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善楼警官一开始是抱着怀疑态度的。他仔细地听宝兰的陈述,他把双眼眯成一条缝。他拼命咬嘴里没点火的雪茄,把个雪茄头在嘴里移到左面,又移到右面。偶而向宝兰看看,眼光移到白莎脸上,移到我脸上。
宝兰说完,善楼问了一大堆问题,然后转向我。“好了。小不点,”他说,“你又在操纵这件案子了。目前我一切还是存疑。你有什么建议下一着棋该怎么走吗?”
我说:“贺汉民,那计程车司机。”
“那个贺汉民是没有问题的,”他说,“他和警察现在非常合作。我对他很了解。”
“我们试试看你了解多少。”我说。
“我告诉你,他把谈夫人那行都告诉我了,”善楼说,“他这精明鬼早就看出罗德大道那房子在搞什么鬼。但是只要他常有车资、小费好赚,他乐得闭口发财。”
“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开车去圣大芒尼加汽车旅社的事?”我问。
“没有,”善楼说,“他没有。”过了一下他又说:“可是那是我没有问他!他不知道这次车程和本案有关。也只有你一个人认为这个人被人下了毒,又说他也可能是被谋杀的。其实照我看来,这个人倒真可能后来发现自己太严肃了点,又想要那女了回来陪他了。”
“好,”我说,“我们去问问贺汉民,要是他真心和警察合作,他会证实宝兰的说词的。”
“假如他一口承认有过这一次,载过宝兰,又如何?”
“我们到时候再说。”我说。
善楼说:“唐诺,你真该死。你到东到西要凑一脚。这件事本来你就涉有重嫌。对季贝可的事本来一无所知。死亡证明是法医出的。尸体早已火化了。什么都查不出了。”
我说:“贺汉民在说谎。我没有给稽玛莲什么信号。她坐计程车去的时候,我也没有坐在车里等。他完全弄假,为什么呢?”
“那家伙可能弄错了,”善楼说,“你自己也说过,有一辆车和你的车完全一样在附近出现过。他可能见的是那一辆车。”
“没错,有可能。”
“再说,也可能是你在说谎。”
“也有可能,”我告诉他,“让我们去看看贺汉民不犯法。”
善楼叹口气,站起来:“好吧,我这个人心软。鬼迷了心,又被你牵着鼻子走一次。”
他转向宝兰。“你乖乖留这里,”他说,“不要和任何人说话。不可以和记者说话。不能打电话给那姓狄的家伙。有电话进来不准接。有人在门上敲门,不准去开门。不要乱动。哪里也不准去。假装你不在家。一直到我回来。我回来时会先按铃3下,停一回按2下,再停一回按1下。3-2-1。记住。听到这个记号你就开门。否则一律不理。知道吗?”
善楼一付无奈地走向门口:“走吧,小不点,我们跑一趟。”
白莎说:“你们不需要我吧?我饿死了。我要去吃早餐和……”
“对了,我倒真忘了,”善楼说,“你留这里看住她。”
“你有贺汉民的地址吗?”我问,“他是上晚班的。”
“当然我有他地址,”善楼说,“你们外行人就这点不好,老以为警察是粗心大意的。走吧,早完事早结束。”
门口有辆警车在等候善楼,我们直接就到了贺汉民住的地方。
地址是在破旧的公寓区。贺汉民在那一区的一个公寓里有间小房间。公寓外观还可以,里面有一股陈旧的烹饪味道。
善楼找到正确的房间号,重重地敲门。
过了一阵,有睡意的男人声音在里面问:“什么鬼事?”
善楼说:“警察局的宓善楼警官。开门。”
“老天,怎么又来了,”声音在里面说,“每件事都说过一百遍了。”
“我叫你开门。”善楼说。
贺汉民现在都清醒了。
“警官,”他抗议道,“这时间对我不太方便。我不能让你进来。你下去在车中坐着,我2分钟内下来看你。”
善楼说:“开门再说。”
“我……有客人在。”贺汉民说。
“该死的,”善楼说,“我叫你开门。”
过了一下,门打开了。
贺汉民头发糟乱一堆,穿了长裤和衬衫。衬衣没系在长裤里。床上一个漂亮女郎,把被单拉到下巴下面,已吓得半死。
善楼理也不理那女郎,直过去在床脚那一头坐下。我只好站在一个台面上有镜子的五屉柜前面。
善楼说:“退回到4号那个晚上,你用计程车带一个女人去圣大芒尼加一个汽车旅馆去,是怎么回事?”
“我?”贺汉民用一种自尊爱伤的味道问。
“是的。”善楼说。
“我一点也想不起有这件事,”贺汉民看看我说,“警官,怎么回事,为了放他一马,要坑我进去呀?”
“我在问问题,”善楼说,“你有没有带一个小姐去天堂汽车旅馆?”
“我要去看我工作报告单,确定一下才行,但……”
“去你的,这趟任务你不可能忘记了的,”善楼说,“想起来了吗?”
“我……我这样说好了。也许有。”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告诉你?”贺汉民说,“这和你在调查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我还不知道,”善楼说,“我要你告诉我谈珍妮每一件事,和她旗下女孩的每一件事。”
“我不都告诉你了吗?”
“你没有告诉我葛宝兰的事。”善楼说。
“宝兰……我不认识什么宝兰呀……噢,你是指小兰。”
“可能是,但是你没有告诉我小兰的事。”
“我不太做小兰的生意,”贺汉民说,“另外还有几位小姐……她们生意多一点。你看,我告诉过你、谈夫人不要她那个地方太受人注意,也不喜欢关系人太多,所以尽可能把生意交给一个计程司机。她们有事都找我。只要有人找我,总机一定按客户意思把我遣出。我不在才派其他司机。”
善楼把雪茄在嘴里换了一个方向,看看床上的女人问:“这个是什么人?”
“朋友。”贺说。
我把台面上有镜子的五屉柜抽屉打开,翻弄着里面的东西。
“你什么名字?”善楼问女郎。
“杜兰。”她说。
“你也是谈夫人旗下一员?”善楼问。
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你也没有告诉我什么杜兰。”善楼对贺汉民说。
“杜兰是我自己的一个好朋友,”贺说,“我多少要罩她一下。”
“换句话说。你还是隐瞒了不少你不想说的。”
“只有杜兰这件事。警官。”
“还有小兰。”善楼说。
“就算还有小兰,”贺说,“小的事情也许我漏说了一、二件。但是重要的都说了。”
我把手伸进抽屉里面,拖出一只女人的毛织长袜。叫善楼来看。
“有什么想法吗?”我问。
善楼看这只袜子好几眼,想要摇头,突然对这花式起了联想。
“嗯,”他说,“装了石头,敲谈夫人脑袋,就是这种袜子。另外一只呢,在吗?”
贺汉民突然向门外冲去。
宓善楼的行动有如一台保养良好的机器。他用左手攫住袜子,右手及时一拳把他打倒在地上。下巴肿起一块。
宓善楼又看看那只毛袜,看看我,自后腰拿出他的手铐,一下铐上尚未清醒的贺汉民手上。
他对杜兰说:“好了,妹子,把衣服穿起来?”
“当了大家的面?”她问。
善楼严峻的看她一眼:“不要叫我笑掉牙了。”
杜兰叹口气,慢慢起身离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