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几经伏牛三兽指名叫阵,一时间,他可就作了难,眼看不动手是不行,动手就许会惹出麻烦来。
心念转处,倏地有了主意,站起身来,微微笑道:“动手过招,难免没有失手之处,撞着点砸点,都不好意思,不如由我表演一手轻功,在各位前辈面前献五如何?”
金毛神猿卢俊雄道:“不知是怎个显露法?”
云霄抬手指了指殿门和后面的角门,道:“我从正门出去,由后门进来,我想各位都是武林前辈,自然明白其中奥妙……”独角玉虎魏真笑道:“你若是被吓得怕了,一去不回头,让我们在这殿中苦等,岂不大煞风景!”
他这句话说得可有些过火,使得这一代少快不由得一竖剑眉,冷哼了一声道:“你不会跟出来瞧着我!”
这一声也有些冷峻,魏真哪能受此顶撞,冷冷一笑道:“在下正有此意……”话声中,倏地一顿脚,人就抢出殿外中站着。
云霄徐徐离座,缓步走出殿门。
就在他刚刚一脚跨出的瞬间,蓦地腾身飞起,飞得又高又远,径自凌空越过那宽大高耸的殿脊,到了后面,脚尖一点殿瓦,人就沿着檐边,疾坠而下。
三清殿中,那些武林豪侠,眼见云霄转身之间,已然横越过大殿房顶,回到殿中,一个个都不禁暗暗震惊。
尤其站在院中的独角玉虎魏真,因为他是看得最真切的一个人,眼见人家这份轻功,凭自己的能耐,实在无法能办得到,不由得就愣在了当地。
摩云金刚凌洵一见自己这师怪的轻功身法,到了如此的境界,殿中的人,除了自己勉强可以一试之外,其余的人,可以说都无法办到。
他这时更笑得响亮了,端起面前的一大碗酒,把头一仰,咕嘟一声,全灌了下去,笑道:“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小子你这一手功夫,算是给师叔脸上贴了金,值得喝酒三碗。”
凌洵这么兴高采烈的样儿,使那伏牛三兽的心中,更不是个味道。
翻天豹武世长起身离座,拱手道:“云世兄这手轻功,是真不含糊,我武世长先就心服,不过,我弟兄还想在剑法上讨教几招,不知可肯赐教?”
云霄尚未说话,凌洵已然大声嚷道:“好!我猜你们伏牛三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我替霄儿答应你们……”云霄心中却又作了难,暗忖:“这位师叔可真爱管闲事……”
他正在思索着,拿不定主意,究竟是动手的好,不动手的好?
凌洵又已大声嚷道:“霄儿,我给你讲,常在江湖上走,总也听人说过伏牛三义的名儿,他们在江湖道上,可是数得出的人物。”
云霄笑道:“我早闻三位前辈的大名,只恨无缘拜见。”
翻天豹子武世长哼了一声道:“今日相见也不算晚!”
云霄笑道:“看来不动手是不行了?”
武世长道:“我弟兄是诚心见识云世兄的武功!”
言语之间,双方已到了剑拔弩张之境,云霄知道尽是谦让,徒耗时间,于是豪情陡发,离座站起,笑道:“既然这样,恭敬不如从命,我就空手接三位前辈几招吧,但望手留情。”
他这么一说,大殿上那班豪客,没一个不愕然吃惊的,谁都知道伏牛三兽的武功不弱,任这位年轻侠士的武功再高,空手也难对敌。
尤其那伏牛三兽,一向自负惯了的,乍听对方要空手接三剑,几疑是自己耳朵听错了,刹时间,瞪目互视。
独角五虎魏真因方才轻功受挫,心中仍是不服,同时他的性情,也较二兽暴躁得多。
他在一怔之后,嗖的抽剑出鞘,喝道一声:“不要轻狂,我先请教!”
声到人到,手中长剑,已向云霄平刺了过去。
但看独角玉虎魏真这出手一剑,就知他功夫不错,真个的快如闪电。
这一招,名叫“巧女纫针”,乃是一着虚招,存心要探云霄的虚实,如果对方闪避或格架,他就势变招立下杀手。
可是,云霄的身子动也不动,他那精光四射的眼神,紧紧地注视着对方的剑锋。
这么一来,使得独角玉虎却没了主意,以静制动,先就占了先机。
暴躁的魏真虽明知先机已失,但他并不就此放松。
“呀嘿!”地一上步,右臂下沉,猛地一领剑决,招式忽化“举火燎天”,疾若飘风,又演“长桥斩蚊”,倏见那如虹似的剑光,朝着云霄迎头劈下。
“呀”人群中发出来一声惊叫。
他们都以为云霄难避这疾如闪电的一击。
但云霄是会者不难,就见他身形一晃,右脚一跨步,左手两指,“燕子剪尾”,猛地戳向魏真的双目。
魏真没料到敌人身手这么的神速绝伦,竟然是静如处子,动如狡兔,禁不住脱口喊了一声:“不好!”
就在他一声甫喊出口,倏觉手腕一紧,赶忙后腿一用劲,倒纵出去七八步。
这只是转眼间事,等到众人看清楚时,见那独角玉虎人已站在殿门口,瞪着眼发怔。
两手已空,剑已到了云霄的手中。
“好身手”蓦然响起一阵热烈的喝彩声。
这一声响如雷的众声,无疑喊倒了伏牛三兽的半生英名,翻天豹武世长哪忍得下,高喝一声:“武世长也请教一下世兄绝学……”他也是声出人到,“击橄渡江”,倒地一剑刺出。
忽觉对方右手抬处,指风已罩住了自己握剑右手的臂肘三处脉穴,心头一凛,急忙变化剑势。
他一口气使出自己成名的十余招剑法,幻起荡地光华,然而每一招出手,都因对方手掌移处,指风罩住自己的脉穴,不得又赶紧换招式。
旁观的人,只看出武世长身法轻灵,剑式翔动,围绕着敌人进攻,不过一招也没有攻进去。
云霄仅仅是面对着翻天豹,缓缓转动,脚下寸步不移。
这种打法,连那摩云金刚凌洵,也愣然不明其故,其他的人当然是无法看得出了。
不过伏牛三兽的心中明白,知道是剑法受了制。
金毛神猿卢俊雄倏地抽出了长剑,口中喝道:“老二!愚兄助你一剑之力……”语声未落,一剑已疾如电闪般刺了过去。
哪知刚用上半招,猛然大吃一惊,忙忙收剑,立又招变“鱼跃于池”,剑急探对方肩头。
可是,又是用上了半招,仍然不行,脚下赶紧地又移宫换位,疾转开去,手中长剑也招式变换。
原来他和翻天豹子武世长的遭遇一样,剑招刚发,便感到对方指风罩向了臂肘三处脉穴,是以不得不变化剑势。
刹时间,形成两打一局面,任凭二兽双剑攻势如何的凌厉,无奈就是近不得对方的身上。
云霄仍是面含微笑,他那双掌从来不会逐出一尺之上,同时双脚也钉在原地,一动未动,仅仅偶然徐转身躯,面迎攻来的对方。
凌洵此际已看出来了云霄手法,一时间惊得双目圆睁,心中暗忖:“这是什么一种玄奥的武功,鄱阳湖口他如早使出这手,只怕我败得更惨……”殿中那班武林豪客,却是越看越惊异,闹不清伏牛三兽是在捣什么鬼?方才喊叫得气势汹汹,动上了手怎么客气起来了,为何发剑攻不向敌人身上?……有几个忍不住气的,就喊嚷道:“攻!攻上去呀!”
这一声声的喊嚷,使得二兽面上火热难禁,打算抽剑认输吧,岂奈剑招无法中断……
独角玉虎魏真看得面色阴晴不定,他已看出对方武功,真的深不可测,每一掌递出,都制住了敌人的剑路,迫得没有一招能够使完……“这是什么功夫呀?别说亲眼瞧见,连听也没人听说过呀?”
他心中反复地这么自问着,缓步走近战区,弯腰拾剑,在手中拈了拈。
突然他大声喝道:“我再来请教两手绝学……”喝声中,手起剑出,唰唰唰,一连攻了数剑,出手奇快,他这是用了十二成的功力。
这么一来,那卢俊雄和武世长两人,方始喘了一口气,刹时间,剑势大盛,三支剑幻出满殿光华,笼罩住云霄的身形。
俗语说:“公道自在人心”,此际有人看着不顺眼,哼了一声,道:“以众凌寡,就算赢了也不光彩……”卢俊雄愤怒地扫目看了一眼,厉声喝道:“那位朋友看不顺眼,不妨也下场来玩玩……”云霄倏地一声长笑,双臂如剑,突发数招,眨眼间,把围攻的伏牛三兽,迫开四五步之多。
他笑容未消,越显得俊逸照人,双手一供道:“咱们就此收招如何……”伏牛三兽被迫开之后,相隔数步之外,环伺着他,闻言不应不动,虎视眈眈,凝目盯着那位少年侠士。
卢俊雄突然哼了一声,首先发难,长剑一挥,猛攻过去。
武世长和魏真两人也一齐应战,各挥长剑。
云霄见状,剑眉微微一皱,就起了戏耍三兽之心,立即施展出师门绝技龙卷风身法来,身形倏前倏后,左右飞舞,闪避躲让,全不和三人接招还招,尽量地在三人中间穿走。
这么一来,伏牛三兽却吃了说不出口的苦头,任凭剑势如何凌厉,岂奈就是找不着敌人。
有时明明看到云霄的身形,出现在独角五虎魏真身后,等到卢俊雄武世长扑去时,已然身影全无,扑了个空。
及至留神查看,骤见云霄又到了卢俊雄的身后,正然一指点他的脑户穴。
武世长惊叫一声:“大哥留神!”
声惊叫出口,仗剑疾扑过去,同时之间,卢俊雄也使出一招扫荡腿,猛然后扫。
“大哥!是我呀!”魏真倏地叫出来一声。
再看云霄时,又已不见身形,像飘风似的,神出鬼没。
论说这伏牛三兽既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武功绝不会这样的脓包,怎么会连人家的衣角都摸不到?
这不但使身历其境的伏牛三鲁不解,就连三清殿上看热闹的那么多人,也看着不懂。
但见一条白影穿行在伏牛三兽之间,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电掣星驰,像旋风一般地飞转。
只有摩云金刚凌洵他看得清楚,认出来是他哥哥癫仙凌浑的成名绝技“龙卷风”身法。
可是,他想不到这位年轻的师侄,竟然练到如此高明境地,不由脱口喝了一声采:
“好”伏牛三兽越喝彩声雷动,心中也越不是个滋味,心急加上性躁,已然浑身冒汗了。
就在喝彩声方落的刹那间,接着又是伏牛三兽的惊叫急喝。
大殿中的混战,突然停止,云霄竟失所在,只有伏牛三兽怔怔地呆立在大殿中央发愣,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互相地看望着。
大殿中坐着二三十人,刹时间鸦雀无声,全都瞪着眼发愣。
尤其摩云金刚凌洵,不知什么时候竟上了桌子,张嘴瞪目,真像一尊大力金刚。
“呀”伏牛三兽忽然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叫。
大殿上的人,被这一声惊嚷,惊醒了过来,细看那伏牛三兽,见他们身上的青布短袄,凡是衣角宽阔之处,都有被两指穿的圆窟窿。
以伏牛三兽的武功造诣,以三敌一,非但没有挨人的身子,反而在不知不觉间,被对方做了手脚,留下了无法磨灭的记号。
在场的所有武林豪客,一个个无不从心头冒起一股冷气。
尤其伏牛三兽在江湖上,也算得出色的人物,竟然在云霄手下,丝毫也施展不出来,无怪他们面面相觑,而做声不得了。
站在桌上的凌询,突然扬声大笑道:“哈哈哈哈老兄弟,你们知道了吧?”
卢松雄长叹了一口气道:“大哥!我弟兄栽惨了!”
凌洵笑道:“那又算得什么,连哥哥我还栽了呢!栽在自己人手里,有什么可难过的……”卢俊雄道:“我弟兄今日才知人上有人,对云世兄的武功没法不服了!”
凌洵笑道:“能得你们伏牛三兽心服,可真不容易呀!”
翻天豹子武世长接口道:“真看不出,云世兄那么年轻,竟有如此惊人的武功,当着这么多弟兄在场,有目共睹,不服也不成了。”
独角玉虎魏真诧异地道:“咦!云世兄人呢?”
他这一言提醒,大家张目四处搜视,果然不见云霄的影儿,不期同声诧异道:“咦!
真的,云世兄呢?……”站在桌子上的凌洵,又是一声狂笑道:“小子,你算露足了脸,不要再卖弄了,藏在那梁顶上干什么?该下来了,哈哈哈哈……!”
凌洵这一点明,大家一齐抬头,向殿顶上看去。
大殿中虽然灯光明亮,屋顶却因殿脊高大,灯光照射不到,乍看去黑漆一片,骤然之间,真无法看清楚云霄藏身之所。
但听黑影里响起了云霄的笑声道:“师叔!你老明白,这可不是我卖弄,实在他们伏牛三兽的剑术,端的是不含糊,我怕时间长了招架不住,只好跑上梁躲起来啦!”
凌洵笑道:“你小子的嘴巴可真够损的,算了吧,全是自己的人……”云霄笑道:
“好!那我下来了!”
他一答应下来,大殿中人不由得全都仰首上望。
云霄更是存心卖弄,身形在梁上一滑提气轻身,竟然悄没声息地从后檐上,飘然落地,声息全无。
众人仍在昂首仰视,讶异怎么不见人下来。
就在这时,突然身前有了声音道:“各位前辈请谅云霄放肆无礼!”
闻声看时,就见云霄已正襟坐在席上,面含微笑,正向众人招呼。
这一来,众人就更惊了,尤其那伏牛三兽,算是服了个死心塌地,神态也较前恭敬得多了。
凌洵跳下了桌子,一叠连声地喊着:“痛快!痛快!咱们今天得喝个够,不醉不休!”
此际在人众中,走出来醉猫刘康。
这个人别的能耐都稀松平常,惟独对于酒,却有百杯之量,他常向人夸耀说:“咱姓刘的祖宗,有个名叫刘伶的,纵酒放诞,人称酒仙,咱可不能替祖宗丢人。”
他见云霄在武功上压倒了众人,暗忖:“我何不和他拼一下酒量,如能把他灌醉,在众目之下,自己岂不露脸?”
心念动处,这才离座走了出来,到得云霄席前,笑道:“云世兄的武功高深莫测,我刘康先就服得五体投地,借花献佛,咱们算敬你几杯酒。”
他这么一说,金毛神猿卢俊雄心中立觉爽意,暗忖:“看不出这刘康真够朋友,如能将姓云的灌醉,也算替我弟兄找回来了面子。”
于是,忙插口帮腔道:“对,应当敬上几杯。”
凌洵闻言,心中可就着了急,暗道:“糟了,看云霄这么文质彬彬,绝不会有那么大的酒量!”
他心念一动,方想拦阻,云霄已站起身来,笑道:“各位前辈,这样地敬我酒,云霄实在不敢当,还由我敬各位的好!”
卢俊雄笑道:“今夜三清殿上所坐之人,全都是自己人,大家都用不着客气,互敬不如对饮。”
刘康笑道:“对的,还是对饮法来得干脆。”
云霄笑道:“但不知如何对饮法?”
卢俊雄道:“这是我们琴声观的规矩,凡是新进入观的不论是远亲近友,都得和我们对饮一大碗,以敦情谊。”
凌洵闻言,不由得拿眼瞪了卢俊雄一眼,心说:“我是这琴声观之主,怎么没听说有这宗规矩?”
云霄却不以为意,笑道:“这个规矩定得很好,不知在座有多少位前辈英雄?”
卢俊雄道:“没有多少人,大约有四十位。”
凌洵插口道:“没有那么多,只有三十六人。”
卢俊雄道:“大哥!按照四舍五入的算法,三十六人就等于四十位,这是规矩,还请大哥不要干扰。”
凌洵一瞪眼,咽了一口吐沫,只好默然坐下。
云霄笑道:“好吧!就算是四十位,我再回敬各位一碗,合共八十碗,不过,各位得喝下碗酒呀!”
凌河悄声道:“小子,八十碗足有一大坛你喝得了吗?可不是闹着玩的呀!”
云霄低声笑道:“师叔,你忘了我是癫仙的徒弟了么?”
凌洵闻言,突有所悟,心道:“对,我那哥哥有十坛之量,他的徒弟,至少也得喝下五坛去。”
心中这么一想,顿时间豪情又发,大声嚷道:“来人呀,把那后殿的酒,全都搬来。”
云霄眼看着在每人桌上斟好了两碗,喊了一声:“请!”就见他抱起来酒坛,嘴对嘴,如巨鲸饮水般,一口气下去了大半坛。
看众人时,有的已喝光了一碗,有的却只下去了半碗,但被云霄神目一扫之下,剩下的半碗,也赶忙喝完了。
云霄微微一笑,又捧起了酒坛道:“这是第二碗了,请!”
半坛子酒,又是一口气喝完,方把酒坛放下。
此际,众人也都吃了第二碗酒,只有那醉猫刘康,却怔怔立在了当地,一时不知所措。
他虽然以饮驰名,几时见过有这样喝酒的?一坛子酒,少说也有四十斤,如用酒杯去量,当有数百杯,不要说是酒,就是水也喝不下去,他哪得不惊?
可是,云霄存心要挫倒他,好使琴声观这班人,以后不敢恃强欺生。
于是,他就起身离座,从后角门口处,两手一挟,又攫过来两坛酒,放在了大殿中央,笑向刘康道:“刘老前辈,云霄早闻你酒量超人,我这才是真的借花献佛,请和你各尽一坛如何?”
这一来,醉猫刘康立即变了脸色,由红变紫,由紫变白,呆呆地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
云霄更进一步,逼道:“刘老前辈不要客气,咱们可都是自己人,就是云霄醉了,我想各位也不会怪我失礼的。”
他说着,也不管刘康是否喝,先捧起一坛酒,来一阵急饮,一坛酒就又光了,他抬手抹了一下嘴上余沥,重又回到原席位坐好。
人群中,又爆出了一声喝彩道:“好!这才叫海量!”
醉猫刘康可就作了难,本打算以自己所长争回一点面子来,哪知却成了自讨没趣。
眼望着那一坛酒,心中盘算:“自己实在没那个量,人家已喝下去两坛了,自己如不喝,无疑是筋斗栽到底了。”
他念头连转之下,突地发了狠,也是一捧酒坛,嘴对嘴,打算蓦仿人家一样地鲸饮一番。
无奈,他没有那个本事,第一口就锵住了,好不容易喝下去了半坛,人已萎顿在地,爬不起来了。
就在这时,突地从殿外射进来一道寒光,神速无比,直打向云霄的面门。
此际云霄正好筷子夹起来一只鸡腿,一见寒光射来,顺手用筷子向外一拨,“夺”
的一声,那暗器就被挡了回去。
又是锵啷哗啦一声响,原来是一只钢镖,在云霄筷子一拨之下,连着那一只鸡腿,一齐落向殿中心刘康身边的酒坛上。
坛破酒流,溅得刘康一身,他这算是真成了醉猫。
殿外响起一声狂笑道:“哈哈!小小一座破庙,我不信会是龙潭虎穴。”
“那你就试试!”人随声起,灯光摇曳中,凌洵已纵出殿外。
可是,还有人比他更快,就见云霄已玉树临风般,站在院中。
另外在他对面也站着一人,五绺长髯飘胸,身着赤布道袍,瞪眼凝视着云霄。
此人非别,乃是嵩阳三侠之首的醉司命顾天爵。
两人瞪视了一阵,云霄冷冷地道:“老道长!夜犯琴声观,不知为了何事?”
顾天爵道:“奉天蝎教教主法谕,要擒捉你小子血祭阿房宫!”
云霄狂笑一声道:“老道长身为嵩阳一派掌门,怎么丧心病狂投降了邪教,对得起你们死去的师门历代祖师么?还有那惨死的雷天化,只怕他也难瞑目……”“住口!”
顾天爵突然厉喝了一声道:“那是我嵩阳派中的事,你小子管不着!”
云霄道:“我是管不着,但念在我曾和巧手方朔韩翊前辈和令徒杨海平有一段交情,劝你及早回头,免得利刃加颈,后悔莫及!”
顾天爵冷笑一声道:“嘿嘿!好大的口气只怕你那还不够利!”
云霄道:“这么说来,尊驾是打算和我较量一番了?”
顾天爵道:“不擒下你小子,老夫无法交差!”
云霄笑道:“好!那你就动手试试看!”
顾天爵哼了一声,抽剑出鞘,左手一领剑诀,唰地刺了过来。
云霄身形一闪,避开了一剑,笑道:“这一剑刺的准头偏了些,出势也慢,如能再快点才能够上火候!”
顾天爵冷冷地道:“不用你小子费心!”
语声中,剑走轻灵,唰唰唰,剑光如潮,刹那间连发数招,快得难以形容。
这醉司命顾天爵身为嵩阳第十代掌门人,在江湖上享誉数年,武功岂是小可?
剑法一施展开来,转眼间化为一道白蒙蒙的剑光,飞洒出百十数朵剑花,卷住了云霄身形。
伏牛三兽也全是使剑的高手,一看顾天爵的剑法,面上不禁露出极为讶骇之色,心中都在暗自惭愧,觉得过去实在也太自负了,今日才知武功之道,进无止境。
凌洵已然洪声嚷道:“好剑法!真不愧是嵩阳派的震山之剑。”
被裹在剑影中的云霄,突然朗声笑道:“我瞧着并不怎样!”
他这一句话,气得顾天爵须眉俱张,攻势越见凌厉,但云霄闪避的身法,亦是佳妙的无比。
只见他身形闪动,脚下不离三尺方圆,任由顾天爵剑势如虹,却是无法刺中云霄一片衣角。
转眼间,顾天爵攻了有十几招之多,见无法沾着人家身子,心中似乎急了,手中剑舞起宛如长江大河般,攻得更紧。
云霄微微一笑,修地一矮身形反手抽剑,金霞毫光方露,但听龙吟虎啸一声长鸣,顾天爵陡然向后跃退。
众人注目看去,只见他那手中剑却剩下半截。
云霄笑道:“怎么样?不行吧!别瞧你以醉司命自居,却禁不住我一口吐沫!”
顾天爵轻叹了一声,抖手扔下了那半截长剑道:“我不信你一口吐沫能制得了我?”
云霄道:“不信的话,何不再试试看?”
顾天爵道:“好,吐出来吧!?”
“来了!”
就见云霄把嘴一张,白亮亮的,从嘴中飞出一道长划,直射向那顾天爵。
顾天爵作梦也没想到,一口吐沫会这样厉害,等到发觉不对,打算往后跃退时,已然无及。
只觉着酒香扑鼻,胸口上似被大力相撞,被抛起一丈来高,摔在地上不动了。
原来云霄把早先喝下去的两坛酒,用气逼住,如今又用混元真气喷了出来。
这是他没打算伤人,如果存心伤人的话,喷出来的这一口酒,可比上十把硬弩,沾上就得筋断骨折。
旁观的伏牛三兽见状,人都惊得呆了,不由喃喃地自语道:“这……这是一种什么功夫?……”凌洵哈哈笑道:“这就是江湖失传已久的‘水龙饮’,凭着嘴中一口水,可以喷倒尺厚高墙……”“哎呀有鬼!”他话声未落,大殿中突然传出一声惨叫,跟着就见醉猫刘康,滚滚跌跌,从大殿内爬了出来。
众人闻声,不禁大惊,一齐转头向殿中看去。
只见大殿中那些火烛,都变成蓝莹莹的绿光,渐闪渐小,在将将要熄的瞬间,突然“啪啪!”一阵乱响,火光突盛,冒起尺多的火头,随即又化绿焰,渐闪渐校方才那么热趣盎然的三清殿,就这么转眼功夫,变得有些阴森森的。
摩云金刚凌洵扬手一挥,示意众人不可慌乱,他缓步走向醉猫刘康,问道:“刘兄弟!你看到了什么?”
刘康大喘着气道:“我的妈呀!好厉害哟!”
凌洵安慰着道:“不用怕,快说,出了什么事?”
刘康闻言,坐起身来,凝目思索了一阵道。“大殿上出了妖怪!”
凌洵怔了一下诧异地道:“妖怪?……是个什么样的妖怪?”
刘康道:“是个狮头人身,满口撩牙,我的天哪!真吓坏我了!”凌洵听了,转身向众人看了一眼,道:“各位信吗?”
一人接口道:“我不信!必是刘康这小子喝醉了,信口胡扯。”
刘康一听急了,忙道:“钱标!你说话可得凭点良心,咱姓刘的什么时候胡扯过,你如不信,何不进殿去看个明白!”
钱标道:“你以为我怕吗?告诉你,谁不知咱钱二愣,就是不信邪!”
他说着话,探手亮出来一支铁尺,大踏步向殿内走去。
云霄此际已走近凌洵身边,低声道:“师叔,我看这事有点邪。”
凌洵道:“莫非你相信真的会有鬼?……”提到了个“鬼”字,有不少的人,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云霄笑道:“我不信!即会真个有鬼的话,鬼应怕人,咱们怎么怕鬼?……”他一声未了,陡地一声尖锐惨叫之声,从殿内传出。
众人闻声,全都惊得向后退了两步。
云霄的心中,何尝没有惊怕、畏惧?……但却被一股强烈好奇之心掩去,就显得沉着了。
他翻腕亮出了太阿神剑,正待向殿内跃入,突一条黑影,疾冲而来。
那黑影掌势极快,直朝云霄身上疾而至撞。
云霄身形一闪,跃开了一步。
那黑影直飞丈余之外,蓬然摔在地上。
云霄注目看去,见正是方进殿去的钱标,手上铁尺已不见。
卷曲着身体,委顿地跌倒在地上。
这一下可能摔得不轻,他自从倒地之后,就没见他挣动过一下。
猝然间的大变,使得那从不认输的摩云金刚凌洵,也有些慌忙失措,呆呆地站在当地,动也不动。
“何物鬼怪!呀”突然一声声呐喊,立有三四个人,各扬兵刃,一齐涌冲进殿内。
但闻两声闷哼和一阵翻桌倒椅之声过后,殿内倏地静寂下来。
如此一来,更使群豪莫测高深了,哪还有人胆敢轻进,恐怖气氛,刹那间,笼罩了整个琴声观,箍紧着每个人的心头。
云霄微怔了一下,陡地转身,向跌在地上的钱标身边走去。
他缓缓蹲下身去,附耳在钱标前胸上,听了一阵,突然伸手点了他三处穴道。
钱标长长吁出了一口气,挺身坐了起来,翻眼发了一阵怔,蓦地爬起身来就跑,口中喝斯底里狂喊道:“妖怪妖怪”云霄长身一探臂,抓住了他,扬手摔了他一个脖儿拐,喝道:“镇静一点,你穷叫什么?”
钱标被这一巴掌,似乎打得清醒了,翻起一双眼珠子发怔,很久,很久说不出话来。
云霄道:“看到了什么?快说给我听!”
钱标道:“哎呀!那妖怪太可怕了!”
云霄道:“妖怪是个什么形相?”
钱标怔了怔道:“不知道,我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
云霄闻言剑眉一竖,怒道:“那你怎么满口妖怪的乱喊,又怎么被人家摔出来了呢?”
钱标道:“我方进入殿中,什么也没看到,突觉被一只手抓着,摔出了殿外来,那不是妖怪是什么?”
云霄道:“你被人抓住时,就没有回头看看,那抓你的是什么人吗?”
钱标道:“我已被吓昏了头,哪敢回头去看……”云霄哼了一声道:“就凭你这点胆子,还打算闯江湖,我看你还是回家抱小孩去吧!”
钱标听了,心中却有些不服,望道:“只怕你进去也是一样!”
云霄闻言瞪了瞪眼,也没说什么,转头又走到凌洵身边道:“师叔,可发觉有什么动静么?”
凌洵摇了摇头道:“没有,不过方才进去的那几个人,怎的全没了声息?”
云霄寻思了一下道:“让我进去瞧瞧看。”
凌洵道:“我想再等两个时辰,天亮之后,鬼魅就无法逞强了,再进去不迟,何必此时涉险?”
云霄道:“莫非师叔也认定那真的是鬼魅作怪了?”
凌洵道:“即令那不是鬼魅,但在这敌暗我明之下,也是小心,为好!”
云霄道:“我疑心是天蝎教中的人在暗中捣蛋……”凌洵闻言,不由拂然变色,气愤地道:“我和他们无怨无隙,竟然敢找到我的头上来了。”
云霄道:“他们想一网打尽武林高手,要找的当然是成名人物。”
凌洵道:“如此说来,我是得和他们斗斗了?”
云霄道:“除非是束手请降,托庇于天蝎教卵翼之下,俯首听命,如果不然,他们会像冤魂缠身般,没有个完。”
他这两句话,无疑是抖尽了天蝎教的威风,使得群豪心头一震,不禁面面相觑。
金毛神猿卢俊雄插口道:“莫非云世兄怕他们么?”
云霄朗然一笑道:“数天下英雄,天蝎教最怕的是云某人,也只有云霄一人不怕他们天蝎教!”
这句话说得够狂,素常自负天下第一条好汉的凌洵,已然须眉偾张,环眼一瞪,道:
“小子,你那句得改一改!”
云霄笑道:“不知师叔要我怎样改法?”
凌洵道:“不怕天蝎教的人,除了你小子外,还有我凌老二!”
伏牛三兽也突然插口道:“再添上咱们伏牛三兽!”
群豪也有不少的人,齐声嚷道:“还有我们几位兄弟,谁也不怕天蝎教!”
蓦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殿内传了出来,道:“别臭美啦!谁有胆子不妨进殿来试一试!”
云霄存心就是要激对方出声,好判明究竟是人是怪,这一听对方出声答上了腔,群豪在心理上就抹去了一道阴影。
伏牛三兽先就同喝了一声,道:“装神弄鬼算得什么人物,有种的你出来,咱伏牛三兽想见识一下。”
那冰冷的声音道:“不就是你们这三个野畜生么?何不进殿来一试?”
独角玉虎魏真怒喝道:“难道谁还怕你不成!”
喝声中,一顺手中剑,当先向殿中走。
金毛神猿卢俊雄翻天豹子武世长也亮剑随后跟进,一进人殿门,三人成三角形,背抵背站好,执剑戒备,就站在那里。
约有一盏茶的工夫,并不见一点声息,只有那烛光在倏亮倏暗的殿内闪动不止。卢俊雄厉声喝道:“朋友!你总该现形了吧,我弟兄这不是进殿来了吗?”
毫无一点回音,似是这庙中,根本就没有人。
但刚才分明是有人说话的呀,难道他已悄然溜了不成?
他们在心念转动中,互相以肘轻撞了一下,三人都是平剑护胸,缓步向前走去。
就见满地上躺着方才冲进来的那几个人,每人的脸上都现出一种恐怖的形色。
魏真扫了那些人一眼道:“大哥,我猜他们都是被人点了穴。”
卢俊雄道:“是的,可能是被制住了穴道,要不总该惨叫一声的。……”他一声未了,突听武世长闷哼了一声,赶忙扭头来看,就见武世长身躯连晃两晃,蓦地跌扑地上。
这一猝然变化,卢俊雄不由大吃一惊,忙喊道:“老二,你怎么啦……”又是一声未了,突觉身侧一股强力袭来,震得全身疾向前栽。
金毛神猿卢俊雄的武功,却非先前入殿被暗算那些人可比,一觉着不对,惊喊了一声:“不好!”
跟着身形倒地,直向大殿门口滚去。
那股劲风,掠身而过,砰然一声大震,殿侧窗门被击毁了一大片,瓦砾齐飞。
卢俊雄不由心中大凛,幸而他见机得早,如是慢了一点,必被那一击重伤不可。
惊愕中扫目看去,只见黑影一闪而没,快得疾如电闪,再瞧那独角玉虎魏真,早已也扑倒地上了。
就这么一怔神的瞬间,一条人影,疾飞而至,从地上抓起了卢俊雄,一个转身飞跃,人就纵出殿外。
那人的动作、身法,可说是快到了极点,等到他纵落院中,放下了卢俊雄时,才看清楚原来是云霄。
他不禁感慨得老眼润湿,长叹了一口气,道:“老弟!我这是两世为人了……”云霄笑道:“这不算什么,须知敌暗我明,再大的能耐也无法施展,你没有什么妨碍吗?”
卢俊雄道:“还好,幸而见机得早。”
云霄道:“那就好,只要我们的力量在,不怕敌人多么凶,咱们总有和他周旋之机。”
卢俊雄闻言,精神陡振,一长身站了起来,昂首然道:“好,云老弟,卢俊雄听你的就是。”
云霄低声道:“目前你先分配那些人,把这座三清殿给围起来,不论房顶墙角,是暗处全都按上卡,如见有人向外冲,就用暗青子招呼。”
卢俊雄一拍胸膛道:“这件事我准办得了。”
他说着,抬手向上一扬,招过来那班江湖豪客,大家窃窃私议了一阵,云霄又将殿中救出来那几个人,拍开了穴道,立即分头散了开去。
凌洵眼见这种情形,不明云霄是在干什么,诧异地嚷道:“霄儿!你小子在干什么?”
云霄道:“我是在张布天罗地网,等会你看我露一手瓮中捉鳖的绝技。”
凌洵突然狂声笑道:“哈哈!小子,你要捉那藏身殿中的大王八呀!哈哈!有意思!”
殿中那冰冷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道:“云小子,你这片心思,只怕要白费了,凭你能够斗得了我老人家?”
云霄冷喝道:“你是什么人?”
冰冷的声音说道:“咱们是见过面的,听说你聪明过人,不妨猜一猜我老人家是谁?”
云霄闻言寻思了一下道:“听尊驾说话阴阳怪气,又闹些鬼吹灯的玩艺,莫非是鬼王马震天?……”他语声方落,就见大殿门口人影一闪,现身出来一位苍髯老叟,正是鬼王马震天,纵声大笑道:“云霄心中竟然没有忘掉老夫,哈……哈……”凌洵突地跨前了两步,厉声道:“姓马的,你可认识凌某人么?”
马震天笑声突止,凝目打量了一阵道:“老夫哪会不认识你凌老二,闻说你一柄虬龙剑,打遍天下无敌手,老夫今日是专程拜访。”
凌洵哈哈笑道:“好哇!我也正想找人杀杀手痒呢!”
云霄忽然插口道:“师叔不要上鬼老儿的当!”
凌洵一瞪眼道:“为什么?”
云霄道:“假如我猜得不错,鬼老儿哪敢和师叔为敌,必有大援在后。”
马震天神色为之一变,冷冷地道:“不错,在你们这琴声观四周,隐有不少的当世高手。”
凌洵道:“我凌某人和你姓马的井河不犯,你这样兴师动众扰我琴声观,是个什么意思?”
马震天笑道:“凌老二你放心,我们这样做绝无恶意,只须你答应一件事。”
凌洵道:“不知是什么事,不妨先说出来听听。”
马震天道:“交出那百酿温玉钵。”
凌洵一听,神色倏地紧张起来,忙道:“什么温玉钵,我不知道!”
马震天哈哈笑道:“凌老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道川九龙潭,你捞起了什么东西?”
凌洵哼了一声道:“没有什么东西,就算是有,你也过问不着!”
马震天笑道:“我为什么过问不着,须知那温玉钵乃我教镇坛圣物,怎能轻落入手!”
云霄插口道:“百酿温玉钵乃桥山古物,被玉面封狼桑锐盗了来,几时又成了你们镇坛之宝。”
凌洵接口道:“是呀?你们既可以从桥山盗得,我就可以在九龙潭捞得,凭什么要还给你!”
马震天冷冷一笑,道:“不凭什么!只凭本教一支天蝎令……”云霄突的纵声笑道:
“哈……哈……天蝎令!须知我们却不是你们天蝎教中人,天蝎令约束不了我们!”
马震天怒哼了一声道:“天下已属天蝎教,你们敢不受令约束!”
凌洵怒喝了一声道:“放屁!天王老子也管不了我凌老二,天蝎令是什么东西!”
马震天陡地面色一改道:“凌洵你敢抗命,那就是你自觅死路。”
凌洵狂笑了一声道:“好个不识羞的东西!闻说你那一手五鬼断魂刀还有点功夫,凌老大爷领教领教!来,来,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