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一字,委实不可思议,缘字更是玄之又玄。
庄怡平对童年的玩伴韦纯纯,早年本来就没有多少印象。十年久别,彼此皆已长大成人,韦姑娘已是风华绝代,婷婷玉立的少女,按理他应该对这位青梅竹马的玩伴一见钟情,何况纯纯所表现的依依亲昵举动,已明显地表示出对他的一往情深。
可是,由于午间小云飞横蛮无礼的举动,令他对韦家深怀成见,阻止了他亲近纯纯的念头,在双方之间筑起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公孙少堡主与庄怡平正好相反,一见纯纯便惊为天人,第一眼便决定了自己的感情目标,决定了争取纯纯的策略和手段。
纯纯对怡平叫得亲热极了,秀丽的面庞表情也透露了芳心的秘密,这情景落在公孙云长眼中,这位武林一公子真感到不是滋味,把怡平恨人骨髓,眼中杀机涌现。
怡平是个有心人,众人脸上的表情,甚至内心的变化,皆难逃他的注意。
他看到了公孙云长眼中的杀机,看到了纯纯流露出对他的绵绵情意。
怡平一走,公孙云长盯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向韦云翼似笑非笑地问:“云翼兄,这位庄老弟是不是武林人?”
韦云冀呵呵笑,不经意地说:“这就难说了。湘南一带,由于甚少发生天灾人祸,人丁旺盛,生齿日繁,因此子弟们纷纷往西谋生路。
往西沿湘江直上,越江源渡灵川,沿漓江下桂林府,甚至沿当年秦兵下越南路线,远及南越开创基业。那一带乃是蛮荒之区,苗蛮遍地,猛兽尽入城厢,没有武艺防身,死路一条。因此,湘南一带有村必有武馆。”
“练了防身拳脚,并不算是武林人。”公孙云长傲然地说。
“怡平弟从六岁筑基,他家的武馆曾拥有五位高手师父,南宗六合长拳算是武林正宗。
至于他被拐走失踪十年的经过,就没有人知道了!这期间他是否把武技搁下,就不得而知了。”
“人倒生得蛮雄壮的,只可惜虚有其表。”公孙云长又在表示自己的了不起:“练武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名师出高徒,像贵地这种无村不馆的练法。怎能调教出超尘拔俗的高手?
何况……”
“公孙公子。”纯纯忍不住插嘴:“这么说来,贵地是武林北斗少林的山门所在地。必定高手辈出,豪杰如云喽?湘南地近南荒,此地无人了。”
“呵呵!姑娘别多心。”公孙云长强笑:“韦老伯尊称为武林四杰,四剑圣的南衡,名重江湖,家学渊源,与一般的武馆里面所调教出来的人自是不相同的,比如你……”
“天色不早,咱们回去吧。”韦云翼打圆场,他已看出乃妹对公孙云长并没有多少好感,再说下去,就可能不欢而散啦!
暮色重重,视线有限。
他们一走。不远处林缘的草丛中,升起怡平朦胧的身影。
“怪事,这个目空一切的花花公子,跑来湘南有何图谋呢?”怡平喃喃自语的又说道:
“拔山举鼎的得力爪牙出现在祝融峰,而这个花花公子却在此地作客。万家生佛吴仕明号召天下的侠义英雄,不断地与拔山举鼎作殊死战,乾坤一剑公孙宙,就是万家生佛的得力赞助人。
情势不妙,花花公子必定是奉乃父之命,前来游说南衡出山,加入万家生佛的除奸行列,却被拔山举鼎侦悉,暗中跟下来了。如果南衡真的激于义愤,毅然应允出山加盟,恐怕将祸从天降,拔山举鼎不先下手为强,才是天下间最蠢的笨驴。
招魂使者之出现祝融峰,并不是为了师父而去的,八成儿是顺便办事,目的却是南衡。
花花公子替韦家招祸,我得设法劝阻韦老伯出山,免为拔山举鼎所乘,不要让拔山举鼎抓到毁灭小有天韦家的籍口。”
他向林中退去,幽灵般消失了。
鄢真卿由大学士严嵩荐任总理四盐运司,是前年的事。而拔山举鼎在此之前,已跟随鄢奸六年之久了。
那时鄢奸的官衔是左佥都御史,不时巡视天下各地作威作福,是众历周知的天下四大奸恶之一。
这期间,以万家生佛为首的侠义道英雄,不断向鄢奸行刺、伏击,谋杀……但没有一次是成功的袭击。而拔山举鼎的党羽们,却把那些逞匹夫之勇的侠义道门人,杀得落花流水。
自从鄢奸总理盐运司之后,冲突的情势更为加剧,如火如荼,双方皆全力以赴,道消魔长,万家生佛没有一次占得了便宜,他江湖朋友公认的领袖地位,已经摇摇若坠,朝不保夕了。
如果南衡能加入,或许能挽回劣势。
武林四杰的东神,隐居蓬莱神山,谁也找他不到,不可能泛舟重回中原助万家生佛一臂之力。
西道也多年没在江湖露面,听说已深入不毛远赴西昆仑苦修去了,何时重返中原,无人得悉。
有希望出山仗剑除奸的人,只有南衡和北岳。
乾坤一剑遣儿子公孙云长游说南衡,乃是情理中事。在历次袭击中,万家生佛一再失利。而乾坤一剑率领的另一批人,反而获得良好的战果,明暗中下手,的确除去拔山举鼎不少得力爪牙。
因此,乾坤一剑的声誉,目下已逐渐凌驾万家生佛之上,赫然成为江湖道新的领袖人物了。
庄怡平希望能阻止南衡出山,至少不要与公孙云长同进退,目标太大,智者不为。
可是,他没有机会了,第二天他便得到消息,南衡果真激于义愤,答应出山助乾坤一剑一臂之力,义不容辞,已经着手整备行装了。
午后不久,他到达烟雨亭。
片刻,小径上出现了纯纯和小霸王韦云飞的身影。
韦云飞今天穿得更神气,蓝缎子劲装,腰带上竟然带了一把匕首。
纯纯疾趋烟雨亭,向含笑相迎的怡平嫣然一笑,欣然地说:“庄哥哥,我把小弟带来向你赔礼。”
韦云飞却凶霸霸地往亭口一站,神气地说:“姐,我可没答应你向他赔不是,除非他能胜得了我一双拳头。”
小家伙的拳头并不粗大,曲左肘握拳晃了晃,轻蔑地向怡平撇撇嘴做鬼脸示威。
怡平不等纯纯开口,笑道:“小弟,我离家时,你还穿着开裆裤刚学跑,你好意思用拳头揍我?”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韦云飞撇撇嘴:“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强者,你知道吗?”
“好了好了。”纯纯不悦地挥手:“你既然不赔礼,顽劣不化,我也管不了你,你回去吧。
“我不回去。”小家伙坚决地说。
“你……”
“公孙大哥叫我跟着你。”
“什么?”纯纯讶然向。
“他说你一个人外出,可能有危险。”
“见了鬼啦!他管的事真不少。”
“爹也说过,大闺女外出,一定要有人跟着。”小家伙理直气壮地说,往亭栏上一坐,盯着怡平大眼对小眼。
怡平在石凳上坐下,向纯纯说:“伯父的顾虑不无道理,有小弟在此也比较安全些。纯纯,听说伯父驿马星动,将有远行?”
“是的。”纯纯忧形于色:“他老人家要随公孙少堡主北上,为了何事我就不知道了。”
“令兄呢?”
“他们不去。”
“你呢?”
“我当然不去。我好耽心,爹好久不带剑了,今天竟然亲自磨剑。不知怎地,我总感到心惊肉跳,好像大祸临头似的,爹这一去总不是什么好事。”
“我知道。”小家伙神气地说:“去行侠仗义,除奸去暴。公孙大哥就是这样说的。我长大了,也要跟公孙大哥去扬威天下。”
“你少开口,人小鬼大,桀骜顽劣,烦死了。”纯纯瞪了小家伙一眼。
小家伙向乃姐做鬼脸,闭上了嘴。
怡平摇摇头,问:“令尊准备何时动身?”
“大概二天之内。”
“哦!这么快?这些天,尊府要多派巡更守夜的人,晚上要警觉些。”他信口说。
“庄哥哥,为什么!”纯纯惑然问。
“公孙少堡主是江湖名人,结了不少仇家,很可能循踪找来生事也许会波及尊府。”
“你才见了鬼啦!”小家伙插嘴:“公孙大哥的乾坤剑术,并不比我爹差多少,谁敢来找他?哼!”
怡平不好多说,小家伙嘴快靠不住,多说了反而会为自己带来麻烦便不再进一步解释。
有小家伙在场,他意兴索然,与纯纯聊了一会儿家常,便藉故告辞走了。
两天过去了,平安无事。
为了招待佳客,南衡居士离开了小有天精舍,把客人留在庄院款待。庄院甚大,四进院外加佃户的房舍,足有三十间大小房舍。
公孙云长被安顿在前进院的东厢房,一条游廊通向客厅。东厢房共二间,其余两间是空的,只有公孙云长一个客人,招呼客人的小厮却有两个。
明天是主人动身的大日子。因此晚上在南房的食厅主人治酒款客。
全庄只有两个守夜的长工值夜,根本就没设有警哨。
庄院倚山势而建,院子里有花木,庄外有树林,任何一方皆可轻易地接近、侵入。
即使派有人巡更守哨,也防止不了高手入侵。南方的村庄,与北方的堡、寨不同,根本无险可守。
由于公孙云长是晚辈,因此在座位上主客另有安排。天黑后不久,食厅中明灯高照。宴仅设一桌,妇女按律不能与男人同起坐,在座的仅有主人韦安仁父子四人,和客人公孙云长,加上三位韦家的田庄管事作陪。
首席上的南衡年已半百,依然未露丝毫老态,唯一显示他实际年龄的是颇为悦目的三绺长须,和他那一身天青色的宽大博袍。
他年青时是有名的美男子,曾一度有人戏称他为玉潘安。目下虽年届半百,依然剑眉虎目,玉面朱唇,难怪他的儿女皆秀逸出群。
客人已作客二天,该说的活早就说完了,因此席间,南衡在三位爱子敬过客人三巡酒之后,含笑向孙云长说:
“公孙贤侄,这三天来,愚叔皆与你在小有天精舍商谈,内情连小儿女也不知其详。为了让他们心理上有所准备,今晚愚叔将在书房与他们详说。
目下他们大概有满怀疑问,函需知道贤侄令尊手书,前来促请愚叔出山行道的目的何在,贤侄可先将近来的江湖情势略为讲述,让他们了解愚叔慨然出山力挽狂澜的理由。”
公孙云长含笑离座,举起酒杯说:“小侄奉家父手书,与天下侠义道英雄的重托,衔命南来恭请韦叔出山,为武林道义仗剑除魔……”
院子里,突然传出一声鬼啸,尖厉刺耳令人闻之毛骨悚然,打断了公孙云长的话。
南衡居士一怔,脸色一变,倏然而起。
长子韦云鹏曾经随乃父在江湖练了几年,已听出警兆,投杯而起叫:“有不速之客光临……”
“哈哈哈哈……”厅门长笑震耳,黑影倏现。
后厅门传出一声冷哼,三个黑衣人现身把门堵住了。
在前面现身的人速度奇快,闪电似的掠入八个人,把住了三方,八支长剑映着灯光,发出耀目光华。
一声轻咳,随后跟入三个青袍人。
不等厅中的人有何举动,为首的青袍人已急叱道:“不许妄动!谁要是不知自爱,他得准备先受八方暗器的袭击,再接我剑无情夺魄三招。”
公孙云长本来已抓起了酒壶作势掷击,不得不凛然将酒壶放下。
“整座宅院已被一等一的数十名高手封锁,不听命不自量力向外闯的人,将受到无情的惩罚。”
另一位花子打扮浑身肮脏的人说:“诸位也不例外,所以我鬼丐廖独奉劝诸位安份些。”
鬼丐廖独,江湖六怪之一,与庄怡平的师父灵怪丘磊同辈的江湖怪杰。
第一位鹰目炯炯,身材修长自称剑无情的人,是白道名人中了不起的高手名宿,以冷酷无情著称的剑无情罗光钦,是京师保定府四大武师的首位,也有人称他为北剑,可说是北地剑术风云人物的代表。
最近几年,南衡居士绝少外出走动,去岁虽曾与朋友至湖广首府武昌作客,来去匆匆,甚少与江湖同道接触。但他再糊涂再老昏,也知道今晚大事不妙,对方已有备而来,举动全被对方掌握了。
最令他心焦的是,食厅中八个人都没带有兵刃。他心中一凉,知道大事去矣!
但他也存有侥幸的念头,剑无情罗光钦是白道名宿,大概不会做得太绝吧?
“罗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南衡居士问,悄然将一双竹著藏入袖底:“你我一南一北,往昔也曾有一面之缘,聊算朋友,阁下带了大批人手夤夜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他来势汹汹,还有什么好事?”公孙云长咬牙说:“他是鄢奸的爪牙,拔山举鼎皇甫恶贼的忠实走狗。”
剑无情嘿嘿狞笑,阴森森地说:“公孙少堡主,你骂吧,等会儿你就知道,老夫是如何对讨胆敢辱骂老夫的人了。”
“阁下,你是冲公孙少堡主而来的?”南衡居士问。
“不,冲你南衡而来。”剑无情狞笑着说。
“拔山举鼎看上韦某了?”
“韦安仁,罗某的来意,阁下心里明白,用不着浪费唇舌。”剑无情脸上一片肃杀:
“阁下名列武林四杰,满口仁义以侠自命,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好说好说。”
“罗某有件事请教。”
“韦某在听。
“对,阁下必须用心地听。你是否答应乾坤一剑公孙宙出山助他杀官造反?”
“韦某应公孙兄之请,前往会唔万家生佛吴兄,是否杀官造反,目前言之过早。”南衡居士直率地回答,事已至此,想否认也不可能了,而且他并不打算否认。
“你知道万家生佛,与拔山举鼎皇甫大总管是死对头吗?可知道罗某的身份?”
“韦某听说过了。”
“那么,你该知道阁下的处境了。”
剑无情冷冷地说,转向公孙云长问:“公孙少堡主,南衡居士答应和你去见万家生佛,你给他什么好处说动他的?”
“韦叔一代英豪,从不接受什么好处,他老人家之所以概允出山,完全是冲武林道义而挺身高举侠义之剑,为世除害为国锄奸,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公孙云长声色俱厉地说:
“你也是白道之豪,也自命是侠义英雄,竟然利令智昏,违背良知出卖自己的良心,不惜奴颜婢膝替奸贼卖命,你比狗还要卑贱三分。姓罗的,你是不是认为自己剑道通玄,很了不起是吗?”
“罗某剑称无情……”
“你敢不敢给在下一把剑,按武林规矩来一次不死不休的公平决斗?”
鬼丐廖独哼了一声,打狗棍向前一伸,狞笑道:“每一个人都抬出武林规矩要求决斗,咱们的事不用办了。同时,你也不配与罗老弟决斗。你等着,冲你天下第一堡的少堡主份上,我鬼丐答应给你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现在闭上你的嘴,让罗老弟与浪得虚名的南衡姓韦的打交道。”
“在下记住了。在下郑重声明,找你作决斗的对手。”公孙云长大声说。
“老夫接受你的挑战。”鬼丐朗笑着说。
公孙云长击掌三下,沉声说:“击掌为证,在下等你。”
剑无情示意鬼丐退回,向南衡居士冷笑着说:“韦安仁,罗某不为已甚,冲同道与往昔交情份上,指引你一条明路,机会不可错过。”
“你要与韦某谈条件?”南衡居士厉声问。
“没有什么条件好谈的,罗某是要你表明态度。”
“你说说看?”
“其一,当面在公孙小辈面前,辞掉出山襄助万家生佛的事。其二,向罗某当面发誓,今后退出江湖永不离家,终老田园闭门谢客。”
以南衡的武林地位来说,这两件事简直比要他的命还要严重。剑无情的武林声望,比南衡相去甚远,如此煎迫,稍有骨气的人也受不了,“办不到。”南衡居士断然拒绝。
“那就休怪罗某心狠手辣了。”剑无情厉声说。
“阁下,你以为你们这几个人,就可以要韦某束手待毙!”南衡的态度转变得强硬了。
“你认为你还有生路?”
“你敢不敢与韦某决斗?”
“抱歉,罗某事务繁忙,那有闲工夫与你干耗?”
“怕死鬼,你动手吧。”南衡怒叫,手一掀,食桌外翻,大型的八仙桌形成护墙,碗盘杯筷碎了一地。
八个人站在桌后,守住西北壁角,利用八仙桌阻挡暗器,等对方冲上擒人,觅机夺兵刃突围。
“哈哈哈哈……”剑无情仰天狂笑:“你们想作困兽之斗?别打如意算盘了,姓韦的,罗某有两个办法对何你,你必须乖乖地俯首就擒。来人哪!”
厅门外奔人一名大汉,欠身行礼说:“属下听候吩咐。”
“去请追云拿月全诚兄,把韦老匹夫的家小押来。”
“是,属下这就传话下去。”大汉行礼退去。
南衡心胆俱寒,切齿叫:“姓罗的,你这算什么?你……”
“哈哈哈哈……”剑无情狂笑。
“对付你这种位高辈尊,死硬固执的人,这办法再灵光不过了。”鬼丐得意洋洋地说。
“另一个办法是,万一你将家小的生死置于度外,依然拒绝投降被擒,罗某就封锁食厅,放上一把无情火,你说妙不妙?”剑无情狞笑着说,得意已极。
南衡心中发冷,暗叫完了,厉声大叫:“你这恶毒的狗!”
“哈哈哈哈……”剑无情仰天狂笑。
如果等家小押到,大事去矣!南衡一咬牙,右手一扬,先前偷藏的一双竹筷,射向后厅门的三个人,同时飞跃而起,以空前快速的身法扑出。
他后面的一位田庄管事,也不约而同飞跃而起。
十二岁的小霸王韦云飞,像一只小老鼠,从桌旁窜出,贴地前射。
三人情急扑出拼命,说来话长,其实为期极暂,先后仅忽秒之差。
岂知在室内的八个人早有准备,正面的剑无情三个人,也算定他会情急拼命,几乎在同一瞬间,十一个人左手疾扬,暗器齐飞,破空锐啸惊心动魄。
“啊……”首先传出慑人心魄的狂叫,发自堵住后厅门的入口中,三个人倒了两个,竹箸直贯胸腹有如穿鱼。
“嗯……”是南衡居士的叫声,纵起刚越过桌上空的身躯,重重地向下落,砰一声摔落在碎碗残汁中,蜷曲成团猛烈地抽搐。
田庄管事一声未出,跌在竖立的桌顶端,被长子韦云鹏抱住拖下。
小云飞爬伏在桌角,吃力地向后退,一枚有倒钩的袖弩,钉在他的左背琵琶骨上,痛得他后退的力道也快要消失了。
桌面留下五六枚各式各样的暗器,墙壁上更是异光罗布,每一件暗器皆力道惊人,楔入青砖有两寸以上,可知每一件暗器皆是可破内家气功的歹毒玩意。
一个也没冲出,人都躲回桌后。
但南衡居士却无法退回,躺在碎瓷酒菜中挣命.“哈哈哈哈……”剑无情的狂笑声惊心动魄。笑完大叫:“还有谁要试试?”
“在下要和鬼丐决斗。”公孙云长躲在桌后叫。
“你出来。”鬼丐沉喝。
“先丢一把剑过来。”
鬼丐举手一挥,在厅外把守的一名大汉,将一把剑入厅递给鬼丐。
“铮!”长剑抛落在厅中心,距护身的食堂足有两丈以上。
“出来拾剑。”鬼丐大叫。
公孙云长挺身站起,侧跨一步离开桌后。
老二韦云翼一把拉住公孙云长,急声说:“去不得,他们没安好心。”
“这个…”
“如果他们诚心给你决斗的机会,就不会丢这么远了。”韦云翼一面说,一面将公孙云长拉回原处。
“哈哈哈哈!你们还不出来就缚?”剑无情得意地大叫,主宰了全局,得意是在所难免的。”
韦云鹏将已经断气的田庄管事推开,拔出射中右腹要害的两枚白虎钉,扬了扬咬牙切齿地怒叫:“你们来罢,两枚白虎钉,必定有两个狗东西陪在下进枉死城。”
“老夫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剑无情沉声说:“来人哪!金老兄来了吗?”
门外抢入一个大汉,欠身说:“信号已经传出……”
“死人!为何不派人去请?”
“禀长上,胡班头是传出信号之后,再亲自去内院催请的,但迄今仍毫无动静。”
“该快来了吧?”
“不知道,正厅的灯火熄掉了,看不见后面的景况,也看不见有人走动。”
“快派人去催……”
话未完,厅外两个把守的人,突然直挺挺地倒地,其声隆然,倒下就不动了,象倒了两截枯木。
“咦!”剑无情掠叫,脸是向外的,所以看得真切。
高大的青影出现在厅外,当门而立象个门神。
青帕包头齐眉盖,黑墨画了吓死人的眼圈,鼻子却用白粉涂抹,象是没有鼻子的人。
血盆大口,毛茸茸的赤红色儿腮须根根见肉,右手中绰了一把长剑,左手抓了一件青袍。
“不用派人去催了。”鬼怪似的不速之客,用字正腔圆的官话说:“三十二个高手被俘,十八具空灵暗香管全部易了主,他们迷翻了满屋子男女老少,自己也嗅香太多躺下啦!
算算看,只剩下这里的十三个人了。”
两侧两位大汉一声不吭,左手一扬,电芒破空而飞。
怪人左手的青袍一抖,暗器失踪。
“有多少破铜烂铁,全抖出来好了,免得太爷费手脚。”怪人说,迈步跨入厅内:“韦二哥,快脱下衣衫防暗器,先不要移动。”
韦云翼如大梦初醒;火速脱衣。
同时,他心中大惑,这位妖怪似的救星,怎么叫韦二哥叫得那么亲热,有谁会称他为韦二哥?
鬼丐奸似鬼,以为机会来了,突然疾冲而上,打狗棍闪电似的点出,左手的暗器也先一刹那破空而飞。
怪人这次不用衣衫收暗器,右手剑轻灵飘逸地上升,叮叮两声脆响,两枚三棱燕尾钻被震飞丈外。
长剑诡异地旋出,但见剑芒一闪即没,无声无息地将点来的打狗棍错偏半尺,接着光芒再闪。
“卟!”一声响,鬼丐的下鄂裂了一条缝。
“嗯……”鬼丐问声叫,仰面急退。
“再来再来,下一剑大爷要挑出你的眼珠子来。”怪人晃着长剑说。
所有在场的人,皆人吃一惊。
鬼丐名列江湖六怪之一,也是江湖上出类拔萃的少数高手之一,用的又是长兵刃,而且用霸道的暗器相辅。竟然一照面便挨了一剑,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没有人能看清怪人是如何运剑的,怪人出手大快了。
剑芒的闪动,也与众不同,似乎早已料中鬼与棍招中的空隙在何处,就从空隙中楔入。
也像是逼鬼丐自造致命空隙,让剑登堂入室予取予求。
剑无情大骇,脸色大变,举剑立下门户叫:“你……你是谁?亮名号。”
“你管我是谁?”怪人反问。
“老夫剑无情罗光钦……”
“狗腿子!没出息的武林败类,你神气什么?”
“你……”剑无情气结。
“你不是叫剑无情吗?”
“老……老夫……”
“上啦!太爷得看看你的剑是如何无情。”
剑无情一咬牙,大喝一声,挥剑进攻,剑动风雷发,剑啸似龙吟,用内家真力御剑,剑气可迫八尺外,咬紧牙关行致命一击,招发绝招“天地交泰”,一招两式分攻上下盘,捷逾电闪,凶猛绝伦,真拼命了。
挨了三枚暗器,刚好清醒的南衡居士,被长子韦云鹏乘机挥动脱下的长衫抢出,冒险拖回桌后藏身。
这时将头伸出桌外,忍痛观看怪人发威。
怪人屹立不动,左手的青袍垂在身侧,右手剑信手上挥下拂,“天地交泰”狠招烟消云散。
怪的是剑无情攻招攻得快,他却突然变慢了。
“铮铮!”,双剑上下两次接触,爆出数星火花。
厅中四壁灯火通明,但仍难看清飞腾快捷的剑影。
剑无情被震得侧移一步,骇然疾退。
这位剑术大豪终于看出可怕的异象了,对方接招的手法大异剑术常规,认位之准,委实不可思议。
锋尖妙到颠毫地击中剑身的重心部位,完全勾消他攻出的劲道,这种命中的机会,决难超过万分之一,但怪人却轻而易举地办到了。
“再上吧,太爷在第三招后反击。”怪人冷冷地说:“但如果你左手的子午断魂钉一发,便是你注定流血之时。阁下,你的剑术凶悍有余,灵巧不足,不客气地说,你永远没有在太爷剑下侥幸的可能了,你老啦!”
剑无情控剑的手在发抖,脸色苍白,悚然地问道:“你……你这是什么剑……剑术?”
“邪门外道剑术。”怪人说。
“出于何人门下?”
“你少废话。”
“你剑上的诡异力道极为邪门,火候纯青,年纪不小了吧?”
“想套口风?”
“你……”
“你不上,大爷可要进攻了。”怪人说,举步迈进。
“你能接得下十三比一?”剑无情向后退。
“一比十二,鬼丐已痛得快上西天啦!”怪人仍在逼进:“外面卅二个人都摆平了,大爷如果对付不了你们这十几具家中枯骨,怎敢出面自讨没趣?”
“罗某今晚栽了。”剑无情打退堂鼓:“咱们后会有期,你跑不了的,皇甫大总管会剥你的皮。”声落,虎跳倒退到了后厅门。
“你如不留下子午断魂钉的解药。”怪人站在原地说:“大爷可以保证你一定看不见明日的朝阳。”
只要退出门外,便可溜之大吉。但剑无情打一冷战,竟然不敢逃命,从百宝囊中掏出一只瓷瓶丢在地下,咬牙切齿恨声说:“有种你就留下名号,擦掉你脸上的墨和粉。”
“你是不是想在嘴上逞能?好吧,你要看大爷的庐山真面目,有条件,你看大爷的眼,太爷就挖出你的眼珠子;看了太爷的嘴,太爷割掉你的双唇。你过来,你要看大爷那一部份说吧,大爷是很大方的,定教你如意。”
这不是废话吗?剑无情什么都不要看,发出一声暗号,招呼爪牙们退走。
有人背起了鬼叫连天,下颚被割裂的鬼丐,纷纷从后厅门撤走。
“别忘了把另外那三十二名仁兄带走。”怪人又说道:“他们全躺在正厅里,点起火折子就可以找到他们了。你会解脑户的昏手法制穴吧?千万下手不要过重,过重了他们会变成白痴的。”
剑无情恨恨地退出门外,死瞪了怪人一眼,方快速地脱身遁走。
怪人也同时退至厅门,丢下一个小瓷瓶说:“这是解空灵暗香的解药,赶快去救醒内眷。”
云翼急奔而出,大叫:“兄台请留步……”
怪人一闪不见,无声无息宛若鬼魅幻形。
云翼追出门外,院子里鬼影俱无,夜风萧萧,夜凉如水,一片凄清冷寂,那有半个人影?
“儿子,追不上他的。”南衡居士虚脱地叫唤:“快替为父起出胸胁的子午断魂钉,为父已支……支持不……不住……”
老人家终于昏厥了,剑无情三枚子午断魂钉三发两中,一中前胸一中右胁肋,如无独门解药,即使不射中要害,也将子不过午。
公孙云长怔怔地呆望着怪人消失的厅外,久久方喃喃地说:“这人是……是谁?他出手根本不象是运剑的手法,好可怕。”
正扶起小云飞的一位田庄管事听得真切,苦笑道:“应该说可爱才对,因为他是站在我们一边的。”
整座庄院忙了一夜,次日还得办丧事,因为一位田庄管事当时便被暗器所击毙。
老主人伤重,长公子云鹏主持大局。
查勘的结果,知道恶贼们早已摸清宅内的一切,有人住的内房皆用空灵暗香下手。
在内堂忧心忡忡,探讨老主人去向的婆媳们,被早已安置在佛座内的两管空灵暗香弄翻,大大小小十余位内眷一个也没幸免。
老夫人、云鹏的妻子葛氏、韦纯纯姑娘、姑娘的奶娘张氏,四个人已被捆了手脚。定然是怪人恰好及时赶到,把进入内室捆人的六名恶贼摆平了。
因为地面留下了六顶头巾,显然是后脑被击头巾掉下,所以知道进人内室的恶贼最少也有六名。
女眷们救醒后,茫茫然一无所知,反正糊里糊涂,片刻间便-一躺下了人事不省。
一家子忙乱之后。七嘴八舌猜测救星怪人的来历。
老夫人本来也是武林女英雄,但却信佛极为虔诚。
她说得好,那是大慈大悲观音菩萨派来救难的使者,根本不是人,人哪能神不知鬼不觉打昏了卅二名恶贼?
那剑无情与鬼丐,虽然单打独斗决非老主人的敌手,但老主人想在三五十招之内获胜也非易事,而怪人却一剑伤鬼怪,一招吓破了剑无情的胆。
举目莽莽江湖,数天下剑道名家宗师,谁能有此超凡入圣的造诣?不是菩萨的使者是什么?
韦家开始戒备,严防意外。
公孙云长也准备离开,当然不能在南衡居士伤危期一走了之。第三天一早,他探望过危险期已度过的老主人,向主人辞行。
主人嘱长子云鹏替客雇舟,并表示伤愈之后,再决定择期出山。老人家真火了,不在武力胁迫之下低头。
在病榻房,公孙云长不好多说。
云鹏领着客人出外厅,一面走一面说:“云长兄,乘船下武昌,顺水顺流应该很安全,但仍得小心在意,恶贼们决不会就此罢休的。兄弟即派人秘密雇舟,船一早便可启程。”
“这次为尊府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兄弟万分抱歉。”
公孙云长闷闷不乐地说:“听令尊的口气,似已决定伤愈后,去找万家生佛商讨复仇大计,找剑无情算账。”
“家父的确有此打算。”韦云鹏愤愤地说:“剑无情只是鄢奸的一个小走狗,竟敢冒大不韪向我韦家下毒手,可知他们嚣张到何种程度了。”
“云鹏兄,兄弟有几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忝为知交,云长兄有话不妨直说。”
“恶贼们失败了,决不会就此罢手,他们会卷土重来,重来的人,决不会是剑无情一类二流人物了。令尊如果与万家生佛联手,尊府由你主持大局,能应付得了倾巢而至的大批恶贼吗?”
“这个……”韦云田语气犹豫。
“只要令尊在家坐镇,恶贼们便有所顾忌。或许他们知道令尊不敢离家,对他们没有威胁,便不会向令尊下手,尊府便不受威胁了。”
“这件事须由家父决定……”
“但令尊不至于忽视你的意见,对不对?”
公孙云长诚恳地说:“令尊不幸受伤,激忿在所难免,但你是明白人,当能冷静地权衡利害。不瞒你说,经过这次变故,兄弟心中凛惊,怎么说我也不敢请令尊出山了,万一再生其他变故,兄弟罪过大矣!”
公孙云长的分析在情在理,把没经过大风大浪的韦云鹏说得毛骨悚然,不住颔首说:
“我会把这些事向家父陈明,至于家父是否打消去意,谁也不敢断定,家父不是一个容易改变决定的人。”
公孙云长次日一早便离开了韦家,韦家总算恢复了往昔的宁静。
小云飞左背琵琶骨挨了一只箭,幸而被骨头挡住未伤内腑,剑口用韦家的金创妙药一敷,要不了一两天便毫无大碍了。
送走了公孙云长,小家伙一拉乃姐纯纯的手臂,不走庄氏返家,径往至庄家的小径走。
“你要拉我往那儿走?”纯纯满腹狐疑急问。
“去找庄怡平。”韦云飞大声说。
“找他?找他有事吗?家里还在忙……”
“姐,你不感到奇怪吗?”小家伙抢着说。
“奇怪什么?你这人说话没头没脑的,你在打什么歪主意,是不是?”
“记得那天我陪你到烟雨亭找他,他要我们家这几天要多派巡更守夜的人,晚上要警觉些。当时你我都没在意,回去以后也就把这件事忘了,没想到当天晚上就出了事。姐,你说巧不巧?”
“这个”
“他凭什么知道我们家要出事?”
“他刚从江湖回来,知道不少江湖事……”
“他回来不是也回得巧吗?”小家伙竖眉毛瞪眼睛:“谁敢担保他不是剑无情先派来的暗桩?”
“咦!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纯纯一惊:“他如果是剑无情派来的人,何必先期向我们示警?”
“所以我要问问他,他必须给我满意的答复。”小家伙气冲冲地说。
“你对他有成见,我不和你去。”纯纯不走了:“就凭他向我们示警的好意,我就敢担保他与这件事无关,你可不要无礼地得罪人、”
“你不去我去。”
“小弟…,,
小家伙撒腿便跑,不理会她的叫唤。
姑娘正想追,后面已传来二哥云翼的叫声:“大妹,快回来,爹在找你。”
她向已奔出百步外的小弟背影摇摇头,转身回家。
如果她跟去,尔后那会生出无穷风波?
有经验的江湖朋友,对三种人特怀戒心:方外人、妇女、儿童。
儿童应该是纯真的、可爱的、无邪的。但是有些性格特殊、或者深受不良环境影响的儿童,即使仍然保有童真,却潜伏着原始的野性,发作起来相当可怕,比成人更暴烈、更残忍更不知死活、更不可理喻。”
这位小霸王韦云飞,虽然没具有那么多可怕的劣根性,但由于么儿获得特殊的宠爱,自然而然地养成了横蛮、骄纵、霸道、不讲理、自以为是等等劣根,让外人无法忍受的可厌性格。
他上身裹了伤巾,不能快跑,心理已是万分不自在,好不容易看到了庄家的宅院,却又碰上几个附近村落的邻人。
这些人对这位小霸王畏之如虎,碰上了乖乖避在道左,全用那畏缩而又不齿的目光冷眼旁观。
这一来,他心中更感不快,怒火更炽。
真巧,庄怡平恰巧与一位长工相偕走出村口,看光景,似乎正打算到城里办事。
庄怡平看到了气冲冲急步而来的小霸王,脚下一慢。
那位长工很机伶,低声说:“这有娘养没娘教的小畜牲来意不善,四少爷,我们躲他一躲。”
“不能躲,躲解决不了问题。”庄怡平泰然地说:“这些日子来,有关他的乖谬传闻我已经听得太多了,真该有人替韦家管教管教这个祸胎,不然早晚他会闯出不可收拾的大乱子来。你退在一旁,我来对付他好了。”
“四少爷,千万不可。”长工焦急地劝阻:“这小畜生力大如牛,拳脚甚重,我们武馆的师父们怕定了他,他不会和你讲理。你看他那要吃人的鬼相,准是来找麻烦的,可能是我们村子里那一家中的羊,践踏了他韦家的庄稼了。”
“他是来找我的,你赶快走,我等会儿再赶上你。”
长工摇摇头,绕路旁的草地走了。
怡平背手而立,静候小霸王走近。
小家伙盛气而来,原以为怡平会见机走避的,岂知大谬不然,怡平竟然神态悠闲屹立路中相候呢,怒火更是有如火山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终于碰头了,相距不足八尺。
大眼瞪小眼,久久,双方都似乎不愿先开口打开僵局,像一对斗鸡。
小家伙怒目而视,不可一世。
怡平也冷然注视,不言不动。
“你做得好事。”小家伙终于忍不住了,咬牙切齿:“你瞒不了我的。”
“我做的事当然好。”怡平冷言冷语:“你说话未免可笑,你一个小孩子管人家的事干什么?你在韦家是老三,在我庄家你算老几?”
小家伙勃然震怒,疾冲而上要动腿了。
“站住!”怡平沉叱,声如乍雷,震波直撼心脉。
他这一发怒,威风八面,虎目中神光似电,气势迫人,有如天神当关。
小家伙吓了一大跳,骇然止步。
“我曾告你。”怡平沉声说:“你已经不算小了,从此以后,你要给我安份些,在我面前你得循规守矩,不然我要你哭爹叫娘,你信是不信?”
小家伙破天荒第一次被人教训,竟然愣住了。
“你听着。”怡平的日气温和了些:“要来讲理,你就把你的理由有条不紊说出来,要来打架,你随时皆可出手,我保证你得不到任何好处。”
怡平的口气温和了些,小家伙神气起来啦,由于站得太近不宜用腿,不假思索地一拳捣出。小拳头攻向怡平的小腹,居然虎虎生风,不象是左肩背受伤的人。
怡平又高又大,手又长,手一伸,便抓住了小家伙的手肘,无名指半分不差扣入肘骨缝的麻筋。
小家伙如中电殛,深身一震,挣扎之下,牵动了创口,身躯一软,哇哇大叫:“放手,放……放手……”
怡平手一挥,小家伙踉跄后退。
“知道厉害了吧?”怡平说:“下次我拨出你的麻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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