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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个窗口

教学楼的东面有17扇窗户,淡淡的咖啡色,显出它的年迈时久。我,坐在第11个窗口。
窗外的阳光懒懒的烤着大地,斑点狗爬在梧桐树下伸长着舌头,哈哈哈地散气。政治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的饰演着独角戏,念着那早已背地滚瓜烂熟的台词。教师里死气沉沉的,只有天花板上的吊扇“吱呀、吱呀”不停地转着。
后面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拿了个东西塞进我耳朵里。嗯,很好听的歌。
“谁的?”我问,但后面没有声音。我区下耳机回头看了看,老猫正悠闲地闭着眼睛,脑袋跟着节奏轻轻摇晃,看起来挺滑稽的。
“拜托,你别老是将自己禁锢在题海中啊。”后面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就想今天的阳光。
老猫是个坏学生,大人们这么认为。于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的朋友也被判为混蛋、小子。老猫是好人,至少我这么认为。他说我说话颠三倒四、前后矛盾、语句不通,就想只没头没脑、稀里糊涂的狗。于是,这个名字就被他强行加在了我头上。也许它有点傻逼的味道,但我喜欢。
下课从教师出来,看见一个满脸泪水的女人从班导的办公室走出来。出于好奇,我紧盯着她瞧,她好想察觉了,愤怒地瞪了我一眼,吓得我连退三步。文静在后面扶住我,呵呵呵的傻笑。
“她是你妈?”我问。
“才不是呢!我妈没那么三八。”文静撇撇嘴,“那是妮子的妈,妮子有个好朋友叫闻你知道吧?”
我点点头,这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他们从初中到现在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可是双方家长都怀疑他们有超友谊的关系,硬要把两人拆开。这不,都闹到学校来了。”文静说完,双手抱在胸前,慢慢悠悠的走进了教室,我也跟着走了进去。
妮子爬在课桌上,肩膀一抽一抽的,看的我的心也是一抽一抽的,我知道她很难过。围在她身边的人很多,我不想再过去,不是人多就能解决问题的,她现在应该需要一个人好好静一静。我只好回到我的第11个窗口。
梧桐树下有多了一只小白狗,它用爪子帮斑点狗挠痒痒,而斑点狗偶尔侧过头来用舌头舔舔它。嗯,很幸福的一对儿。
晚自习下课,我和文静陪妮子在操场上散步聊天。文静说有位名人曾经说过:
如果上帝给我五秒钟的生命
那我就只能静静的等死
如果给我五分钟
我就写遗嘱
给我五年
我就会做完自己想做的事
给我五十年
那么,我会快乐的活着
“如果只给你五个小时呢?”我问文静。
“那我会吃掉全天下最好吃的食物!”
“不撑死你才怪呢!”我俩哈哈大笑。只有妮子很安静的走在前面,突然,她慢慢转过身来,脸上的微笑很甜,但我却能感觉是硬逼出来的:“那五个小时,我会和朋友在一起。”我和文静都不笑了,认真甚至是凝重的看着她,我看见有种液体在她眼眶中流动。
之后,文静说妮子当时的笑让她打了个寒颤,我说当时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从我脚底一直窜到头顶。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很准的,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下个星期一回校时,老猫突然拉住我说妮子死了。他一向都那么直接,让我连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我就站在那颗梧桐树下呆了很久,很久。喉咙噎得慌,想哭,却发现自己一点眼泪都哭不出来。与妮子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仿佛昨日重现,现在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老猫拍着我问:“狗你没事儿吧?”
他真的很笨,看我的样子像是没事么?
他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一个劲儿的说:“姑奶奶,你千万别哭啊,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欺负小女生呢!”
于是我被他逗笑了,其实当时,只是苦笑。
有人趴在窗口处喊我们上去,说有人要找我。我和老猫一起跑上了楼,教室里来了不少人,有几位警察,还有妮子的爸妈,他们哭得快不成人样了。她妈看见我,无力的招手示意我过去。我从人群中穿过,他们都苦着脸,空气中夹杂着叹息声。
“你昨天有没有看见我们家妮子?”她妈妈靠着桌子满脸哀愁的看着我。
“阿姨,昨天我有跟她在一起……”我背过脸去,不想看她。教室里更加安静了,大家都看向了我……
回到家,我回想今天对阿姨讲的话,我说妮子走了并不是一件可悲的事,他也许是快乐的走了,我们应该尊重她的选择!在太多的学习和生活压力下,她选择了忘记,不带任何烦恼的。我还说妮子最后五个小时是和朋友在一起的,当然,包括闻。我刚说完,她妈就晕倒了。同学们说我不懂事,说话不注意分寸,而老猫却崇拜似的在一旁鼓掌。
妮子走了,日子依旧照样过,只是窗户上的油漆开始大块大块的脱落。我成了班导办公室的常客,她说老猫是坏学生,会把我带坏的。我说我成绩也不好,而且还算得上糟糕,算不算是坏学生呢?她生气的说我学会顶嘴了。我说我一直都会,只是没有机会而已。于是她便把我老爸叫来了,添油加醋的告诉他我和不良少年关系亲密。回到家,老爸把我痛扁了一顿,老妈也搬出一大堆道理。
第二天,我带着伤痛和心痛来到学校。老猫却嘲笑我,说我昨天肯定是抢小白狗骨头被斑点狗揍了。当时我特别委屈,心中酸酸的,我可是引为他才这个样子的,他却这样讽刺我!眼泪不觉流了下来,我哭着大叫:“老猫,我讨厌你!”
老猫僵住了笑,硬在那里,就仿佛他的时间那刻停止了一般。从那以后,我就没再理过他。
等到窗户上的漆全部脱落时,老猫开始不停的抽烟,我很讨厌烟味却从不说他。因为他抽烟的原因是因为他爸和他妈在打官司,他爸要带他到上海打工。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舍不得把他妈妈一个人丢下。在他五岁那年时,他爸妈就离婚了,是他妈把他一手带大的。他常问我讨厌死他抽烟吗?我都只会说我讨厌你。于是,他就把烟扔了然后一脚踩熄,一个劲儿的叹气。他的烦恼无处可诉,只有到处找茬来发泄。终于有社会上的人看不惯他,说要揍他。那天,他也喊了不少兄弟,带着钢管和砍刀去“应战”了,这事的结尾——他被开除了。
老猫来学校的最后一次是在晨读的时候。他在后面慢慢的清理着课本,周围很多同学都向他道别,虽然他们关系不是铁哥们儿,但也朝夕相处了两年。只有我,坐在位置上大声朗读英语单词。时间很快,最后,他把背包往肩上一抗,走出了教室。
我心中涌出一股不知名的滋味儿,我停止读书,望着残留他的背影的门口,像是失去了什么东西。我侧过头朝窗外看去,他竟然正站在那棵梧桐树下抬头对我微笑。他说:“狗呀狗,舍不得我走吧?谢谢你曾经把我当作朋友。你讨厌我,是吧?那就请你永远讨厌我吧。这样,你就永远不会忘记我了。希望下次我来时,你还坐在第11个窗口,那样,我一眼就可以看到你了。”他一口气把话全都说完,我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模糊。
窗外,风把树叶吹得沙沙作响,偶尔从树上掉落几片叶子。斑点狗和小白狗有了自己的小Baby,那是两个很可爱的小家伙。
日月如梭,妮子和老猫离开我的生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知不觉,夏天过了。昨夜梦见老猫来了,他坐在我的位置上对我傻笑,说:“狗呀狗,你来晚了。”今早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脸上满是泪痕,恍然间,想起妮子说过的话:“当我躺着抬头看天时,发现它只有一只手那么大。”
我抬头隔着厚实的玻璃和防盗窗看天空,嗯,真的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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