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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雪夜双驹荒山拯牦妇

  仁心侠胆灵药返芳魂

  北风怒吼,雪如鹅毛,这是个大风雪的晚上。

  豫鄂交界的桐柏山下,却正奔驰着两匹快马,虽然严寒砭骨,但那两匹长程健马却满身大汗,显然,马上人有着火急的事情,才这样冒着风雪,黑夜赶路。

  马上面坐着两个疾服劲装的大汉,全披着一色黑的棉披风,他们急马如箭,只踏得地上积雪横飞。

  突然间,一声凄婉的呻吟,隐隐从那怒吼的西北风中传来,不过,那声音十分微弱,不留心很难听出。但那马上两人,耳目似是比常人灵敏得多,风吼松啸声中,仍然听得了那声微弱的呻吟。前面一个年龄较大的壮汉,一勒?,收住急奔快马,回头说道:“二弟,你听那是不是人在呻吟?”

  後面一个三旬左右的大汉,紧随前面的壮汉,收?停马,凝神听了一下,答道:“不错!这声音是人所发,可能是赶路的人,失足由山上跌了下来,身体受伤,又被风雪困住,难再行动,咱们时间虽然急迫,但也不在乎这片刻工夫,不妨我去看看,若这人还有救,我们就把他带到前面,找个人家安顿下。”

  那年龄较长的大汉,略一沉吟道:“我们为救人危难,就是晚到一步,想那陆老英雄也不致於见怪,不过,要是因此错过了陆老英雄寿辰,心中不无愧憾!”

  後面一人接口笑道:“大哥这是多虑了,想那陆老英雄乃武林一代名宿,一生中行侠仗义,为人排纷解难,不知留下多少使人敬仰之事,我们为救人性命,错过他寿辰时刻,正是他心之所安,何来愧憾呢?”

  那年长大汉,点点头不再答话,一带马头,当先向右边山崖下寻去。

  这时,已是二更时分,两人藉满地皑皑白雪,反映出来的微弱光辉,寻找了顿饭时间,尚未寻到,那年龄较长的大汉,已有点不耐起来,摇摇头,说道:“只怕人已经气绝了,要不然这样长的时间,怎的却不再闻呻吟之声?他若是被雪埋住,可够我们找的了!”一语甫毕,那呻吟之声突又传来。

  这次,两人距那发声之处甚近,听得异常清晰,循声奔去,转过一个山角,果然发现一个人倒卧在雪中。那人自头以下,已全被大雪埋住,只露出半个脑袋,如非闻到那呻吟之声,就是看到,也难分辨出人来。

  两人一跃下马,拂开她身上积雪後,都不禁呆了一呆,原来那被雪掩埋之人,竟是一个少妇,左肩和右腿,都带着伤,血和雪混凝成黑色的冰块,两人都是久历江湖人物,一见那伤痕形状,立时认出是兵刃所伤而且伤口盈尺,非常严重,虽然伤处为血冰凝阻,难以看出是否伤到筋骨,但以那伤口形态推判,绝是不会很浅。

  那年龄较长的大汉,叹口气道:“她伤得这样厉害,又不知在这雪地冻了多少时间,只怕是难以救得了!”

  年轻大汉,伸手把她右手脉门後,答道:“脉尚在跳动,先替她灌两口酒下去再说!”

  说罢,解开腰间佩带的酒壶,拨下壶塞,用右手大指,食指撬开她牙关,替她灌下两口酒去。

  大约过有一盏热茶工夫,那少妇突然睁开星目,望了两人一阵,叹息一声,突然叫了两声:“珊儿!珊儿!”重又合上眼睛。

  年长大汉见她喝下去两口酒後,居然在片刻之间醒来,不觉微一怔神,望了那年纪较轻的大汉一眼,道:“二弟,此人大有来历,我们带她走吧!”

  当下由那年纪较轻大汉,抱她上马,放辔向前赶路。

  这两个大汉,都是中原武林道上极负盛名的人物,那年纪较大的名叫“飞刀镇三山”江成,年龄较轻的叫“铁臂金刚”陈炎山,两人本是同门师兄弟,又加上性情相投,十数年行坐不离,不管在什麽地方,只要见到江成,陈炎山一定随行身侧,是以江湖一又称他们“豫南双杰”。

  这次,他们由信阳故居,赶奔襄阳隆中山松竹坪,去给一位誉满武林的老英雄“圣手医隐”陆天霖拜寿,只因动身前故居出了一档事情,延误两人预定的行期,等到事情办好,已是腊月初二,陆天霖寿期是腊月初五,算起来还馀下两天时间,但信阳距隆中山有千里上行程,两人至迟必需腊月初五午时赶到,方不致错过寿辰,是以“豫南双杰”顾不得满天风雪,昼夜兼程急奔。

  陈炎山的坐马,虽然是千金选购的良驹,但已奔跑了一日半夜没有休息,此刻,再加上那个受伤少妇同乘,已然再难奔驰,逐渐的慢了下来。

  两兄弟只得交换着驮载那受伤少妇,这样虽可勉强赶路,但速度已是大减。

  天亮时候,到了途中的兴隆集,这当儿不但两匹马再难支持,那少妇更是奄奄一息,而且大白天中,两个大汉带个满身伤痕的垂毙少妇赶路,纵然没人盘诘,也实在有点儿不大像话,是故“豫南双杰”虽觉陆天霖寿辰时间迫促,也不得不停下休息。

  那兴隆集虽是一个小镇,但因地处官道,酒肆客栈林立。“豫南双杰”选了一家较大的“迎福客栈”住下。

  这“迎福客栈”兼营着酒饭生意,店小二看两个大汉,驮载一个受伤少妇进店,虽然感到扎眼,却是不敢多问,因为干店小二这一行的,大都是有点阅历眼光的人,一见“豫南双杰”那身装束,就知道不是保镖的达官,定是江湖豪客,这般人不管是公怨私仇,大都以私人械斗解决,从不报官,在他们眼睛中根本就无所谓王法律条,三句话说不对就拨刀相向,生死交关,店小二哪敢多问一句闲话,尽管他心害怕,但仍赶紧迎上去接过马?,笑道:

  “两位爷打尖呢?还是住店?”

  江成道:“你先给我们找两间乾净房间休息,马要多加草料,酒饭快些备好,我们休息下吃过饭还得赶路。”

  店小二诺诺连声把“豫南双杰”带到後院房中,沏上一壶茶,悄悄退下。

  陈炎山把那受伤少妇放在榻上,洗去她伤口冰血,只见其深盈寸,已然伤及筋骨,万幸天寒地冻,显然那少妇受伤之後,流出的血液立即凝固,故尔失血不多,不然这大的伤口,只怕少妇早没命了。“飞刀镇三山”江成,取出怀中金创药,替她敷好包起,又替她盖上了一条棉被,陈炎山已吩咐店小二做一碗姜汤送来,动手给她灌下半碗。

  两人趁那少妇神志尚未清醒之际,藉机打量几眼,她脸色虽是苍白,但却无法掩得住那秀美的轮廓。只见她:黛眉如画,肤白似雪,皓齿排玉,长发如云,年约在廿六七左右,如果在未受伤前望去,定然是一个绝世无伦的美人。

  不大工夫,那少妇长长吐了口气,慢慢的睁开眼睛,望着“豫南双杰”微微一笑,道:

  “多谢两位好心相救难妇,但我伤势极重,只怕难以撑过三天了?”

  陈炎山皱皱眉头,答道:“奶伤势虽然很重,但还不致於没救,只要能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不难复元。”

  那少妇凄凉一笑,道:“我身上的刀伤,并非致命伤势,但我中的几支喂毒暗器,却是绝毒无比,即使华佗重生,也难解救。”

  “豫南双杰”听得一怔,齐声问道:“暗器打中奶什麽地方,怎麽我们就没有发现?”

  那少妇苦笑一下,答道:“我中的不是普通镖、箭之类的暗器,而是江湖上最为歹毒的‘燕尾追魂针’!”

  “豫南双杰”吃了一惊,怔了半晌说不出话,原来那“燕尾追魂针”是江湖四怪之一“陆地神魔”邱三波的独门暗器,江湖上黑白两道,只要听到“陆地神魔”邱三波几个字,无不退避三舍。“燕尾追魂针”更是武林道上闻名丧胆的暗器,号称武林三绝暗器之一,这少妇如果真的中了邱三波的“燕尾追魂针”端地无法救得。

  足足过了有一盅热茶时间,江成才带着满脸不信神气,问道:“想那‘陆地神魔’乃是名满江湖的四怪之一,不知何以会对你下手。”

  那少妇见两人满脸怀疑,心知再说两人也不会相信,惨然一笑,道:“请恕难妇所中暗器之处,不便示人,两位救助之情,只有期诸来生报答了。”说罢,又微微一声叹息,闭上眼睛。

  陈炎山轻轻一拉江成,退到室外,低声说道:“师哥!这女人来路确实有点怪道,但咱们既然出手救了她,总要尽到心力,陆老英雄见多识广,而且又善医各种毒症,不如雇辆车子,把她一起带到隆中山去如何?”

  “飞刀镇三山”略一忖,答道:“不错,陆老英雄医道通神,料必可医好她的伤势,咱们带去也好。”两人定了主意,立即吩咐店小二雇车备马,匆匆用过饭,冒风雪兼程赶路。

  兴隆集距离隆中山还有两三百里行程,沿途虽然两番易马,但赶到隆中山时,已是腊月初六,陆天霖寿辰已过,但见山道上人马不绝,尽都是拜寿赋归的武林豪客,双杰心中不禁暗叫惭愧。

  两人纵马催车,急奔松竹坪,刚到庄门外面,陆天霖已得报亲迎出来,双杰翻身下马,长揖拜道:“愚兄弟拜寿来迟,已觉汗颜无地,怎敢再劳大驾亲迎。”

  陆天霖一拂花白长髯,还了一礼,哈哈大笑道:“两位贤弟跋涉长途,小兄心已难安,拜寿实难担待,寒舍已备水酒,替两位洗尘接风。”

  江成回顾身後马车一眼,说道:“愚兄弟纵然糊涂,但也不致误过老前辈的寿辰,只因在旅途之上,救得一个伤势垂危妇人,所以来迟一步,尚望老前辈见谅才好。”

  陆天霖听得一怔,忙道:“既是有受伤之人,快些搭入舍内。”话一落口,立时有四个壮汉,抢出门外,打开车上垂帘,把那受伤少妇,抬入了宅内。

  陆天霖果然是侠心仁肠,把“豫南双杰”让入客厅後,顾不得和两人寒喧,立即抽身去看那少妇伤势。

  这时,客厅中还留有很多拜寿客人未走,大都和“豫南双杰”相识,纷纷和两人招呼问询。

  约有一刻工夫,陆天霖脸色十分严肃的重返客厅,目注“豫南双杰”说道:“那少妇伤势极重,救治已是不易,但两位贤弟侠骨热肠,能把她送到我陆某人处,小兄自当竭棉薄,悉心疗治,不过要请两位贤弟给我说明救助她的经过,我才好下手。”

  “飞刀镇三山”江成,叹口气答道:“愚兄弟因家中出了一件意外麻烦,致延误预定行期,等到事情了结,距老前辈寿日,只馀下了两天时间,愚兄弟只怕误了老前辈的寿辰,只得日夜兼程赶路,行经桐柏山下,在大雪中救得了这位少妇,当时愚兄弟只想把她送到一处人家安顿下来,立时赶路,哪知她伤势竟是十分严重,又自称身中当代江湖四怪之一,那“陆地神魔”邱三波独门暗器‘燕尾追魂针’。愚兄弟久闻那‘燕尾追魂针’乃是江湖三大绝毒暗器之一,武林道闻名丧胆,如果她不是说的谎言,绝非一般大夫能够医得,故而把她带来松竹坪,愚兄弟拜寿误期不算,又凭添给老前辈来一阵麻烦,好生惭愧。”

  陆天霖脸色十分凝重的点点头,道:“她说的不错,确实中了邱三波的独门暗器‘燕尾追魂针’!”

  此语一出,大厅上群豪登时一呆,就连“飞刀镇三山”江成,也不觉为之一怔,他刚才虽然侃侃谈起少妇自称身中邱三波独门暗器之事,但他自己心中实不相信,大厅上群豪都听在耳中,亦无一人觉得那少妇之言可信,皆因“陆地神魔”在江湖声名太大,都想他绝不会和一个妇人动手,即是动手,也不致施用暗器。

  现下听得“圣手医隐”一言证实,大家都不觉心神一震,陆天霖目光横掠大厅群豪一眼,手拂着长髯,又道:“邱三波名列四怪之首,行事最是偏激,他一生中最恨别人伸手管和他有关之事,但老朽又不能见死不救,救则难免和“陆地神魔”结怨。”

  群豪相顾愕然,无一人敢挺身答话,只因那邱三波名头太大,当场群豪都自知惹不起,是故,全都哑然无言。

  陆天霖淡淡一笑,道:“邱三波纵横江湖,威震四海,出了名的手狠心辣,各位纵愿相助,亦是力难从心,老朽现下希求各位帮忙的,并非是拒敌邱三波日後来此寻仇之事,只望各位在离开我松竹坪後,不要谈起今日事情,老朽就心感意足了。”

  “飞刀镇三山”江成突然抢前一步,躬身对陆天霖一个长揖,说道:“老前辈侠胆仁心,早已为武林同道敬仰,不过这件事牵涉太大。“陆地神魔”气度狭小,江湖道人尽皆知,救人固是要紧,但似不应担当这大风险,再说老前辈和那受伤少妇素不相识,烦恼全是我们兄弟带来,追本溯源,事情该由我兄弟出面才对,请老前辈把那受伤小妇交由我兄弟带走,免得给老前辈留下无穷祸患。”

  陆天霖纵声一阵大笑,气发丹田,声如龙吟,震得大厅上屋瓦作响,群豪只觉那长笑声中,含有一种夺人的气魄威力,入耳惊心,知是一种极高的内家气功,无不折服异常。

  “圣手医隐”长笑落後,脸色十分肃穆的望了“豫南双杰”一眼,说道:“两位未把那受伤少妇到我松竹坪前,老朽自是无权过问,既然送到了我松竹坪,事情就算落在我陆某人的肩上,见死不救,岂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行径,纵然结怨‘陆地神魔’老朽亦在所不惜,今天,我已年满六十整岁,一个人活过花甲,死复何憾,各位纵肯守口如瓶,不谈此事,但也无法常保机密,邱三波在一年之内,必可查出此事,届时势将引起一场风波,不过我只希望有半年时间,能保此事机密不泄,心愿已足,那少妇伤势极重,需待早点疗治,诸位请恕我无法相陪了。”

  他最後这几句话,无疑下令逐客,大厅群豪亦觉兹事体大,陆天霖逐客旨在避免招摇,邱三波既在桐柏山中出现,说不定会闻讯追寻而来,当下纷纷拱手告辞,陆天霖也不挽留,片刻之间,济济群雄只走的馀下三人。

  这三人一个是“圣手医隐”生平第一知交,武昌“神武镖局”总镖头“金翅大鹏”方云飞,另两人是护送那受伤少妇来松竹坪的“豫南双杰”。

  陆天霖目视江成,微微一笑,道:“两位如果有事,尽管请便,何苦留此是非之地,邱三波如果发觉那受伤少妇不见,可能会追寻来此!”

  江成急得满脸通红,答道:“老前辈怎能这等说法,这件事情,全由我兄弟身上惹起,真要有了麻烦,我兄弟正该先挡头阵,我们虽自知不是那“陆地神魔”敌手,但溅血横尸,死而无怨。”

  陆天霖叹息一声,道:“邱三波一身武功,实非小可,老朽二十五年前在西蜀峨嵋山,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目睹他飞渡绝壁轻功,掌劈古松威势,震慑了川、湘、鄂、陕,四省百多位绿林豪客,现已廿载未再和他会过,想他功力必然又精进不少,放眼当今武林好手,能和他颉颃的实在不多,两位侠胆隆情,陆某人心领就是,不是老朽心存偏见,两位就是留在这也无大作用!”

  “铁臂金刚”脸色一变,接道:“陆老前辈武功、医术,受武林万人敬仰,愚兄弟自知微末之技,如比老前辈,不啻是明月萤光,但武林讲究的是信义二字,那受伤少妇既是我兄弟所救,自然我兄弟难脱干系,邱三波一旦查知经过,老前辈固是首当其害,但我兄弟也难逃避得了,千句归一总,我们惹出的麻烦,只有挺身挡受,老前辈如执意不允我们留在松竹坪,说不得,我兄弟只有求你把那受伤少妇,交给我们带走了!”

  陆天霖浓眉一扬,哈哈大笑,道:“老朽本是一片好意,想劝两位不要留在此地淌这一次混水,哪知两位肝胆照人,义薄云天,既然一定要留此助我,老朽自是欢迎,咱们现在先到静室,看看她伤势如何再说。”

  说完话,当先领路,离开大厅“豫南双杰”走中间“金翅大鹏”方云飞走在最後,穿过两重庭院,到了一座极为幽静的小院落中。

  满院翠竹,烘托着两株盛放腊梅,一阵阵清香袭人欲醉。

  陆天霖带着三人,走进东面三间上房,掀开了一道垂帘进入左边一间静室,只见一宽大的木榻上,仰卧着那个美貌的受伤少妇。

  两个青衣小婢,垂手站在床侧,陆天霖回头望了方云飞和“豫南双杰”一眼,说道:

  “她中的‘燕尾追魂针’毒性已经发作,现在情势极为严重,除了邱三波的独门解药之外,别人无法解救,因那‘燕尾追魂针’上剧毒,是由七种毒物调和喂制,天下解毒药物虽多,但却不能同时解得七毒,是以那‘燕尾追魂针’列为江湖中三大绝毒暗器之一,不过,七毒调和後,虽然解救不易,但因七种毒性相抗,发作极慢,内功精纯之人,足可支持三天以上时间。”

  陈炎山问道:“这麽说来,这受伤少妇,倒是大有来历的人了?”

  “圣手医隐”点点头,道:“如是平常之人,别说那‘燕尾追魂针’毒性早已发作,就是她身上几处刀伤,也足可致命,不等两位把她送到我松竹坪来,恐怕早已气绝多时了。”

  方云飞细望那受伤少妇一眼,只见她星目紧闭,粉脸惨白,柳眉紧颦,气息奄奄,看样子只等咽气的份儿了,不禁一皱眉头,道:“小弟久闻邱三波的‘燕尾追魂针’中人之後,无药可救,三日内毒攻内脏,必死无疑,大哥纵然医道通神,但乏解毒药物,也是无能为力……。”

  陆天霖叹息一声,接道:“别说我这点医术难以解救,就是当今之世,能解得邱三波‘燕尾追魂针’绝毒的人,恐怕也没有几个?”

  “飞刀镇三山”目注“圣手医隐”满脸不解神情,问道:“陆老前辈既知难以解救,何苦把她留在松竹坪呢?既难挽救她性命,又和邱三波结下一段梁子。”

  陆天霖一拂长髯,满脸肃穆,望了“豫南双杰”一眼,道:“老朽医术虽难救她,但却有一种奇药或能奏效,只是此物得之不易,武林中视若至宝,十馀年前,我因采集几种药物,远行西域昆仑山中,在那深山大泽之间,行脚半年之久,无意中遇上一株千年雪莲,而且正值花落果熟之期,雪莲并不珍贵,贵在千年以上,尤以千年以上的雪莲子,更是难得至极,雪莲到百年以上,就很少再开花结子,即使开花,也不过一个时辰内就花凋子熟,如果在十二时辰内无人遇得,那结得莲子,就瓜熟蒂落,沉陷於冰雪之中,老朽实是巧遇,随手取得,此物功效神奇,能解百毒,常人服用,可以延年益寿,练武之人服用,足可抵三年以上功候,老朽自得此宝,异常珍惜,此时救人要紧,说不得只好给她服用了。”

  “豫南双杰”听得一呆,暗道:“圣手医隐”侠名,果不虚传,这等珍贵之物,竟肯用来替一个素不相识之人疗伤,不觉倍增敬仰之心。

  陆天霖目睹“豫南双杰”脸上惊奇神色,微微一笑,道:“几位在此稍後,我去取了药物就来。”说罢缓步退出静室。

  不大工夫,陆天霖手捧一只小巧玉盒,重返静室,身後跟进来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小女孩子,一身紫罗衫裤,满脸天真笑容。

  陆天霖望着“豫南双杰”一笑,侧脸对那女孩子说道:“慧儿,快过去给江、陈两位叔叔见礼。”

  那女孩长得十分秀美,娇稚可人,落落大方,憨然一笑,上前对“豫南双杰”福了一福。

  “飞刀镇三山”一面拱手还礼,一面心中暗觉奇怪,两人皆知陆天霖未成家室,不知从哪来了这麽一个秀美的女儿?

  两人心中虽然疑窦难解,但却不好迫问,目注陆天霖,待他解说,哪知“圣手医隐”微微一笑,转脸望望床上病人,打开手中玉盒,取出一粒胡桃大小莹晶透明的东西,笑道:

  “这就是千年雪莲子了!江湖上极是罕见,几位请详细过目,日後遇上,千万不要错过。”

  江成见他神态轻松,丝毫没有吝惜重宝之意,心中更是佩服万分,暗道:“此人胸襟这等宽大,的确是与众不同!”

  那慧儿似和方云飞十分熟识,倚偎身侧,不断微笑,神情极是愉快,但“金翅大鹏”脸上,却微现黯然,右手轻拂着那紫衣女孩秀发,若有无限爱惜。

  陆天霖吩咐两个青衣小婢,撬开那受伤少妇牙关,两指微一用力,雪莲子应手破裂,但觉清香四溢,顿使精神一振,一滴滴青色浆液,尽滴入那少妇口中,只待浆液全尽,陆天霖才把雪莲子皮壳重又放入玉盒,盖上盒盖笑道:“这皮壳还可用来配制药物,弃掉未免可惜,现在,咱们暂且退出静室,待她清醒之後,再让慧儿替她起下‘燕尾追魂针’敷药之後,就不妨事了。”

  当下几人一齐退出,静室中只留下慧儿和那两个青衣小婢。

  天地间锺灵之气孕育而出的神物,功效果然奇大,陆天霖、方云飞、“豫南双杰”退出静室不过顿饭工夫,那紫衣女孩已满脸欢容跑进客厅,高声叫道:“爹爹,她已经清醒啦!

  你看我已替她起下‘燕尾追魂针’了!”说着话,把右手用白绢包着的“燕尾追魂针”交到“圣手医隐”手中。

  陆天霖摊开白绢,方云飞和“豫南双杰”都忍不住围过来细看。

  只见这震慑江湖的暗器,打造得十分精巧,全长不过寸许左右,尖端扁平,有两个锋利的倒须勾,通体用纯钢打成,但已被药浸喂成一片蓝汪汪的颜色,後尾有两片极小极薄的钢叶,形如燕尾,这种暗器因其体积细小,所以发出时,不带破空之声,非有精深的功夫,实在难以躲过。

  陆天霖用白绢包好暗器,叹息一声,道:“江湖之上送命在这‘燕尾追魂针’下的,已不知有多少人了?邱三波那等身手,仍用这等阴毒暗器,实有些过於狠辣了!”

  方云飞淡然一笑道:“‘燕尾追魂针’虽然歹毒,但如比起‘燕赵双凶’的‘九阴沙’和‘子母磷火弹’又差了一筹,今天我总算又开了一次眼界,号称江湖三大绝毒暗器,我都见过了……”说罢,纵声大笑不止。

  “豫南双杰”听他喏大笑声中,充满着极度的悲忿,不觉相顾愕然,转脸再看陆天霖时,脸色竟也大变。

  方云飞只笑得涕泪横流,仍是不肯住声,只听笑声愈来愈大,震得屋顶欲飞。“豫南双杰”由错愕逐渐变为惊奇,只觉此人功力之深,似不在“圣手医隐”陆天霖之下。

  那紫衣少女听了一阵,突然娇喝一声,扑向方云飞怀中,伸出白玉般的小手,堵在“金翅大鹏”嘴上,叫道:“方叔叔,你不要再哭了!”

  “豫南双杰”听得一怔,细辨方云飞笑声,果若痛嚎,不知何时,他的笑声,已变作痛哭之声。

  “金翅大鹏”吃那紫衣女孩子一掌堵住嘴巴,才陡然收声,两道炯炯眼神逼视着陆天霖,叹道:“可惜大哥那雪莲子晚得到手中一步……。”

  “圣手医隐”霍然起身,答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纵是早得雪莲子,未必就於事有补?”

  方云飞又一声长长叹息,默然垂头。

  “豫南双杰”冷眼旁观,从两人对答言词之中,听得不少蛛丝马迹,看方云飞悲恸神情,陆天霖凝重脸色,知事体绝非小“燕赵双凶”和方、陆之间,必有一段恩怨牵缠,只是难以推想出其中详情,事属别人隐密,自是不便追问。

  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陆天霖和方云飞,都逐渐恢复镇静。“圣手医隐”转身对“豫南双杰”抱拳笑道:“适才因忆起一段往事,不自觉触情伤怀,失礼之处,尚望两位大量海涵。”

  江成赶忙还礼答道:“老前辈望重四海,晚辈们敬仰还来不及,这等说法,我兄弟实在当受不起。”

  陆天霖呵呵大笑一阵,正待答话,瞥眼见大厅外一个青装女子缓步而来,臂间白纱未除,正是“豫南双杰”风雪中救得的受伤少妇,不禁心头一震,暗自忖道:千年雪莲子纵然是人间仙品,也不能说瞬息间就生奇效,……他心念初动,那少妇已到那大厅门口,看她款步姗姗,走得并不很快,不知怎的,一眨眼就到了厅门。

  这时,方云飞和“豫南双杰”都已看到,更是相顾愕然,这一刹那,大厅上异常寂静,陆、方、江、陈都呆着说不出话来其实他们心中都有很多话想说,只是惊奇的不知如何开口罢了。

  只见那青衣少妇在门口微一停顿,随即飘然入厅,两道清澈的眼神横掠几人脸上扫过,轻启樱唇,笑道:“承蒙诸位援手,救得难妇性命,请受难妇一礼。”说罢,对几人福了福。

  她言词虽然说得婉转,态度亦很谦和,但眉宇之间却有一种凛然威仪,使人不敢逼视。

  陆天霖拱手还了一礼,答道:“救人乃我辈份内之事,不敢当谢!”

  少妇两道冷电般的眼神,凝注在陆天霖面上,黯然叹息道:“适才从府上这位妹妹口中,听到老英雄仗义之举,不惜千年雪莲子挽救难妇一劫,救命之恩,已是难报,如因此,再为老英雄等招来烦恼,那就更使人惶愧无地了。”

  “圣手医隐”一捋长髯,笑道:“老朽见了姑娘身中暗器後,已知暗算姑娘的仇人是谁,如果我陆某人怕惹火上身,也不敢替姑娘疗治伤势了。”

  青衣少妇又一声轻叹後道:“陆老英雄不知那“陆地神魔”为人,生平最恨别人伸手管和他有关之事,愚夫妇和他结仇经过,也是为救人而起,事隔数年之久,他仍是不肯放过,邀人寻仇至愚夫妇故居,一夜激战,外子终於伤在他的手下,但那邱三波也被外子在伤後击中一掌,负创退走,哪知他临去之际,突然回身用满天花雨的手法,打出了一把‘燕尾追魂针’当时外子伤得极重,邱三波又施出打暗器中最厉害的手法,外子闪避不及,连中四针,三天内毒发身死,留下妾身和一个女儿,难妇知那邱三波一向做事心狠手辣,不得难妇母女,绝不甘心,因此,在收葬亡夫尸骨後带着弱女逃离故居,辗转间关,跋涉长途,想寻一处安身立命之所,但那邱三波如同附身魔影般,穷追不舍,难妇母女,竟无法逃出他眼线监视,这样彼寻我躲,过了有数月之久,无日不在惊风骇浪之中,难妇本打算舍命和他一拚,只因怜惜弱女无人看顾,不得不避敌偷生,最後实被邱贼迫的无路可走,难妇才决定携带女儿,投奔她外祖家去,那知行在桐柏山中,被邱贼带人追上,难妇拚力独当群匪,以便让弱女逃出魔掌,终因众寡不敌,先遭邱三波‘燕尾追魂针’所伤,随後又中两刀,我虽负伤逃奔,群匪仍是不舍,幸得山高夜暗,得脱群匪穷追,到了一处山崖所在,力尽难支,失足滑下,如非诸位援手,难妇恐早已追随亡夫於泉下了。”

  青衣少妇一口气说出和邱三波结仇经过,但却始终未提起自己身世姓名,陆天霖无限恻然,叹道:“邱三波这等赶尽杀绝之举,实有背武林道义,老朽这松竹坪倒还清静,姑娘如不嫌这穷山僻野,就请在这暂住一段时间再说。”

  陆天霖果然不愧久历江湖之人,那少妇不肯说出姓名,他竟连问也不问一声。

  青衣少妇凄然一笑,还未及回答,那紫衣女孩子已急步抢到她身侧,拉着她衣服,满眶莹晶泪水,说道:“奶的遭遇当真可怜,我自幼就没有了娘,可怜我连娘什麽样子都不知道?奶就留在这陪陪我吧?”说着话,两行泪水已顺腮淌下。

  那青衣少妇在谈说和邱三波结仇经过时,眼中虽然泪水盈睫,但她却始终忍住未落,听完紫衣女孩子几句话後,却是再也忍耐不住,簌簌泪珠,如断线珍珠般,滴洒胸前,伸手轻拂着女孩秀发,问道:“孩子,奶叫什麽名字?今年几岁啦?”

  紫衣少女抬起一双泪光莹莹的大眼睛,道:“我叫陆慧,今年十三岁啦!”

  青衣少妇脸上无限怜爱神色,低声叹道:“没有妈妈的孩子,实在可怜,我的珊儿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只是不知她能否逃出群匪之手?”

  她这几句话,像是对陆慧说的,也似在对自己说,只听得方云飞等一个个脸现凄然之色。突然,她似想到一件什麽大事般,忽的抬头望着“圣手医隐”问道:“这位慧姑娘,可是老英雄令嫒吗?”

  陆天霖被问得呆了一呆道:“这个……这个……”这个半天,还是这个不出所以然来,却转眼望着“金翅大鹏”。

  方云飞脸色十分凝重,望着那青衣少妇,眉宇间隐泛怒意,似对她多此一问,大感不满。

  这时,陆慧却一脸茫然不解神色,望着“圣手医隐”眼光中满是怀疑。

  青衣少妇也警觉到问错了话,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这一问,不但使陆天霖大感尴尬,而且也刺伤了陆慧的一寸芳心,她自小就和陆天霖住在一起,十馀年来,父女俩相依为命,陆天霖固是对她爱护得无微不至,但慧儿也从未怀疑自己的身世,她只知自己幼失母爱,在父亲照顾之下长大,所以,他懂事之後,对父亲特别孝顺,平日她也曾问过母亲死时情景,每次陆天霖都给她很详细的解说,他早已构想好一片说词,慧儿自然是听不出一点破绽。

  现下被那青衣少妇陡然一问,陆天霖一时间瞠目结舌!答不出话,这就引起陆慧心中的怀疑,她本是极端聪明的孩子,平时心无杂念,还没有什麽,现在一见父亲惶惑神情,登时疑虑丛生。

  正待开口质问,突听得一声阴恻恻冷笑声,从大厅外面传来,声音不大,但却入耳惊心,令人生出一种阴森的寒意。

  那青衣少妇脸色大变,一转身,挡在陆慧前面,怒声喝道:“邱三波……还我的丈夫女儿来……!”一语未落,那阴恻恻冷笑声,已到了天井院中。

  陆天霖单掌护胸,当先跃出,方云飞、“豫南双杰”紧接着穿出厅门,青衣少妇一按陆慧肩头,低声嘱道:“孩子!奶千万不要出去!”说罢,身形一晃,也抢出厅,她发动虽在最後,但却抢在“豫南双杰”前面,身法快速至极。

  只见庭院正中,站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乱发披拂,木然静立,身穿黑色长衫,足着多耳麻鞋,手握蛇头杖,腰中横束一条白色丝带,嘴角挂着一份冷峻的笑意,衬着一张青惨惨毫无表情的马脸,一双精光湛湛的三角眼,看得人心发毛。

  陆天霖拱手一笑,道:“邱兄别来无恙,还识小弟陆天霖吗?”

  来人正是名震江湖的四怪之首“陆地神魔”邱三波,只见他两条八字眉微一耸动,阴森森一声冷笑,道:“‘圣手医隐’果然是名不虚传,竟解了我‘燕尾追魂针’上七毒,佩服啊!佩服!”

  陆天霖仰脸打个哈哈,笑道:“邱兄过奖了,小弟这点微末医道,虽是雕虫小技,但不能见死不救,济世活人,大概算不得背逆武林规榘。”

  “陆地神魔”冷冷接道:“我邱三波一生行事,只问心念好恶,从不管什麽武林中规榘,你既敢救了我‘燕尾追魂针’下游魂,自然也未把我邱某人放在眼内。”说此一顿,声色突转严厉,逼视着“圣手医隐”道:“你还不横刀自绝,难道还要我动手?”

  陆天霖浓眉一扬,笑道:“邱兄好大的煞气,陆天霖已经活了这把年纪,生死之事早就不放心上,不过要我横刀自绝,小弟还没有这份豪气。”

  邱三波乾咳两声,道:“这麽说!只好我动手成全你了?”说着话,两肩一晃,不见他移步屈膝,已欺到了“圣手医隐”身侧,右手握杖不动,左掌斜拍而出,若劈若点,手法怪异至极。

  陆天霖知他出手阴毒无比,早已有备,双掌含劲当胸,蓄势待敌,邱三波一发动“圣手医隐”也跟着出手,身子一侧,右掌一招“分花拂柳”猛劈他左肘“曲池穴”。

  邱三波冷笑一声,左臂疾沉,右脚陡然飞踢小腹,沉臂出腿,几乎是一齐动作,当真是快速绝伦。

  陆天霖一招落空,邱三波脚已快近小腹,不禁心头一震,暗道:这老魔头果然难斗,仰身一翻,疾退五尺。

  只见“陆地神魔”右手蛇头杖在地上一顿,如影随形般追去,陆天霖身子还未站好,邱三波左掌已挟着劲风劈下。

  “圣手医隐”一着失机,陷入被动,一时间无法出手还击,只得二次仰身倒窜,避开邱三波一掌猛劈。

  方云飞目睹义兄连遭险招,不觉激起心头怒火,大喝一声,虎扑而上,双掌平胸推出,奇猛掌风,对“陆地神魔”後背撞去。

  邱三波怪笑一声,蛇头杖反臂点出,一股潜力,迎裂了方云飞劈出掌风,杖尾直逼“玄机穴”。

  方云飞吃了一惊,双臂一振,身子凌空而起,他绰号“金翅大鹏”轻功造诣极深,半空一个“巧燕翻云”右手已藉势松开腰中扣把,抖直十三节亮银软鞭,鞭随人落,一招“飞瀑流泉”凌空击下。

  邱三波逼退了“金翅大鹏”正待挥杖追袭陆天霖,方云飞又亮出软鞭攻到,不觉心头大怒,蛇头杖“迎云捧日”荡开软鞭後,振腕抢攻,呼呼杖风如啸,瞬息间攻出八招。

  这八杖劈扫,招招凌厉无伦,只把方云飞迫退了一丈多远。

  但“圣手医隐”却藉这一阵工夫,回到房中取来了兵刃,他自隐居松竹坪後,已十馀年未和人动过手,一支太极铁牌早已封存。“陆地神魔”突然间追寻仇?到此,三言两语就说翻动手,陆天霖自是无暇去取兵刃,本来他各种兵器都能用得,平常也用不着太极铁牌,只因邱三波武功太高,如果兵刃不顺手,只怕难以和他对抗,这才藉方云飞和他动手机会,跑回房中,取出封存了十年未动过的太极铁牌。

  陆天霖回到厅前“豫南双杰”也亮了家伙,江成左手还控着两柄柳叶飞刀,目视邱三波,蓄势待发。

  但那青衣少妇却若无其事般,静静的站在一侧,星目微闭,对场中生死拚抟,连看也不愿看上一眼,陆天霖修养虽好,也不禁心中有点生气,暗道:“事情全是因奶而起,奶却漠不关心,纵然不愿出手,也应该睁着眼睛看看。”

  他心念转动之间,方云飞已连遇了两次险招,心知再不出手,方云飞可能伤在“陆地神魔”手中,当下一声沉喝道:“三弟退开,让我来试试他蛇头杖上招术。”说着话,已纵身扑上,太极牌一招“挟山超海”挟背劈下。

  邱三波翻身一杖“横架金梁”硬接一击,但闻一声金铁大震,太极牌被直荡开去,陆天霖只觉着双臂一麻,太极牌几乎脱手,不禁一惊,心道:这老魔头好大臂力,心在想手却未停,横牌一抡,拦腰扫去。

  这次邱三波却不再硬封硬接,闪身一让,向右避开八尺,两道炯炯眼神,却落在那青衣少妇身上,面色微现惊奇。

  陆天霖随着太极牌一抡之势,跃进再攻,牌化“推波助澜”扫击中盘。

  邱三波突然一跃而起,避开太极牌,连人带杖飞向那青衣少妇,人未落地,蛇杖已探臂攻出,疾向青衣少妇“将台穴”上点去。

  那青衣少妇一闪避开,并不还击,仍是静静站着。

  邱三波一击不中,第二杖随即出手,倒握杖尾,振腕点出,蛇杖伸缩间,瞬息攻出五杖。

  可是那青衣少妇只是一味闪躲,不肯出手还击,看她避招身法的快速灵巧,分明身负极高武功,不知何以甘心让敌不肯还攻。

  陆天霖究竟阅历丰富,又因深谙医道,看了一阵恍然大悟,急忙一跃而上,挥牌直攻“陆地神魔”。

  这一来,邱三波不得不反身接战“圣手医隐”两人杖飞牌舞,打得极为惨烈。

  邱三波似是狂怒已极,蛇头杖急如骤雨狂风,频出毒招辣手。

  激斗到三十合後,陆天霖逐渐不敌,邱三波却愈发攻打得凌厉,但闻杖风呼啸,排山倒海般直压过来。

  方云飞一抖软鞭,正想替下义兄,却见那青衣少妇探手由怀中取出一把尺馀长短的匕首,娇声喝道:“陆老英雄,请退下来休息!让难妇和他结算一下总账!”

  陆天霖疾攻两牌,冲出绕身杖影,青衣少妇娇躯一晃,已拦在邱三波面前,举起手中寒光辉目的匕首,一指“陆地神魔”惨笑道:“武林道上,偶伸援手救人性命,本属平常小事,想不到你竟为这点小嫌,怀恨难忘,邀集了江湖上一般魔头大举寻仇,在我夫妇毫无防备之下,突然发难,用心阴毒,手段下流,群起围攻,不讲一点武林规榘,藉我丈夫受伤之机,又施放你‘燕尾追魂针’骤下毒手,害了他性命不算,而且又遣派党徒,追寻我母女下落,企图赶尽杀绝,逼得我母女连服丧时间都没有,草草收了亡夫尸骨,即时逃亡天涯,但你仍是步步迫追不放,现在你总算趁了心愿,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外子死在你‘燕尾追魂针’下,幼女失落,生死不明,我也中了你的绝毒暗器,可是你没想到,天下还有人能解得你那‘燕尾追魂针’的奇毒,把我在绝望中救了回来。”

  邱三波两道凶光暴射的眼神,扫着“圣手医隐”脸上掠过,冷森森一笑,道:“江湖道上凡是和我邱某有过节、结梁子的人,大概都是满门灭绝,鸡犬不留,无一人能在我手下漏网……”话到这儿,突然一顿,目光转向大厅,投在当门而立的陆慧身上,咭咭两声怪笑,道:“好啊!这小丫头也在此地,倒省去我一番追寻之劳了!”

  青衣少妇听得邱三波几句後,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邱三波误把陆慧当作了自己的女儿,势必不肯放过,害人家无端受过;喜的是自己的女儿竟然逃得性命,未落在群魔手中。

  当下精神一振,道:“你再睁开眼睛看看,那是不是我的女儿?你不要无缘无故移祸别人。”

  邱三波听得微一怔神!两只怪眼翻动,不停打量陆慧,果觉此女高矮和那青衣少妇女儿有些不同。

  陆天霖见邱三波眼光只管在陆慧身上转动,怕他陡然施下毒手,一纵身,跃到大厅门口,手横太极铁牌,挡在陆慧面前。

  只听那青衣少妇一声冷笑,接道:“今天鬼使神差,让你单身寻到此地,大约你认为我中了你‘燕尾追魂针’後,必死无疑,只是未找到我的尸体,还有些不大放心,因此才追寻来此,在你想,纵然有人救了我,但也无人能解得你针上七毒。所以,才单人匹马放胆蹑?,邱三波,你要亲眼看到我气绝身亡,对吗?你用心够毒,也够缜密,可是你却没料到,我竟逃命你‘燕尾追魂针’下。”

  但见邱三波一张青惨惨的马脸上,肌肉一阵抽动後,突然举起蛇头杖,兜头向那少妇劈去。

  这一杖,发难既出意外,出手又快似雷奔,陆天霖、方云飞、及“豫南双杰”都看得心头一震,心念还未及转动,邱三波杖势已挟风落下。

  哪知青衣少妇的身法,比邱三波的杖势还快,娇躯一转,让开杖势後,欺身直进,手中匕首刹那间攻出三招,但见青光绕身流动,竟把“陆地神魔”迫退了四五尺远。

  青衣少妇一出手,不但使邱三波心头一震,就是陆天霖和方云飞等,也看得呆了一呆。

  只听邱三波一声怪笑,道:“贼妇果然是名不虚传,邱太爷今天要见识见识誉满武林的东岳唐门十三式伏魔剑法绝技了!”说罢,纵身而上,蛇头杖亦展开生平绝学,三十二招回风连环杖法,全力抢攻。

  霎时间,蛇头杖化作了一团光影下罩,威势排山倒海一般。

  但那青衣少妇手中一只耀目匕首,并未被邱三波蛇头杖威势所制,但见一道青芒,配合着她行云流水般的身法,在凌厉杖风中忽进忽退,任“陆地神魔”猛劈急打,始终无法把那少妇逼退。

  方云飞走近陆天霖身侧,低声说道:“大哥,这少妇原来是东岳唐门弟子,无怪出手惊人,只是她伤势未愈,只怕後力不继。”

  陆天霖一拂长髯,道:“邱三波刚才一喝,点出这少妇身世,倒使想起一件事来,东岳唐门十三式伏魔剑法,号称武林中剑术一绝,但除了唐家子女,不传外人,这一代唐家的掌门,东岳散人唐一民,更是个生性冷僻异常的怪人,从不和武林中人物来往,自不会收传女弟子,这就使人想起十八年前,江湖上传说的一件旖旎艳闻‘玉昆仑’痴情挡三剑,唐一民斩情逐爱女,这青衣少妇始终未对我说出她身世姓名,极可能是十八年前情寄‘玉昆仑’被乃父逐出家门的青衣龙女唐凤君了!”

  方云飞黯然一叹,道:“这件传说,小弟也有个耳闻,但如大哥推想不错,那名播西北的大侠-‘玉昆仑’白涛,已送命在邱三波的‘燕尾追魂针’下了!”

  陆天霖还未及答话,骤听一声娇叱厉喝,同时响起,杖影处“陆地神魔”和那青衣少妇霍然分开。定神看去,只见邱三波右肩上衣裂皮绽,鲜血泉涌而出,滴在地上,染红一片积雪,那青衣少妇却脸色发青,不住喘息,星目忽睁忽闭,人也摇摇欲倒。

  陆天霖、方云飞双双大喝一声,直对“陆地神魔”扑去,两人刚刚跃起,一条人影急掠而过,抢扑到那少妇身边,扶着她摇摇欲倒的身子。

  邱三波一声怒吼,蛇头杖交到左手,振臂一扫,荡开了“圣手医隐”太极铁牌,侧身闪过方云飞软鞭,一挫腰,黑衣飘处,人已跃上屋面。

  陆天霖挥动手中铁牌欲追,却听那青衣少妇叫道:“老前辈快些停住,当心他‘燕尾追魂针’暗器!”这一喝,陆天霖果然收势停步,不敢冒险追袭。

  邱三波狂笑一声,蛇头杖指着陆天霖,喝道:“邱太爷在一月之内,定当重来你松竹坪,届时不管人畜,刀刀诛绝!”最後一句话落口时,人已到四五丈外。

  陆天霖急奔到那少妇身边,问道:“奶伤得怎麽样?”

  青衣少妇勉强一笑道:“不要紧,休息几天也许能好,那老魔头虽被我匕首伤了右肩,但伤势不重,这一逃走必将邀集党羽,大举来此寻仇,为难妇之事,恐怕要给你们松竹坪招来一场杀劫……”她话还未完,一张嘴,喷了一口鲜血,手中匕首也掉落地上,一阵急喘後,晕了过去。

  “圣手医隐”细看她伤势,知是被邱三波掌力震伤了内腑,皱皱眉头,吩咐陆慧道:

  “慧儿!奶快把她扶到奶房中休息,我随後就去替她医伤。”

  原来陆慧一见那青衣少妇受伤後,就由大厅跃到少妇身侧,扶住她身子,少妇才未栽倒地上。

  她幼失母爱,十几年来,从未领受过慈母之爱,陆天霖虽对她爱护得无微不至,又替她选了两个伶俐的丫头,伴守深闺,但因三女年龄相若,一般儿未脱孩子稚气,相伴戏乐倒是不错,却无法给陆慧一种慈祥的母爱,但她自见那青衣少妇之後,心中忽生一种亲切之感,是故,一见她受伤後,立时急跃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