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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恐怖的日程里,值得注意的几个时刻

  第六十九章

  星期一克拉丽丝・史达琳要检查周末的特别销售品,她的系统里还有些技术问题需要工程部的电脑专家来解决。即使严格一点,把五家酿造厂里两三家的过分特别的出产年代删去,把美国肥鹅肝酱货源压缩到两家,把特需品杂货店压缩到五家,那购买量也大得可怕。个人酒类商店以报纸通告栏公布电话号码的方式销售的货品还得人工登记。

  自从莱克特博士被鉴定为杀害弗吉尼亚猎鹿人的凶手之后,史达琳删节了清单,除索诺玛肥鹅肝酱之外,其余的只保留了东海岸。巴黎的富舜公司拒绝合作。史达琳听不懂佛罗伦萨“真实自1926”的意大利语电话,只好给那里的警局发了传真,要求在莱克特博士订购白块菌时给予协助。

  12月17日,星期一,史达琳有12条线索要追踪,都是信用卡综合购物。有个人使用同一张美国运通卡买了一箱彼得吕斯堡酒和一部超马力野马。

  另外一个人订购了一箱巴塔―梦揣溪和一箱纪龙德河嫩牡蛎。

  史达琳把每一条线索都电传到当地的联邦调查局办事处去,要求跟踪。

  史达琳跟埃里克。皮克福德分别值班,又有重叠,用以保证在各商店的零售时间里这儿都有人值班。

  那是皮克福德值班的第4天,他花了一部分时间为自己设置了电话自动拨号键,却没有在按键上贴上标签。

  他出去取咖啡时,史达琳按了他电话顶上的按键,保罗・克伦德勒亲自接了电话。

  她挂了,坐着没有吱声。到了该回家的时候,她在转椅上慢慢地转来转去,望着汉尼拔专案组的一切,x光片、书本、单人用的桌子,然后掀开了门帘。

  克劳福德的办公室开着,却没有人。他的妻子给他织的毛衣挂在屋角的衣架上。史达琳向毛衣伸出手去,却没有碰到它,便把自己的外衣披上肩,开始向自己的车作长途步行。

  她从此便再也没有见到匡蒂科。

  第七十章

  12月17日晚上,史达琳家的门铃响了。她看见一部联邦执法官的车停在她车道上的野马车后面。那执法官是博比,费利西亚纳鱼市枪战后从医院送她回家的就是他。

  “嗨,史达琳。”

  “嗨,博比,请进。”

  “我乐意进来,但是我得先告诉你,我要向你送达一个通知。”

  “好的,见鬼。你还是送到屋里来吧,这里暖和一点。”在路上站着很冷。

  通知的签发人是司法部督察长,要求她明天早上,即12月18日上午9时,去参加一个听证会,地点在胡佛大楼。

  “你明天需要车送吗?”警官问。

  史达琳摇摇头。“谢谢,博比,我用自己的车。喝点咖啡吧?”

  “不用了,谢谢。对不起,史达琳。”警官显然想走。尴尬的沉默。“你的耳朵好像还好。”他终于说出了话。

  他倒出车道时,她向他招了招手。

  那通知只是要求她出席,没有说明理由。

  阿黛莉亚・马普熟知局里的互相残杀和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立即拿她奶奶那以提神健脑闻名的药茶浓浓地沏了一杯。史达琳一向害怕那茶,但是推辞不掉。

  马普用指尖弹了弹通知上的头衔。“督察长什么都不用告诉你。”马普喝了口茶说,“如果是职业责任调查部对你的指控,他们就得事先告诉你,得书面通知。他们非给你一张该死的正式文件并写清楚理由不可。如果是刑事问题,还得让你请律师,把问题全摆出来,让坏蛋们摊出手里的牌,对不对?”

  “非常正确。”

  “可像现在这样,让你事先就矮了半截。督察长玩政治,他可以接手任何案子。”

  “他已经接手了这案子。”

  “克伦德勒在他背后放烟幕。不过,不管那是什么,如果你决定当做机会均等的案件处理,我知道该怎么办。现在,听我说,史达琳,你;定得告诉他们你要求录音。签了名的证词对督察长是不管用的。龙尼・盖因斯就是因此才给他们弄得一团糟的。你说话的记录由他们保留,可有时你说过的话在记录上却不一样,连记录都不给你看。”

  史达琳打电话找克劳福德,克劳福德的声音却好像已经睡觉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事,史达琳,”他说,“我要打电话去问问。我只知道一件事,我明天要去开会。”

  第七十一章

  早晨,胡佛大楼那座顶盔贯甲的水泥笼子在乳白色的阴霾下沉思。

  在这个汽车炸弹的时代,联邦调查局的前门和院子在大部分时间里都关着。局里的老汽车将大楼围了一圈,好像是为防御冲击构筑的临时工事。

  特区警察局执行着一种有心没肠的政策,对几辆工务车一天又一天地开罚单,罚单夹在刮雨器下,被风吹落,沿街飘走。

  一个落魄的人在路边的炉子旁暖着身子,见史达琳经过,向她举手打了个招呼。那人因为在急诊室使用了甜菜碱,一张脸染成了橙黄色。他把一只聚苯乙烯泡沫塑料杯拿到史达琳面前,杯子边沿已经磨凹进去了。史达琳想在口袋里找一块钱给他,却给了两块,倾身探进温暖、陈腐的空气和雾汽里。

  “上帝保佑你的心。”那人说。

  “我正需要上帝保佑,”史达琳说,“就是一点点保佑也是好的。”

  史达琳在胡佛大楼第10街一侧的好面包餐厅买了一大杯咖啡。多少年来她在这里不知买了多少次咖啡了。睡眠不好,她需要咖啡。可是她又不愿意在听证会时去上厕所,所以决定只喝一半。

  她透过窗户看到了克劳福德,在人行道上赶上了他。“克劳福德先生,你愿意分喝这一大杯咖啡吗?我让他们另外给我一个杯子。”

  “脱了咖啡因的吗?”

  “没有。”

  “那我还是不喝的好,我会兴奋得跳起来的。”他的样子又憔悴又衰老,鼻尖上挂着一滴透明的水珠。人们在往联邦调查局总部的侧门走去,他们俩站在人流之外。

  “我不知道今天开的是什么会,史达琳。我了解到的只有:费利西亚纳鱼市枪战事件的其他人员都没有参加。我跟你在一起。”上白班的人员正在到达,史达琳在他俩进人人流时递给他一张纸巾。

  史达琳觉得文职人员服装整洁得不寻常。

  “联邦调查局90周年,布什今天要来讲话呢。”克劳福德提醒她。

  侧街上有四辆高级卫星电视车。

  WFUL电视台有个摄制组已经在人行道上架好机器,拍着一个留剃刀式发型①的年轻人。那人正对着一部掌中扩音器讲话。坐在车顶的制片人助理看见史达琳和克劳福德在人群里走来。

  ①指用剃刀削刮而非剪子修剪的发型,由头部至颈部层次感强,尤盛行于20世纪刃年代。

  “就是她,穿海军雨衣的。”他对着下面叫。

  “咱们动手,”剃刀头说,“开拍。”

  摄制组的镜头对准了史达琳的脸,人流骚动起来。

  “史达琳特工,你能够对费利西亚纳鱼市的屠杀发表意见吗?你的报告交了没有?在5人被杀的事件里,你是不是主要的责任人?”克劳福德脱下雨帽,装做遮挡阳光,把镜头遮住了一会儿。只有安全门才让电视台的人止了步。

  这些混蛋是有人通知了才来的。

  他们两人进了安全门,在大厅站住。外面的雾以其细细的水滴遮住了史达琳和克劳福德。克劳福德干吞了一粒银杏叶片。

  “史达琳,我觉得他们之所以要选今天,是因为大家都在为弹劾案和90周年纪念日而激动,无论他们想干什么都可能匆匆忙忙获得通过。”

  “那他们为什么又通知了新闻界?”

  “因为并不是听证会的每一个人都唱着同一个调子。你还有10分钟,要不要去方便一下?”

  第七十二章

  史达琳很少上7楼去,那是胡佛大厦的行政楼层。7年前她和同届的毕业班同学曾聚集在7楼看局长祝贺阿黛莉亚・马普代表毕业生致告别辞。另外一次是局长助理在那儿召见她,给她颁发了手枪比赛冠军奖章。

  局长助理努南的办公室的地毯很厚,那是史达琳从没见过的。在努南的会议室,那皮椅子的俱乐部气氛里有明显的香烟味。她猜想他们是在她到达之前才掐熄了烟蒂,吹掉了烟味的。

  她跟克劳福德进门时有三个人站了起来,而一个人没动。站起来的人有史达琳以前的上司,华盛顿鹰岬办事处的克林特・皮尔索尔,联邦调查局的努南和一个穿生丝服装的红头发高个儿。坐着的是来自督察长办公室的保罗・克伦德勒。克伦德勒长脖子上的脑袋对她转了过来,好像是凭嗅觉找到了她。史达琳面对他时,能够看见他的两只圆耳朵。奇怪的是,有一个她不认识的警官站在屋角。

  联邦调查局和司法系统的人员都有外表整洁的习惯,但是他们今天的打扮却是准备上电视的。史达琳明白他们今天稍晚些时候就要下楼去参加庆典,跟前总统布什见面。要不然她就会被召到司法部而不是到胡佛大厦来了。

  克伦德勒一见杰克・克劳福德跟史达琳一起到来,就皱起了眉头。

  “克劳福德先生,我觉得这项程序并没有要求你出席。”

  “我是史达琳特工的直接上司,这里是我的岗位。”

  “可是我并不这样认为。”克伦德勒说,对努南掉过头去。“克林特・皮尔索尔才是她的正式上司,她归克劳福德管是临时安排。我认为对史达琳特工应该单独讯问。”他说,“如果我们还需要什么资料,可以那时再联系克劳福德,请他协助。”

  努南点点头。“我们肯定会欢迎你参与的,杰克,在我们听过了――啊,史达琳特工的独立证词之后。杰克,我需要你的支持。你如果想把这里当做图书馆的阅览室,不妨请便。我会给你电话的。”

  克劳福德站了起来。“努南局长,我能不能说――”

  “你可以走了,你能做的事就是这个。”克伦德勒说。

  努南站了起来。“请稍待一会儿,克伦德勒先生,在我把这会交给你主持之前,我还是主持人。杰克,我们俩是老战友了,这一点司法部门新任命的先生们不太能理解。你会有机会说话的。现在请你离开我们,让史达琳为自己发言吧。”努南说。他向克伦德勒弯过身去,对着他的耳朵说了句什么,克伦德勒脸红了。

  克劳福德望了望史达琳,没有办法,他只能对不起她了。

  “谢谢你来,长官。”她说。

  警官让克劳福德走了出去。

  史达琳听见身后咔哒一声,门关上了,便挺直胸膛,单独面对着那几个人。

  整个进程自此便带着18世纪式的断章取义草草地进行。

  在屋子里努南是联邦调查局的最高领导,但是他的意见督察长可以否决,而督察长显然已经派了克伦德勒来做他的全权代表。

  努南拿起面前的文件。“你能说明自己的身份,以便做记录吗?”

  “我是克拉丽丝・史达琳特工。在录音吗,努南局长?要是上次有录音我就高兴了。”

  努南没有回答,她又说:“我录音记下询问过程你不会介意吧?”她从皮包里取出一个漂亮的纳格拉牌小型磁带录音机。

  克伦德勒说话了:“一般情况下这种预备会都是在司法部督察长办公室里进行的。今天改在这里,是为了方便大家参加庆典,但是督察长的规定还是要起作用的。此事牵涉到外交上的敏感问题,不能录音。”

  “把对她的指控告诉她,克伦德勒先生。”努南说。

  “史达琳特工,你被指控对在逃重犯非法泄露敏感材料。”克伦德勒说,仔细地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具体地说,你被控在两张意大利报纸上刊登了这条广告,警告逃犯汉尼拔・莱克特说他有被捕的危险。”

  警官递给史达琳一张肮脏的佛罗伦萨的《国民报》。史达琳把那报转向窗户读了被圈出的材料:A.A.阿龙――向附近的当局投诚,敌人迫近。汉娜。

  “对此你怎么回答?”

  “我没有登报,我没有见过这东西。”

  “那你怎么解释这报上使用了一个密码名字‘汉娜’呢?这名字只有汉尼拔・莱克特博士和本局才知道,却是莱克特博士要你使用的。”

  “我不知道。这东西是谁发现的?”

  “是兰利①的文件处在翻译《国民报》有关莱克特博士的报道时偶然发现的。”

  ①指美国中央情报局。

  “既然密码名在局里是保密的,文件处的人读报时怎么能知道?中央情报局负责文件处,我们可以问问他们,是谁让他们注意‘汉娜’这个名字的。”

  “翻译的人很熟悉案件文件,这我可以肯定。”

  “能够熟悉到那种程度吗?我怀疑。我们要问问是谁提出让他注意这名字的。我怎么会知道莱克特博士在佛罗伦萨?”

  “佛罗伦萨警察局在电脑上对VICAP提出的有关莱克特的询问就是你看见的。”克伦德勒说,“那次询问比帕齐被杀还早几天。至于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们就不知道了。要不然佛罗伦萨的警察局来问莱克特的事还会为什么呢?”

  “我有什么理由需要警告莱克特?努南局长,为什么这事会成了督察长的事?我准备在任何时候接受测谎试验,把机器推进来吧。”

  “意大利人对企图向他们国内的已知逃犯发出警告提出了外交抗议。”努南说。他指着他身边那位红头发的人说:“这位是意大利大使馆的蒙特内格罗先生。”

  “早上好,先生,意大利人是怎么发现的?”史达琳说,“难道也是从兰利发现的?”

  “是外交投诉把球踢到我们的法庭来的,”不等蒙特内格罗先生发言克伦德勒已经开了口,“我们要求澄清问题让意大利当局满意,让我满意,也让督察长满意。我们要求尽快处理。考虑到全面情况,这样做对大家都有好处。你跟莱克特博士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史达琳女士?”

  “我按照克劳福德处长的要求讯问过莱克特博士几次。莱克特博士逃走之后我7年中得到过他两封信,两封信都在你们手里。”史达琳说。

  “实际上还有东西在我们手里。”克伦德勒说,“我们昨天就接到了这个东西。至于你是否还接到过别的什么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他转身取出一个纸盒,上面盖了许多印,因为邮递显得破烂了。

  克伦德勒装出欣赏盒子散发的香味的样子,用手指指着托运单,不屑于给史达琳看。“是寄到阿灵顿你的住址给你的,史达琳特工。蒙特内格罗先生,你能够告诉我们这是什么东西吗?”意大利外交官戳破了棉纸包着的东西,他袖子上的链扣闪着光。

  “好的。这些都是香膏,saponedimandorle(香皂),是佛罗伦萨新圣马利亚有名的杏仁香皂,那里的药厂制造的;还有几瓶香水。都是恋爱时赠送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经过了毒性和刺激性检验,对不对,克林特?”努南问史达琳的前上司。

  皮尔索尔好像感到难为情。“检查过,”他说,“都没有问题。”

  “爱情礼物。”克伦德勒带着几分满意的口气说,“现在,我们还有张谈情说爱的条子。”他从盒子里取出一张羊皮纸举起,露出了小报上的史达琳的脸和长翅膀的母狮子的身子,然后把羊皮纸翻转,读起莱克特博士的印刷体字来:“克拉丽丝,你曾经想过吗?为什么非利士人不了解体?因为体是参孙的谜语的答案:你是狮里的蜜。”

  “Ilmieledentrolaleonessa(母狮肚里的蜜),很妙。”蒙特内格罗先生说着把这话记在心里,准备以后自己使用。

  “是什么?”克伦德勒说。

  意大利人看出克伦德勒无论如何也听不出莱克特博士暗喻里的弦外之音,也无法从中得到微妙的启发,便挥挥手,没有理他。

  “因为可能引起复杂的国际关系问题,督察长要求把案子从这里接过去。”克伦德勒说,“这事该怎么处理,究竟是行政过失还是刑事犯罪,得由我们今后深入调查的结果决定。如果是刑事问题,史达琳特工,你就要被交给司法部的公务廉正处,由廉正处追究查办。我们会通知你,让你有足够时间准备的。努南局长……”

  努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挥起了斧头。”克拉丽丝・史达琳,我现在宣布给你行政停职处分,直到本案最终裁决为止。我宣布撤消你对公共设施以外的本局一切设施的使用权。你将被押送出本大楼。请把你随身佩带的武器和工作证交给皮尔索尔特工。交出来吧。”

  史达琳向桌子面前走去时把四个人都当做射击比赛上的保龄球瓶望了一眼。在他们哪个人抽出枪之前,她就可能把他们全打死。时机过去了。她取下了她的.45,在子弹匣落到手里之前瞪了克伦德勒一眼,把子弹匣放到桌上,再把一发子弹退出了弹仓。克伦德勒抓住枪,捏紧了,捏得指关节发白。

  然后是徽章和工作证。

  “你还有备用武器没有?”克伦德勒说,“还有一支猎枪吧?”

  “史达琳?”努南提醒。

  “锁在我车里。”

  “还有别的战术配备呢?”

  “一顶头盔和一件防弹背心。”

  “警官先生,你陪同史达琳女士回她的车子,把这两样东西取回来。”克伦德勒说,“你有没有密码手机?”

  “有。”

  克伦德勒对努南抬起眉毛。

  “交出来。”努南说。

  “我要说几句话,我认为我有权利说话。”

  努南看了看表。“说吧。”

  “这是陷害。我认为,梅森・韦尔热为了报私仇自己想抓住莱克特博士。我认为,他刚在佛罗伦萨让他逃掉了。我认为克伦德勒先生可能跟韦尔热先生配合,打算让联邦调查局追捕莱克特博士的努力服务于韦尔热的需要。我认为司法部的保罗・克伦德勒在拿此案赚钱。我认为他在有意识毁我,以达到个人的经济目的。克伦德勒先生以前对我有过不轨行为,他现在的行为是出于个人怨恨,也是为了谋求私利。就在这个礼拜他还叫我‘吃棒子面长大的乡下臭×’。我在会议成员面前向克伦德勒先生挑战,要他跟我一起就这个问题接受测谎仪试验。我随时听候你们的命令,现在就可以做。”

  “史达琳特工,今天你幸好没有宣誓,否则――”克伦德勒开始说话了。

  “叫我宣誓好了,你也宣誓。”

  “我要向你保证我们并没有偏见,如果缺乏证据,你有权利恢复职位。”克伦德勒以最温和的口气说道,“在这段时间里你工资照发,照样享受保险和医疗。行政停职不是惩罚,史达琳特工,好好利用它吧。”克伦德勒用一种说体己话的口气说,“实际上,如果你想利用这个空把你脸上这脏污去掉,我肯定医疗方面――”

  “这不是脏污,”史达琳说,“是火药,难怪你认不出来。”

  警官在等着,向她伸出了手。

  “对不起,史达琳。”克林特・皮尔索尔说,手上满是她的武器装备。

  她望了他一眼,又望到了别处。别人等候着外交官蒙特内格罗先退场,保罗・克伦德勒却向史达琳走了过来。他早准备好了,咬牙切齿地说:“史达琳,你老大不小了,还在丢你――”

  “对不起。”说话的是蒙特内格罗。那高大的外交官又从门口回到了史达琳面前。

  “对不起。”蒙特内格罗望着克伦德勒的脸,直望到他扭曲着脸走开。

  “对你这事我很抱歉,”他说,“我希望你是清白的。我保证督促佛罗伦萨警察局追查LaNazione(《国民报》)那条inserzione(广告)是怎么付的账。你要是想出了有属于……我在意大利职权范围之内的事需要追究,请告诉我,我将全力以赴。”蒙特内格罗递给她一张小小的、硬挺的、有弹性的、有版画装饰的名片,好像没有看见克伦德勒伸出的手就离开了屋子。

  从即将开始的庆祝大会门口被赶走的记者挤在院子里,其中几个似乎知道应该等谁。

  “你非得抓住我的手肘不可吗?”史达琳问警官。

  “不,女士,不必要。”警官说着给她开路,让她通过了嗡嗡叫的麦克风和大声叫喊出的问题。

  这一回剃刀头似乎了解情况,他叫喊出的问题是:“你被从汉尼拔专案组停职了,是吗?你认为你会受到刑事指控吗?你对意大利方面的指控有什么看法?”

  史达琳在车库交出了防弹背心、头盔、猎枪和备用左轮手枪。她从那小手枪里退出了子弹,用一块油污的布擦拭着,警官等着她。

  “我在匡蒂科见过你打枪,史达琳特工。”他说,“我为争取警官工作打进了四分之一决赛。我会把你的.45枪擦好,收藏好的。”

  “谢谢,警官。”

  她上车之后他还迟疑了一会,又在野马的嗡嗡声里说了句什么。她放下窗户,他又说了一次:“我对你遇上的事看不惯。”

  “谢谢,执法官,谢谢你告诉了我。”

  一部新闻追踪车等在车库出口处。史达琳给野马车加速想躲开,却在胡佛大厦外第三个街口挨了一张超速罚单。特区巡警开单子时摄影师给她拍了张照。

  会开完,局长助理努南坐在桌子前揉着眼镜在鼻子两侧留下的红印。

  对史达琳的停职他倒不觉得什么――他相信女人难免有些跟局里工作不协调的感情因素,但是眼看杰克・克劳福德遭到白眼他却难过。在男警官里杰克一向是个了不起的角色。也许史达琳这姑娘是杰克的一个盲点,但那是人之常情――因为杰克的妻子确实已经死了。努南也曾有过一星期忍不住要看一个迷人的速记员,只好趁她还没有惹出麻烦时把她调走了。

  努南戴上眼镜坐电梯下到了图书馆。他发现杰克・克劳福德坐在阅读区一张椅子上,头靠着墙。努南以为他睡着了。克劳福德脸色灰青,出着汗,睁着眼大口喘着气。

  “杰克?”努南拍拍他肩头,又摸了摸他教糊糊的脸,在图书馆大叫起来:“你们,管理员,快叫医生!”

  克劳福德进了联邦调查局疗养院,然后又去了杰佛逊纪念医院心脏科特别护理病房。

  第七十三章

  对克伦德勒的报道再惬意也没有了。

  联邦调查局90周年纪念活动结合了新闻界人士参观新的危机处理中心。电视新闻充分利用了这次进入胡佛大厦的罕见机会。C―SPAN①全面直播了前总统布什的多次意见和局长的讲话。CNN连续播出了谈话的摘要,各新闻网都做了晚间新闻报道。在大员们鱼贯离开座位时,克伦德勒的机会来了。年轻的剃刀头站到靠近讲台的地方提出了问题:“克伦德勒先生,据说史达琳特工被停止了在汉尼拔・莱克特博士专案组的工作,有这回事吗?”

  ①美国一有线电视网。

  “我觉得目前评论这事对史达琳特工为时过早,也不公平。我只想说现在莱克特博士案件正由督察长处理,并没有对任何人提出指控。”

  CNN也听见了风声。“克伦德勒先生,意大利的新闻来源说,莱克特博士可能得到了政府方面不应给予的警告,要他逃离。此事是不是史达琳特工停职的原因?介入此案的是督察长办公室而非联邦调查局内部的职业责任调查部,原因是否在此?”

  “对于国外的新闻报道我不能发表意见,杰夫。我只能说督察长办公室正在对迄今尚未证实的说法进行调查。我们对海外的朋友负责,也同样对自己的官员负责。”克伦德勒说话时像肯尼迪家族的人一样用指头戳着天空。“汉尼拔・莱克特案件在可靠的人手里,不光在保罗・克伦德勒手里。我们要抽调联邦调查局和司法部的各种专家研究。我们正着手一个计划,一俟有了结果就可以透露。”

  莱克特博士的房主,德国血统的议会活动家,给他的房间装备了一部巨大的戈纶笛格电视机,把它跟他的小青铜雕塑之一《勒达与天鹅》②一起放在超级现代化的珍品橱上,与周围的设施相谐调。

  ②希腊罗马神话故事。众神之王朱庇特化身为天鹅趁斯巴达王后勒达在湖里沐浴时亲近她,后勒达生了两个蛋,其中一个里孵化出了著名的美女海伦,引起了特洛伊战争。

  莱克特博士在看一部叫做《时间简史》的录像,是关于伟大的天文物理学家斯蒂芬・霍金和他的工作的。他以前已看过多次。这是他最喜欢看的部分:茶杯从桌上落下,在地板上摔碎了。

  霍金从旋转椅上扭过身子,用电脑处理过的声音说:

  “过去和未来是怎么区别的?科学的规律并不区别过去和未来。但是在日常生活里过去和未来却有斡巨大的区别。

  “你可能看见一杯茶从柔上掉下,在地板上摔得粉碎,但是你绝不可能希见杯子的碎片重新聚合跳回桌子。”

  影片又倒过来放映,杯子重新聚合,回到桌上。霍金继续说下去:

  “混乱或合一的增加就是过去和未来的区别,是它把方向给予了时间。”

  莱克特博士非常佩服霍金的著作,在数学杂志里尽可能地追踪着他的文章。他知道霍金以前曾相信宇宙会停止扩张,重新收缩,而聚合将逆转。后来霍金说他自己错了。

  莱克特在高等数学方面很有造诣,但是斯蒂芬・霍金跟我们其他的人处于完全不同的层次。莱克特博士多少年来都在梳理这个问题,很希望霍金第一次的说法是对的,就是说扩张着的宇宙将会停止,让聚合去愈合自己,使被吃掉的米沙复活。

  莱克特博士停下录像去看新闻的时候到了。

  有关联邦调查局的电视和新闻公布在联邦调查局每天的公共网址上。莱克特博士每天都访问这个网址,想要确认他们在通缉的十大罪犯里还用着他的老照片。因此他用了许多时间看联邦调查局纪念日的新闻。他穿着抽烟服,系着阔领带,坐在大扶手椅上看着克伦德勒撒谎。他眼睛半睁半闭,捧着装白兰地的小口杯放在鼻子面前轻轻地晃着,瞄着克伦德勒。自从7年前他在孟菲斯逃掉前不久克伦德勒站在他笼子边以后,他就再没见过他那苍白的脸了。

  在看华盛顿当地新闻时他看见了史达琳接受交通罚款单的形象。麦克风就伸在她野马车的窗户上。现在电视新闻的说法已经是:史达琳在莱克特案件里“被指控泄露国家安全机密”。

  一看见史达琳,莱克特博士那双茶褐色的眼睛便睁大了,瞳孔深处的火花围着史达琳的脸飞转。史达琳离开荧屏后很久,莱克特博士还把她的形象完整地保留在心里,而且让另一个形象,米沙的形象,向她靠近。他让她俩靠拢,直到从两人合并后的红色原形质中心进出了火花,携带着她俩合一的形象飞向东方,进入夜空,跟海空里的星星运行到一起。

  现在,如果宇宙收缩,时间倒流,茶杯聚合,米沙在世界上就会有自己的地方了,那是莱克特博士所知道的最高贵的地方:史达琳的地方。那时米沙就可以有史达琳在人世的地位了。如果这样,如果时间倒流,即使史达琳死去,也还会给米沙留下个像花园里那铜浴盆一样闪亮光洁的地方。

  第七十四章

  莱克特博士把运输车停放在距离马里兰州慈善医院一个街区远的地方,先擦了擦他的25美分硬币,然后才投进停车费投币口。他穿了一套工人穿的伞兵式防寒服,戴一顶防备保安录像的长帽舌遮阳软帽,从大门进了医院。

  莱克特博士离开马里兰州慈善医院已经15年,但这儿的基本格局还没有变。重返当年开始行医的地方并没引起他什么感触。

  楼上有安全措施的地区经过一番装饰性的修缮,但是与建筑部的蓝图比较起来,跟他当年在这儿时仍然大体相同。

  他在前台领了一张探视证,前往病房楼层。他沿走廊走着,读着每道门上的病人和医生的名字。这是术后疗养区。病人动了心脏或颅骨手术、经过特级护理之后,就到这里来。

  看着莱克特博士沿大厅走去的样子,你会以为他阅读很慢,因为他的嘴唇不出声地动着,不时地像个乡下佬一样抓挠着脑袋。然后他便在候诊室找了个可以望见大厅的座位坐下了。他在拉呱家庭不幸的老太婆之间坐了一个半小时,忍受着电视上放映的片子《价格合理》。他终于看见了他等待的东西。一个穿着绿色外科医生服的医生在单独巡视病房。他是……那医生正要进屋去看病人,是……西尔弗曼医生。莱克特博士站起身,抓挠着脑袋,从最后一张桌子上拿起一张乱糟糟的报纸,走出了候诊室。过去两道门就住着西尔弗曼医生的另一个病人。莱克特博士溜了进去。屋里很暗,病人头部和面部的一侧缠了很多绷带,睡着了,监视屏上是一条泛亮光的蠕虫,平稳地弓背蠕动着。这叫他满意。

  莱克特博士迅速脱下隔热外衣;露出了外科手术衫,拉上鞋套,戴上帽子、口罩和手套,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白色垃圾袋打开。

  西尔弗曼医生进来了,还掉过头对外面说着话。有护士跟他进来吗?没有。

  莱克特博士背对着门,拿起垃圾篓往手上的垃圾袋里倒。

  “对不起,医生,我马上让开。”莱克特博士说。

  “没有问题,”西尔弗曼医生说着拿起了床尾的病历板,“要做什么都请便。”

  “谢谢。”莱克特博士说着一挥皮棍,打在医生的颅骨底部。的确不过是转了转手腕,可医生双腿已经软了,莱克特博士抱住了他的胸口。莱克特博士举起人的样子永远令人惊讶。若要拿身材比例相比,他的力气简直就大得像蚂蚁。莱克特博士把西尔弗曼医生扛进了病人的卫生间,拉下了他的裤子,让他坐在马桶上。

  那医生就在那儿坐着,脑袋搭在膝盖上。莱克特博士扶起他来,看了看瞳孔,从他那绿色外衣的前襟上取下了他挂着的几个身份证明,用自己的探视证换下了医生的证件,反面朝上。他把医生的听诊器挂在自己围着时髦的毛皮围巾的脖子上,把医生精美的外科放大镜戴到了自己头上,把皮棍子藏进了袖子。

  现在他已经做好了向马里兰州慈善医院的核心部分挺进的准备。

  医院麻醉药品是严格按照联邦政府的规定处理的。病房区护士站的麻醉药柜全都上了锁。两把锁分别由值班护士和第一助手保存,使用时两人都到,并要做严格的记录。

  手术室是医院保安最严密的地方,每一间手术室的麻醉药都只在病人到来前几分钟送达。供麻醉师用的麻醉药放在手术桌旁的一个小橱里,小橱分为冷冻间和室温间两部分。

  存库的麻醉药都存放在靠近洗涤间的一间外科手术专用药房里,其中有些是楼下普通药房所没有的药品,如强力镇定剂和奇特的镇定催眠剂――可以在病人清醒、能有反应时进行心脏或颅骨切开手术。

  上班的日子药房里总有人,药剂师在屋里时药品柜不上锁――紧急心脏手术时可没有时间找钥匙。莱克特博士戴上口罩推开旋转门,进了外科手术室。

  为了轻松愉快,手术室漆了几种明亮的色彩,就连快死的人也觉得惹眼。莱克特博士前面的几位医生都在桌子边签了字,进了洗涤间。莱克特博士抓起签到板用钢笔在上面画了画,其实没有写上字。

  已公布的日程表明B区有一个脑瘤摘除手术,20分钟后开始,是那天的第一个手术。莱克特博士在洗涤间扯掉了手套,塞进口袋,仔细洗了手,直洗到肘部,烘干,扑上粉,重新戴上手套。现在他又回到了大厅,药房应该在右边的第二道门,可是不对。那是一道涂成杏黄色的门,上面标明为紧急发电机室,再往前去已是B区的双扇门。一个护士在他身边站住了。

  “早上好,医生。”

  莱克特博士戴着口罩咳嗽着,含糊地应了声早上好,转身念叨着往洗涤间走去,好像忘了什么东西。护士望了他一会儿便向前走,进了手术区。莱克特博士扯掉手套投进废物箱。没有人注意,他又另取了一双。他的身子进了洗涤问,实际上却冲进了记忆之宫的前厅,过了普林尼的胸像,到了楼上的建筑大厅。在一个明亮的区域,医院的蓝图在一张制图桌上等着他――克里斯托弗・雷恩①的圣保罗大教堂模型占据着这一区域的主要地位。那是马里兰州慈善医院外科手术区的蓝图,・每一根线条都来自巴尔的摩建筑部。他自己此刻在这儿,药房在那儿。不对,蓝图错了。一定是蓝图发下之后又做了修改。发电机画在了另一面――像在镜子里一样,到了走廊以外的A区。也许名字标反了,一定是的。他可是乱闯不得。

  ①雷恩(1632―1723),英国建筑师、天文学家和数学家,伦敦大火(1666)后设斗了圣保罗大教堂等五十多座伦敦教堂,还有许多宫廷建筑、图书馆和府邸等。

  莱克特博士从洗涤间出来了,沿着走廊往A区走去。左边是一道门,门上标着个符号。继续走。隔壁就是药房了。蓝图上的地方已经被分隔成了一间磁共振造像室和一个独立的药品仓库。

  沉重的药房门开着,有楔子楔住。莱克特博士迅速一猫腰,进了房间,在身后关紧了门。

  一个矮胖的男药剂师正蹲在那里往低层药架上放东西。

  “有什么事要我效劳吗,医生?”

  “有,劳驾了。”

  那年轻人想站起身子,可是还没有站起,皮棍子已经噗的一声敲到他身上,药剂师身子往地板上一路,放了个屁。

  莱克特博士拉起自己手术衣的下摆,塞进穿在下面的园丁围裙里。

  他在药架边迅速地跑着,以闪电般的速度读着标签:安比恩、异戊巴比妥、阿米妥、氯醛合水、盐酸氟胺安定、氟二乙氨乙基安定、哈西恩。他把几十个药瓶扒拉进了口袋。然后他又来到冰箱边读着,扒拉着:速眠安、诺可特、天仙子碱、喷妥撒、喹纪盘、索己丹。不到40秒钟,莱克特博士已经回到大厅,关上了身后的门。

  他穿过洗涤间,在镜子前检查了自己,看有没有鼓出的地方,然后不慌不忙从双开式弹簧门走了回来。他把身份牌有意翻了过来,戴上口罩,拉下外科放大镜,让镜头翘起。他心跳每分钟72次,跟医生们含糊地打着招呼,乘着电梯下楼,下楼,再下楼,还戴着口罩,看着他顺手抓来的一块病历板。

  进医院探病的人也许会奇怪,这人怎么戴着外科手术口罩一直走到阶梯下面,避开了保安摄像机镜头。街面上的闲人也许会奇怪,一个医生怎么会开这么一部破旧的卡车。

  在外科手术区,一名麻醉师在药房不耐烦地敲了半天门,却发现药剂师还毫无知觉呢。等到发现药品失窃,那是又过了15分钟以后的事。

  西尔弗曼医生醒过来时已倒在了马桶边的地上,裤子被拉了下来。他想不起进门的情况,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还以为是自己的脑子一时出了问题,也许是因为肠胃急剧活动引起了小中风吧。他行动非常小心,生怕血管阻塞转移。他在地板上爬着,直到用手模到门外的大厅。检查结果是轻微脑震荡。

  莱克特博士回家以前停了两次车。他在巴尔的摩郊外一个邮局待了很久,取到了一个他在因特网上从一家殡葬品商店订购的物品包裹。那是一套男用无尾晚礼服,套好了衬衫,系好了领带,从上至下在背后开着口。

  他现在所需要的就是酒,一种地地道道的节庆用的东西。为此他得去一趟安纳波利斯。要是有美洲豹车开了去才好呢。

  第七十五章

  克伦德勒准备到寒冷里去慢跑,怕太热,拉开了运动衫拉链。这时,埃里克・皮克福德给他在乔治敦的家里打来了电话。

  “埃里克,到一个咖啡馆去给我打付费电话。”

  “我不明白,克伦德勒先生?”

  “照我的话办。”

  克伦德勒扯掉束发带和手套,扔到起居间的钢琴上,用一根指头敲出了《拖网》的主题曲,直到通话继续:“史达琳是个技术特工,埃里克,我们不知道她在电话上搞了些什么花样。对于政府的工作我们需要好好保密。”

  “是,长官。”

  “史达琳来了电话,克伦德勒先生。她要她那盆花和别的东西――那个从杯子里喝水的无聊的风信鸡。但她告诉了我一个有用的办法。她让我忽略可疑杂志订户邮政编码的最后一个数字,如果最后那个数的差异是3或小于3。莱克特博士可能使用好几个距离近又相互间来往方便的收邮件的地址。”

  “然后?”

  “我用那办法找到了一个目标。《神经生理学杂志》是其中一个邮政编码,《物理文稿》和《ICARUS)是另一个,两者相距大约10英里,订阅人姓名不同,却都是汇款订阅的。”

  “《ICARUS)是什么东西?”

  “是研究太阳系的国际杂志,20年前莱克特博士就是特许订阅人。递送地址在巴尔的摩。杂志通常在每月的10号左右投递。一分钟以前我还得到了一条消息。是卖出了一瓶叫什么堡的酒,叫做――优甘?”

  “对,那字读依――甘。那东西怎么回事?”

  “安纳波利斯上流地区的酒类商店。我输入了这笔交易,它跟史达琳列出的敏感年代相符,程序显示出史达琳的生年――是她出生那一年酿造的酒。买主付了325美元现金,而且――”

  “那是在你跟史达琳通话以前还是以后?”

  “刚跟她谈完话,一分钟以前才――”

  “那么,她不知道?”

  “不知道。我应该给――”

  “你是说酒商通知你他卖出了那瓶酒?”

  “对,先生。史达琳在这儿留有记录,东海岸只剩下了三瓶这种酒,她三个都通知了。可真叫人佩服。”

  “是什么人买的?那人什么样子?”

  “白种男性,蓄胡子,中等身材,脸没有看清楚。”

  “商店有保安录像吗?”

  “有,我问的头一件事就是这个。我说我们要打发人去取录像带,但还没有打发人去。店里的职员没有读到公报,但是告诉了老板,因为那笔生意很特别。那老板跑出去,还来得及看见那人――他认为是那人――开了一部小型货车走了。车子灰色,背后有一个梯子。如果那是莱克特,你认为他会试图给史达琳送去吗?我们最好提醒她警惕。”

  “不,”克伦德勒说,“别告诉史达琳。”

  “我能在VICAP公告栏上和莱克特档案里公布吗?”

  “不。”克伦德勒迅速地思考起来,“你得到了意大利警察局关于莱克特电脑下落的回答了吗?”

  “还没有,先生。”

  “那,在我们没有把握莱克特读不到之前,你不能在VICAP公布。他可能有帕齐的电脑通行密码。而且史达琳也可能读到,然后给他通风报信,像上回在佛罗伦萨一样。”

  “啊,我明白了。安纳波利斯的办事处可以去取录像带。”

  “你就全部交给我办吧。”

  皮克福德报了一遍酒类商店的地址。

  “继续监视杂志订阅的情况,”克伦德勒指示道,“克劳福德如果回来办公,你可以告诉他杂志的事。本月10日以后对邮件投递的监视就由他组织了。”

  克伦德勒给梅森打完电话,离开了他在乔治敦的家,轻松地向岩溪公园慢跑。

  夜色渐浓,只有他白色的耐克束发带、白色的耐克跑鞋和他深色的耐克跑步衫两侧的白条子依稀可见,仿佛只有商标没有人。

  那是半小时轻松的跑步,在他来到动物园附近的直升机起落场时,已经听见了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他一步没停就钻到了旋转的螺旋桨下的扶梯边。喷气式直升机的上升令他觉得很刺激。整个城市和亮着的纪念建筑猛烈下降,飞机带他上升到他应当到达的高度,去安纳波利斯取录像带,然后到梅森那儿去。

  第七十六章

  “你能够把那破玩意的焦距调好吗,科德尔?”梅森那深沉的广播嗓子,辅音里没有唇音,“把”、“破”和“吗”读得像“啊”、“哦”和“呢”。

  为了更方便看高处的监视器,克伦德勒站在屋里梅森身边的暗处。他在梅森屋子的热气里把雅皮士跑步衫往下扯到了腰部,用袖子系住,露出了普林斯顿的T恤衫,束发带和鞋在鱼缸的光里泛出白色。

  按照玛戈的说法,克伦德勒的肩膀像鸡。他们刚对这话一致表示同意,他就到了。

  酒类商店的保安摄像机没有计时和计数装置,而圣诞节的业务又很繁忙。科德尔在大量的业务活动里匆匆搜寻着一个个的顾客。梅森等得很不耐烦。

  “你穿一身运动衫走进酒类商店亮出警徽时是怎么说的,克伦德勒?说你在参加一种特别的奥运会吗?”自从克伦德勒拿了他的支票存入银行以后,梅森对他就简慢多了。

  克伦德勒在利害攸关时是不可能生气的。“我说我是便衣。你现在对史达琳是怎么监控的?”

  “玛戈,告诉他。”梅森似乎要留下自己不多的气息来侮辱人。

  “我们从芝加哥的保安机构调来了12个人,目前在华盛顿,分成了三组,每组有一个人代表伊利诺伊州。如果他们抓住莱克特时叫警察发现,就说是他们认出了莱克特,执行公民对现行犯的逮捕什么的。抓住莱克特的人只需把莱克特交给卡洛就回芝加哥,他们知道的就这一点。”

  录像带继续放着。

  “等一等,科德尔,倒回去30秒,”梅森说,“看看这一段。”

  酒类商店录像带的监视范围在大门到收银台之间。

  录像带没有声音的模糊图像里有个人走了进来,戴着鸭舌帽,穿着破旧的茄克衫,一脸络腮胡,架着墨镜;那人对镜头背过身子,小心地关上了身后的门。

  那顾客费了一会儿功夫向店员说明了自己的需要,便随着店员消失在酒架间。

  好容易过了3分钟,两人终于回到摄像范围内。店员擦掉酒瓶上的灰尘,包上衬料,放进一个袋子里。顾客只取下了他右手的无指手套,付了现金。店员的嘴动了动,对那离开的人的背影说了声“谢谢”。

  过了几秒钟,店员对镜头外的什么人叫了起来。一个健壮的人进人镜头,急忙赶出门去。

  “那就是老板,看见卡车的就是他。”克伦德勒说。

  “科德尔,你能够把这带子再放一次,把顾客的脸放大吗?”

  “需要点时间,韦尔热先生,怕会有点模糊。”

  “放放看。”

  “他的左手总裁着无指手套,”梅森说,“我买那张x光片也可能上了当。”

  “帕齐说他的手动了手术,把那多余的指头切除了,是吗?”克伦德勒说。

  “关于指头的事帕齐也可能说了谎。我不知道该相信谁。你见过莱克特的,玛戈,你觉得怎么样?是莱克特吗?”

  “18年了,”玛戈说,“我跟他只见过3次面,我进去时他总是从桌子后面站起,并不过来。他的确很文静。我最记得的是他的声音。”

  科德尔在内部通话系统上说话:“韦尔热先生,卡洛来了。”

  卡洛发出猪的气味,而且更浓了。他手拿帽子放在胸前,进了房间。他头上那腐烂的野猪肉香肠味迥得克伦德勒从鼻子里直往外吹气。为了表示尊敬,这位撒丁岛的绑匪把嘴里嚼着的鹿牙全裹进了嘴里。

  “卡洛,你看看这个。科德尔,倒回去,让他从门口再进来。”

  “就是那stronzo(狗娘养的),”那人进了荧屏还没有走上四步,卡洛就说了,“胡子是新的,走路就是那姿势。”

  “你在Firenze(佛罗伦萨)见过他的手吗,卡格?”

  “Si(是)。”

  “左手是五个指头还是六个指头?”

  “……五个。”

  “你怎么犹豫了?”

  “是在想cinque(五)的英语怎么讲。是五个,我可以肯定。”

  梅森那裸露的牙全张开了,他在笑。“这话可叫我喜欢。对他的描写说他是六个指头,他戴上手套是想掩饰这个。”他说。

  也许卡洛的气味通过输气管进了鱼缸,海鳝出来观察了,也就留在外面转悠起来,转呀,转呀,转着它那无穷无尽的8字。它呼吸时露出了牙齿。

  “卡洛,我看我们可以马上解决问题了。”梅森说,“你、皮耶罗和托马索是我的第一队。尽管你们在佛罗伦萨败在了他手下,我对你们还是有信心的。我要你在克拉丽丝・史达琳生日的前一天、当天和后一天监视她。她在屋里睡觉时你就不必监视了。我给你一辆货车和一个司机。”

  “Padrone(主人)。”卡洛说。

  “说吧。”

  “为了我的弟弟马泰奥,我要求有时间跟dottore(博士)单独见见面。你说过给我时间的。”卡洛提起死者的名字时画着十字。

  “我完全理解你的感情,卡洛。我给你最深切的同情。我要分两次让莱克特博士被猪吃完。第一天晚上我要猪吃掉他的脚,还得让他自己从栏杆间看着。为了这个我要他完整。你把他交给我时得是个完好的人,头上没有挨揍,骨头没有断,眼睛没有瞎。然后,他就可以等一个晚上,等到他第二天被猪吃光。我要先跟他谈一谈,然后,在他最后上席之前你可以跟他一起待一个小时。我要求你给他留下一只眼睛,让他神志清醒,好看见猪群涌上来。我要他在看见猪群吃自己的脸时看见猪群的脸。如果你,比如,想骗了他,那也听便。但是我得让科德尔在场,控制住流血。我要拍片。”

  “要是他第一次在猪圈里就流血而死怎么办呢?”

  “不会的。而且过夜也不会死。他过夜时需要做的事就是脚给吃掉了还得等着。这事由科德尔管,他会给他输血的。我估计他会需要静脉滴注,甚至要两瓶同时滴注。”

  “必要时四瓶同时滴注,”这是科德尔的声音,在话筒里显得有些飘渺,“我可以对他的脚进行截肢手术。”

  “最后一次你可以往他那滴注里吐唾沫,尿尿,然后再把他推到猪栏里去。”梅森以最同情的语调对卡洛说,“你要是喜欢,还可以往里面射xx精。”

  卡洛一想到这个,脸上就放出了光彩,可随即想起了那肌肉鼓突的signorina(小姐),便不好意思地斜瞥了一眼。“Graziemille,Padrone(一千个感谢,主人),你能来看他死吗?”

  “我不知道,卡洛。仓库里的灰尘叫我难受,我可以在录像上看。你能够带一只猪给我吗?我想摸一摸。”

  “到这屋里来吗,Padrone?”

  “不,他们可以用电力设备送我下去一会儿。”

  “我得先让一头猪睡着,Padrone。”卡洛不大放心地说。

  “挑一头母猪,让她睡着,把它带到电梯外面的草地上来。你可以让叉车从草地上开过。”

  “你估计办这事需要用一辆货车呢,还是一辆货车加一辆救生车?”克伦德勒说。

  “卡洛,你说呢?”

  “一辆货车足够了。给我一个助手开车。”

  “我还给你准备了另外一个东西。”克伦德勒说,“能够开灯吗?”

  玛戈动了一下变阻器。克伦德勒把背包放到桌子上的水果钵旁边。他戴上了棉手套,拿出了一个有天线和安装架的、像监视器一样的东西,又拿出了一个外驱动器和一套充电电池。

  “要监视史达琳很不方便,因为她住在一条死胡同里,我们没有地方潜伏。但是她喜欢锻炼,总会出来的。”克伦德勒说,“她既然不能够使用联邦调查局的健身房,就只好参加私人健身房活动了。我们在星期四见她把车停在了一家健身房,就在车下安装了一个信号发射器,是尼卡牌的,马达一转动就充电,因此史达琳不会因为电用尽而找到它。上面的软件适用于这附近的五个州。这东西谁来用?”

  “科德尔,进来。”梅森说。

  科德尔和玛戈跪在克伦德勒身边,卡洛站着,居高临下,手上的帽子刚好在他俩的鼻孔面前。

  “看这儿,”克伦德勒打开监视器说,“像个汽车导航系统,但它只标明史达琳的车的所在地。”屏幕上出现了华盛顿城市乌贼图。“镜头往这里拉,用箭头在这个地区活动,明白吗?OK,镜头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捕捉到。找到史达琳的车,车下的信号就会让这东西亮起来,发出哗哗的叫声。这时候就可以在鸟瞰图上找到声音来源,拉近镜头。越是靠近哗哗声就越快。这是史达琳住处的周围,是街道图的比例。你现在找不到从她车上发出的信号,因为现在我们在界外。只要进了华盛顿市区或是阿灵顿区就能够听见声音了。我从直升机上下来时还找到的。这儿是整流器;接你们货车上的交流电插头,注意一件事,你们要向我保证这东西绝不落到别人手里。否则我可吃不消,这东西连间谍用品店都还没有。要是不能够回到我手里,宁可把它沉到波托马克河底,明白吗?”

  “你明白吗,玛戈?”梅森说,“你,科德尔呢?叫莫格里给他开车,也介绍一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