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凤儿见火势已成,不但救了那小妹妹,而且出了胸中一口怨气,瞥见玉麟和小妹妹均已扑奔后山去了,赶紧绕过短墙就追,刚到那壁立的高崖之下,蓦见斜刺里人影一晃,一人沉声问道:“是凤妹么?”
那人来得突兀,倒把凤儿骇得心中小鹿乱撞,退身尚未站稳,已认出是玉麟。
凤儿展颜喜道:“玉哥哥,瞧我这手儿如何,好歹出了一口气。”言下,甚是得意,并驻足遥望火势,这时,那大火突然一暗,随轰的一声大震,原来正是被泗岛神君一掌震倒火屋之时。
凤儿未得玉麟答话,早见玉麟是独自一人,忙说,“咦!玉哥哥,那小妹妹呢?怎么你们两人不在一道?那小妹妹天真好玩得紧,玉哥哥,她在哪里啊!”
玉麟见她全无紧张之色,不担心两魔两怪会追赶前来,反而心心念念,只在那小女孩身上,心说:“她好玩儿,你的天真却也不下于她?”忙道:“凤妹快走,你烧了他们的房子,惹下了大祸,那情魔岂肯甘休,后来的两个怪人,我看两人武功都不在情魔之下,必也是有名的魔头,我们可不能大意了,若被他们追到,恐怕要想脱身,那是万万不能。”
凤儿全不把玉麟的话当一会事,却得意地一笑道:“玉哥哥,原来你不知两人是谁啊?”
玉麟心想:“你从未在江湖中行走,我虽不识,难道你倒认得了?”
皆因他隐身在假山之上时,和那楼相隔甚远,情魔百花公子向师叔泗岛神君引荐之时,未曾听清,凤儿却在楼檐之上,听得明白,凤儿已接着得意的说道:“那可是有名儿的天山二怪,大个儿是千面人谷灵子,那矮小象猴儿的,是鬼影子侯扬,瞧!玉哥哥,我可比你见多识广。
玉麟猛一伸手,抓着凤儿胳臂,眼中早喷出火来,急道,“你说甚么!那两人果是天山二怪?”
玉麟的祖父昆仑老人,当年在苗疆洪盘峒中,伤在千面人谷灵子的雷音掌下,被救至武当山后,虽经太乙真人张紫阳细心疗治,但因受伤太重,终于不治身死,玉麟在小时,他爹爹柳洪,死在韦浩之父韦大刚手下之后,一直被祖父痛爱抚育,闻悉之后,曾痛不欲生,誓为祖父报仇,没想仇人只在眼前。是故,一听说两人即是天山二怪,立时变了脸色。
凤儿被他这猛一握,嗳唷一声,嚷道:“玉哥哥,别使这大劲抓我。”
蓦听来路上一声恐吼:“在哪里呢,别放走两个娃娃!”
玉麟和凤儿均已听出是百花公子的声音,那玉麟虽知掌伤祖父的仇人,但自忖此刻难与为敌,若仅千面人谷灵子一人,玉麟定将与其一拼,但此刻尚有三个厉害的魔头同在,与其拼敌,无异以卵击石,况有凤儿在旁,她岂能袖手,自己报仇不得,死而无悔,若搭上一个凤儿,于心怎安?是故,玉麟一咬牙,沉声喝道,“凤妹快走,我们不可与其对敌!”
他本抓着凤儿的胳膊,顺势一推,即和凤儿两人倏地一分,蛇行兔窜,借树丛隐密着身形。这时两人可不敢扑奔那壁陡的悬崖了,皆因那悬崖之上,寸草不生,无法隐蔽,要上崖脱走,势比登天。
两人相距不过丈来远近,这时已从陡崖脚往左奔去,两人在雪屏峰上,每日翻山越岭,将那轻功练得登峰造极,不在天山二怪和情魔之下,是故,奔了约有两里多地,来到了悬崖边缘,仍未被三个魔头追上,而且身后亳无声息。
凤儿咧着嘴儿一笑道:“玉哥哥,我道他们怎生了得,到底追不上我们。”言下甚是得意。
玉麟是强敌在后,凤儿还恁地不以为意,心知两魔两怪,没有一个武功不比自己两人高强,连武功稍差的侯扬,亦以鬼影子得名,轻功岂在自己之下,心说,“真是初生之犊不怕虎,你这那是逃命,倒像是捉迷藏玩儿。”
刚说得一声“凤妹不可轻敌”,忽听右侧岭头之上,传来几声“啾啾”的鸟叫。
凤儿喜道:“咦!玉哥哥,这不是那小妹妹在学鸟叫么?要不是先听她学那鸟叫,还以为是真的呢?我们快去找她。”
方说间,恕听风声飒然,同时隐闻那女孩在唤道:“鸟儿来啊!鸟儿来啊!”
两人听风声,已同时伏腰,似见树隙中人影一掠而逝,分明是向那女孩之处扑去。
玉麟知是几个魔头追赶前来,却被那女孩唤鸟之声,将他们引了过去,若趁这时逃走,脱身易如翻掌,但两人岂能丢下她一人受敌。是故,玉麟方道得一声:“不好!”凤儿却随那人影追过去了,玉麟也随后扑去,早听千面人谷灵子道:“嘿嘿!女娃娃,你还向哪里逃。”
玉麟见凤儿要直闯过去,忙一把将她抓住,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声:“待机而动。”
凤儿会意,这才没有窜出,两人隐身看时,只见天山二怪和情魔,分三面将那女孩困在核心,却无那泗岛神君的影子。
玉麟那强忍的怒气,立时已被千面人谷灵子燃起,先以为二魔两怪同时追来,自己和凤儿万万不是敌手,现今最强的一个敌人未来,自己这面倒多了那女孩。适才他与千面人谷灵子对敌之时,已看得明白,女孩虽是不敌,谷灵子一时半刻,尚胜她不得,若由她去对敌百花公子,谅也可抵挡一时,凤儿功力虽差,想来与鬼影子侯扬对敌,数十招内,必不致落败,只是怎生一举而歼得千面人谷灵子方好,那时剩下了一怪和情魔,自己这面三人就不怕他们了。
他一厢情愿地在想,却听那百花公子已怒极而啸,大概那张妖媚的脸早已变色,霍地他张开一双其白如玉,在月光下更显得有些惨白的手,向那女孩扑身抓去。
女孩自逃出后园之后,早失了那鹦鹉踪迹,此间是树木最多之处,是故寻将前来,只为心急鸟儿飞失,大声呼唤,没想反将三人引来。
鸟儿寻找不到,百花公子却已出手,这情魔今晚是气极了,凭自己四人都是不可一世的武林高手,却让两个男女娃娃,搅了个天翻地覆,自己是主人,那就更难堪,这一出手,与前大不相同,他向女孩抓去,看似缓慢,两眼观定那女孩,一眨也不眨,未近身,两臂倏地一圈,立即似变了百十只胳臂,将那女孩罩住,看得隐在旁的玉麟和凤儿,也是心惊。
那女孩被三人困住之后,迄没言语,百花公子抓到,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先时在那楼中,被四人困住之时,眼圈早红,后来若非玉麟相救,几乎脱身不得,现今鸟儿找不到,又被追上,那还不气哭?说时迟,百花公子双手已抓到,那知她在哭声中,竟不避闪,反向百花公子那化成百十只利爪扑去,蓦听情魔连声怒啸,竟暴退回去,原来情魔身上的衣服,已被她抓裂了数处,若非退得快,怕早已受伤了。
在旁明中暗里的四人,全没看清她是怎么出的手,天山二怪惊得怔住了。玉麟见机不可失,突然暴身扑出,向千面人背后“嘿”的一声推出。
千面人岂会被他偷袭得着,听风声,霍地扭腰,同时左掌翻腕拍出,有掌紧跟着推出一掌。
两掌连环递出,虽是仓猝之间发掌,竟也把玉麟的掌力震了回去,两人各退半步。
谷灵子早认出他来,怒吼道:“好哇!你还没逃,敢来送死?”
这边百花公子刚退回去,那女孩已知影随形,好快,快得看不清,早听脆生生两响,却在百花公子手脚无措中,给了他两个耳光了。
凤儿早要出手的了,今见玉麟扑向千面人谷灵子,她即刻赛似飘风般,奔向那鬼影子侯扬。
霎时间,六个人作成了三对,斗得好不激烈。
那百花公子啸声越来越急,小女孩哭着,身子儿乱晃,情魔空自三户神暴跳,竟奈何她不得,她那移位换形的轻功,眼看已向她抓到,却总是抓了一个空。
那女孩施展开“捕风捉影”,明是攻上,近身倏地却是攻下,攻左必右,攻右必左,一时间闹得百花公于手忙脚乱,眨眼间,吃了好几掌,只是那女孩身法虽快,出手虽稳,但力道不足,情魔也兀自了得,女孩的手刚一沾身,已自让过。
玉麟却已和千面人谷灵子死命相搏,论功力,玉麟虽不是千面人谷灵子敌手,但玉麟施展开近数日来无意中发现那两种功力相配合运用的武功,谷灵子亦奈何他不得,而且玉麟眼见杀祖父的仇人,现在眼前,更是红了眼和他恶斗,是故,这初上来竟分不出胜负。
那凤儿宝剑已失,和鬼影子侯扬对敌,全凭一身小巧功夫,避实就虚,乘虚蹈隐,不敢和侯扬正面相敌,但侯扬以鬼影子得名,轻功并不在凤儿之下,一时间虽然不曾得手,但凤儿斗来已吃力十分。
三对六人斗子不到半盏茶工夫,立时辨不出强弱。凤儿若有宝剑在手,须不怕那鬼影子侯扬,空手相敌,可就差得了,追得她绕树穿林,左闪右避,那边形势也早变,女孩年岁总共才有多大,上来时是一股猛劲,百花公子虽然连施辣手,只为她气得哭,气得把一身功夫全施展出来,但十招八招以后,百花公子虽着了几抓数掌,但全是不痒不痛,等到他一沉住了气,那女孩可就近不了身了。
只有玉麟和千面人,两人发掌莫不呼呼风生,瞬间已换了十数掌,谷灵子斗得性起,大吼一声道:“老二和公子后退,我来收拾这三个娃娃!”
百花公子和侯扬,知他怒极了,要施展雷音掌,赶紧往后撤身。
千面人谷灵子一掌将玉麟迫退,也往后一撤步,百花公子和鬼影子侯扬已往千面人身后纵去。
玉麟心中一动,天山二怪和情魔并未落败,这撤身得好不突兀。
凤儿不知厉害,一声娇叱,要向鬼影子追去,玉麟忙喝道:“凤妹小心,不可追赶!”
那女孩带着哭声,捏着嘴儿,学了两声鸟叫,接着又在喊道:“鸟儿来啊!鸟儿来啊!”
千面人嘿嘿一声怪笑,玉麟蓦见他双臂缓缓上提,脚下却已深深地陷入土内,声势骇人,将知他要施展特异的武功,必然非同小可。那凤儿在玉麟一喝之后,仍不知厉害,见谷灵子这般怪相,却撤嘴道:“玉哥哥赏他两掌,瞧他还骇唬人不?”
那女孩转过身去,“啾啾”地唤着鸟儿,全没把谷灵子的怪相为异,好像那鸟儿比命还重要。
蓦地里,林中突然传来一声真的鸟叫,又尖又锐的唤了两声:“小翠,小翠!”
说时迟,千面人谷灵子两臂已提到腰际,双掌霍地一推,雷音掌已自发出,狂飘陡卷!
玉麟大惊,抓住凤儿的一只胳膊,喝声:“快退!”同时右掌猛运太乙神功,迎着谷灵子的双掌推出。
他们这里刚飘身疾退,却瞥见身侧人影一晃,陡然闻到一阵幽香,香得好清,那女孩喜孜孜的呼唤“小姐”之声,方才入耳,已听来人叱道:“狂徒敢尔!”早是轰雷似的一声大震,只震得石走沙飞,树倒枝拆,一时间对面不见人影。
玉麟和凤儿已退了一丈远近,这才悟出,谷灵子适才是施展的雷音掌,祖父昆仑老人,亦伤在他这雷音掌下,不知来人是谁,若非人家赶来相救,自己两人加上那个小女孩,纵然保得命在,恐也受伤不轻了。
他们这里落下地来,此间竟是半点掌风也未觉出,却听大震声中,隐隐地几声怪啸,已由近而远。就知天山二怪与情魔,均已逃走去了。
玉麟和凤儿忙看时,前面一人,正缓缓地移步转身,只见她头上宫鬓堆鸦,月夜林中,虽看不清面貌,但一身姣俏之衣,飘飘若仙,原来是个女郎,肩上正探头点脑地站着那红嘴翠羽的鹦鹉。
女孩已奔向前去,连声呼唤小姐,不再哭了。
玉麟和凤儿都被镇住了,只看女孩才那点年纪,四个魔头一时间奈何她不得,可知她这小姐更是位天人。
尤其是她一露面,举手之间,即将天山二怪和情魔击退,那么厉害的雷音掌,竟被她反震回去,这等武功,岂是血肉之躯所能练成。
两人惊愕得怔住了,那女孩尚未去至她面前,站在女郎肩头探头探脑的鹦鹉,已在叫道:“小翠啊!你又淘气了!”
声音好美,脆生生似乎坠地欲折,想是那鹦鹉学那女孩,学得维纱维肖之故。
那女孩跺着脚道:“畜牲,你气得我还不够么?”她刚一扬手,那鹦鹉一拍翅膀,已腾空而起,只在那女孩头顶飞翔,女孩干气,又无可奈何。
那女郎带着笑声道:“小翠,你又淘气了,还要惹它,你找得还不够苦么?”原来那女孩就叫小翠。
玉麟和凤儿,听她的声音好不甜美,果然那鹦鹉学得真象。凤儿童心最重,仰着脖子看那只在绕着圈儿飞翔的鹦鹉。玉麟心中却在想道:“闻其声,如见其人,想来她更是美如天仙,其音清脆,年岁儿还能大么?却不知怎会有这么高的武功,就是从出娘胎练起,也不能达到这般地步?”
女郎才说得一声“找得还不够苦”,小翠已噘着嘴儿说道:“小姐,你得替我出气,刚才他们欺负我,若非这两位哥哥姊姊相助,小翠几乎见不得小姐了。”说着,眼圈儿早又红了。
玉麟瞥见那女郎的目光,移到了他的面上,流盼虽柔,但一扫之下,却有如电射。
只听她娇声叱道:“小翠不得无礼,哥哥姊姊也是你叫的,还不去拜谢公子小姐。”
玉麟忙道:“小姐天人,我们岂敢以平辈论交,若说相助,更是惭愧,适才若非小姐赶到出手,我们也怕早伤在谷灵子雷音掌下了。”
却见那鹦鹉刷的一敛翅,又飞落到女郎肩头,叫道:“小翠,小翠,还不拜见公子小姐。”
凤儿一颗心,全在那鹦鹉身上,听他叫得这么清楚,爱极了,拍着手道:“玉哥哥,多好玩啊,我们也去找一头来养,好么?”
那女孩狠狠地瞪了鹦鹉一眼,却又不敢不听女郎的话,说:“待会儿我再找你这畜牲算帐。”回过头来,才走到玉麟和凤儿面前,躬身一礼道:“适间多蒙公子小姐相助。”
凤儿忙一把将她拉近身来,道:“你的武功比我高,小妹妹,你不是谢我,简直是羞我了。”
小翠挣了一下,没挣脱,倒越是喜欢凤儿了,只是不敢违拗小姐的话,拿眼来朝着她。
那女郎道:“两位不要纵容了她,小翠得两位相助,始得脱困,理当拜谢。”
她的话出口,其声虽然甜美,好听已极,但似有无上威仪,饶是凤儿平素在师父枯竹老人面前,也无拘束的性格,却不敢不听,一松手,那小翠已拜倒下去,待得小翠起身站过一边,只听她又说道:“这一魔两怪此去,必将那泗岛神君引来,两位来此之故,我已尽知,今晚既无去处,蜗居尚在不远,两位权且暂住一夜如何?且趁那泗岛神君尚未前来之时,早此离此,以免惹厌。”
玉麟和凤儿,巴不得有此一邀。一则这女郎太似神奇,武功高得令人几乎无法相信,倒要知她究竟是何许人物,心说:“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两人当即致了谢,却不谦让。那女郎左臂微一抬,说了声:“羽奴,前面带路。”停在她肩上的那头鹦鹉,已振翅而起,低空一掠,向西北方飞去了。
小翠喜孜孜地一拉凤儿衣襟,说:“小姐,相公,请随我来。”
却听那女郎道:“请两位即随小翠先行,难得他们送上门来,我退敌后再去相陪,若我听得不差,是那泗岛神君来了。”
两人心中同是一惊,自己毫未听出声息,他怎说泗岛神君来了,“送上门来”之语,更不知作何所指。
方才一怔之间,果然听得林中传来异声,似乎来的还不止一人。
玉麟和凤儿好生作难,不听她的话,似又不礼貌,若恁地走了,显得太怕事不说,而且留下她一人退敌,又说不过去,是故两人进退不得。
那女郎似看透了他们的心意,笑道:“两位只管随小翠前去,谅来退那泗岛神君,并非难事。你们奔波了这半日一夜,正该早些歇憩。且我与泗岛神君,尚另有事故,非第三人可能相助的。”
玉麟马上连想到那“难得他们送上门来”之语,若人家有过节,也许有话要说,不愿旁人听到,那倒不便留此,好在适才她一举而退了一魔两怪,谅那泗岛神君亦非敌手,忙道:“如此,我们就遵命了。”
说罢,即示意凤儿,随小翠向那鹦鹉飞去的方向奔去。
此处本是野马岭尽头,山势本来不高,三人眨眼功夫,已到岭上,早听适才立身之处,传来一声清啸。
两人已知是那泗岛神君赶到了,凤儿虽然毁了那配院,但余恨未消,恨不能亲眼见那泗岛神君吃些苦头,即停步道:“小翠妹妹,慢着些儿,等等你的小姐可好?”
小翠道:“啊!别耽搁了,我们会更赶不上小姐,你才不知她有多快呢,平日我们那鹦鹉羽奴,在天上飞,也赶不上她。”
凤儿倒非是不信,一则她要知那女郎怎生和那泗岛神君对敌,适才她一露面,简直没看清她施展的何种武功,竟一举而击败了一魔两怪,再者,凤儿虽是从心里佩服她,可是生性高傲,小翠不恁地说时,尚还罢了,她就不相信,轻功上会输于人。追及飞鸟,那有何稀罕,心说:“在玉屏峰时,我常和玉哥哥在空中找飞鸟儿玩,岂不也快逾飞鸟。”
凤儿却没想到,那时只是一般猛劲,且多半是觑定鸟儿飞到了切近,突然跃截,若长途奔走,她的轻功再好,岂能快逾飞鸟的。
他们这里略一停顿,忽听岭下的琴声倏鸣,玉麟心说:
“这泗岛神君好轻敌,竟敢以四僮儿上前,四童连手攻击,虽然了得,岂是那女郎敌手!”他也是站定不动,深以未曾亲眼见她挫敌为憾。
随又听听岭下传来哗啦啦连声响声,听声音,知是大树折断倒地之声。
小翠道:“啊啊!这必不是小姐,她最爱花儿树儿,她定不会折的。”
凤儿拍手道:“听!玉哥哥,那魔头怒啸连天,准是吃了苦头。”她说得好不得意,可替她出了一口心中怨气。
玉麟却是怔怔的出神,显然这女郎不过一瞬工夫,即将四僮儿击退,泗岛神君迎敌,亦讨不了好,听那啸声,非困兽之斗而何?
正想间,忽然树折声、啸声,均已寂灭,小翠道:“好啦,小姐快来了。”随噘嘴道:
“哼,看他们还欺负我不,小姐可替我出了气啦!”
语音未落,陡然人影一晃,面前已多了一个人,正是那女郎,来得好快,不但未见到,而且连风声也未觉出。
只见她手中托着一个长方形的玉盒,玉麟认得,乃是泗岛神君四僮儿之首,背上所背的,心中奇怪,不知她为何专取此物,忽心中一动,这女郎先有送上门来之语,莫非即指此物么?再一向她面上看时,心中不由喊了声可惜,先在岭下时,因是在林内,黑夜之中,看不清面貌,这时隔得近了,才看出她好生丑陋,不但丑,而且一张脸上无半点血色,白惨惨令人不寒而栗。
那凤儿轻“咦”了一声,玉麟心中却若有所失,先以为闻其声,如见其人,她的声音那般甜美,身段儿恁地婀娜,还会不是个绝世的美人儿么?却不料如此丑得怕人。
虽说如此,倒底不能以貌取人,这女郎的武功,好教人佩服,只看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再又退了泗岛神君和那四个僮儿,武功之高绝,恐怕举世无双。
女郎方现身,那小翠已迎上前去,要自她手中接过玉盒,女郎却一摆手道:“泗岛神君失了此物,只怕仍不干休,追踪偷袭,在所难免,你如何能掌管得了。”
随向玉麟和凤儿道:“我不瞒两位,我之此来,即系为了此物。这一只玉盒,关系武林失传之秘,我奉师命,侦查了好几年,最近方知落在泗岛神君手中,我以此间为其中土落脚之地,离我居处又不远,故时来侦查,没想今日竟被我得到,但若非两位阻其行程,临时折来此间,得来恐怕不易呢,我得谢谢你们两位。”
女郎语音中,透出无限欣喜,但声音虽在笑,那惨白的面上,却毫无表情,只有那一对闪亮的眼珠儿,好生柔媚,全无初见时那般威仪。
玉麟忙谦逊不迭,凤儿在武功上,直把她当作神仙姊姊一般,但那尊容实在不堪承教,想和她亲近,只是怕得紧,这女郎突然现身前来之时,她已不自觉的往玉麟身边移了几步。
玉麟嘴里在谦逊,心中却在想道:“不知那玉盒中是何物,她这般看重,即称武林失传之秘,莫非是拳经剑谱么?她说是奉师命寻找,这女郎武功已好生高强,其师更不知如何了得了。”
他想得很多,其实不过一瞬间工夫,只听那女郎又道:“有劳两位久待,今晚时已不早,即请随我去至蜗居小憩吧!”
说罢,已转身走了,凤儿贴着玉麟的身边,悄声的,以仅有玉麟才可听清的声音说道,“玉哥哥,我怕,我们不去吧!”她不怯两魔两怪,连离火真人也被她捉弄了,却恁地怕一个面丑的女人,而且分明以友善相待的女人,玉麟几乎失笑。
那女郎又出去三五步,隔得远有丈余,却见突然转身,格格一声笑道:“小妹妹,别怕啊!我不吃你的。”
凤儿被说的面上一红,好不忸怩,低着头,躲在玉麟身后。那女郎又格格笑道:“小翠:还不前头带路。”说罢,即往前走了。
小翠笑嘻嘻地牵着凤儿的衣襟,说:“啊!小姐顶和善的,别怕她,走啊!小翠陪着你。”
那女郎在前,也不谦让,只见衣袂飘飘,身段儿美妙已极,看似毫不匆忙,但玉麟和凤儿在后,脚下加了劲,才能勉强跟上。
再一看身侧的那小翠,步态从容得紧。玉麟暗叹道:
“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女郎年岁不比自己大,自己也是当代两位高人之徒,但武功上和人家相比,却望尘莫及。”
随又悔道:“从这女郎现身之刻起,自己一直在新奇、警愕、叹惜之中,竟然失态,连人家名字也不曾请问。”此刻再要问时,倒不好意思了,有心要问小翠,那女郎又相隔不远,这般问法,却又不礼貌。”
偷眼看身侧的凤儿和小翠,两人这一阵工夫,好不亲热,小翠稚气未脱,凤儿也天真,竟是一见投缘,凤儿全没以小翠是丫环为耻。
再看那女郎,在前面悠闲迈步,竟如脚不沾尘一般,似被一股无形之力托住,这上乘绝顶轻功,玉麟深愧不如。
四人行了约有一个时辰,还未到达,玉麟心惊道:“这女郎说居住只在附近,这一个时辰工夫怕行了将近百里,却仍未到达,这还近么?”
那凤儿亦是这般想法,只听她问小翠道:“翠妹妹,到你们那儿,还要多久啊?”
玉麟听她问出心里要说的话,更是注意的听,却见那小翠扬眉笑道:“若论平时我和小姐,怕不早到了呢!只因与你们一道,走得慢了,但也快到啦,再有半个时辰,就可到我们那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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