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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寻找巫婆

    蒂克小姐摘下帽子,伸手到里面拽着一根绳子。随着轻轻的咔哒声和呼啦啦的声音,帽子开始变成了一顶相当老式的草帽形状。她把纸花从地上捡起来,小心地把它们插在帽子上。

    接着她说:“咳!”

    “你不能让那个孩子就那样走了。”癞蛤蟆说。他现在坐在桌子上。

    “哪样?”

    “她显然懂得‘第一视力和第二思维’。这是一种强有力的结合。”

    “她的确是个自以为无所不知的小东西。”蒂克小姐说。

    “对,就像你。她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对吧?我知道她这样做是因为你对她太厉害了,你总是这样对待那些给你留下深刻印象的人。”

    “你想变成一只青蛙吗?”

    “唔,现在嘛,让我想想……”癞蛤蟆挖苦道,“更好的皮肤,更好的腿,十有八九会得到一个公主的亲吻,百分之一百地提高了……嘿,好了。只要你准备好了,什么时候都行,夫人。”

    “还有比当癞蛤蟆更可怕的事情呢。”蒂克小姐不高兴地说。

    “改天再试吧。”癞蛤蟆说,“反正,我相当喜欢她。”

    “我也是。”蒂克小姐干脆地说,“她听说了一个老太太死亡的事情,因为那些白痴认为那个老太太是一个女巫,她就决定成为一个女巫,好让那些人别打算再那么做。一个怪物咆哮着从水里冲出来,她就用一个平底锅猛击了它一下!你有没有听到过‘一方土地生一方女巫’这种说法?我敢说,它就发生在这里。难道会出一个白垩地女巫?女巫喜欢花岗岩和玄武岩,从来都喜欢坚硬的岩石!你知道什么是白垩地吗?”

    “你会告诉我的。”癞蛤蟆说。

    “它是数不清的细小的贝壳,那是几百万年前死亡的、无用的、极小的海洋生物的贝壳。”蒂克小姐说,“它是……细小的……细小的骨头,柔软、湿润、潮湿,就连石灰岩也比它好得多。尽管……她成长在白垩地,她却是强硬的,也是很机智的。她是一个天生的女巫。成长在白垩地上!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把詹妮打瘪了!”癞蛤蟆说,“这个小姑娘有天分!”

    “也许吧,不过她倒是需要天分。詹妮不聪明,”蒂克小姐说,“它不过是一级禁止的怪物。或许是因为它发现自己到了一条溪流里而晕头转向起来,一般情况下,它的家不在活水里。情况要比它预料的糟糕得多。”

    “你说什么,‘一级禁止的怪物’?”癞蛤蟆问,“我还从没听过这么称呼它的。”

    “我是一个教师,同时也是一个女巫。”蒂克小姐说,她仔细地正了正帽子,“因此,我列了表并进行了评估。我用了两种颜色的笔,工整地把这些事情写下来。詹妮是由成年人创作出来的众多怪物之一,用来吓唬孩子,让他们远离危险的地方。”她叹了口气,“要是人们在编造怪物之前,能想一想该多好。”

    “你应该留下来,帮助她。”癞蛤蟆说。

    “实际上,我在这儿已经没有魔力了。”蒂克小姐说,“我告诉过你,这里是白垩地。别忘了那个红头发的人。一个噼啪菲戈人跟她说过话!警告过她!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种事情!要是她把他们拉到她的一边,谁知道她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她把癞蛤蟆捡了起来。“你知道什么东西会出现吗?”她继续说,“所有被他们关在那些老故事里的东西。所有这些东西就是你不能偏离正途,或是打开禁门,或是说错话,或是泼翻盐【10】的理由。这些故事会让孩子做噩梦,故事里的怪物会从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床下面跑出来。在某些地方,所有的故事都会变成真的,所有的梦都会成真。如果无法阻止它们,它们就会变成真的。要不是因为有噼啪菲戈人,我倒是真的担心了。看样子,我要去想想办法,寻求帮助。没有扫帚,至少我要花上两天的时间!”

    “让她独自一人去对付他们,这是不公平的。”癞蛤蟆说。

    “她不会一个人的。”蒂克小姐说,“她还有你。”

    “哦。”癞蛤蟆说。

    蒂凡尼与法丝塔蒂亚和汉娜住在同一间卧室里。她们回来睡觉的声音把她弄醒了,她躺在黑暗中,直到听到她们的呼吸声平静下来,开始梦到那些没穿衬衫的剪羊毛的年轻人。

    外面,群山周围闪烁着一道道夏天的闪电,响起了一阵阵隆隆的雷声……

    雷鸣和闪电。在她明白雷鸣和闪电是暴风雨的声和光之前,她就知道它们是狗的名字了。奶奶总是带着她的牧羊犬,无论是在屋里还是在屋外。它们会在瞬间变成黑色和白色的闪电,越过远处的草地,然后又会气喘吁吁地突然出现在奶奶眼前,眼睛一刻也不离开奶奶的脸。这些山上一半的狗都是闪电生的小狗,都是由阿奇奶奶训练的。

    蒂凡尼曾与全家人去过最大的牧羊犬选拔赛会场。所有白垩地上的牧羊人都去参加大会,最好的牧羊人进入表演场地,表演他们是如何把狗训练得令人满意的。那些狗能够驱拢羊群,能够把羊群分隔开来,把它们赶进围栏里——有的时候那些狗会突然跑开,或者是突然互相撕咬,因为即使是最好的狗也会有碰上倒霉的日子。不过奶奶从来没有带着雷鸣和闪电参加过比赛。她的狗就趴在她的前面,她则靠在围栏上,专注地看着比赛,抽着她那难闻的烟斗。蒂凡尼的爸爸就这样说过,每一个牧羊人带着他的狗比完赛之后,裁判都会紧张地看着场地对面的阿奇奶奶,看她是怎么想的。事实上,所有的牧羊人都在看着她。奶奶从来没有参加过比赛,因为她是评审。如果奶奶认为你是个不错的牧羊人——如果你走出表演场地时,她对你点了点头,如果她抽了一口烟并且说“行了”——那么你一整天就会像个巨人一样地走路,你就拥有了白垩地……

    当蒂凡尼还很小,随着奶奶在山上到处走的时候,雷鸣和闪电就会担起照看她的任务,在她玩耍的时候,它们会很专注地趴在离她几英尺【11】远的地方。而每当奶奶让她使唤它们驱拢羊群时,她都会自豪得不得了。她会兴奋地跑来跑去,同时高声地喊着“过来”“那边”和“走”,值得骄傲的是,那些狗总是执行得很完美。

    现在她知道了,不管她叫喊着什么,它们都会执行得很完美。奶奶一直坐在那里,抽着烟斗,那两条狗一直都知道奶奶在想些什么。它们只接受阿奇奶奶的指令……

    风暴平息以后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轻轻的雨声。

    那只叫鼠袋的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推开了门,跳到了床上。鼠袋一出生就很大,后来身上的肉多得没地方放。它那么胖,总要占据合理的面积。它慢慢地伸展身体,一大堆的毛皮摊开在床上。它不喜欢蒂凡尼,不过它绝不会让个人感情来妨碍它睡在这个温暖的地方。

    她肯定是睡着了,因为她被说话的声音吵醒了。

    这声音似乎非常近,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很小。

    “天啊!‘寻找巫婆’这话说得不错,可是我们应该怎么找呢,你能告诉我吗?那些大人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

    “在下面钓鱼的不算小的乔迪说她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女孩!”

    “这有多大的帮助,我看不见得!她们全是很大、很大的女孩!”

    “你这个傻瓜!人人都知道巫婆戴着一顶尖头帽!”

    “既然如此,如果她们在睡觉,那就不可能是巫婆了吧?”

    “你好?”蒂凡尼小声说。

    周围很安静,只有她姐姐的呼吸声渲染着这安静的气氛。可是蒂凡尼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觉得这是有人在努力保持安静的安静。

    她俯身朝床下看去,可是床下什么都没有。

    河里的那个小人就是这样说话的。

    她又躺回到床上,在月光下一直都在听着,直到耳朵都听得痛了。

    接着她又想,不知道女巫学校会是什么样子,为什么她还没有看到它。

    她了解这一带乡村方圆两英里内的每一寸土地。她最喜欢河了,在水流受阻后形成的回流里,带条纹的狗鱼在杂草丛上晒太阳,翠鸟在河岸上做着窝。往上游一英里的地方,有一个鹭群繁殖地,等到它们落下来在芦苇丛里找鱼吃的时候,她喜欢悄悄地走过去,因为没有什么事情比看一只匆忙起飞的鹭更有趣了……

    她想着农场周围的土地,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儿没有她不知道的秘密地方。

    不过也许这里是有魔法门的。如果她上过魔法学校,她就能找到那扇门了。可能到处都有秘密入口,哪怕是在一百英里以外的地方。在月光下仔细地看着一块特殊的岩石,估计那儿就会有另一扇门。

    可是学校,又说到学校了。学校里应该会有骑扫帚的课程,会教你如何把帽子弄尖,还有魔法餐,以及很多很多的新朋友。

    “这个小孩儿睡着了吗?”

    “是的,我听不到她的动静了。”

    蒂凡尼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床下面的声音带着一点尖利的回声。

    “好吧,那我们就离开这儿吧。”

    声音穿过了屋子。蒂凡尼的耳朵努力转动着想跟上他们。

    “嘿,看这儿,这是一个房间!看,还有小椅子和各种各样的东西呢!”

    他们发现了玩具屋,蒂凡尼想。

    那是一间相当大的玩具屋,是农场的木匠布洛克先生做的,当时蒂凡尼最大的姐姐还是个小姑娘,现在她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当时玩具屋里的各样东西还算不上是最精巧的。布洛克先生并没打算做一个精致的作品。不过多年以来,女孩子们一直用零零碎碎的材料和一些简陋、现成的家具对它进行了装饰。

    听上去,声音的主人觉得它简直就是一个宫殿。

    “嘿,嘿,嘿,我们现在待在一个舒适的玩意儿里面。这个房间里有张床,还有枕头!”

    “声音轻点,我们可不想把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吵醒!”

    “天啊,我安静得像一只小老鼠!哎呀!这儿还有士兵!”

    “你说什么,士兵?”

    “房间里有红色的外套!”

    蒂凡尼想,他们已经发现了玩具士兵,她尽量小声地呼吸。

    严格地讲,玩具屋里是没有地方摆得下这些玩具士兵的,而温特沃斯也没到可以玩它们的年龄,所以,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当蒂凡尼为她的玩具娃娃举办茶会的时候,这些玩具士兵总是被当作无辜的旁观者。噢,这些玩具经过了多少人的手啊。在农家,这种玩具一定要非常坚固,才能完好无损地一代代传下来,而且不用老是去管理它。上次蒂凡尼就尽力安排过一次茶会,客人是一个破破烂烂的,没有头的玩具娃娃,两个木头士兵,还有一个只剩下四分之三身体的玩具熊。

    乒乒乓乓的声音从玩具屋的方向传了过来。

    “我拿到一个!嘿,兄弟,能不能让人缝一缝?把这个缝起来!哎呀!他长着一颗像树一样的头!”

    “天啊!这儿有个没有头的身体!”

    “呀,怪不得,熊在这儿!”

    蒂凡尼觉得尽管有三个声音的主人在和什么东西打架,但这些东西是不可能还手的,包括那个只有一条腿的玩具熊,这场战斗不会就这样一直进行下去的。

    “我抓到它了!我抓到它了!我抓到它了!你会得到一头牙齿掉光的羊!”

    “有人咬我的腿!有人咬我的腿!”

    “到这儿来!啊呀,你们自己倒打起来了!我都已经受够了!”

    蒂凡尼觉得鼠袋动了一下。它也许又胖又懒,可是当它向一个小动物扑过去的时候,却像闪电一样快。她不能让它去抓那……不管那是些什么东西,不管听上去是多坏的东西。

    她大声地咳嗽了一声。

    “看到了吧?”一个声音从玩具屋里传了过来,“你把她们吵醒了!我们快走吧!”

    周围又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蒂凡尼断定,这次的安静是那儿没有人的安静,而不是有人保持住安静的安静。鼠袋又睡着了,这只肥猫只有在它的梦里,梦到被人开膛破肚的时候,才会偶尔抽动一下。

    蒂凡尼等了一小会儿,然后下了床,悄悄地朝卧室的门口走去,尽量避免两只脚在地板上踩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她在黑暗中走下楼,借着月光找了一把椅子,在奶奶的架子上把那本《精灵故事童书精选》摸出来,然后抬起后门的门闩,走进了温暖的仲夏之夜。

    外面笼罩着薄雾,不过头顶上的星星仍然依稀可见,天空中挂着凸月。蒂凡尼知道那是凸月,因为她在“历书”上看到过,凸月就是月亮看上去比半圆稍微饱满时的样子,所以,每当到了这个时候,她总是要留意去观察它,就是为了她可以对自己说:“啊,今晚我看到的月亮是非常凸圆的……”

    这件事,很有可能让你对蒂凡尼的了解比她想告诉你的还多。

    在冉冉上升的凸月的映衬下,丘陵变成了一堵黑墙,遮住了半边天空。此刻,她在寻找阿奇奶奶提灯的灯光……

    奶奶从来没有丢失过一只羊羔。那是蒂凡尼刚记事时留下的一个印象:在早春的一个寒夜,妈妈把她抱在窗前,数不清的灿烂星星在群山上空闪闪发光,在黑暗的丘陵地,有一颗黄色的星星围绕在阿奇奶奶的身边,在黑夜里蜿蜒移动。当一只羊羔丢失的时候,她是绝不会去睡觉的,不管天气有多恶劣……

    在蒂凡尼家这样的大家庭里,要想有一个私人空间,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在厕所里。那是一个有三个坑的厕所,只要有人想独自待一会儿,他们就会去那里。

    那儿有一支蜡烛,还有一本挂在一根绳子上的去年的历书。印刷商了解他们的读者,于是就用又软又薄的纸来印历书。

    蒂凡尼点燃了蜡烛,把自己弄得舒舒服服的,然后看起了那本精灵故事书。月光透过门上新月形状的洞,洒在她的身上。

    实际上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这本书。这本书似乎就是想告诉她,该怎么做和该怎么想,不要偏离正途,不要打开禁门,要恨邪恶的女巫,因为她是邪恶的。哦,还有,要相信鞋的尺码是选择妻子的好方法。

    在她看来,有很多故事都是值得高度怀疑的。书里有一个故事的结尾是:有两个好孩子把邪恶的女巫推进了她的炉子里。自斯纳珀利夫人遇到麻烦后,蒂凡尼一直为这个故事的结尾而担忧。她可以肯定,像这样的故事会使人们不能正确地思考。她看完了那个故事之后,心想,会吗?谁也没有这样的大炉子,可以把整个人都放进去,又是什么原因让那两个孩子觉得,他们可以在吃人的房子附近走来走去?笨得连一头母牛的价值超过五粒豆子这样的事都不知道的男孩,怎么会有能力去谋杀一个巨人,还把巨人所有的金子都偷走了呢?更不要说他这种破坏文化生态的行为了!还有连狼和外婆之间的区别都不知道的女孩,要么愚钝得像柚木,要么来自让人极为厌恶的家庭。这些故事太不真实了,但是斯纳珀利夫人就是因为这些故事而死去的。

    她很快地一页页地翻着书,寻找着插图。因为尽管故事让她生气,不过插图,啊,插图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东西。

    她翻过去一页,就看到它了。

    大部分的精灵图画都没有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坦白地说,那些精灵看上去像是芭蕾舞班上的小女孩,不得不从一小片黑莓地里穿过去,不过这张画……就不同了。这张画的颜色很奇怪,画面上没有阴影。到处都长巨型的青草和雏菊,精灵们本来肯定是很小很小的,这样一来他们就显得很大了。他们看上去很像奇怪的人类。他们的模样肯定不太像精灵。他们中几乎没有谁有翅膀。他们的形态实在很古怪。事实上,他们中有的看上去像怪物。那些穿着芭蕾舞短裙的小女孩在劫难逃了。

    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在这本书所有的插图当中,唯独这一张看上去仿佛是一个画家画了他眼前的东西。在别的画上,跳芭蕾舞的小女孩和穿着连裤衫的婴儿都像是虚构出来的,一副让人腻味的样子。这张画不是这样,这张画上说,这位画家去过那里……

    ……至少他是在头脑里去过,蒂凡尼想。

    她把目光集中在画面的左下角,她看到了。她以前应该看到过它,不然怎么会知道该往哪里看呢。这肯定是一个红头发的小人,穿着一件苏格兰短裙和一件很瘦的西装背心,其余的地方都裸露着,画面上的他绷着脸,显得很生气。还有……蒂凡尼把蜡烛移了过来,想看得更清楚一点……他肯定是在打什么手势。

    即使你不知道这是一个粗鲁的手势,也很容易猜出来。

    她听到了声音。她用脚把门推开,想听得更清楚些,因为女巫总是喜欢听别人的谈话。

    声音是从树篱的另一边传过来的,那边是一片田野,除了等待着去市场的羊,不应该有别的东西。羊是不懂得谈话的。她小心地溜出来,走进了黎明的薄雾里,她发现树篱上有一个被兔子弄出来的小豁口,正好可以让她看得更清楚些。

    一头公羊正在树篱的边上吃草,谈话的声音就是从羊那儿传过来的,更确切地说,是从羊身体下那厚厚的草下面传出来的。似乎至少有四个人在说话,听上去他们的脾气都不好。

    “天啊!我们要小牛崽,不要小羊崽!”

    “哎呀,两个都差不多!过来,弟兄们,我们一个人抓住一只羊腿吧!”

    “是啊,所有的牛都在牛棚里面,我们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吧!”

    “小点儿声,小点儿声,好不好!”

    “啊,谁在听?好吧,弟兄们——拽……住……拴绳!”

    那只羊微微地升到了空中,警觉地咩咩叫着,然后开始越过田野倒着跑了过去。蒂凡尼觉得她看到了羊腿周围的草丛里有一点红头发,不过当那只公羊跑进薄雾里时,红头发不见了。

    她不顾树篱上的细枝刮在自己的身上,从树篱中挤了过去。阿奇奶奶是绝不会让任何人偷走一只羊的,哪怕他们是看不见的人。

    可是现在雾变浓了,蒂凡尼听到了从鸡窝里传过来的声音。

    那只不见了的、倒退着跑的羊暂且放一放吧。现在鸡需要她。上个星期,一只狐狸到鸡窝里去过两次,那些没有被叼走的鸡都不怎么下蛋了。

    蒂凡尼奔跑着穿过花园,豌豆梗和醋栗灌木丛不停地钩住她的睡衣,她猛地打开了鸡窝的门。

    鸡窝里没有飞起来的鸡毛,没有任何因为狐狸的出现而引起的惊慌现象。不过小母鸡兴奋地咯咯叫着,用嘴理着羽毛,神气活现的小公鸡迈着大步,紧张地来回走着。有一只母鸡显出有点尴尬的样子。蒂凡尼一把就把它拎了起来。

    母鸡的身体下面是两个小小的蓝皮肤红头发的人。他们每个人拿着一只鸡蛋,紧紧地抱在怀里。他们带着非常愧疚的表情,抬头看着她。

    “啊,不!”一个人说,“这是一个小女孩儿!她是那个巫婆……”

    “你们偷了我们的鸡蛋。”蒂凡尼说,“你们好大的胆子!还有,我不是巫婆!”

    这两个小人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鸡蛋。

    “鸡蛋是什么?”一个人问。

    “你拿着的就是鸡蛋。”蒂凡尼明确地说。

    “什么?喔,这个啊?它们就是鸡蛋啊,是吗?”第一个说话的人说,他看着鸡蛋,就像他以前从没见过它们一样,“是这么一回事啊。我们一直以为它们是,嗯,石头呢。”

    “石头。”另一个人紧张地说。

    “我们趴在你的鸡下面只是为了取暖。”第一个人说,“这儿到处都是这种东西,我还以为它们是石头,怪不得这些可怜的鸟一直在咯咯地叫……”

    “咯咯地叫。”第二个人说,他用力地点着头。

    “……所以我们很同情这些可怜的东西,就——”

    “把——鸡——蛋——放——回——去!”蒂凡尼一字一顿地说。

    那个一直不太说话的人捅了捅另一个人。“最好照她说的做。”他说,“这个人生气了。你不要去惹这个叫阿奇的巫婆。她咣当一声狠狠地打了詹妮一下,以前从没有人这么打过。”

    “是啊,我没有想到……”

    两个小人把鸡蛋非常小心地放了回去。其中的一个人甚至吹了吹蛋壳,夸张地用他那破烂的苏格兰短裙的裙边擦了擦鸡蛋。

    “完好无损,女主人。”他看着另一个人说。接着他们就不见了。不过空中有可疑的模糊的红色,鸡窝门口还有一些草被吹到了空中。

    “我是一位小姐!”蒂凡尼大声地说。她把那只母鸡放回到那两个鸡蛋上,朝门口走去。“再说,我也不是巫婆!你们是不是某种小精灵?我们的船【12】——我是说,羊是怎么一回事儿?”她补充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只有房子附近传来水桶的哐啷声,这意味着其他人已经起床了。

    她把《精灵故事童书选》拿了出来,吹灭了蜡烛,然后朝家里走去。她妈妈正在生火,问她干吗去了,她说她听到鸡窝里在闹腾,就跑出去看看是不是那只狐狸又来了。她并没有说谎,尽管这不是百分之百的准确,但实际上,完全是实情。

    总体来讲,蒂凡尼是个非常诚实的人,不过在她看来,有时候事情很难分清“对”和“错”,而只能分为“人们此刻需要知道的事情”和“人们此刻不需要知道的事情”。

    再说,她并不确定此刻她知道什么。

    早饭吃的是粥。她吃得很急,她打算回到围场去,看看那只羊。草地上也许会留下一些痕迹……

    她抬起了头,也不知道为什么。

    鼠袋一直在炉子前面睡觉,现在它警觉地坐起来了。蒂凡尼觉得后脊梁冒出了一股寒气,她想弄明白猫在看什么。

    碗橱上有一排蓝色和白色的罐子,它们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这些东西是一位年长的姨妈留给她妈妈的,她很为它们自豪,因为它们看上去非常漂亮,但又完全没有用处。农舍里有一小块地方,专门放这些看上去漂亮的东西,因为它们是宝物。

    鼠袋正注视着一个罐子的盖子。盖子慢慢地被抬了起来,盖子的下面露出了一点红头发和两只亮晶晶的、大瞪着的小眼睛。

    蒂凡尼久久地看了它一眼之后,盖子又放了下去。不一会儿,她就听到了轻轻的响声,等她抬起头来时,那个罐子正在来回地晃动着,一小股尘烟从碗橱的顶上扬起来。鼠袋困惑不解地看着周围。

    他们的行动肯定非常迅速。

    她冲出屋子,跑进围场,朝四处看着。现在,草地上的薄雾已经散了,云雀也已飞上了丘陵地的上空。

    “要是那只羊不马上回来。”她对着天空高喊道,“我就跟你们算账!”

    她的声音在山坡上回响着。接着她就听到了很小的声音,声音很弱,但就在旁边:

    “这个巫婆在说什么?”第一个声音问。

    “她说她要算账!”

    “喔,呜,呜,呜!我们现在有麻烦了!”

    蒂凡尼看着四周,脸气得通红。

    “我们是有责任的。”她对着天空和草地说。

    这是阿奇奶奶曾经说过的话,那时蒂凡尼正在为一只羊羔而哭泣。她用一种老式的讲话方式说:“对这些田野上的牲畜,我们就像神一样,我的吉格特。我们安排它们的出生时间和它们的死亡时间。在这些时间当中,我们是有责任的。”

    “我们是有责任的!”蒂凡尼重复道,她的声音更加温柔了。她瞪大眼睛看着周围的田野:“不管你们是谁,我知道你们能听到我的声音。如果那只羊不回来,那就会有……麻烦了……”

    云雀在羊圈的上空唱歌,更加深了周围的寂静。

    蒂凡尼必须做完家务才能有自己的时间。这些家务包括喂鸡、捡鸡蛋。事实上,做这两件事还能让她有点自豪的感觉,做别的事则不然。当然除了喂鸡、捡鸡蛋还要做别的事情,包括从井里提六桶水,把炉子边上的那个筐里装满原木,不过她要把这些事情推后去做,因为这种事情是她很不喜欢做的。她对搅制黄油倒是相当喜欢的。这让她有时间去思考。

    等我成了戴着尖头帽、骑着扫帚的女巫时,她一边操作着搅制黄油的把柄一边想,我只要一挥手,黄油就会像这样出现了。而任何一个想把我们的牲畜带走的红头发的小恶魔就会——

    她身后传来了倒水的声音,她已经把六个桶放在那儿,准备去井里取水。

    有一只桶现在已经装满了水,桶里的水还在来回地晃动着。

    她继续搅着黄油,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可是不一会儿她就停了下来,走到了装面粉的罐子前。她抓了一小把面粉,撒在门阶上,然后又回去接着搅拌黄油。

    几分钟后,她身后又响起了倒水的声音。等她猛地转过身去时,没错,又一只水桶满了。石头门阶的面粉上果然有两道小小的脚印,一道是从乳品间通出去的脚印,还有一道是返回来的脚印。

    这正是蒂凡尼提着装满了水的沉重木桶时一贯行走的路线。

    这么说,她想,他们真是力大无比,同时行动也快得令人难以置信。在这种情况下,我真的要表现得很冷静。

    她抬起头来,望着横跨着屋子的一道粗粗的横梁,有一点点的灰尘从上面落了下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那儿快速行走一样。

    我想此刻我应该去制止了,她想。从另一方面来说,等到把所有的桶都装满了水也无妨。

    “我还要把后厨房里的原木筐装满。”她大声地说。是啊,这值得一试。

    蒂凡尼又去搅黄油了,身后又有四次倒水的声音,她并没有急着回头去看。听到轻轻的“嗖嗖”声和原木在筐子里的碰撞声时,她也没有转身去看。等这些声音停止了以后,她才转过身。

    原木筐里的圆木已经堆到了屋顶,所有的水桶也都满了。那一小片面粉上全是杂乱的脚印。

    她停止了搅黄油。她有一种被目光盯着的感觉,有好多双眼睛。

    “唔……谢谢。”她说。不,这样不妥,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她放下手里的黄油棒站起来,尽量表现出一副凶狠的样子。

    “我们的羊怎么样啦?”她说,“我不会相信你们真的有悔意,除非让我看到那只羊回来!”

    围场传来了咩咩的叫声。她冲到花园的最尽头,透过树篱往围场里看。

    那只羊正往回跑,以极快的速度倒退着回来。它在离树篱还有一点点儿距离的时候,突然一个急刹车,就像那些小人松开了它似的停下来。一个红头发的人在它的头上出现了片刻。他对着一个羊角吹了吹,还用他的苏格兰短裙擦了它一下,然后他就模糊不见了。

    蒂凡尼带着沉思的表情走回到乳品间里。

    啊呀,等她回去的时候,黄油已经搅好了。不光是搅好了,实际上,它们已经被拍打成了一打饱满的长方形的金块,搁在大理石上,她总是把做好的黄油放在上面。每一块黄油的上面甚至还装饰着一片欧芹的叶子。

    他们是不是传说中在夜里帮人做家务的善良的小精灵棕仙(传说中在夜间帮助农家做家务的小精灵)呢?她心里想着。按照《精灵故事童书精选》这本书的说法,棕仙会在家里转来转去,靠做些家务来换取一小碟牛奶。不过在插图里,他们是那种戴着又长又尖的风帽,总是很快活的小东西。那个红头发的人看样子不像是靠喝牛奶过日子的人,或许值得试一下。

    “好吧。”她大声地说,她仍然察觉到有隐藏着的观察者,“行了。谢谢你们了。我很高兴你们对你们所做的事表示了歉意。”

    她从堆在水池的盘子里拿出一个猫用的碟子,仔细地洗干净,倒上了盛在大罐子里的当天的牛奶,然后她把它放在地上,退后一步站着。“你们是不是棕仙?”她问。

    空气变得模糊了。牛奶泼得满地都是。碟子也一圈一圈地打着转。

    “既然不是,我就把它拿走了。”蒂凡尼说,“你们看怎么样?”

    根本就听不到任何回音。

    她趴下来,查看了水池的下面,接着又仔细地看了看放奶酪的架子后面。她又抬头盯着黑暗的、布满蜘蛛网的屋子上面。她觉得哪儿都是空的。

    于是她就想:我想我需要价值一个鸡蛋的教育,很迫切……

    蒂凡尼顺着一条很陡的小路,从农舍往下面的村庄走去,这一条路她已经走过几百次了。这条路不到半英里长,经过马车几个世纪的碾压,已经变得越来越深,以至于更像是白垩地上的一条沟,在潮湿的天气里,像一条流淌着的乳白色的溪流。

    她走到半路上的时候,窃窃私语声又开始了。树篱在没有一丝风的情况下发出沙沙的声响。云雀停止了歌唱,实际上她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它们的啼叫。它们的安静太突然了。一直在唱的歌突然停下来,反倒让你觉得声音更响了。

    当蒂凡尼抬头望着天空的时候,天空就像是一块透亮的钻石,闪闪发光。空气迅速地变冷了,她觉得自己仿佛走进了一个冰冷的浴室里。

    接着,脚底下出现了雪,树篱上也落着雪。还可以听到马蹄的声音。

    马蹄声就在她旁边的田野上。一匹马踏着积雪飞驰而来,就在树篱的后面,树篱现在突然变成了一道白色的墙。

    蹄声停止了。出现了片刻的寂静,接着有一匹马落在了这条小路上,在雪地上打滑。马立直了身体,骑在马上的人转过身,面对着蒂凡尼。

    骑马的人无法面对蒂凡尼。他没有脸。他没有可以把脸挂在上面的头。

    蒂凡尼跑了起来。她一边跑,一边打滑,而且她的头脑也突然变得像冰一样冷。

    她只有两条腿在冰上滑行,而马有比她多一倍的腿在冰上滑行。她已经察觉,还有一些马在这冰天雪地里想抢占这座小山。她只有一个机会。

    她听到了身后的喘息声,还有马发出来的嘶鸣声。她冒险回头瞥了一眼。那匹马正在后面追她,不过半走半滑地,走得很慢。它的身上冒出大量的热气。

    顺着斜坡往下大约到了一半的地方,小路穿过一道由树木形成的拱门。树上压着厚厚的积雪,看上去像是被撞碎的云朵。蒂凡尼知道,再过去,小路就平坦了。那个没有头的人会在平地上抓住她。她不知道在那之后会怎么样,不过她能肯定的是,他马上就会抓住她。

    她从树下跑了过去,雪花落在她的身上,她拿定主意要奔跑逃命。她也许能赶到村子里。她很擅长跑步。

    可是就算她跑到了村子,那又怎么样?她可能无法及时地赶到家门口了。人们会大喊大叫,四处奔跑。那个阴险的骑马人看上去不像是个会被这种场面分心的人。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来对付他。

    要是我带着平底锅就好了。

    “嘿,小巫婆!站住别动,马上站住!”

    她瞪大了眼睛抬头望去。

    一个蓝色的小人从落满了雪的树篱顶上伸出了头。

    “有个无头的骑马人在追我!”她喊道。

    “他追不上你的,宝贝儿。站着别动!看着他的眼睛!”

    “他哪有什么眼睛啊!”

    “天啊!你到底是不是个巫婆?直视他,他就没办法了!”

    那个蓝色的人消失在了白雪里。

    蒂凡尼转过身。骑马的人已经来到了树下,地面变得平坦了,马也跑得更稳健了。骑马的人手里提着一把剑,他的确在用没有眼睛的眼睛看着她。她听到了喘息的声音,听上去不是很清楚。

    她想,那些小人在看着我,我不能跑。阿奇奶奶绝不会从一个没有头的怪物身边跑掉的。

    她抱着胳膊,怒目而视。

    骑马的人停了下来,一副困惑的样子,接着他就催促着马继续往前跑。

    一个红色和蓝色相间,比其他小人都大的身影从树上掉下来。他落在马的脑门上,正好在马的两眼之间,他用双手抓住了马耳朵。

    蒂凡尼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大叫声:“这儿有张全是头皮屑的脸给你,你这个妖怪,这是铁头大杨款待你的!”那个人说完就用他的脑袋猛击马两眼之间的地方。

    让她惊讶的是,那匹马摇摇晃晃地闪到边上。

    “怎么样?”那个小斗士大叫着,“够硬吗?再尝尝我的滋味吧!”

    这一次那匹马不自在地跳到了另一边,接着它的后腿滑了一下,瘫倒在雪地里。

    突然,蓝色的小人们一个个从树篱里冒了出来。那个一直想站起来的骑马人,消失在一群蓝色和红色、发出尖叫风暴的怪人的身下——

    骑马的人不见了,雪不见了,马也不见了。

    那些蓝色的小人,此刻就挤在灼热的、满是灰尘的路上。其中的一个说:“啊,天啊!我真懊悔用我自己的头!”接着,他们也不见了,不过蒂凡尼还是看到了模糊的蓝色和红色消失在了树篱中。

    接着云雀又回来了。树篱也变绿了,上面开满了鲜花。没有一根树枝折断过,也没有一朵花被动过。天空还是蓝色的,没有钻石般的闪光。

    蒂凡尼低头一看,在她靴子的脚趾处,雪正在融化。奇怪的是,她为这些事儿而高兴着呢。这意味着刚才发生的事都是因为魔法,而不是神经错乱。因为如果她闭上眼睛,她可能还会听到那个无头人的喘息声。

    眼下她需要的是人,是日常发生的事情。不过她最想要的,就是知道答案。

    实际上,她最想要的,是在她闭上眼睛的时候,不再听到那种喘息声……

    帐篷不见了。除了几个粉笔头、苹果核、一些被踩倒的草,唉,还有几根鸡毛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表明教师曾到过这儿。

    一个细小的声音说:“喂!”

    她低头看去。一只癞蛤蟆从羊蹄草的叶子下面悄悄地爬出来。

    “蒂克小姐说你会回来的。”他说,“我猜,你是想知道一些事情,对吧?”

    “所有的事情。”蒂凡尼说,“小人多得我难以招架!他们说的话我只能听懂一半。他们一直管我叫巫婆!”

    “啊,没错。”癞蛤蟆说,“你碰到了噼啪菲戈人!”

    “天下雪了,接着雪又没有了!我还遭到了一个没有头的骑马人的追赶!其中有一个……你说他们叫什么来着?”

    “噼啪菲戈人。”癞蛤蟆说,“也叫小精怪族。他们称自己为‘小小自由人’。”

    “哦,他们中有个人用头撞那匹马!马摔倒了!那可是一匹巨型马啊!”

    “啊,这种情况听起来很像是噼啪菲戈人所为。”癞蛤蟆说。

    “我给了他们一些牛奶,可他们把它打翻了!”

    “你给了噼啪菲戈人牛奶?”

    “没错,你不是说他们是小精灵嘛!”

    “不是小精灵,是小精怪。他们肯定不喝牛奶!”

    “他们和詹妮是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蒂凡尼追问道。

    “不是,他们是叛乱分子。”癞蛤蟆说。

    “叛乱分子?反叛谁?”

    “所有的人,任何事情。”癞蛤蟆说,“快把我捡起来。”

    “为什么?”

    “因为那儿的墙边有个女人一直在怪怪地看着你。天啊,把我放进你的围裙口袋里吧。”

    蒂凡尼一把抓起癞蛤蟆,对着那个女人微笑着。“我一直在收集被压扁的癞蛤蟆。”她说。

    “那就好,亲爱的。”那个女人说,说完她就急忙走掉了。

    “这样说不是很有趣。”癞蛤蟆在围裙里说。

    “反正别人也是不会信的。”蒂凡尼说。

    她坐在一棵树下面,把癞蛤蟆从口袋里掏出来。

    “噼啪菲戈人想偷我们的鸡蛋和我们的一只羊。”她说,“不过我把它们要回来了。”

    “你把东西从噼啪菲戈人手里要回来了?”癞蛤蟆问,“他们凶不凶?”

    “不凶。实际上,他们还有点……唔,讨人喜欢。他们甚至还帮我做家务。”

    “噼啪菲戈人做家务?”癞蛤蟆说,“他们从来不做家务!他们一点儿都不肯帮忙!”

    “后来就出现了那个无头的骑马人!”蒂凡尼说,“他没有头!”

    “唔,那是重大事情的前兆。”癞蛤蟆说。

    “发生了什么事情,癞蛤蟆?”蒂凡尼问,“侵略的人是不是噼啪菲戈人?”

    癞蛤蟆显得有点儿躲躲闪闪。“蒂克小姐其实不愿意让你去应付这件事儿。”他说,“她会很快带着帮手回来的……”

    “她能来得及吗?”蒂凡尼追问道。

    “我不知道。或许吧。不过你不应该——”

    “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要去请别的女巫来。”癞蛤蟆说,“嗯……她认为你不应该——”

    “你最好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癞蛤蟆。”蒂凡尼说,“蒂克小姐不在这里。我在。”

    “另一个世界和这个世界发生了冲突。”癞蛤蟆说,“瞧。你现在高兴了吧?蒂克小姐就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事情来得比她预料得快。所有的怪物都回来了。”

    “为什么?”

    “因为没有一个人能阻止它们。”

    片刻的沉默。

    “这儿有我呢。”蒂凡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