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大娘。”桂齐云松了一口气:“劳驾,把她连夜带往苏州交给公爷,只有公爷才能管柬她。有她在沿途闹事,我实在头疼,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在公爷面前交代?杀张秋山我是以国事为重,妞妞应该谅我。”
“好的,候爷。”甘大娘说:“公爷不一定管柬得住她,自小溺爱过深,这时想管也嫌晚了,侯爷务必在书信里详细说明理由,以免老身多费唇舌。”
“那是一定的。”
“老身与小桃先走了。”
“席老。”桂齐云向幻刀席辉说:“带四个人,护送甘大娘到河下登船。”
“遵命。”幻刀席辉欠身答。
“沿途小心了。我到前面找找看,张秋山分明已被我一掌击实,怎么反而精力充沛?没找出结果我不放心,他应该当时心脉腐断。他如果不死,后患无穷。”
甘大娘抱起昏迷不醒的章春,携同护送的五个高手下山而去。
桂齐云率领一众随从,向张秋山消失的方向追赶。
张秋山在空茫的死寂迷雾里,左冲右突想找出一条生路来,最后感到一脚踏空,陡然跌落万丈深渊的澈骨洪水中。
他大叫一声,陡然惊醒。
神智一清,感到浑身痛楚难当。
“他醒来了!”耳中听到葛佩如狂喜的叫声:“谢谢天!他……他他……”
“我……我在何……处”他虚脱的喃喃低语。
有人扶起了他的上身,他看到朦胧的灯光,朦胧的面孔,朦胧的景物,和熟悉的幽香。
“喝下去,这是活血脉的护心保命玄参露。”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叮咛:“慢慢的,对了。”
口干舌燥,喉间似有火焰向口外冲,不要说玄参露,臭沟水他也可以喝下去浇体内的毒火。
一大碗微温而药香扑鼻的液体人喉,似乎眼皮自然地向下搭,他想说话却又懒得启口,头好沉重,好困,好软弱。
终于,他的意识逐渐模糊。
“让他睡。”扶他的人放他睡下,他隐约可以明白语中的意思:“十二个时辰之内,他的高烧如果不退,葛夫人,我无能为力,得设法另找灵药救他。”
他沉沉睡去,重新开始做恶梦,重新进人空荡死寂的浓雾弥漫世界里,重新找寻生路。
就这样,时而昏睡,时而苏醒,痛苦的浪潮,与及恐慌的迷雾恶梦,逐渐地减少、消失。
终于,他完全地清醒了。
“谢谢你……们……”这是他所说的第一句话。
“秋山……哥……”他知道的是,葛佩如握住他的手喜极而泣。
他看出,这是一间地底密室。
室中除了葛佩如之外,床前还站着葛夫人、计秋华、贝灵姑。
“张兄,你安心养伤。”
计秋华欣然说:“葛夫人救了你,我引她们在地底藏身,你已经安全了,就等你痊愈,先不要问,以后有的是时问。”
“我……”
“你挨了一记神魔摧心掌,挨过了五天。”
“哦!姓桂的……”
“他们已经走了。听话,闭上眼养神,好吗?”葛佩如轻抚他的脸颊,脸上满是泪水。
他怎能定下心养神?心潮起伏,前情依稀重现,那摧心掌他挨得真冤枉。
本来他对神秘万分的桂齐云,怀有强烈的戒心,应该步步提防,居然在大敌当前而大意,这一掌几乎震毁了他的心脉,太不值得了。
“我要知道处境。”他喃喃地说。
“我告诉你好了,免得你挂在心上。”计秋华在床沿坐下:“桂齐云起初杀了长春居士不少人,后来不知他们之间订下了什么协议,转面对付你。
葛夫人发现桂齐云是重要的大官,他手下的爪牙有许多是大内侍卫,所以每一个人都是剽悍勇敢的可怕高手。”
“大内侍卫?”他大吃一惊。
“是的,其中一个叫魔剑禹无极的人,是侍卫学舍的教头。”
“那……章春……”
“她是桂齐云的人。”葛佩如恨恨地说。
“我的天!”他骇然:“难怪她……她有那么多神秘的朋友,我……我竟然……”
“竟然上当了,是不?”
计秋华忍不住调侃他:“你一个江湖怪杰,成为女侍卫的情夫,早晚会飞黄腾达风云际会,后福无穷啊!真够幸运的。”
“他们必须偿付的。”他一字一吐:“必须,必须偿付的。”
“别胡思乱想了,你将需要长时间的调治。张兄,你信任我吗?”
“我信任你。”
“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吗?我有充足的人手。”
“这……”
“我之所以愿意帮助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我不能接受你的帮助,恕我。”
“为什么?”
“断魂鸳鸯。”
“这……”
“计大姐,雷神不可能接受断魂鸳鸯的帮助,正如同我不能帮助官方的性质相同。”
“不要固执,张兄。”
“不是我固执,而是个人的自尊。一个人不能做两种性质完全相反的事,脚踏两条船不是什么好德性。我能骗人,但不骗自己。”
“断魂庄不存在了,断魂鸳鸯也不存在了。”
“卿本佳人,做这种买卖的害人勾当,早晚会栽得很惨的。不要重建断魂庄,我不希望你我成为仇敌。”
“不会重建了。”
计秋华叹了一口气:“是断魂鸳鸯在江湖消失的时候了,在我们姐妹手中断魂的人也够多了,日后如果有断魂庄或断魂鸳鸯出现,那决不会是我们。”
长春公子终于公然在府城露面了,似乎比刚来时更神气些长春居士却不曾出现,江湖上传出他率领一群大豪火化长山断魂庄的消息,确也获得不少好评,白道人士更因此而为他喝采。
而一些江湖朋友,却不以为然。
长春庄只是有声望的武林世家而已,与白道侠义道保持距离,无权对名列黑道的断魂庄挑衅。
何况断魂庄没有招惹长春庄,情理法都站不住脚,所以黑道朋友更是愤愤不平。
三山园主人呼风晚雨,一直就不曾再露面,他的家属与朋友,出动所有的人力找寻他的下落。
多日来有如石沉大海,音讯全无。
由于长春居士不曾再次在府城露面,呼风晚雨的朋友无法找他讨消息。
长春公子则一问三不知,称不知道长山断魂庄的事无可奉告,凌家的人真也无奈他何。
虽然知道呼风唤雨是随长春居士南下的。
长春公子目下公然住在荷香池陈家,神爪冷镖陈洪已经返回住处,不再躲躲藏藏,因为不再有人到陈家闹事,官府方面已经不再对他施加压力。
江南一枝春与长春公子住在一起,是神爪冷镖的贵宾之一。
长春公子身边,公然与他随行的人增多了些,这些人对江南一枝春执礼颇恭,口头上仍然尊称她为路姑娘,可没有人敢戏称为少庄主夫人。
这天二更初,江南一枝春匆匆从城内返回。
在这段时日里,她一直就独自行动,设法找自己的人联络,信息已经再三传出,但迄今仍无回音。
她与长春公子已是公然双宿双飞,同住在陈家最好的客院内。一个风流名公子,一个江湖俏艳姬,双宿双飞平常得很,江湖人士见怪不怪。
“我见到连络人了。”她一进房便忧心仲忡地说:“我……我弄不清他们为何如此做。”
“天香,到底怎么啦?”长春公子亲昵地挽她在床缘坐下:“贵会的人的作法,确是令人不敢苟同,消息传递与连络,效率差劲得令人难以置信。你找了他们这么多天,直至今天才连络上,贵会真需要罗致一些可用之才,才能活跃起来。”
“以往不是这样的。”她叹了一口气:“一连串的失败,江南地区的负责人,接二连三改变计划,调整组织,所以暂时中止一切活动。”
“碰到难题了?连络人怎么说?”
“传给我一点指示。”
“能告诉我吗?天香。如果不便……”
“你知道我是信任你的,何况指示并不涉机密。
“指示上说……”
“一、京口港联路站几乎被抄。必定有内奸,要我多加留意,正着手清查中。
二、江南一带所有临时编组,全部撤销,候命再行编组。
三、江南各路弟子一律暂停一切活动,等江南、江北的负责人,与台闽方面赶来会合的人聚会后,再候命行动。
所以,我算是清闲了,似乎他们有意把我冷落在一旁,不让我参予任何聚会,为什么?
难道他们怀疑我的忠诚?”
“台闽方面的负责人也会来会合?”长春公子大感惊讶:“贵会在十年前,就从台湾撤入中原,那边站不住脚,被施琅扫庭犁穴,无处藏匿,怎么还留有人?““这我不太清楚。当年祖师爷奉国姓爷密令,筹组天地会作长远打算,祖师爷所属的八虎将参予筹划,其中并没有施琅在内,所以这卖国求荣的汉奸,并不了解本会的组织。
他领满人攻台,本会台湾总会并没有瓦解,事实上重要负责人仍在台湾发展组织。
要不是祖师爷在满人进兵台湾的前两年,忧时伤世尽瘁飞升,施琅这该死的汉奸,那有命带领满人攻掠台湾?”
“哦!你懂得很多,定然是贵会中原方面的重要负责人之一,他们竟怀疑你的忠诚……”
“可能是我疑心太大。”江南一枝春苦笑:“我是江南香坛九老之一,只能管辖江南会务。而江宁分会管管辖江南、两湖、江右、江左四座香坛,我的地位当然不能参予分会的决策了。”
“台闽方面总会的人赶来会合,看来,贵会必定在江南有重大的举动了。”
“可能的。”
“可能……”
“我不知道。”江南一枝春不胜烦恼地摇头:“除了等待,我成了又聋又瞎的人了。”
“台闽方面的人来了。”
“永裕,我真的不知道。”江南一枝春往床上一倒:“真是烦死人了。”
“宝贝儿,烦甚么呢!他们会找你的,你毕竟是江南香坛九老之一,耐心地等待吧!你乐得清闲,我们岂不是有更多的时间寻找快乐吗,宝贝儿。”
那一声宝贝儿叫得她春心大动,随后的行动是压在她身上吻得她忘了人间何世,上下其手挑起她无边的情欲。
她醉迷地发出荡人心魄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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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万人口的镇江府城,在爆竹震天中过了一个丰年。接着来的是闹元宵,岂知午后的一场大风雪,把数万盏灯扫得七零八落。
百姓小民依然过他们丰衣足食的日子,绝大多数的人不沾惹血腥、暴行、杀戮……
这期间,表面升平,暗地里风云日紧,外弛内张暗流激荡。
这期间,满城那位城守营守备大人,乌苏安图参将,一直就不分昼夜坐镇守备府。不少身份特殊的人,神秘万分地夜间出人,来无影去无踪。
对岸瓜洲营守备那位千总大人,将两位把总调来瓜洲日夕侯命。
镇守京口将军实勒门,也把两位副都统掌握在京口港衙内,也节令船务营驻京口的一位把总,调至将军府听候差遣。
远地,苏、松、镇总兵官的舰队,严密封锁崇明、东沙一带海口,捕捉或击沉任何在禁海外的往来船只,彻底执行实施了将近卅年的海禁。
官兵们奉有严令,必须活捉从台、闽犯禁偷渡来的任何人,审讯官务须在一刻时辰之内,以快舟将人犯急送京口将军衙门,沿途不得以任何理由延搁。
浑发实勒门将军,是个自大狂相当严重的人,从不与镇江的汉宫往来,把汉官(指文职官知府知县等等)看成一文不值的奴才饭桶,办事从不与汉官协商,一意孤行,动不动就派兵执行办事。
除了他的直属长官江宁将军之外,他谁也不卖账。
这难怪他自大,辉发是八姓贵族之一。
他是正白旗的小旗主,在他的本旗就有千余名奴才使唤,地位高人一等。
他的名字实勒门,意思是鹞子,所以他的性格也与鹞子差不多,凶残、嗜血、阴险。
守备大人乌苏安图参将也好不了多少,正蓝旗人,对戒严抓人有特殊的嗜好,风吹草动,他都会立即出动八旗兵抓人。
府城的百姓,看到八旗兵出动就纷纷走避罢市,怕得要死。
这其间,人们深感诧异,八旗兵很少出动,极为反常,似乎放松管制,可能是为了过年吧!
满人也过年,至少这点风俗与汉人是相同的。
自从龙兴人关以后,满人不再跟着蒙古人叫什么猫儿年狗儿年,改称甲子年乙丑年了,也算是汉化吧!
统治汉人总得让汉人懂才行,总不能在公布政令圣旨上,写上什么“狗儿某月某日”
吧?
三更天,守备府参将大人乌苏安图,正召集几个校尉,在后堂商讨机要。
凭良心说,他是个好官,忠君爱国戮力从公,执行公务上难免有点急功心切而已。
堂口的四名值卫军,精神抖擞站得笔直。
参将大人治军相当成功,军纪森严,御下恩威并施,旗下二三千名官兵,可称是劲旅中的劲旅。
眼一花,阶下突然出现五个人影。
一声叱喝,四名当值卫军同时拔出军刀要向下冲,以为是来了刺客。
“不可鲁莽,退!”
堂口出现的值卫领班沉喝,用的是满语。
四名值卫军迅速回原位,但军刀依然保持戒备状态,训练有索,警觉心极高。
领班急步出门,在阶旁行军礼。
“未将参见候爷。”领班用满语恭敬地说。
桂齐云一挥手,领四随从登阶。
堂上,乌苏安图已急急领了校尉下堂,在堂下一掀八蟒袍,挪了挪前后绣了雁形图案的方栏,马蹄袖一科,屈膝便拜。
“末将参见候爷!”乌苏里安图声如洪钟,军人气概表露无遗。
“请就座。”桂齐云顿首挥手,逗自登堂在客座大马金刀地坐下。
乌苏安图告罪毕,就公案笔直地正襟危坐。
“辉发将军那里的事.你知道了?”桂齐云问。
“末将知道了,拳头港别勒把总巡地海面,拦截一艘海锹船未果,已向外海逃窜,仍在搜寻中。”
“乌苏参将,我是指卢安湾的事。”桂齐云沉声说。
“回候爷的话。”乌苏安图嗓音僵硬:“卢安湾是未将的巡地,所捕获的四名暴民,理该由末将审讯处理。
辉发将军既不行文,也没派人知会,径自派人半途要求将人带往京口衙门……”
“你也不应该把他的人打伤赶走呀?”
“侯爷明鉴,这是他的人先不讲理动手……”
“住口!你们这种争功的举动,要不得,他毕竟是你的长官,虽则你们没有直接隶属关系,下次不可。”
“喳!”乌苏安图强抑不满,乖乖应喏。
“四个暴民中,是不是有一个叫卢成均的人?带了剑,其他带了各式凶器。”
“是的,侯爷。”
“他们是我的眼线,但他们并不知道是在替向导处办事。天亮以后,带他们偏僻处,每人给他们一顿皮鞭,不要打伤了,让他们滚。”
“末将遵命,候爷。”
“我有一件事,十分重要,超勇公爷的小姐婉,从苏州偷跑出来了,发现她的行踪,赶快派人告诉我。告诉你的人小心,弄不好挨了她的揍,算是自挨了。”
“末将知道。”
乌苏安图的脸像个苦瓜:“上次她就揍了城守本营的特嘉乌新把总,她真是个毕楞(母老虎),谁也招惹不起她。”
“我也被她累得焦头烂额呢。我走了,有重要的事,你知道在那儿找到我。”
“是的,侯爷。”
一早,张秋山在积雪中练拳掌,举手投足极为缓慢,不像练拳,倒有点像活动手脚。但双手伸张时,丈外飘落的雪花也像被无形的柔和微风所推动,随掌的缓慢推吸而以等速前后移动。
创伤已经复原,但他并没有离开断魂庄地底世界,每天三次外出苦练。
葛佩如在不远处的大树下练匕首,她的神匕焕发出耀目的熠熠光华,以内功御匕的火候日趋精纯。
遨游天下其间,一直没有机会定下心求精求纯苦练,近来的时日,她下决心勤练痛下苦功,果然更上一层楼成就裴然。
练毕,两人并肩坐在大树下的断木上歇息。
“哥,你打算何时离开去找长春居士?”葛佩如倚着他的肩,笑吟吟地问,叫得亲昵极了。
没有章春在旁威胁,她得意极了。
“还得等一段时日。”张秋山语气平静。
“可是,那老狗……”
“计姑娘的消息绝对可靠,那群混蛋在这期间是不会离开的,某种阴谋正在酝酿、进行。他们以为我死了,所以已经无所顾忌。我的劲敌是桂齐云,长春居士小丑跳梁何足道哉?在我没将克制神魔功的大乾坤手,练至炉火纯青境界之前,不宜冒险找他算账。”
“哥,神魔功真有那么厉害?你的昊天神罡也克制不了?”
“很厉害,但也有缺点,那就是最多只能发三次劲,所以这家伙只有在紧要关头,才不得不使用神魔功行致命一击。昊天神罡如果真要抗拒,我自己也将贼去楼空,两败惧伤。”
“那……你的大乾坤手……”
“以往我只练成四成火候,要练至七至八成,方能运用如意,才能吸引他的功劲衍化为太极运行,从中溶合他的功劲回流,助真气恢复至待发境界。这一来,我的神罡丝毫末损,而他却再三而竭,就可任我宰割了。”
“如果他以神魔功御含光剑……”
“将威力倍增,但精力也加倍消耗。不要耽心,他伤害不了我。大乾坤手很容易误伤身畔的人。而且用劲也不易控制得恰到好处,很容易被人看成邪门外道。所以家师告戒我不可滥用,因此我并没有在精纯上花工夫。人家是学而后知不足,我是用而后知不足,只好痛下决心啦!小佩,你们何时返沧海幽城?”
“娘的意思,希望避免与挂齐云的那些人冲突。”葛佩如有点不安:“他们毕竟是……”
“我知道。”他淡淡一笑:“他们是主人,至少目前仍然是主人。当我们仍然可以活下去的时候,我们可以抛弃一切荣辱、自尊、身外物,卑贱地活下去。但当我们既使牺牲一切,仍然活不下去的时候,我们就没有理由承认他们是主人了。迄今为止,他们对沧海幽城仍无恶意,所以我不希望你们卷入这场是非、你们必须早离开,我把这里的事了断之后,就到沧海幽城去看你、欢迎吗?”
“你是说真的?”葛佩如惊喜地问。
“对于这种事,我是十分认真的。”
“你在说些什么?”葛佩如显然不了解他话中的含义:
“寻我一生厮守的爱倡,情投意合的好妻子的事呀!”他拧拧小佩的鼻尖:“你会在沧海幽城等找吧?”
“哥,你……你是说……”葛佩如反而不知所措。
“小佩,你听找说。”他拥抱住小佩:“我已经解开介意比你大十龄的心结,我只知道,我需要的是爱我的妻子,那就是你,小佩,小佩……”
他亲吻姑娘的鬃发,姑娘在他怀里激情地、喃喃地低唤他的名字,喜极而泣。
久久,小佩在他怀中,抬起红艳的面庞,清澈的明眸焕发着异样的神彩。
“哥,我娘不会离开的。”她热切地说:“她们将化装易容在旁暗中策应,直至你愿意离开,我们才和你结伴同行。我要跟在你身边……”
“这……”
“不要拒绝我,哥,我讨厌章春,我不愿她再要她的人伤害你,我……”
“我不怕她,也不在乎桂齐云。小佩,如果你不信任我,那……”
“我什么时候不信任你……”
“信任我,你就随你娘一起行动。”
“可是……”
“我不介意他们所加给我的伤害,也不记恨无谓的仇恨。但他们如果不放过我,我陪他们玩一局,但玩命,我如果不是为了一件必须办的事,早就远走高飞了。”
“你的事……”
“以后你会明白的。起来,我们该下去进早膳了。”
姑娘心中明白,他如果不想说,问也是白问,只好憋在心里,暗中留心察言观色,希望能套出其中原委来。
他的事应该让她分担的,因为夫妻应该有难同当的。
这几天,住在陈家的长春公子感到烦操不安。
因为江南一枝春一直等不到是派来传信的人,枯等的滋味真不好受,江南一枝春也为了这事而坐立不安。
但这是急不来的事,急也枉然。
江南一枝春说,她已是一个又聋又瞎的人,说得一点也不错,只能躲在家里眼巴巴地等待。
她想出去走动,又怕错过传信的人。
长春公子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却不显烦恼地陪着江南一枝春干耗。
这天掌灯时分,他带了亲随阴云、暴雨,与两个朋友出现在名酒楼富春居。
这是可以携眷饮宴的名酒楼,楼上雅座隔成一间间包厢,当然也可以召妓作乐。
外面风雪满城,酒楼内温暖如春,酒菜香扑鼻,厢座内不时传出一阵阵燕语莺声。
他的包厢中没有女人陪酒,因为今晚与朋友所谈的事,不能让外人知悉,从他们谈话的声音特低中,可以猜想出所谈的事防备隔墙有耳相当谨慎。
阴云、暴雨号称金刚,把守在厢外像两尊门神,一脸打手像,不识趣的人,最好是识趣些,不要走近以免变成挨金刚揍的小鬼。
“南门老弟,你就不会设法逼她吗?”那位自称周大的中年朋友说,脸上已有了五分酒意。
“逼她也没有用,现在她真的成了又聋又瞎的人。”长春公子神情十分沮丧:“她们的组织极为严密,某件事出意外,连带的组织立即撤销,所有的线都断了。
你既不能主动与上级联系,也不能与下级保持指挥系统,必须等候上级派人联络。逼,有用吗?”
“上次一逼,她还不是将京口港的联络站暴露出来了?”那位自称吴二的人冷森森地说。
“可一不可再,她已经受到严厉的警告。”长春公子苦笑:“这次她多次摆出信讯要求,迄今毫无音讯便是明证。”
“会不会被她不幸而言中,她的组织已经怀疑她的忠诚,真的遗弃了她?”
周大提出重要问题:“如果是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得另起炉灶,另辟门路,不能再在她身上浪费工夫。”
“应该不会。”长春公子信心十足:“我相信在最近期间,会有人来找她的。”
“但愿如此,布网的人手够吗?”
“够,所有的暗椿,都是一等一的行家高手,来人不可能漏网的。”
“那就好,哦!令尊查那五万两银子的事,快一个多月了,难道还没有结果?““天杀的!所有的线索都中断了。”长春公子恨恨地一口喝干一大杯酒:“张秋山一死,连捕风捉影的机会也断绝了。狗王八!不知到底是些什么人,竟然能在这牵涉甚广的大案中。干得神不知鬼不觉,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似乎潜势力比一会一帮更强大。更神秘,会是些什么人?以往从没听说过哪!周前辈,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有什么不好问的?老弟,尽管问。”
“会不会是贵帮一些不安份的人做的手脚?”
南门老弟、你在提出不可能的指控。”吴二不悦的神色显而易见:“案发之前,敝帮被张小狗杀得七零八落,能用的人手全出动来对付他,那有余暇过问其他事务?
张小狗一到镇江,敝会就传下十万火急命令,不许向张小狗寻仇报复,撤堂移舵避开他。他死了之后,敞帮才奉命恢复活动。你胡乱猜测,钻牛角尖会乱脚步的。”
“但愿是我料错了,吴前辈。”长春公子冷冷一笑:“不然,双方十余载的合作交情,将尽讨流水。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家父一定可以查个水溶石出的。”
“真金不怕火炼,老弟。”周大的声调提高了一倍:“本帮的弟兄,除了全力侦查天地会的活动外,从不沾染不应获得的外财。
其实,那笔财务在江湖朋友眼中,是人人可得的红货,令尊视为禁脔也不怎么合乎道义,是吗?”
“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周前辈。”
厢门外,突然传出两声怪响。
面向厢门的长春公子,突然投杯而起。
厢门悄然而开,踱入一个锦裳绣裙的粉头。
“哎呀?你……”长春公子讶然叫:“你是怎么进来的?”
“近身用暗器,贯人你两位金刚的咽喉,我就这么进来了。”扮粉头的章春解绣裙丢在一旁,裙内暗藏着连鞘长剑。
裙一解,便露出里面的紧身绿缎裤,半统鹿皮小蛮靴。拔掉满头珠翠扔在地上,回复本来面目,英气勃勃,凤目涌现仇根之火。
“章姑娘,请……请听我说……”长春公子大感惊骇:“从前的误会……”
“我不是来听你花言巧语的。”章春凤目喷火,咬牙切齿:“张秋山的死,你们所有的人,都要负责,都要偿付。”
周大本来不想强出头,但一看章春无视于他的存在,毫无顾忌地经过他身前,不由无名火起。
“滚出去!”他怒喝、右掌向章春的腰腹猛地拂出。
章春左手的连鞘长剑向上抬升,卟一声怪响,掌的拍击力道十分猛烈,鞘破刃现,接触之快,有若电光石火,一发动便决定了结局。
周大的右掌齐腕而折,剑鞘也碎断了前半段。
“你该死!”章春同时咒骂,右手也同时双指齐出。
周大的掌刚断,双目已被章春的食中两指插人。
“啊……”周大的惨叫声刺耳,身躯向厢门冲去,双目成了两个血洞,砰一声大震,撞破了厢门,倒在门外挣扎叫号。
长春公子就利这刹好机会脱身,奔至窗前踊身跃起,撞毁了大窗,跃落在邻舍的屋顶,如飞而遁,丢下朋友不管了。
他并不怕章春的武功,怕的是章春的后台撑腰人,走为上策。
吴二看到同伴周大惨死,眼都红了,等章春跃登窗台追赶长春公子,背部呈现眼前的刹那间,咬牙切齿发出三把连珠飞刀。
章春早已暗中留了心,以背向敌并非表示她大意,而是心中有所准备。第一把飞刀如影附形接近她的背心,她前冲的身躯就在这闪电似的瞬间斜移、扭转。
飞刀接二连三擦衣而过,生死间不容发。
第三把飞刀,竟然被她用食、中两指挟住了,顺势向侧后方一拂,刀脱手人则向下飘落。
她以令人难以相信的神奇轻功,像一头飞隼,头下脚上。向第二座屋顶俯冲而下,快得令人目眩。
刚向第三座屋顶跃出的长春公子,恰好心虚地扭头回顾,吓得打一冷战。
人毕竟不是鸟,怎么会像鸟一样俯冲飞翔?
他见多识广,这鬼女人的轻功比他强多了,在屋面窜走决难避免被追及。
跃落屋顶,他改用千斤坠向下疾沉,一声暴响,千斤力道蹦破了瓦面,震断一根横梁,随着碎瓦裂板向下急堕。
眼前一黑,便降落屋下。
这间屋子上面没建有承尘,瓦面一破便直堕而下,下面漆黑,他安全了。
“这鬼女人可恶。”他心中咒骂:“明的我怕你,我会给你来暗的,你欺人太甚了,”
章春到了屋顶的破洞,傻了眼。
“你这狗东西跑不了的。”
她向下面黑暗的房舍厉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杀你决不干休,我要把你的长春庄像断魂庄一样火化掉。”
长春公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他从虎踞门的右面百十步偷越城关,飞渡三丈余宽的护城河,像逃出猫爪下的老鼠,本能地向荷香池陈家逃,那是他寄居的窝巢。
受惊吓的老鼠,通常会逃回窝巢的,窝巢才是避难庇护所。
他竟然没想到,章春既然知道他今晚在富春楼与朋友约会,从容扮成粉头接近包厢,贴身射杀阴云暴雨随从,岂能不知道他的落脚处?
他竟然逃回陈家,糊涂一时。
也许,他并没听清章春所说的狠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即使他听到了,也误以为这庙是长春庄,并不包括荷香池陈家。
同时,也忘了章春的轻功比他快得多。
接近陈家大院,他心中一宽、院门高悬的两盏灯笼,让他觉得吃了一颗定心丸。
神爪冷镖陈洪有不少保缥、护院、食客、朋友,整座大院灯火辉煌,人多胆壮,没有什么好怕的。
风雪交加,大院门紧闭,外面鬼影俱无。
他不再费神叫门,从院门左侧跃登盖了墙榴的丈二高院墙,下面是大院南方的后院,南房住着陈家的一些仆人和小打手。
跳落后院,突然看到南房一处墙角闪出一个人影。
雪光朦胧,一看人影的轮廓,他心向下沉,大喝一声,飞起一腿,将一丛积雪向对方踢去。
人向下一伏,沿墙根飞窜。
他的喝声,用意是向大院的人示警。
人影是章春,本来没料到是他,飞来的积雪劲道相当凶猛,呼啸有声,而且面积甚广,黑暗中不知其中是否夹有其他霸道暗器,不得不疾躲避。
“除非你能上天入地,狗东西!”章春咒骂重要追出,剑隐肘后一跃三丈余。
大院大乱,人声鼎沸。
长春公子奸似鬼,三窜两窜便形影俱消。
章春不甘心,跃登一座屋顶,立即被人发现了。
三个黑影跃登屋顶,立即围住了她。
陈家大院她算是旧地重游。
上次她带了人来找张秋山,把陈家闹了个鸡飞狗走,打坏了的房舍,宣今仍在雇工整修。
今晚,她是独自追来的。
“什么人,亮名。”为首的操刀中年人,用江湖口吻喝问。
“是女的!”另一人高叫。
一声娇叱,她挥剑抢攻,首先猛扑发声喝问的人,比男人更豪勇,毫顾忌地剑使刀招,兜头便劈。
剑气陡然迸发,势如雷霆。
这位仁兄当然已经看出她是女人,看到劈来的剑势,不由怒火上冲,不假思索地一刀挥出硬接。
拼命单刀封架轻灵的剑,应该可以稳站上风,用招并无错误。
“铮!”暴响震耳,单刀突然翻腾着远飞出三丈外,中年人不但虎口裂开,右手五个指头全被震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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