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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浑浑噩噩中只觉得意识在飘荡。

  难道我已经英勇就义了吗?

  想我莫家茵,学生队伍中的一枝奇葩,年轻有为,志存高远,为了维护集体的利益因公殉职壮烈牺牲,献出了自己花儿一般的青春和生命!现在他们大概在开我的追悼会把?老师同学们大概正对着花圈眼含热泪泣不成声,对着我的遗像发誓英雄的血不能白流,一定要加强自身修养增强党性教育,与时俱进,开拓创新,为建设和谐社会添砖加瓦。一个莫家茵倒下去,千万个莫家茵站起来!莫家茵没有死!莫家茵永远活在群众心中!

  但是……什么东西放在我鼻子跟前?痒痒的很不好受……阿嚏!

  “没死没死。”

  “活着呢,还能动呢。”

  我感觉到有人在用笔杆戳我的脸。

  烈士就是这待遇吗?!

  我恼羞成怒,用力睁开双眼。一群学生正惴惴不安的挤在旁边看我。

  傅维双手托腮靠在我枕头边奸笑,“唉呀,今天时辰不好,师妹诈尸了。”

  我很想对他说,“你大爷的,你才诈尸呢”,无奈脑后似有千斤重,疼得我说不出话。

  傅维把一个冰袋贴在我头上,叹了口气,“老王怎么会想到让你来带学生的。”

  事情的经过,原来是这样的。

  我们的实习基地每年都有很多学生过来,所以这一带的餐饮业特别发达(学生就是蝗虫,走到哪吃到哪),因此也吸引了很多社会闲散人员在附近游荡。今天出事的起因就是有两个女生出去吃烧烤,被旁边桌上的两个小流氓盯上了。两个女生少不经事,吓得直哭,可巧旁边桌上有两个同院的男生,喝了点小酒,正是一腔英雄气概无处挥洒,遂过来摆平,双方很快起了冲突,我们的学生很快挨了打。少年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如何肯吃这亏,不知是谁先上街发了一声喊,“流氓打学生了啊!”立刻引来了大部队——这一带这几天大街小巷上全是我们的学生,焉有袖手旁观之理——有人上去拦截,有人回基地拉人,有人抄起地质锤,弟兄们轮家伙上了。

  双拳难敌四手,好狗架不住群狼。两个小流氓抱头鼠窜,这是个县级市,地方不大,大家跑了个环城马拉松,把人抓到了,几下就把小流氓打得求饶,但群情激昂,跑了那么久不抡一锤多少觉得有点亏,于是……俩流氓短时间内生活是不能自理了。

  “幸好你出来了,你一倒总算没人再打了,真要打死人我们也付不起这责”,傅维叨叨咕咕的,“可是你怎么那么傻啊?当时多危险啊!”

  我无言以对,尴尬地笑,笑了一会儿又想起来,“那我是怎么倒的?”

  众人脸色突变,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没人说话。

  “谁打的莫老师?”傅维沉着脸问。

  大家唰地一起伸手指着某人,“他!”

  外甥……

  我眼前一黑,又过去了。

  事后组织上给我的评价是,“擅离工作岗位,忽视道德教育”,但看在我挨了一锤的份上,“将功折罪”,对我宽大处理。

  饶着被敲起个鹌鹑蛋大的血包来,还是没落着好。

  外甥在办公室哭了,“我不是有意要打莫老师的……”

  这我倒信,跟我闹个别扭发个脾气是正常的,敲我一锤,他还没那胆子。

  何况那一锤到最后已经软了些许,估计是锤下去以后才急刹车,很遗憾的,没能克服惯性作用。真要用尽全力,我最好的结果大概是植物人。

  我假装宽容的咧嘴一笑,脸部肌肉抽动,脑后立刻疼得火烧一般,龇牙咧嘴,“算了,别难为他,我的处理方法也有问题。”

  我是不会动你的,回头让你老舅扒你的皮。

  出了这么大的事,苏斐的家长是必须来表个态的,哪怕是来个舅舅。

  庄碧星夜赶至基地。

  我叼着奥尔良烤翅坐在床上写单子,“云南白药,生理盐水,纱布,牛肉干,薯片要上好佳的,牛奶……不不不,要酸奶,带果粒的,最好是蒙牛黄桃那种,巧克力不用多买,吃多上火,你以前给我捎的那种三角巧克力就挺好,带个十来八盒的就行了,再有就是果冻瓜子花生什么的,你看着买,应季水果一次别买太多,防坏。嗯,最后再到我屋里,床下箱子里面的漫画书给我拿几本来,行了差不多了,学生家长,去办吧。”

  “喳”,庄碧翻个白眼,“老佛爷您放心吧,奴才这就去办,您慢点吃,别噎着。”

  “你们也跪安吧。”我对苏斐傅维他们一挥手。

  “人家不要嘛~~~”傅维撒娇,“人家要留下来看漫画。”

  苏斐轻蔑的眼风扫过,“哼!”

  傅维不说话,微微一笑。

  庄碧脸上有些下不去,“傅老师,这孩子实在是……”

  苏斐青筋暴跳,“我的事不用你管!”

  傅维充耳不闻,“没什么没什么,不过这病房条件实在是差了点,小莫过几天就得归队,您看……”

  庄碧拍肩膀,“这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一面把苏斐扯开,使眼色,“赶紧找你刘姐去。”

  “不用叫呀,我自己过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阵香风漫过。

  鸡骨头卡在嗓子眼儿里,出不来了。

  站在门口嫣然一笑的姑娘为什么那么像小航姑娘?

  我眼泛泪花,艰难地向老庄咿咿呀呀地打手势,“这谁呀这是?”

  老庄头上冒了汗,小声说,“那什么,昨天我要过来,刘航就告我说她老家就在这儿,医院有熟人,我想能帮一把是一把,所以就……”

  我跟刘航就见过一面,她并不认识我,笑盈盈向我点个头,眼睛瞟向了屋角,“傅哥哥,你也在这儿啊?真巧哈。”

  所有人的目光都对准了傅维,包括之前一直视傅维为空气的苏斐。

  傅维也出汗了,“你怎么还来这儿了?”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小航姑娘语气幽怨。

  原来两位是故雨不是新知。

  “家茵!莫家茵!”老赵的大嗓门儿在走廊上亮起来。转瞬之间一坨不明飞行物已经砸到我床上,老赵兴高采烈地打量我头上的纱布,“怎么把自己弄这个鬼地方儿来了,啊?伤员儿?人真不少哈,这谁呀这都?我靠!”

  她发现敌情了。

  火药味儿在空气中弥漫,我下意识的往被子里缩了缩。

  山雨欲来风满楼。

  小航姑娘睁大无辜的双眼,嘤咛一声躲到了傅哥哥的身后。

  老赵眼睛红比斗牛,恶狠狠对着傅维,“闪开!”

  庄碧试图上前拉住老赵,老赵挣脱,庄碧再拉,老赵回头。

  睚眦俱裂。

  庄碧怂了,自觉躲到一边去。

  傅维轻声抚慰,“有话好好说,别冲动别冲动。”

  老赵斜眼看他,“你的妞儿?”

  傅维千真万确的犹豫了片刻,才摇摇头,“不是,但是……”

  但是小航姑娘眼泪汪汪的拽着他的手,芙蓉含露,我见犹怜。美女当道,若不拯救,怎么对得起自己的雄性染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