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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与女朋友

    露是我的一半妹妹,那意思是说,我们同母异父。我们很接近,虽然冠着不同的姓字,虽然我比她大七年。

    露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在夏天,她穿白色,白色宽身衬衫,白色摺裙,九十多度天气,一脸都是汗,头发贴在脸上脖子上,薄薄的料子贴在背上,一种惊心动魄的热带风倩。

    她长大得很快。

    从小女孩到少女,到一个成熟的年轻女人,才不过短短十年,她今年廿六岁。作为一个女人,廿六岁是正正成熟的时候,可是她的嘴唇她的眼睛有一股孩子气的倔强,使她看起束比实际年龄小得多。

    两个夏天之前回来香港,她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律师楼里做见习,读了好几年法律,略略派上用场,很多时候,看见她拿着白色的帆布镶皮公事包进出写字楼。

    她是这么时派。

    我爱她。

    一日下午,在中环,我去绸缎行买料子做旗袍,出来的时候,老远看着一个女孩子迎面走来,白衣白裙,扬扬洒洒,步伐神气而宽大,手中捧着一只蓝白花瓶,瓶中插着两打以上的浅蓝色康乃馨。

    我像其他的路人盯着她看,喜悦传上心头,这不是露吗?

    “露!”我叫她。

    她住脚,笑,退到一角。

    “露,到什么地方去?”我问:“捧着的是什么?”

    “花,”她笑。

    “我知道是花,”我啧啧地,“什么事?连瓶带花的,送人还是自用?”

    “送人。”她微笑。

    “有人生日?”

    “没有人生日。”

    “庆祝?”

    “没事。”她耸耸肩。

    我诧异,“无端白事送什么花?”

    她说:“高兴,高兴送。”她扬起一道眉。

    我摇摇头,“好吧,你走吧。”我说:“有空打电话来。”

    她捧着花走了。

    过几日看见露,她烫了头发。

    她的直发怎么了?直发有什么不好?

    露的直发一直是漂亮动人的,我实在喜欢。烫了头发她看上去更小,一只鬈毛小狗般。

    她的神色恍惚,心不在焉地微笑,迷茫的美。女人只有在恋爱的时候是这样的,但是露回来以后没有男朋友,在外国的时候,我们不知道她的动向,如果她不说,我们是不知道的。

    音乐会的时候在停车场看到她,她坐在一辆费拉里狄若里。黑色的车子,她穿着白色的裙子。

    我把车子驶过她身边,我说:“露,”

    她微笑。

    “开车的人呢?”我问。

    “走开了。”她说。

    “新朋友?”我挤眉弄眼。

    她笑了。

    我把车子开走了。

    在音乐会中我到处找露,想看看她是跟谁在一起。但是我没找到她。

    我小时候也喜欢过开狄若的男孩子,我认为露这个朋友的趣味很好,黑色的跑车、永远比红色黄色更具诱惑力,一种邪恶的神气。

    我奇怪他是谁,一定是不平凡的,目前城中还有什么特别的人呢?

    这地方这么小,谁是谁简直一目了然,什么新鲜的事都瞒不过大家的眼睛。

    我迟早会见到他的。

    到目前为止,我有下列资料:

    露送花给他。

    他开一部黑色的跑车。

    露的神情表现,她很喜欢他。

    露是一个骄傲的女孩子,而且不见得合群,很多时间她留在公寓中阅读,看电视,或是独自去看场电影,听音乐,逛街。

    她的生活很寂寞,工作占了她大部份时间,她不像太喜欢律师楼的工作,她说:“不是我想像中的。”但是她需要这份薪水来换取自由。

    有一次她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了自由去赚钱,可是为了赚钱又丧失自由。”

    但很多时间她是非常愉快的,尤其是在发薪水的时候,她会买许多不实惠的东西,随时随地送给朋友,从一瓶不知年干邑到一只金袋表。月终没钱的时候连吃一星期馄饨面。

    我很想知道露的男朋友是个什么人物。

    年轻的律师?

    终于露来了。

    她跟我说:“我在恋爱。”开门见山。

    “太好了――”我扬起眉毛。

    她静默地坐在沙发上。

    “你看上去很痛苦,”我笑,“他们说真爱是痛苦与快乐相等的,看样子是真的呢!”

    她看我一眼,不出声?

    “怎么了?”我问。

    “我喝一杯血腥玛丽好吗?”她问。

    “几时学会买醉的?”我问。

    “问题解决不了的时候。”她说。

    我摊摊手,“你有什么烦恼,露?年轻貌美,有本事,独立!世界是你的!”我嚷,“你的烦恼是今年不能去看巴黎,是不是?”

    “香烟在什么地方?”

    我把香烟与打火机递给她。

    她慢慢吸进一口,慢慢喷出来。

    “你没什么事吧?”我好奇的问。

    “我知道我在恋爱.我爱上了一个人。”

    “这不难知道,你的症候如何?”我问。

    “我渴望见到他,在人群中想念他,他笑我高兴,他板起脸我不宽畅,我想讨好他,为他做事,有时候我妒恨他,有时矛盾的想,他永远不会选中我。”

    “够了,征象完全符合,你已爱上了他,换句话说,你对他的感情是强烈的,与众不同。”

    “是。”

    “请他来吃饭吧。”

    “我不能够。”

    “为什么?他对你好不好?”我问。

    “好,好得很。”

    “请他来聚聚呀。”我说。

    露看着我,脸上露出非常特殊的神色――

    “问题是,他是一个女孩子。”

    我的手在半空中挥舞,忽然停止。

    我手停口呆。“上帝!”

    “是的。”露说。

    “露!”

    “对不起。”

    我说:“这不行的呀,露,你不是真的吧?”

    “我已经告诉你了。”她坐在沙发上,皱起眉头,一脸的烦恼。

    “你自己是女人,怎么可以爱上一个女人?”我瞪大眼睛,嘴里冒着水,“我知道你是一个脱俗的人,但是我们不能违反自然,你明白吗?”

    “我明白。”露说:“我不是村妇,我是一个见习律师。”

    “露,你应该当心!”

    “我不能控制。”她愤怒的说:“爱难道是罪恶?”

    我问:“难道你的花是送给她的?”

    “是。”

    “她开车送你去音乐会?”

    “是。”

    “你一直在约会她?”

    “是。”

    “你们一起做些什么?”我骇然问。

    “天!”露吼叫起来,“肮脏的心!”

    我的声音也提高,“露!你太过份了。”

    “我没有错!”

    “社会不会原谅你。”

    “那个下流社会可以去地狱!我并不血腥关心,”她指着胸口,大声说:“我要自己快乐!你认为一个女人可以关在一间公寓里多久?”

    “那么去找一个男人!”我的手刮打她的脸。

    露一手把空酒杯扫在地上,她凄苦地发怒了,“然后社会就原谅我了?”

    “对不起露。”我震惊,“露――”

    “你不明白,是不是?”

    “她是谁?”

    “她是谁不要紧,要紧的是我在她身上看到别人没有的优点。”

    “是的,女人可以互相爱惜,但是你不能把她当男人,你不能占有她,你不能与她出双入对,你不能。”

    她捧着头,看着我。

    “女人不能与女人恋爱。”我说。

    她还是瞪着我,眼睛里全是倔强。

    “把整件事忘掉好吗?”我恳求露。

    “我不要忘记。”露说:“我很快乐。”

    “你看上去并不很快乐,”我说。

    “我爱她。”

    “如果你爱她,也替她想一想,如果只是一时冲动,多么不值得,你们也得想想将来。”

    “值得与不值得!”露说:“你们只知道这样衡量事情,值与不值,完了。”

    我坐下来,忽然发觉自己一头一脑都是汗,像一个噩梦,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露是我的妹妹,无论如同,她是我的妹妹。

    露并没有哭,她只是坐在那里,一脸烦恼,脸上吃了一记耳光,清清楚楚,红了五条手指印。

    电话铃响了,我拿起听筒。

    “请问露在吗?”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你是谁?”我不是没有火气的,并且很怀疑就是这个人。

    “说是阳明找她。”她礼貌地说。

    我说:“有人找你。”把话筒递给她。

    她接过电话。

    露低声地:“说了……是的,跟预料一样,很气。不不,没有难为我,我姊姊不是那样的人。但我们怎么办呢?”露的眼泪到这个时候才滚下来,“我没有哭,我很好。”

    我已经气炸了肺,这种事发生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听听蛮好,当故事传,真正轮到自己的妹妹,恨不得把她扼死。

    露拿着话筒,一往情深的样子,完全像是与情人在通话,淌眼抹泪。

    我忍不住大喝一声,“放下电话,这是我的家,要说到外边说去!剑桥的法科学生做这么不要脸的事!”

    露犹疑一刻,她对我说:“她要跟你说话。”

    “谁?”

    “阳明。”

    “她有胆子跟我说话?”我震惊,好!我听听看,我服贴了,她有种!

    我取过电话。这阳明的声音是清晰明亮的。

    “姐姐?”她这样称呼我。

    我冷冷的说:“我不是你的姐姐,我是露的姐姐,我请求你离开露,她还有下半辈子的幸福要顾及,你不能引诱她,去找别的牺牲者吧。”

    “我很爱她。”

    “你使我呕吐。”我说。

    “真的有那么严重?”阳明浅笑,“并不是你想像的,你看HUSTLER杂志太多了!”

    “你胆敢侮辱我,”我怒火中烧,“你如果不离开露,你走着瞧。”

    露在一旁说:“我不会离开她。”

    “上帝基督!”我说:“我要掷电话了。”

    那边很恒静的说,“我们都是成年人――”

    “你几岁?”我忍气问。

    “廿四。”

    我呆住,没想到她更年轻。

    “你是干什么的?”我又问。

    “我是电影演员。”

    我的血一下子冲到头上。“你不可能是林阳明!”我说。

    “我是的。”她说。

    “对不起,我要挂电话,我不能再忍受了!”我放下话筒。

    我瞪着露,“她不是林阳明。”

    “她是的。”

    “但是她有全世界的一切!你们到底谁先把谁往这条路上带?”

    露不回答,她到浴室去洗脸。

    我赶上去,“露,你可以随时找到你喜欢的男人――”

    “我有事,我要先走一步。”她说:“对不起,姐姐,”她在我额前亲一下。

    “你别走!”我说:“露!”

    她转头,她一脸的恳切:“姊姊,我这一生人,什么也不如意,爸爸离开我太早,我没有足够的爱。我的工作岗位不理想,我没有足够的金钱。我没有读成BAR,学业也不满足,你想想,姊,这是我一生人当中唯一有安全感的时刻。”她说:“让我快乐一点过下去吧。”

    我的眼泪流下束。

    “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我?”我责问。

    “你知道这个城有多大,我不想别人先告诉你。”

    “谢谢你。”我恨说。

    她看着我一会儿,终于开门走了。

    我要吞服多少镇静剂才能入睡。我简直不能接受,露竟成了一个同性恋者。

    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能问:你们接吻吗?拥抱吗?

    还是:你们可有打算结婚?

    我跑到街上,把所有刊登林阳明的电影画报买回来翻阅。她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一张脸稚气与秀气兼有,嘴唇很薄,鼻子小巧笔挺,当红的女明星。两个这么出色的女孩子,忽然同时对男人失去兴趣,怎么会。

    我捧着头,难过得不能克服。

    然后电话铃响了,我接。

    “露在吗?”那边问。

    “露早已经走了,”我说:“你是阳明?”

    “是。她走了多久?”声音是关心的。

    “走了很久,你不是约了她吧?”我问。

    “没有。”她说。

    “你在什么地方?”我问:“拍戏?”

    “我现在收工,正要出来接她。”她简单的说。

    我沉默一下,如果我能与她谈谈――我说:“你要不要到我家来?我请你吃饭。”

    “在家吃?”她问。

    “是的,我会给你一副银筷子,我保证不会在菜中下毒。”

    她轻笑数声,“我不怕,十五分钟后到。”

    “喂,你开车当心!”我忍不住关照一句。

    她停一停,然后说:“你与露一样的动人。”

    电话挂断了。

    我只是想见见她,与她说个明白。

    她来了,来得很快。

    女佣人去开门,我一见她便呆住,名不虚传,她的确长得美。短发剪得很时髦的款式,白T恤白裤,嘴角振一抿,算是笑过了。

    我说:“请坐,别客气。”接着问:“裤子是圣罗兰的吧?窄得很好看。”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开场白,一定如此。

    她算不算女人,我不知道,也许露当她是男人,这些又不能问,我忽然克服了伤心,转而代替的是尴尬,也许因为她长得太端正秀气,丝毫没有肮脏感。

    我很大方的问她喝什么。

    “血腥玛丽,谢谢。”与露一样的饮料。

    我做了一杯递给她。

    “谢谢。”她说。

    我暗暗留意她的举止,一切没有异样,她斯文有礼,照片上看来比较有味道,但是真人更为自然。

    我试探着说:“你没有生气吧,刚才我在电话中对你吼叫。”

    “没有,怎么会呢。”她笑!即使是笑还是很骄傲的。

    我会很喜欢她,真的,我喜欢她的身段衣着与声音,容貌更是不必说,如果不是露,我会非常喜欢她。

    “你交际很广?”我又问。

    “并不见得。”她说:“拍戏太忙。”

    “你是如何认识露的?”我再问。

    “我告一家杂志毁谤,在律师楼处见到露。”她说:“我很欣赏她,她可以一口气举三十个案例,当事人与年份都一清二楚。”

    “官司打嬴没有?”

    “庭外和解,整件事是露经手的。”她说。

    “你们成了好朋友?”我问。

    “是的,我们两个人都很寂寞,所以我们开始约会,我们一起喝酒,聊天,我送她一只金表,因为她帮了我一个大忙――”

    “是她戴着的金劳吗?”我像在听一只故事。

    阳明很大方,“是的,我也有一只,你看。”她递出手腕。

    她的手很细致,皮肤好得不得了,指甲修得极干净,没有搽指甲油。

    我抬起头。

    “然后我们发展得很自然――”她欠一欠身,“我可以抽一枝烟吗?”

    “当然。”

    她自皮包内取出都彭男装打火机,点着了烟。

    “你抽的是什么?”我问。

    “蓝圈。”她说。

    “很浓的,是不是?”我说:“露抽三个五。”

    “她在英国念书的缘故。”阳明微笑,“但是她没有烟瘾,一个月抽一包,烟都发霉,点也点不着。”

    她说到露的时候像是很高兴,脸上那股倔强的味道忽然消失,变得很温柔,凝视着我。

    我直接觉得时间仿佛又回去了,回到很久很久之前,当我还是十七八岁的时候,花不尽的青春,无限的逍遥。傍晚潮湿的薰风使人陶醉,恍恍惚惚,舒服得很,我几乎想转变意见,随得她们去,甚至是表示赞成,是因为阳明这双眼睛?一层雾蒙在她的眼睛上。

    她说:“单身女人是很寂寞的,你也应该知道,露说你分居三年了。”

    “是的。”我说:“我们都很寂寞。”

    她按熄了烟,“我们也很骄傲,没有好的伴侣便不要。露喜欢与我在一起。”

    “你可明白你们两个人的牺牲有多大,你们永远不会得到家庭的幸福。”我惋惜地说。

    “是吗!”她反问:“你觉得凡有家庭的人,都等于有幸福?”问得很嘲弄。

    “可是我们不能转变乾坤阴阳。”我说。

    她看着我,笑了。

    我被她看得很不自然,不知道为什么,竟有点不好意思。

    “露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她说:“她为我的生命增加色彩。”又是一个微笑。

    “色彩?听说你男朋友很多。”我提醒她。

    “那只是传说。”她说。

    “人们不会原谅你们。”我旧话重提。

    “我们活在世界上,不是求人们原谅。”她不在乎。

    我叹口气,我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女佣人把饭菜摆了出来。

    “请吃饭。”我说。

    门铃响得很急,女佣去开门,露冲进来站住。

    露已经换过了衣服,白衬衫,藏青裙子。

    露静静的看了我们一眼,坐下来。

    阳明把手放在她脖子上,低声说:“不要怕,没事。”

    露慢慢静下来,对我很敌意的看着,我自己的妹妹。

    她说:“你约阳明,应该先告诉我!你们说的话,我有权知道。”

    “露。”我说:“你要弄清楚一点,你比阳明大好几岁,有什么道理叫她对你负责任?”

    露站起来,“阳明,我们走。”

    “吃完饭好不好?”阳明抬起头,一个线条非常好的下巴。

    “我不吃。”露皱着眉头,“我们走。”

    阳明顺从地放下筷子,看看我,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们先走一步。”

    “露,你太过份!”我说。

    露不答我,走到大门处,转过头来,阳明与她站在一起,多么美丽的一对女孩子。

    她们拉开门走了。

    我走到露台去看她们。

    阳明的狄若停在楼下,她替露开了门,把手放在露的肩膀上说话,露低着头,然后她吻了露的脸一下,一切显得这么自然。终于她们上了车,车子开走。

    凭良心说,一点反常的感觉都没有,只使人觉得两个人相爱总是好的。

    怎么办?我的思想不能定下来。

    半夜睡不着,我终于拨了一个电话。

    “对不起,玫瑰,”我说:“吵醒了你?!”

    玫瑰在那边轻笑,“没关系,今天酒店里很忙,刚睡,你有什么事?”

    我几乎可以看到玫瑰撩起她长发的样子。

    “我心里很烦。”我说。

    “为什么?告诉我。”

    “我妹妹在恋爱。”

    “太好了。”她说。

    “她爱的是一个女孩子。”我说。

    玫瑰一呆,然后轰然大笑。

    “玫瑰!”我不高兴。

    “露知道我们的事吗?”玫瑰问。

    “当然不知道。”我叹口气。

    “对于她的事你怎么应付?”玫瑰问。

    “我?我开头反对,但是一个人怎么能够力挽狂澜?”

    “你太不公平,给她自由吧。”玫瑰说。

    “看样子我也只好这样……”我说:“但她还小。”

    “你离婚那年有多大?”玫瑰说:“比她小。”

    “跟她差不多,”我感喟的说。

    她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始终没有后悔。”

    我笑,“玫瑰,我也没有后悔。”

    “但愿如此,”她笑,“喂,我现在完全醒了,我来看你好不好?”

    “这么夜了。”我说。

    “不要紧。”玫瑰说:“我这就来。”

    “开车小心。哦,有一件事我想说一说,那个女孩子穿的裤子与你那条一模一样。”

    “是吗?她穿得好看还是我穿得好看?”玫瑰问。

    我笑,“都很好。”我说:“各有各的味道。”

    “好,等会儿再谈。”她挂上电话。

    当然我没有告诉过露,关于我与玫瑰的事。

    我们年纪比较大,我们懂得保守秘密。

    在芸芸众生之中,找到一个爱人是多么的幸运。

    我们不想一生都喜欢人或是被人喜欢,我渴望有比较强烈的感情,像被爱,或是爱人。这种感觉是重要的,我与玫瑰的认识很自然。我是时装设计师,她在酒店任职,我们公司借她的酒店大堂作时装展览,我被派出做代表,与她接头,就是这样。

    我点起一枝烟。

    我在等玫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