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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当梅森返回办公室时,却发现门已上锁。桌上放着一纸留言:

    我和玛丽已经离开,有事请打电话到我房间去。

    德拉

    梅森看过留言,揉做一团扔进废纸篓里,坐到桌旁。他一动不动地坐了30多分钟,然后将椅子向后一推,开始踱步。他眼睛盯着地毯,一遍遍地思索着影响案件的每一个因素,分析着一个个疑点。

    突然内部电话响起来,梅森跨前一步抓起电是德拉-斯特里特的声音,她尖叫着说:“头我遇到麻烦了。”

    “什么麻烦?”

    “我不想在电话上告诉你。”

    “你在哪儿?”

    “我在你说的那套公寓里。”

    “你是说……”

    “是的,你想要取指纹的那套公寓里。”

    梅森猛然间意识到有些特别,一看桌上才发现,玛丽-布罗根放在那儿的取证指纹的用具已不在了。

    “玛丽和你在一起吗?”他问。

    “没有,那个家伙跟踪着她,我让她甩掉那家伙后,就回到房间等着我。”

    “发生了什么情况?”

    “你最好来一趟。”

    “好,马上就到,”梅森说着就要放电话,但突然又补充说,“你没有危险吧?”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的脸色恐怕已经铁青了。”

    “马上就会好的,”梅森保证着,“坚持住。”

    律师飞步跑上了电梯,快速走出大厅来到停车场,几秒钟后便上了路,全速行驶,见缝插针地往前赶。

    不足15分钟他就到了基诺特饭店,找到停车位,然后穿过大街,在公寓楼前停下来,按了下标有“凯勒小姐”名字的门铃键。

    几乎同时便有了回音,自动大门插销开启后,梅森推门进入了大楼。

    穿过一段又窄又暗的走廊,上了自动电梯到了3楼。

    德拉-斯特里特在凯勒公寓的门后等待着,梅森一到门口,她就打开门,用手指按住嘴唇做出不要出声的手势,让梅森走进房间。然后关上门,上了锁。

    “什么事?”梅森低声问。

    她说:“我知道你急于找到那些指纹,玛丽也知道我要干什么,她引开那个跟踪者绕回我的住处去了。我带上那些药粉就来到了这儿。”

    梅森拍拍她的肩膀说:“干得好,德拉。不过,你不该这样,你应该……”

    “我知道,”她又紧张又急切地抢着说,“我想,我可以搞到这些指纹,然后让保罗送给你而不告诉你是从哪儿搞来的。现在我束手无策了,只好让你出马来解决难题了。”

    “发生了什么情况?”

    “看这儿。”她说着,把梅森带进一间卧室。

    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用毛毯盖着,只露出了头部。

    “真是见鬼!”梅森叫出声来。

    德拉-斯特里特说:“我进来时她倒在衣柜里。在5到10分钟的时间里,我只顾到处寻找指纹,没有注意到她。当我打开柜门时,发现姑娘就坐在里面,耷拉着脑袋,肩膀靠在门上。她一下子跌了出来,我费了很大功夫才把她拖到床上。”

    “穿衣服了吗?”梅森问。

    “穿得整整齐齐,鞋袜齐全。她是谁?”

    梅森说:“光线亮一些,德拉,让我看看她是谁。”

    梅森掀开毛毯,叩叩脉搏,听听心脏。

    德拉-斯特里特打开一个地灯,光线一下子照亮了姑娘苍白的面容。

    梅森说:“在健康快乐的状态下,她看起来会是另一个人,尤其是在夜里化过妆之后。无论如何,我最想知道她是否就是那个陪过我的佩蒂-凯勒。我觉得不像,从衣服上能找到什么线索吗?”

    “还没有看过。”德拉-斯特里特说,“我给你打完电话,就开始把她往床上弄。”

    “她有坤包吗,德拉?”

    “没有发现,我已经检查过衣柜。”

    梅森掀起毛毯,摸了摸姑娘茄克两侧的衣袋,掏出了一个小型的皮制钥匙袋,里边只有一把钥匙:“这个应该能说明一些问题。”

    梅森走到起居室,开门到了走廊,试了试钥匙,重回到房间里。

    “能打开吗?”德拉-斯特里特问。

    梅森摇摇头。

    德拉-斯特里特说:“你在试钥匙时,我在她的衣服上寻找商品标牌,这件茄克上有一个,是内华达州拉斯韦加斯市一个商店的。”

    梅森说:“我们要弄清这把钥匙的情况,这可是一条线索。”

    德拉-斯特里特说:“我的天,恐怕你会说是主要线索吧。下一步怎么办?报案吗?叫医生吗?或者说都通知到。”

    梅森说:“最好叫个医生。”

    “然后呢?你起身就走?”

    “我们两人一块走,怎么样?”

    她摇摇头说:“我必须编一个小小的谎话说明我为什么来到这儿。一个看门的瑞典人打开房门,我告诉他说凯勒小姐在住院,她让我来帮她取些衣物,我告诉他我是一个医院的护士,他找出公用钥匙开了门。”

    “这样说可信吗?”梅森问。

    “有可疑点。不过他确实盯着我看了一阵子。”

    “是个老人,还是年轻人?”

    “50来岁,瑞典人,很重的瑞典口音。不过,假若警察问他,向他调查时他会回忆起我的,并能描绘出我的样子……看起来她还是不太好。最好我还是守在这儿,好汉做事好汉当。”

    梅森走到电话机旁说:“查一下汉奥弗医生的号码,德拉。”

    “能信任他吗?”她问。

    “不得不信任他了,”梅森说,“我觉得可以信任,我们曾经把他从一个勒索案的困境中解救出来。号码是多少?”

    德拉-斯特里特迅速地翻着号码簿,把号码念给梅森。梅森赶忙拨号。

    当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时,梅森说:“我是佩里-梅森律师。有紧急情况,要马上通知汉奥弗医生……我知道现在是星期六下午,我告诉你有紧急情况……好吧,我等着。”

    一会儿工夫,汉奥弗医生的声音传过来,梅森告诉他公寓所处的位置后,问:“记下来了吗?”

    “记下了。”

    梅森说:“这儿有一个姑娘,我认为,她吞下了过量的安眠药,脉搏微弱,脸色异常,完全处于昏迷状态。你最好尽快赶来。”

    “我马上就赶到。”医生很客气地说。

    “我们不想让别人知道。”梅森告诉他。

    “请相信,我是很谨慎的人。”汉奥弗医生很有把握地说,“你应该了解我的,我马上就到。”

    梅森挂上电话,转身注视着德拉-斯特里特。

    “头儿,理出头绪了吗?”

    “没有,”梅森说,“甚至连想都没想呢。”

    “但是,这个姑娘已经被救护车拉走啦,她怎么……”

    “你怎么知道她就是被拉走的那一个?”

    “怎么,救护车开来了,她明明被扶上车拉走了。当然,我们不知道救护车到哪儿去了,但是,她的确被带走了。当然……”

    “继续说下去。”梅森说。

    “不对,”她说,“可能不是这样的,不能这样想。”

    “说下去,”梅森说,“你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不要停下来。”

    “不过,听起来不太合理。”

    “为什么呢?”

    “因为……怎么能这样想呢?他们这样做得不到任何好处。”

    “讲呀,你的想法是什么?”

    “是这样的,很明显,”德拉-斯特里特说,“救护车上的人们来到这儿,发现凯勒吞下的药片刚刚开始发挥作用,她还能够自己走下楼,他们将她扶上救护车拉走了。很自然,谁都认为她会被送进医院的。”

    “讲吧。”梅森说。

    “但是,他们却没有那样做,而是又把她送回来放在这儿,让她等死。”

    “怎么送回来的?”

    “一定是从后门。”

    梅森走到床边,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姑娘。

    “有一点我不明白,”德拉-斯特里特说,“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于。如果还需要把她送回来,那么又何必把她拉走呢?”

    梅森说:“这样做的目的是制造一个手法高超的谋杀案,不是吗,德拉?”

    “你这是什么意思?”

    梅森说:“凯勒小姐自愿吞下安眠药片,玛丽-布罗根可以作证。玛丽-布罗根把情况汇报给保罗-德雷克,保罗-德雷克说他去通知警察。德雷克也的确通知了警察。这就说明德雷克是清白的,玛丽-布罗根也是清白的。”

    “你想说明些什么?”德拉-斯特里特问。

    梅森说:“然后,一辆挂着注销车牌的救护车呼啸而来,两名救护人员冲进了大楼。他们扶出一个看似昏厥的女人。谁也没看清那个女人的面容,他们把她扶上车就带走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并没有把姑娘带走又送回吗?你是说那可能是另一个女人吗?”

    “我们怎么能知道他们是否进入过这套公寓呢?可能他们进入这座大楼之后,在走廊上发现了一个跌跌撞撞的人,这个人说,我吞下了大量的安眠药。而他们马上会认为,一定是报案中提到的那个人。然后警察赶来,他们也没有自找麻烦进入这套公寓,而是发现楼前围了很多人,都是邻居饭馆和对面美容店的一些闲人,在这种场合不知从哪儿汇集了这许多人。其中有人便会自愿告诉警察说,你们来得太迟,救护车几分钟前刚走。警察自然会认为情况已经处理完毕,于是便向上司汇报后随即离去。在这期间,凯勒小姐实际上还躺在这套公寓里……”

    “在衣柜里吗?”德拉-斯特里特迫不及待地问。

    “完全正确,”梅森说,“虽然也有可能在其他位置上。她可能决定出去,于是便进衣柜取衣帽,这时感觉到有点昏沉,也有点头晕,她便跌倒在衣柜里睡着了。沉睡会转为昏迷,过一阵子昏迷又会转为死亡。”

    “但这是谋杀。”德拉-斯特里特说。

    “用什么来证实呢?”梅森挑战似地说,“药片是她自己吞下的,其他一切都是一连串的巧合。”

    “首先是什么原因迫使她要吞下那些药片。”

    “可能有一个相似的替身吞下了那些药片,德拉。”

    彻底明白了梅森话语中隐含的意义后,德拉-斯特里特瞪大了眼睛:“不过……不过你怎么知道有一个替身?”

    “我也不知道。只是因为这一假设使得我觉得越来越有趣。”

    “天哪,头儿!这真是一场残忍的谋杀……永远,永远地无法证实。”

    梅森说:“这些回头再说,德拉。医生没到来之前,我们先到厨房烧壶开水。”

    “我来吧,头儿。”

    “不需要很多,”梅森提醒她说,“两三杯就行,医生进行皮下注射时可能需要一些无菌水。煮点咖啡怎么样,德拉?”

    “咖啡?”她问。

    “咖啡因,有兴奋作用。在火炉上放一大壶咖啡,浓一些。”

    梅森跟着德拉-斯特里特走进厨房,看着她熟悉地干着,往水壶中灌水,找咖啡,找过滤器。

    “用过滤器太麻烦,”梅森说,“多放些咖啡烧开就行了,让它味美色浓。”

    “你觉得,医生需要多久才能赶到?”

    “不会很久,”梅森说,“他明白,如果情况不紧急我不会找他。”

    他们站在炉灶旁边看着水壶和咖啡壶下的火焰。

    梅森走回卧室,握住昏迷姑娘的手腕,数了数脉搏,然后又站到了德拉-斯特里特的身边。

    “她怎么样了?”德拉问。

    “没有明显变化,”梅森说,“脉搏和刚才一样,呼吸也和刚才一样。”

    “你觉得她的情况……不会有多大麻烦吧?”

    “不知道。她一定吞吃了相当多。”

    “身体各系统可能已经开始吸收了吧?”德拉-斯特里特问。

    梅森点点头。

    “时间太可贵了。”

    “非常可贵,”梅森说,“希望医生几分钟就能赶到。如果赶不到,咖啡一煮好,我就亲自动手给她灌一些。”

    “假如她……我是说在医生到来之前,她……”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梅森说。

    他们沉默了一阵子,尔后梅森说:“我觉得机会不多了,德拉。我记得安眠药的毒性能造成人体死亡,但速度很慢。”

    “但是,时间越长,人体各系统吸收得就越多,造成的危险就会越大,对吗?”

    “千真万确。”

    “哦,水快开了。”

    他们注视着水壶,水在一点点地沸腾起来,最后,水蒸汽便不停地喷射而出。

    德拉-斯特里特调小火焰,让开水一直保持在沸点上。

    “你认为这就是那个和保罗-德雷克一块儿从拉斯韦加斯来到这儿,又从图书馆消失的那个姑娘吗?”

    “不知道,”梅森说,“我不停地在考虑着两姐妹的可能性,也可能两个姑娘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只是容貌相似而已。”

    “仅仅因为有两套公寓吗?”

    “特别是这一点。”

    “这又有什么呢?”

    “不知道。”梅森答道。

    “因为某些原因,这个姑娘完全可以在拉斯韦加斯和这儿来回地旅行。”

    “当然可以。”

    “那么,”德拉-斯特里特问,“这样做又有什么可疑呢?”

    “一点也不,”梅森说,“我对弄清是否是两个孤立的公民这一问题有兴趣,主要是我不相信昨天夜里陪我的那个女招待就是保罗-德雷克从拉斯韦加斯带来的年轻姑娘。”

    “但是,她们名字相同,又有同样的联络关系,还有同样的……”

    “我知道。”梅森提出了异议,“但是,她们的性格不同,头脑反应程度不同。”

    “当然,还有两套公寓。”紧锁着眉头的德拉-斯特里特补充了一句。

    咖啡壶沸腾了。德拉-斯特里特抢先一步要去关火,但已经晚了,咖啡溢了出来。

    门铃响起来。

    德拉-斯特里特挪开咖啡壶,说:“我应该早知道的:‘咖啡煮好,客人来到。’”

    “开门按键在哪儿?”梅森问。

    “电话机旁边。”

    梅森按一下开门按键,打开公寓楼自动大门的插销,然后便站到房间门口等着。德拉-斯特里特开始清理溅在炉灶上的咖啡,并揭开咖啡壶盖,点着另一个炉灶,把火焰调到最小状态。

    梅森听到了电梯的开启声、关闭声,然后是走廊里的脚步声。

    汉奥弗医生带着专业的气质大步走过来,进入房间。

    “哪一类安眠药?”他问。

    梅森说:“可能是巴比妥酸盐,已经深度昏迷,你来看。”

    汉奥弗摘下帽子丢在地板上,放下了黑色的药箱。他掀开毯子,抬起昏迷姑娘的手腕开始叩脉,然后又放下手腕,打开药箱,取出听诊器,开始听姑娘心脏和搏动情况。

    “有热水吗?”他问。

    “朋友。”

    “开水?”

    “开水。”

    “要一个大勺子,”医生说,“把大勺子放在火上烧热,然后把开水浇进去拿来。”

    德拉-斯特里特赶忙走进厨房。

    “把她的茄克脱下来,让她伸出一只胳膊。”汉奥弗医生指示梅森。

    “准备怎么处置?”

    “我想,她可以承受。忙起来吧。她是谁?什么时候吃的药?”

    梅森摇摇头:“我们发现时就是这个样子。”

    “你们怎么正巧在这儿?”

    “收集证据。”

    “谁让你们进来的?”

    梅森微笑道:“这与治疗有关吗?”

    “与治疗无关,”汉奥弗医生说,“但是,如果有人让我在死亡证明上签字时我再询问,恐怕就来不及了。”

    “你认为有这种可能吗?”

    “暂时不知道。”

    德拉-斯特里特端来了一大勺开水,汉奥弗医生打开一个小瓶子,将一片药放入水中溶化。之后,又从药箱中取出一支皮下注射器,吸入无菌水。

    “来,”他对德拉-斯特里特说,“帮我扶着这只胳膊——这样的位置。”

    他用药棉蘸些酒精,把胳膊消毒后,插入注射器。注射完毕,对梅森说:“为了安全,这姑娘必须马上送医院治疗。”

    “好的,送去吧。”梅森说。

    “万一人们问起来,我应该怎么回答?”

    “来听一听这个,”梅森说,“然后就会知道如何回答。”

    “听什么?”

    “听我的电话交谈。”

    “什么电话交谈?”

    梅森走到电话机旁,拨了一个电话号码,然后用浓重的混合瑞典口音说:“我早就打电话给你,有人要自杀,警察来后又走了,我照顾着这姑娘,她可能要死了。”

    “你是谁?你在哪儿打电话?”对方问。

    “我是看门人,”梅森说,“温德莫尔阿蒙斯公寓楼的看门人,那姑娘住在321号公寓。”

    梅森听见对方叹了一口气,然后是调度员的声音:“什么,你说什么?她已在1点半时被送走了。警察来过,救护车也来过,还有……”

    “她还躺在床上,”梅森说,“我叫来了医生。他说,如果不送到医院她就要死了。警察都是傻子,在大门口站了站,根本就没上楼。”

    梅森“啪”地扣上了电话。

    汉奥弗医生听完电话中的对话后说:“现在我该怎么办?”

    梅森说:“一个瑞典口音的看门人给你打了电话,你到这儿就发现了这些。”

    “等一下,”医生提出了反对意见,“看门人会说从来没有见过我。”

    “完全正确,”梅森说,“不过,姑娘将被送到医院。”

    “当看门人说他根本没有和我联系过时,我该如何向警察解释?”

    梅森笑了:“当看门人说他根本没有和警察联系过时,警察将如何解释?”

    “明白了。”汉奥弗笑着说,“你们俩走吧,走吧。好几周没见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