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高栋想起张一昂当时随口说的一句话,他们去服务区的那家汽修店时,修理工说1月9日傍晚来了一辆蓝色的别克商务车,车主说错加了柴油,于是把车留在了服务区,直到1月11号才回来开走。
监控查的时间点是1月10号的晚上。
监控显示,所有出服务区的别克比进来的少一辆,少的是工商所银灰色那辆。
停在汽修店的这辆车,进服务区时,肯定被统计到了,而它1月11号才离开,显然没被统计到出去的车辆里。
之所以在统计中,发现出去的比进来的少一辆,因为少的就是这辆停在汽修店,直到1月11号才离开的这辆!
算上这一辆,出去和进来的数量是完全相等的!
这也意味着工商所的别克车并不是装上货车开走了,而是直接从监控底下离开的。
出服务区的银灰别克车少了一辆。而进出的总数又是相等的。
答案很明显,蓝色别克车多了一辆!
那意味着什么?
进服务区的所有银灰色别克车中,有一辆变成了蓝色,离开了服务区。
毫无疑问,就是工商所的那辆车变成了蓝色,离开了。
至于工商所的这辆银灰别克是如何在光天化日下变成蓝色,并且骗过所有查监控的警察的,高栋暂时想不出。
不过没关系,现在他思路非常清晰,工商所的这辆是变成蓝色离开了监控,留在汽修店的那辆蓝色车是第二部犯罪车辆,目的是起掩护,造成出去的车比进来的少一辆的假象!
高栋抑制住满腔的热血沸腾,连忙打电话把张一昂叫回来,把这个结果告诉他。
张一昂也瞬时觉得此案后背还隐藏了重大玄机,立刻道:“我马上再去服务区,看看汽修店里有没有监控,查查到底是谁把这辆蓝色别克留在店里的。就算没监控,他们做汽修的都会记录车辆信息,一查准清楚。”
高栋连连点头,又看看手表,摇摇头道:“今天来不及了,你过去也是晚上,他们关门了。这样,明天一早,你立刻带人过去查,务必要第一时间把情况搞清楚。”
“老大,可是工商所的车是银灰的,怎么能变成蓝色的?这得全车做油漆啊,没几天功夫不行。”
高栋冷哼一声,道:“也许有其他办法,现在很多案子里犯罪分子掌握的手段,也是破案后我们公安才知道,没接触过的事情多着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可以完全肯定的一点,银灰别克车变成蓝色开出监控了。而且留在汽修店的别克车,肯定是涉案车辆,工商所的车离开监控时,一定套用了它的号牌,所以李卫平他们把进出服务区的所有车核对号牌时,全部对得上号。”
张一昂整理了一番思维,道:“我明白了。凶手控制住工商所一车人后,所里的这辆银灰别克暂时没有出服务区。此后凶手又开了一辆同型号的蓝色车进入服务区,把自己的号牌给了银灰色别克,并且用了某种办法,把银灰车变成了蓝色。此后开着这辆车从监控底下离开了服务区。所以核对服务区进出车辆时,因其颜色、号牌都和第二辆蓝色的一致,我们误以为是其他无关车辆,躲过了我们的排查。此后我们查的其他监控里,都注意着查银灰别克车,而忽视了一辆蓝色车。”
“对,就是这样。”
“可是还有个问题,银灰别克用这个方法躲过了监控,可它没有交出高速通行证,怎么下得了高速?和其他车换通行证也不行,换了的话,其他车要下高速,还得交出通行证。我们问了高速公司,近来没有车辆丢失通行证下高速的。”
高栋想了想,暂时没有答案,只好道:“这些是小节,不是核心,重点是我们现在已经弄明白车子是怎么离开服务区的,顺着这条线查,肯定会水落石出。现在我更严重怀疑这案子不是林小峰干的,他只有高中学历,而想出这套办法,甚至会想到我们会核对进出车辆的数量,用这么巧妙的办法造成出去的别克车少一辆的假象,哼,这案子的设局思路,要有全局的考虑,还要有对空间和数字的敏感度,他……我不信一个仅有高中学历的林小峰会有这本事。”
第五十章
紧接着,高栋立刻把李卫平和马队叫进来,跟他们说了这个重大发现。
李卫平显得将信将疑:“真的会是这个办法?”
“对,就是这个办法。”高栋很肯定。
“可是,车身要换个颜色可不轻松呀,做油漆没个几天不行,而且我们以往办案时,查监控找涉案车辆,从来没有遇到过改车身颜色的。”
高栋自信地道:“没见过的情况多着了,对方怎么变颜色的,我暂时不知道,也不用瞎琢磨,反正清楚一点,他就是用这方法逃出监控的就行。”
马队点点头,爽快道:“高总队,你就说我们接着该怎么查吧。”
高栋道:“服务区的监控重新查,只看出去的蓝色别克车,尤其是1月9号傍晚前后离开服务区的。因为留在汽修店的那辆车是傍晚时候来的,工商所的别克车换了它的车牌后,替它离开了监控,如果停留时间太久,容易引起我们警觉,所以应该在做完交替工作后,很快离开的。你们要格外留意正副驾驶座上的人员情况,看看有没有异常。另外,出服务区的蓝色别克车全部统计下来,在老公路附近的监控里找找,这些别克车里,有没有后来开到老公路附近来的。有的话,就重点关注吧。”
打发两人走后,高栋继续看着卷宗,想象着各种可能的背后真相,好不容易等到了深夜,看看时间,美国已经早上了,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连接徐策,激动地告诉他这个重大发现:“老同学,你是对的!你的数学模型果然正确!确实是我们的调查有问题。”他快速地讲了别克车离开服务区的方法。
听完,徐策笑了笑,道:“我说过一切都可能骗人,唯独数学是不会骗人的。不过这次只能说你是运气好。”
“运气好?”
“对,你能够发现别克车离开的秘密,很大程度上都该归功于运气。你手下的那名侦查员把服务区调查遍了,抱着试试的心态去问了汽修店,结果得知有辆蓝色的别克停了几天,案发后才开走的。如果他最后没去问汽修店呢?当汽修店告诉了他这一条在那时看来完全与案件无关的线索,我想他当时一定没放心里去,认为是和案件无关的,因为你给我看的卷宗里,没有记载这一条。如果他回来后没跟你顺口提及呢?如果你把他这句随口一提的信息抛在脑后,忘记了呢?任何一种如果,你都不会想出别克车是怎么离开服务区的,不但现在想不通,以后更想不通。你说,这是不是该归功于运气?”
高栋点头叹息:“是啊,当初这条信息不过是随口一提,放在那时没人会觉得跟案件有关,可是就是这条随口一提的信息,才成为了案件的关键。现在回头去想真是后怕,好在我这手下张一昂,人虽不是很聪明,办事很靠谱,很细心,不像许多聪明人敷衍了事,随便应付上级。好在他去查了,好在他跟我随口一提,好在我今天看地图,想到了。哦……这是我办案这么多年,第一次有这种侥幸的快乐。”
徐策道:“这次是运气好,如果没有这个运气,凶手将永远躲过去了,你我永远猜不透他用了什么方法。不过我有一处担忧,你接下来的办案恐怕不会太顺利。”
“为什么,连这个最核心的关键点都看透了,破案也进入尾声了啊?”
“不,当你今天告诉我,凶手用了这个方法,我只想到一点,这个凶手的能力,让我这个远在重洋之外的人看了,都感到不寒而栗。”
高栋不以为意笑了笑:“虽然我也很震惊凶手想出了这么巧妙的躲避监控办法,不过我想,如果――我是说假如,由你来构思,你应该也能设计出这个局。因为你有足够的空间想象力,更对数字的统计有强烈的敏感度。”
徐策愣了一下,随即谨慎道:“老同学,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高栋连忙笑道:“好,好,对不起,我打住,我保证不会再开类似玩笑了。”
徐策道:“好吧,就顺着你这个假设说下去,我只能告诉你,我不可能做到。首先我问你,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设计这样一个局吗?刻意选择在服务区让汽车消失,手法很大胆。”
高栋微微一皱眉,想了想,道:“你这么问起来,我也有点想不通了。他为什么非要让汽车消失,非要这么折腾?绑架一车人,应该不必做这么大手笔的操作吧?而且故意选择绍市服务区这个封闭区域,如果挑其他地方,其他非封闭的区域,那样车子离开的可能性就更多了,我们的侦查也会更加困难。”
徐策道:“不,我认为凶手这么做,一定是经过统筹权衡,通盘考虑的,犯罪实施地点,非绍市服务区不可。”
“为什么?”
“我记得你说过,绍市服务区是车流量最大的。”
“没错。”
“如果选择在高速上动手,他一定要在绍市服务区,这样你们查下来会发现有几百辆别克,他知道你们没办法每辆都去深入调查,只会挑一些可疑的查。如果停在其他小的服务区,一方面,小服务区车流量少,管理人员更容易注意到异常,尤其当他把车较长时间停留在服务区时,难保不给人留下记忆,改变车身颜色这种事更容易被人发现。另一方面,小服务区总共车流量就这么点,如果你们发现经过的别克车就那么几辆,不管是什么颜色的,你们都会详尽调查。即便换种办法,把车子开上货车运走,可是货车也不是很多,你们也会一辆辆查,并且这种操作也很容易被管理人员看到。所以他必须是在绍市服务区动手,必须车流量大,场地大,周围人注意力分散。”
高栋道:“可是凶手没必要一定要在高速上动手吧?出了高速呢?”
“工商所这次的旅游路线先杭州,再上海,再回来。这条路线必然走高速,就算中间路段不走高速,也是走重要的公路,不会经过人迹稀少的路段。他动手,必然要在停车的时候。而车子下了高速后,就是城市的重要路段,紧接着是宾馆。整条线路都没有动手的机会,在宾馆停车场动手要查出来就更容易了。所以,最佳的动手地点还是绍市服务区,地方大、车流多、周围人注意力分散。”
高栋连连点头:“是的,照你这么分析起来,确实绍市服务区是最合适的。”
徐策继续道:“可是服务区又有个对凶手不利的先天条件,那就是服务区因车流量大,而实行客货分离,把客车区和货车区隔开来。如果没有客货分离,你们监控里查不到别克车时,自然先判断它上了某辆货车,又因货车太多,每辆都有嫌疑,很难排查,早就放弃了思考别克车躲避监控的其他可能。”
高栋道:“还有个对他不利的条件,服务区前后刚好有两个监控,并且没有盲点。”
徐策道:“这不重要,即便服务区没有监控,高速路上也有很多监控,同样能构成封闭区域。而且我认为,服务区前后两个没有盲点的监控,反而恰恰是凶手需要的。你看,你们一开始查监控就放在服务区了,为什么?因为GPS是在服务区内被关掉的,他刚动手控制住一车人,第一个动作就是拆掉GPS,明白无误告诉你们他是服务区里动手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希望你们查监控,他希望你们发现别克车凭空消失了,而你们通过查监控,核对进出的别克车,发现出去的少一辆,其他号牌完全符合,自然就会怀疑上了货车,排除了车辆外形、颜色改变的可能。这样一来,你们不但会忽视服务区的蓝色别克,连老公路附近监控里出现的蓝色别克车,也会被排除在外。这正是凶手希望的。”
徐策补充道:“凶手在服务区动手后,第一时间关掉GPS的同时,也关掉了车上人员的手机。按照通常情况,第一时间关了所有人手机对他不利。如果那时家属就拨打手机,发现都关机了,心里起疑直接报警呢?如果报警后,警察很重视,马上查车呢?恐怕那天下午凶手的计划就破产了。可他还是第一时间关了所有人手机,这是因为他不想让警方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服务区的,离开后又走了哪条路线。手机信号也可以定位,只是没GPS那么准确,如果不关机,警方就能知道别克车那天下午位置一直在服务区附近,没有变过。你看,凶手连这点都考虑到了,该是个什么样的对手?”
高栋点点头,深感认同,道:“你觉得真凶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策笑道:“我不擅长猜测,做不了预言家。只是你看凶手做的这个局,他对犯罪地点经过了谨慎选择,对整个服务区环境包括里面的监控他一定是了如指掌的。不过,照现在的情况看,他的犯罪动机不太像报复工商所,如果这次案子成功了,你觉得谁是最后得到好处的那个人?”
高栋紧紧皱起了眉头,工商所所有人死了,谁有好处?而且一定是个很大的好处,否则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险,犯这么大的案。
他问过工商系统,工商所集体出事后,会派谁来管工商所没有定论,说明觊觎工商所职位的动机不存在。
其他呢?
除了工商所的职位外,似乎只有大金公司的资产了。
最后大金公司的资产全部留给了王红民的老婆骆慧慧。
可是她只是个女人,没道理有这么大本事设这个局。并且大金公司本来就是她家的,旁人说王红民和她感情也一向和睦,工商所继续存在,她家的资产只会更多。王红民死了,大金公司以后也做不成工商所的生意了。
看来她也不是。
那会是什么?
凭空猜测得不到结果,算了,还是等明天的调查结果吧。
第五十一章
第二天一早专案组的会议上,高栋讲了昨天的发现,通过分析出涉案的有另一辆别克车,怀疑这案子另有隐情,很可能还有另一名同伙。
对于案件突然间的转折,诸人的态度各有不同,不过大多数人都赞同高栋继续把案子查下去,查清楚,毕竟都是搞刑侦工作的,都想办的案子是铁案,将来不会出问题。马党培和李卫平知道继续查下去,时间拖多久就不好说了,虽情感上不太愿意接受,但事实摆在眼前,总不能不查,只好配合。
张一昂带人一大早就开车上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服务区,再次来到这家汽修店。
由于他们穿着醒目的警服,并且一个星期前刚来过,修理工一眼就认出他们了,客气地上前打招呼:“警察同志,有什么能帮忙的?”
张一昂道:“上回你说的1月9号傍晚停在你们店的蓝色别克商务车,有记录吗?”
“维修都有记录的。”
张一昂放心了:“好,麻烦把记录给我们看下。”
修理工拿来了维修本,翻到那一页,指着给他们看:“就是这个,车牌是浙BXXXXX,维修项目清洗油箱。”
张一昂朝他们店看了一圈,皱眉道:“你们店里没有监控吗?”
“一直没装啊。”
张一昂有些失望,道:“还记不记得来修这车的人长什么样?”
修理工谨慎地问:“是……是有什么事吗?”
张一昂故意吓唬他们一下,道:“那辆车涉嫌一起重大犯罪,我们正在对它进行调查,你要把能回忆起来的情况都明明白白告诉我们。”
“啊,这么严重……”那人显然被警察的三言两语唬住了,皱着眉急忙回忆,“那辆车好像……好像没什么特别,车上也没看到有什么东西啊……”
“不管车上,我们主要是问这人长什么样。”
“他……大概三十多岁,胡子很多,络腮胡,戴一副眼镜,穿着……衣服什么颜色我实在想不起来了,感觉应该是挺休闲的装扮,对了,他还戴了顶毛线帽,像球星一样,把帽子拉到耳朵处。唔……哦,还有,虽然他帽子拉得很低,但我记得……哦,那时我蹲下去检查汽车,那人也蹲下来跟着我看,我站起身时撞到了那人的头,把他帽子撞斜过去了,他的耳朵……对,站在这边看,对,是左耳,左耳下面长了个肉瘤,半个肉瘤露出帽子了,像个小耳朵,这点印象挺深的,其他……”
他还在拼命回忆,张一昂已经瞪直了眼睛。
左耳下面有个肉瘤,那……不可能……不可能啊,怎么可能是李卫平呢?
一定是其他人耳朵下长了个肉瘤,长肉瘤的又不止李卫平一个。
李卫平没有胡子,更不是络腮胡。
他心里急忙否定着,尽管他知道贴胡子伪装是很轻松的事。
修理工看着他急剧变化的表情,还以为说错什么话了,急忙闭上嘴,胆怯地望着他们。
张一昂马上收敛了情绪,又问了他各项相关事宜,随后带着手下离开。
如果真相是李卫平,那事情就太大了,没弄明白前千万不能瞎猜忌,他谨慎地嘱咐手下今天的调查不要告诉任何人。
一直到了下午四点,张一昂才来到高栋办公室,高栋急忙问:“你早上不是六点就出发了吗,怎么弄到现在?路上堵车了?”
张一昂摇摇头,谨慎道:“服务区调查做完,我又回来核实了下相关情况,再来汇报。”
高栋不耐烦道:“好,快说吧。那辆蓝色别克信息查到了吗?”
“查了,车牌号是假的,这个号牌对应的车是辆大众,那辆大众也是白象县的车。”
高栋道:“大众车的车主查过了吗?”
“那人登记的是个私营业主,我打电话过去问情况,还没等我说完,他就叫起来,问我那个号牌是不是又违章扣分了。他说他被不法分子害死了,他这车去年收到多张罚单,他去交警队申诉,来回跑了多趟,才还他清白,说他的车辆被人套牌了。后来没多久,他行驶在县城路上时,突然看到前面有辆大众车那么眼熟,仔细一看,前面那辆车不但车型跟自己的一样,号牌也和他自己此刻所开的一模一样,他马上加速冲上去拦下车,因愤怒对方套他车牌,害他来回折腾多次,就和对方车主打了起来。最后警察到了,把套牌的家伙和套牌车押回交警队了。我又问他套牌的人的信息,他说具体名字记不得了,派出所当时报了案,有登记。”
“问过派出所了吗?”
“打电话问了,派出所翻出当时的报案卷宗,给了我那人的信息。我打电话过去问,那人说当初是一时抱着侥幸心理,套了别人车牌,免得违章扣分,交警把他查处后,车辆扣了半个月,交了两千块罚款,又因打架拘留了一天,他再也没这么干了,说不信我们可以过去查。我问他号牌是谁做的,他说跟网上制假车牌的人联系的,报给对方需要的号牌,到时会送货上门,花了三百块。我问他假车牌去哪了。他说被交警收走了。”
高栋有点失望地吐口气:“既然被交警收走了,那么蓝色别克的假车牌跟大众车的没关系了。这条线又断了。对了,汽修店有监控吗?有监控的话应该能拍到把蓝色别克留在店里的那人长相。”
张一昂低着头回答:“没有监控,我们问了修理工是否还能回忆起那人长相。他具体的五官外貌回忆不出,说印象里那人大概三十多岁,络腮胡,戴了副眼镜,穿着挺休闲的,戴了顶毛线帽,像球星那种戴法,把帽子一直拉到耳朵下。”
高栋点点头:“虽然外貌描述比较模糊,但根据这个描述,查当天下午开进服务区的蓝色别克车的驾驶员长相,应该能锁定出几个相似的。”随即他又摇摇头,道,“就怕什么帽子、眼镜、胡子这些都是伪装的,他开车时不是这个装扮,就麻烦了。不过不管怎么样,你先把李卫平叫来,我让他们先按这个条件筛选一下。”
“老大,等一下。”张一昂欲言又止。
高栋奇怪道:“怎么了,等什么?”
张一昂抿抿嘴,还是道:“有个情况我但愿是想多了,修理工说那人虽然戴着毛线帽,帽子拉到耳朵下,但是他印象很深的一点,他那时不小心撞了下那人的头,那人帽子撞斜了,左耳下面部分露出来,那里……那里长了个肉瘤。”
“哦,这算比较大的特征了。等等,肉瘤?肉瘤!”咯噔,高栋整个人都动了一下,瞪大了眼睛。隔半晌,才呢喃道:“你是说……李卫平?”
张一昂低着头,神情尴尬地道:“应该不会的,左耳下长个肉瘤的总不止李卫平一个。”
高栋沉着气问:“你给修理工看了李卫平照片了吗?”
“我偷偷找手下从内网上找了张照片,发到我手机,给修理工看了,他说间隔时间太久,他对五官确实没印象了,并且来的那人戴眼镜,有络腮胡,照片上是没有的,他没法判断。”
高栋缓缓点头,随即慢慢坐回椅子里,心中布满阴云。虽说左耳下长肉瘤的全天下总不止李卫平一个,可是他所见过的人里,还真就只有李卫平这一个。
如果真是他,这……这就麻烦了。
他心里极力希望不是李卫平,李卫平是他的人,是他很看好的一名下属,一向觉得李卫平的能力是他所有下属里最强的。他和李卫平也有多年深厚的交情。工作时是下属,更多时候当做朋友。
而且,李卫平是他的学弟。李卫平跟高栋都是浙大心理系毕业的,李卫平比高栋小了五届。工作上同门师兄弟本就特别容易有亲近感,从李卫平一开始当警察,高栋私心上就对他多几分重视。
如果是他……这个结果非但他不愿想,根本是不敢想。
张一昂看着高栋变化着的表情,低声谨慎道:“我刚才问了县局的人,他们说交警收走的东西一般都交到了县局,假车牌之类的东西也是堆在县局的仓库。”
高栋重新抬起头,把情绪完全掩盖,道:“你去过仓库了吗?”
“还没有,我先来向你汇报这些情况。”
高栋紧咬嘴唇,神色木然不动,过了很久,才道:“好,你跟我一起去仓库看看那块假车牌还在不在。”
高栋默然站起身,他清楚,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他心中祈求答案千万不要是李卫平。
可是他忍不住地担心,万一假车牌没在仓库里,那说明了什么?说明真凶是从县公安局仓库里拿了犯罪工具。县公安局的仓库有几个能进得去?如果是那样,答案就很明显了。
他默不作声,带着张一昂一起来到后勤处,叫后勤处的许主任拿上钥匙,带他们去仓库。边走边问:“仓库钥匙平时都谁保管的?”
那名文职警察许主任认真地回答:“一般是我们后勤管的,局长和其他几位副局长也都有钥匙。”
李卫平也有钥匙。高栋心中泛起了不详的预感。
“从仓库拿东西要做登记吗?”
许主任笑了笑,道:“用不着吧,仓库里没什么重要东西,都是些收缴上来的管制刀具啊,假发票啊之类的,像犯罪中重要的物证、还有毒品假钞什么的,放在专门的保管室,那些进出我们都严格管理,需要登记,领导放心好了。”
高栋点点头,又问:“收上来的假车牌是不是放在仓库里?”
“我想想,对,仓库里是堆了些假车牌。领导,您需要什么我去拿就是了,不用您亲自跑一趟。”
高栋和善地笑了笑,敷衍道:“没事,我就去随便看下,找点东西。”
许主任也是个聪明人,听他这么说,明白话里的意思就是没必要告诉他,他也不再多问,带他们来到仓库门前,打开库门。
进去是几排架子,架子上堆了些管制刀具,还有些棍棒之类的玩意儿,肯定是社会上打架收上来的,架子后甚至放了几把梯子、脚手架和油漆,应该是他们县局办公室装修用剩放那儿的,因为警察不可能把别人家的梯子当非法物品收上来。
最靠里角落地上有几个大木箱,有个箱子里装了许多假发票,还有彩票,估计都是从骗子团伙那儿收来的,高栋看了一圈,看到其中一个箱子里叠了几十块车牌。这些东西上大都盖着灰尘,说明长时间没被人碰过。
高栋看了眼张一昂,示意他去翻一下,顺便问许主任:“这些车牌都是交警拿过来的?”
“嗯,是的,有些是历次执法时扣下的,有些是从假车牌制作团伙那里收缴来的。”
张一昂把这些车牌都拿出来,一块块地看,没多久,他就拿起其中一块,脸上露着欣喜,道:“老大,就是这个车牌,车牌还在。”
高栋看到车牌脏兮兮的,看来也是堆在这里很久了,顿时大松了口气,幸好还在,幸好还在,看来不是李卫平。
看来蓝色别克车套的假车牌跟这块假车牌一样,只是个巧合。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两块假车牌的号码都一样,这也太巧合了吧?
可是仔细看这块车牌,脏兮兮的,和其他车牌差不多,不像最近被人拿来用过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