很大、会发出震耳的咆哮声。海上有一座塔,那是上面有大灯的灯塔,在夜里它能阻止船触礁。画面上灯塔的光柱是一道灿烂的白光。她对此很了解,她梦想着大海,梦想着能在大海的波涛声中醒来。
她听她的一个叔叔说过,假如你把这个烟草的商标倒过来看,那么帽子的一部分、水手的耳朵,以及他的一块领子就组成了一幅不穿衣服的女人画。不过蒂凡尼从来没能看出来,无论如何也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
她小心地把商标从盒子上撕下来,用鼻子闻了闻。闻上去有股奶奶的味道。她觉得眼里开始充满泪水。以前她从来没有为阿奇奶奶哭过,从来没有。她为死去的羊羔哭过,为割破手指哭过,为不能随心所欲哭过,但就是没有为阿奇奶奶哭过。这似乎不正常。
她想,我现在也不哭,她小心地把商标放进了围裙口袋里。不要为奶奶的去世而哭……
就是这种味道。阿奇奶奶闻上去有一股羊的味道、松节油的味道和快乐水手牌烟草的味道。这三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变成了另一种味道,这种味道对蒂凡尼来说就是白垩地的味道。它像一朵云一样地追随着阿奇奶奶,这味道意味着温暖,意味着宁静,意味着一个空间,它是整个世界的中心……
一个黑影从她的头顶上飞过去。一只秃鹰从天空中向噼啪菲戈人扑过来。
她跳起来,挥舞着胳膊:“快跑!快躲起来!它会杀了你们的!”
他们转过身,看了她一会儿,好像她是在发疯一样。
“不用为我们费心,女主人。”罗伯·无名氏说。
这只鸟冲到底后又向上折去。在它越飞越高的时候,一个小点从鸟的身上落下来。那个小点似乎长了两个翅膀,像梧桐树花苞的苞片一样旋转着,慢慢地落了下来。
那是一个小精怪,落在几英尺外的草地上,摔倒在那儿的时候,还在疯狂地打转。他站起来,大声地咒骂着,接着又摔倒了,咒骂声还在继续。
“降落得漂亮,哈密什。”罗伯·无名氏说,“旋转肯定能让你放慢下降的速度。这次你绝对不会钻到地底下去了。”
哈密什这次更加缓慢地爬了起来,总算站直了身体。他的眼睛上戴着一副护目镜。
“我真不想再戴着这个东西了。”他说着费力地把胳膊上的两块木片解下来,“我就像一个长着翅膀的小精灵。”
“你靠这个就能幸存下来吗?”蒂凡尼问。
这个极小的飞行员很想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可他只能往上、再往上地看着她。
“这个懂这么多飞行的大块头是谁?”他问。
罗伯·无名氏咳嗽了一声。“她是巫婆,哈密什。阿奇奶奶的崽子。”
哈密什的表情变了,露出了害怕的样子。“我这样讲话不是故意的,女主人。”他一边往后退一边说,“当然,巫婆是什么都知道的。不过这次看起来还不错,女主人。我保证我是用头落地的。”
“是啊,我们的头是非常有弹性的。”罗伯·无名氏说。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带着小男孩的女人?”蒂凡尼盘问道。她不太喜欢“崽子”这个词儿。
哈密什惊恐地看了罗伯·无名氏一眼,罗伯点了点头。
“是啊,我看到了。”哈密什说,“骑在一匹黑马上。从低地往上面跑的该死的——”
“我们在巫婆面前不用这么难听的语言!”罗伯·无名氏怒斥道。
“请你原谅,女主人。她骑着马,跑得见鬼地快。”哈密什说,他看上去比绵羊还要绵羊,“不过她知道我在监视她,于是招来了雾。她朝另外一边跑去,我就不知道她在哪儿了。”
“另外一边,那是个充满危险的地方。”罗伯慢慢地说,“那儿有邪恶的东西,一个冷冰冰的地方。那儿不是一个小宝宝受得了的地方。”
丘陵地上很热,蒂凡尼却感到了一阵寒意。她想,不管情况有多糟,我都要去那儿。我知道。我没有选择。
“另外一边?”她问。
“是啊。魔法世界。”罗伯·无名氏说,“那儿有……有坏东西。”
“怪物吗?”蒂凡尼问。
“你认为它有多坏就有多坏。”罗伯·无名氏说,“和你认为的坏东西绝对不一样。”
蒂凡尼觉得透不过气来,她闭上了眼睛。“比詹妮还要坏吗?比无头的骑马人还要坏吗?”她问。
“哦,是的。跟另外一边比起来,他们只是小猫咪而已。那是一个会把厄运招来的地方,女主人。那是一个会把梦变成现实的地方,那儿是女王的世界。”
“可是,听上去并不是太——”蒂凡尼刚要说。这时她想起来一些她曾做过的梦,在那些梦里,你为自己能醒过来而感到高兴……“我们说的并不是美好的梦,对吗?”她问。
罗伯摇了摇头:“不是美好的梦,女主人,是另外一种。”
蒂凡尼想,还好我带着平底锅和《羊类疾病》的书。她在脑子里已经描绘出了温特沃斯在一群可怕的怪物中间的景象。这些怪物恐怕是不会有任何糖果的。
她叹了口气。“好吧。”她说,“我怎样才能到达那里?”
“你不认识路吗?”罗伯问。
这倒是她没有料到的。她一直以为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哎呀,像你这样的小姑娘,你不能去,哎呀不行!”其实,她对所提出来的要求并没有抱太多的期望。可是,他们表现出来的样子,仿佛她提出的问题完全是合情合理的——
“不认识!”她说,“我一点都不认识!我以前没有做过这种事儿!请帮助我!”
“是实话,罗伯。”一个菲戈人说,“她是新来的巫婆。带她去凯尔达那儿吧。”
“就连阿奇奶奶也没有见过在自己洞里的凯尔达!”罗伯厉声说,“这不是一件——”
“安静!”蒂凡尼生气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说,“你们听不到吗?”
菲戈人四处张望着。
“听到什么?”哈密什问。
“窃窃私语声!”
蒂凡尼觉得草皮颤抖起来了,天空看上去就像自己置身于一个钻石里面一样。周围还出现了雪的气味。
哈密什从腰间拿出一根管子,对着它吹了起来。蒂凡尼什么也听不到,不过高空中却传来了一声尖叫。
“我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小精怪大叫着,开始从草地上跑了过去。他一边跑,一边高举着胳膊。
他跑得很快,就在这时那只秃鹰冲下来,以更快的速度飞过草地,干净利落地把他带到了空中。它拍打着翅膀升向空中时,蒂凡尼看到哈密什钻过羽毛,爬到了鸟背上。
其他的菲戈人把蒂凡尼围了起来,这一次他们全都拔出了剑。
“有什么打算,罗伯?”其中一个菲戈人问。
“好吧,弟兄们,我们就这么办。只要一看见东西,我们就向它进攻。行吗?”
这引来了一片欢呼声。
“哎呀,这是一个好计划。”傻伍莱说。
雪已经在地上积起来了。它并不是落下来的,它……不仅没有融化,相反却快速地向上堆积,已经没到了噼啪菲戈人的腰部,然后又没到了他们的脖子。一些小个子的菲戈人已经不见了,雪下面传来被闷住的咒骂声。
这时,几条狗出现了,它们带着恶意缓慢地朝着蒂凡尼走了过来。它们又大又黑,身体笨重,长着橘黄色的眉毛,她远远地就能听到它们的咆哮声。
她把手一下子插进围裙口袋里,掏出了癞蛤蟆。他在刺眼的光线下眨了眨眼睛。
“怎么一回事儿?”
蒂凡尼把它转了过去,面对着那些东西。“那是些什么东西?”她问。
“哦,天啊!狰狞的猎狗!坏了!冒火的眼睛和剃刀般锋利的牙齿!”
“我该对它们怎么办?”
“离开这儿吧?”
“谢谢你!你真是帮大忙了!”蒂凡尼把它放回到围裙口袋里,从大口袋里拿出了平底锅。
这不是很有把握的事,她知道。黑狗很大,它们的眼睛里冒着火,它们张嘴吠叫的时候,她看到了里面闪着钢铁一样的光。她从来就没有害怕过狗,不过这些狗不会来自别处,只能是来自噩梦。
一共有三条狗,把她围在中间,形成了包围圈,所以无论她转到哪个方向,她都能同时看到两条狗。她知道她背后的那条狗会第一个攻击她。
“再告诉我一点它们的事情!”她说。她朝包围圈的另一个方向转过去,好让自己能同时看到三条狗。
“据说它们常去墓地!”一个声音在她的围裙里说。
“地上怎么会有雪?”
“这里已经变成了女王的土地。女王的土地上永远是冬天!等到她的魔力离开以后,这里又会变成原样的!”
不过在这一圈雪的外面,蒂凡尼已经看到绿色了。
快想,快想……
女王的领地。一块确实存在怪物的具有魔力的地方。你能在噩梦里梦见到的任何怪物。眼睛冒火的狗,剃刀般的牙齿,是的。你在现实世界里并没有碰到过它们,它们不会起作用的……
它们现在淌着口水,血红的舌头挂在嘴巴外面,欣赏着她的恐惧。蒂凡尼的想法之一是:它们的牙齿不生锈,真是让人惊讶——
她控制好自己的双腿,从两条狗的中间冲出去,朝着远处的绿色跑去。
她身后响传来了一声耀武扬威的嗥叫,她还听到了爪子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那片绿色似乎并没有越来越近。
她听到了小精怪们发出的呐喊声,还有一声变成哀号的狗叫声,不过,等她从最后一片雪地上跳过去,滚到温暖的草地上时,她的身后还有东西跟着。
一条狰狞的猎狗跟着跳过来。就在它要咬过来时,她急忙闪开了,不过这条狗已经有了麻烦。
没有了冒火的眼睛,没有了剃刀般的牙齿。在这儿,在真实的世界里,在家乡的草地上,这些都不见了。在这儿它的眼睛是瞎的,它的嘴里已经流出了血。它真不该带着满口剃刀般的牙齿扑过来……
它发出痛苦的哀鸣时,蒂凡尼差一点儿都要为它难过了,不过雪正在悄悄地朝她爬过来,她抡起平底锅,对准那条狗狠狠地打下去。它重重地倒了下去,躺着不动了。
后面的雪地里正在进行一场战斗。飞舞的雪像一阵阵薄雾,不过她还是能看到雪地中间的两条黑影旋转着、撕咬着。
她砰砰地敲着平底锅,大喊大叫,一条狗从飞旋的雪里跳出来,落在她的面前,一个菲戈人吊在它的两耳之间。
雪朝着蒂凡尼蔓延了过来。她一边盯着咆哮着冲过来的狗,一边往后退。她像一个击球手一样地举着平底锅。
“来吧。”她低声说,“跳呀!”
那双发红的眼睛看着她,然后那条狗又看了看下面的雪。
雪不见了,雪沉到了地里。光线也变了。
丘陵地上只剩下蒂凡尼和小小自由人了。菲戈人纷纷爬了起来,围到了她的身边。
“你还好吗,女主人?”罗伯问。
“还好!”蒂凡尼说,“这不难!你只要让它们离开雪地就行,它们也就是些狗而已!”
“我们最好继续前进。我们已经失去一些弟兄了。”
兴奋的情绪渐渐消失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死了?”蒂凡尼小声问。太阳又放出了灿烂的光芒,云雀也回来了……可人却死了。
“哎呀,不。”罗伯说,“我们都是些已经死过的人。你不知道这件事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