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凤苦笑一下,道:“她要你劝我活下去?”
容哥儿道:“是啊!她说,咱们三个人一般的苦,以后,最好能生活在一起。”
江玉凤道:“姊夫,你瞧过我的真面目了?”
容哥儿道:“瞧过了。”
江玉凤道:“丑得吓人,是吗?”
容哥儿轻轻叹息一声,道:“知过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的心恢复了冰清玉洁,外貌的丑美有何关系?”
江玉凤微微一笑,道:“真的吗?”
容哥儿道:“自然是真的了,我几时骗过你。”
江玉凤道:“好吧!那我跟着你们,做个丫头。”
容哥儿道:“我会尽心尽力把你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
江玉凤道:“我知道,姊夫说一句话,那就像钉在墙上的铁钉一样。”
容哥儿笑道:“那很好,你既然这样相信我,那就好好地活下去。”
江玉凤点点头,道:“姊姊斩去了两条腿,就算有妹夫体贴照顾,她能够活下去,只怕也不是短时间可以养好。”
容哥儿叹息道:“只怕咱们要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
江天风道:“所以,要劳动姊夫一下,把这山洞中的尸体,清理出去,咱们在这里休息几日,等姊姊伤势好一些,咱们再离开此地,找一个清静之处,让姊姊养息伤势。”
容哥儿突然间想起来一件事,急急说道:“玉风,你不是中了毒吗?我身上带有解药。”
江玉风道:“姊姊早给我解药用过了。”
容哥儿长长吁一口气,道:“那我就放心了。”转身行出石室,清理出石洞中的尸体。
时光匆匆,转眼之间容哥儿江氏姊妹,已在这石洞中停留了七日之久。七日中,石洞中静寂异常无一人人洞打扰。江烟霞以无比的坚强意志,度过了一段危险的日子,在容哥儿细心照顾之下,大见起色。石洞存有食用之物,容哥儿学习炊食,三人日子度得很艰苦,但每人的心情,都很快乐。第八日中午时分,突然听到了一阵履声传了过来。
容哥儿正在生火煮食,闻声突然一惊,低声对江玉凤道:“看着你姊姊,我去瞧瞧是什么人?”抽出长剑,步出石室。原来,江玉凤经过这一段的养息,人已大见好转。
这石洞中大寂静,空谷传音,声闻甚远,容哥儿步出石室,仍未见来人踪迹。突然间,传过来一个清亮的声音,道:“容少侠?”
容哥儿听出是赤松子的声音,心中一喜,高声应道:“晚辈在此。”但闻步履之声,奔了过来,赤松子当先而至。容哥儿抬头看去,只见赤松子身后紧随着上清道长。两人行到容哥儿身侧,齐声说道:“江姑娘好吗?”
容哥儿镇静了一下心神,反问道:“那解药有效吗?”
赤松子道:“有效,所有服用解药的人,都已经清醒过来。”
容哥儿喜道:“那是说武林得救了。”
赤松子道:“不错,武林得救了,唉!虽有一部分人,已经死去,但大部分人,都在眼药之后,神智恢复。”
容哥儿长长吁一口气,道:“那就好了,能使天下武林得救,也不在我们这一场经历之苦了。”
赤松子道:“一明大师向天下英雄宣布了这场求取解药的经过,引起了人心的震动。”
容哥儿道:“唉!那很好,贱内的伤势,也稍见好转,天下得救,我们夫妇的心愿已完,从此我要埋名息隐了。”
上清道长道:“目下君山势情一新,各方豪雄都云集于山谷之中,希望能拜见江姑娘一面,还望容少侠代为说项,使天下英雄一睹凤仪。”
容哥儿道:“这个,我看不必了吧?”
上清道长道:“为什么?”
容哥儿道:“因为她已成了残废之身。”
上清道长啊了一声,道:“怎的落下了残废之身?”
容哥儿道:“她双腿为毒蛇咬伤,两位都已经亲眼看到了。”
上清道长道:“不错,江姑娘的定力,贫道难及她万一。”
容哥儿叹息道:“她本来已决心以身殉难,但我苦苦求她活下去。”
赤松子道:“她答应了没有。”
容哥儿道:“答应了,所以自断双腿……”
上清道长轻轻叹息一声,道:“她自残肢体以救天下,可敬啊!可敬!”
容哥儿道:“所以,劳请两位前辈代她向群豪致意,晚辈们己决定今夜离去了。”
赤松子道:“这个怎么行…。”――
上清道长一拉赤松子的衣角,接道:“既是如此,我们也不便勉强了,劳请容少侠转告江姑娘,天下英雄致敬之心意。”
容哥儿点点头,道:“我想她知晓其情,心中定然很高兴。”
上清道长合掌说道:“贫道再奉告一事,就可告别了。”
容哥儿道:“什么事?”
上清道长道:“那位和贫道动手的蒙面人,正是本派掌门人,只是他已被王子方毁去容貌,而且又助王子方做过了甚多恶事,得江姑娘解药之助,使他神智恢复,回想前情,尽属恨事,因此,决心退隐,要贫道暂行代理掌门之位,日后,再就本帮弟子中,找出接掌门户的人。”
容哥儿道:“恭喜道长了。”
上清道长叹一声,道:“贫道虽然尽力相劝,但敝掌门心意已决、无法挽回。”
容哥儿道:“晚辈知道了,但晚辈和贱内,都已经不愿再多间江湖中事。”
赤松子接道:“那位和一明大师动手的人,正是一瓢大师,他托贫道向容少侠问好。”
容哥儿点点头道:“多谢一瓢大师的关注,有劳道长代我向他致好。”语声一顿,道:“两位还有什么事?”
上清道长道:“容少侠准备几时动身?”
容哥儿沉吟了一阵,道:“不劳道长下问,在下和拙荆,都已厌倦江湖,此后,也不愿再和武林中人往来,两位不用再多问我们夫妇的事了。”言罢,转身行回石室,不再理会两人。
赤松子轻轻叹息一声,道:“容少侠这点年纪,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竟被这一场折磨,闹得意志消沉。”上清道长轻轻一拉赤松子,转身而去。
容哥儿行入石室,只见江烟霞拥被而坐,立时急步行了过去,道:“你怎么坐起来了?”江烟霞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道:“不用担心,我已经好多了……”拾手理一下散乱的长发,接道:“我听了你和他们的谈话。”
容哥儿道:“我自作主意,未和贤妻商量。”江玉风道:“姊姊听得高兴死了,她双腿残废,我丑若妖女,自然不愿见人了,但妹夫正值英年,陪我们退隐林泉……”
容哥儿摇摇手,接道:“我对两位的负欠大多,但愿有生之年能够补偿此疚。”
江烟霞道:“你欠我们什么!”
容哥儿道:“如非为我,贤妻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了。”
江烟霞道:“不要这样想,我是为了救人救世,与你何干?”
容哥儿道:“我知道,如不是为了我,你们决不会付出这般大的牺牲。”
江烟霞淡然一笑,道:“为你也好,为救天下英雄也好,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目下要紧的是,咱们要设法早些离开此地。”
容哥儿道:“贤妻准备几时动身。”
江烟霞道:“如是不想见他们,动身得越早越好,今晚上动身如何?”
容哥儿道:“你能够走吗。”
江烟霞道:“贱妾伤势已愈,想今晚上就动身。”
容哥儿沉吟了一阵,道:“你们好好地休息一下,咱们今晚就走。”
江玉风整理一下衣服、兵刃,几人又进些食用之物,估计天到初更时分,容哥儿背起江烟霞,出了石洞,抬头看去,只见繁星满天,正是个元月之夜。江玉风仗剑当先开路,容哥儿背着江烟霞紧追在江玉凤身后而行。这君山之上,原本到处坐有中奇毒之人,现却不见一个人影,想是都已经服用过解药之后,毒伤痊愈而去。
容哥儿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看来,那解毒药物,果然是对症之药,中毒之人,都已经清醒而去。”
江烟霞道:“这本是一片清静之地,但被王子方等一闹,闹成了一片恶土,现在,总算又使它重归清静了。”
容哥儿突然想到那规模宏大的地下石府,急急说道:“还有一大祸害,要设法把它毁去才好。”
江玉凤道:“这倒不劳姊夫烦心,姊姊早已把它毁去了。”
容哥儿道:“当真吗?”江烟霞道:“不错,我已经把它毁去。”容哥儿道:“怎么一个毁法。”
江烟霞道:“我打了一个洞,放了湖水进去。”
容哥儿道:“这法子好极了,既简便省事,又可永绝后患。”
江烟霞道:“过去一段时间,从没有船只敢靠近君山,如今雨过天晴,不知是否还有船只靠岸了。”
容哥儿笑道:“试试运气吧!”三人谈话之间,行到湖岸。凝目望去,只见一艘渔舟,高挂灯火,似是正在捕鱼。容哥儿高声喊道:“渔管家,渔管家。”
渔舟上有人高声应道:“什么人?可是呼叫老汉吗?”
容哥儿听那声音很苍老,高声应道:“老丈请助我们渡过湖面如何?”
那捕鱼老人沉吟了一阵,道:“那好吧!你们有多少人?”
容哥儿道:“我们一共三个人。”
那捕鱼老人缓缓应道:“好吧!老汉立刻把船摇过来。”
捕鱼老人答过话之后,果然收了渔具,摇过鱼舟。容哥儿纵身跃上渔舟,四顾了一眼,只见甲板上放着活鲜的鱼虾,显是刚刚捕获不久的。那捅鱼老丈,大约有五十余岁,赤足竹笠,身体十分健壮。容哥儿道:“这渔舟上只有你老丈一个人吗?”
捕鱼老人道:“老汉原本有一儿一女,助我捕鱼,大子不幸染恙,小女为了照顾犬子,留在家中,今宵只有老汉一人在此了。”
容哥儿道:“老丈请把我等送往对岸,我等登舟之后,自会重谢。”
捕鱼老人微微一笑,道:“重谢倒不用了,不过,老汉有几句话,不得不先作说明。”
容哥儿道:“什么话?”
捕鱼人道:“老汉年迈力衰,行舟很慢,诸位要担待一二。”
容哥儿道:“你尽力而为就是。”
那老人微微一笑,道:“好!诸位请入舱中坐吧?”
容哥儿望了怀抱中江烟霞一眼,无限爱怜他说道:“舟上夜风寒冷,咱们到舱中坐吧?”江烟霞眉宇问无限欢愉之色,点头一笑。容哥儿缓步行入舱中,江玉风随后入舱。
那老人收了渔具,摇橹而行。小舟在湖中缓缓而行,容哥儿等期望着渔舟早些靠岸,早离此地,哪知心中越急,却感到那渔舟走得越慢了。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容哥儿忍了又忍,只是忍耐不住,道:“老丈,还要多少时间,才能靠岸?”
捕鱼老人应道:“快了,快了,至多再要一个时辰。”
容哥儿道:“还要那么久吗。”
捕鱼人道:“老汉已先行告过罪了,我年迈力衰,行舟甚慢。”
江玉风道:“我来帮你如何?”举步向外行去。
容哥儿伸手阻止了江玉凤道:“让他慢慢地划吧。”
又行一个时辰,天色已近四更,渔舟已靠岸而停。捕鱼人高声说道:“靠岸了。”
其实,不用他开口,容哥儿已抱着江烟霞行出舱外,举步登岸。江玉凤紧追容哥儿身后出舱,探手从怀中取出一片金叶子,道:“这个补偿老丈捕鱼的损失。”
捕鱼人淡淡一笑,道:“这个老汉不敢收受,姑娘带着用吧?”
江玉凤怔了一怔,道:“为什么?”
捕鱼老人笑道:“老汉能送三位一程,已是莫大的荣幸,怎敢再收厚赐?”
江玉凤虽然觉着他话中弦外有音,但见容哥儿已然行出数丈,无暇多问,把手中一片金叶子丢在船板上,纵身一跃登岸,追上容哥儿,低声说道:“掷夫,那老渔人有点奇怪。”
容哥儿道:“什么地方奇怪?”
江玉凤道:“他不肯收我的酬偿。”
江烟霞道:“我也觉着有点奇怪,这湖中君山,早成死亡之地,这老人怎敢在君山附近捕鱼,而且只有他这一艘鱼舟……”话犹未完,突见火光一闪,紧接着响起了一声佛号,道:“老袖一明,率天下英雄,恭迎容少侠和两位姑娘。”
容哥儿怔了一怔,道:“大师怎会在此?”
但见火光连闪,片刻间,四周亮起了十余支火把,熊熊的火光,照得方圆数十丈一片通明。火光下,只见那一明大师、上清道长、赤松子三人并肩而立。在三人身后,一并排列了十余人。容哥儿目光一转之间,看到黄十峰、俞若仙,还有几位长衫老者,和僧道等杂列一排。这些人似是早已在列队等候,静伏暗处不动,灯光亮起时,队形早成。
容哥儿还未来及开口,上清道长已抢先接道:“贫道先向容少侠请罪。”
容哥儿轻轻叹息一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明大师道:“天下英雄,闻知容少侠冒险犯难,江姑娘舍身取药的事,无不感动万分,希冀能够一见诸位之面,拜谢挽救武林危亡的恩德。”
赤松子接道:“贫道和上清道兄,虽然再三说,三人大愿已偿,不愿再事多留,准备相携归隐,但天下英雄,各方雄主,各帮派的掌门、帮主,执意要见一面,情非得已,我等才作此安排,用渔舟渡三位到此,容少侠不论有什么责罚,贫道等都愿领受,决无一句怨言。”
一明大师道:“千百年来,从未一人,能使天下武林同道,千百人受救命大思,我佛慈悲,也不过如斯了。”
容哥儿接道:“大师言重了,我等如何敢当!”
一明大师道:“上清、赤松两位道兄,确是依照三位的心意转述。用此法诱请三位到此的,老袖也是主谋之一,三位如要责怪,老钠亦愿领受,但求三位,能留此几日,让他们谢过相救之恩,三位再行离此,三位都受了剧伤,此后江湖中事,决不致再麻烦三位,也不致阻拦三位归隐。”
容哥儿低头望望怀中的江烟霞,说道:“咱们应该如何?”
江烟霞道:“事已至此,容郎自作处置吧?”
容哥儿抬头望了一明大师一眼,道:“大师等盛情,我们却之不恭,不过,在下想先说明一件事。”
一明大师道:“好!容少侠只管吩咐。”
容哥儿道:“我等实已不愿再留恋江湖,留此时限,不能超过三天。”
一明大师道:“老袖受天下英雄之托,挽留三位,容少侠既是不愿在此多留,咱们就以三日为限吧!”上清道长道:“江姑娘伤势未愈,我等已为三位备好了休息的地方。”一明大师道:“老袖为三位带路。”转身向前行去。群豪纷纷让道,分列两侧,抱拳作礼。
江玉凤迅速从怀中摸出一方长中包住了一张怪脸,随在容哥儿的身后而行。容哥儿目光转动,只见两侧人影分列,原来那火光之后,还有很多人列队恭迎。夜色中容哥儿约略一看,人数至少百位以上。人数虽然众多,但却是一片静寂,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
一明大师带三人穿过群豪,到了一座高大的宅院门前。只听木门呀然,两扇黑漆大门,突然大开,两个劲装大汉;高举纱灯,缓步由大门内迎了出来。容哥儿抬头看去,只见灯光连线,由大门口处,直到大厅。这是三进院子的大宅,由大门口至大厅,足足有五六丈远,每隔十尺,都有一个人高举着火把,这些人又大都是武林中甚具名望的人物。
武林中千百年来,从无任何一个人,有过此等荣耀,使得这么多武林中大具声望的人物,为他这等操作。容哥儿心中突然泛起来一种莫名的伤感,热泪盈眶,但他却强忍着,不让那泪水落下。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是荣耀和痛苦,揉合出的感伤。
一明大师带着容哥儿等,一口气行人了大厅。只见大厅中灯火辉煌,高燃着八支儿臂粗细的巨烛,只照得整个大厅一片通明。大厅正中,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早已摆好了丰富的菜肴。
一明大师低声说道:“三位在那石洞中,住了很久,每日以干粮充饥,从未好好的吃过一餐饭,天下英雄,一片诚心,为诸位准备了一些食用之物,三位请先进些食物之后,老袖还有下情奉告。”
容哥儿、江烟霞等,确是很久未进过这等佳看美昧,只觉一阵酒菜香气,扑人鼻中,顿觉腹中饥饿。低头望了江烟霞一眼,道:“咱们可要吃些东西吗。”
江烟霞笑道:“你如腹中饥饿,咱们就吃一点吧?”
容哥儿把江烟霞扶入上位坐好,自己和江玉凤分坐两侧相陪。一面低声说道:“二妹,他们一番盛情,替咱们准备好了美味佳肴,咱们如果不吃,岂不辜负了他们一番盛情美意?腹中饥饿,只管放量食用。”
厅中火烛高烧,但却只有容哥儿三个进餐食用之人,而且,那一席酒菜上,也只摆了三副碗快筷,显然,这一席酒菜,只为了三人食用准备。三人放量而食,吃个酒足饭饱。容哥儿最后放下筷子,擦擦嘴,还未来及开口说话,一明大师、上清道长、赤松子等三个,鱼贯而入。
一明大师合掌说道:“三位吃好了?”
容哥儿道:“多谢大师的酒菜。”
一明大师道:“这是天下英雄的心意,老袖只能算得其中一份。”
上清道长双手捧着一个布包,道:“这布包中是沧州陈神医家传的金疮药,专治刀剑之伤,江姑娘虽然伤势已然大好,但敷上此药,也可使伤势好得快一些。”
容哥儿接过药物,道:“请大师代我们谢过那陈神医。”
赤松子道:“天下英雄,都很感谢诸位救命之恩,希望能得三位应允,见上三位一面。”
江烟霞道:“容少侠已答允留此三日,我们就留此三日,三日之后,我们再行离开……”
江玉凤接道:“请三位老前辈转告天下英雄,盛情高谊,我们已经心领,希望不要阻挠我们的退隐之路……”
一明大师合掌笑道:“这个,老袖已经对他们说明,决不敢阻拢三位归隐之路。”
上清道长道:“只要三位履行诺言,在此留住三日,三日之后,任凭诸位离去,我们决不会从中阻挠。”
容哥儿道:“我们留此三天可以,但我们希望不要受到惊扰,拙荆伤势初愈,必须要静静养息一下。”
一明大师笑道:“容少侠但请放心,他们心中对三位崇敬万分,决不敢使三位有着一点惊扰之事。”
上清道长接道:“天下英雄对三位相救之恩,个个感激不尽,他们本要对三位盛大欢迎,却为贫道等拦阻。”
容哥儿道:“经过的事迹,三位可都已经告诉了天下英雄吗。”
上清道长道:“贫道说的很简略。”
江烟霞道:“说的越简单越好。”
赤松子道:“这大厅之后,就是替三位准备的卧室,我们知道三位不喜人家打扰,所以,也没有派人来招呼三位。”
容哥儿道:“那倒不敢有劳了,我们希望越静越好。”
一明大师道:“我等尽量安排,使三位生活得安静一些,不过,要请三位答应一件事。”
容哥儿道:“什么事?”
一明大师道:“希望三位答应,后天中午时,能和天下英雄见上一面。”
容哥儿回顾了江烟霞一眼道:“贤妻之意呢?”
江烟霞道:“不见他们也不行了,那就索性答应下来吧!”
容哥儿点点头回顾了一明大师一眼,道:“就依大师的安排。”
一明大师合掌应道:“只怕容少侠,早已嫌我等罗嚏了,我们就此告退。”言罢,转身而去。上清道长、赤松子等鱼贯随在他身后,退了出去。江玉凤望着三人的背影,低声说道:“姊夫,我心中有些怀疑。”
容哥儿道:“你怀疑什么。”
江玉凤道:“他们为什么不让咱们此刻会见天下英雄,一定要我们等三天?”
容哥儿道:“这中间定然有什么作用,只是一时,我也不明白罢了。”
江烟霞道:“他们在准备一件事,大约要两天后才能完成。”
江玉凤道:“准备什么事。”
江烟霞淡淡一笑,道:“他们准备什么我不知道,但和咱们有关,那是不会错了。”
江玉凤道:“他们会不会留难我们?”
容哥儿道:“我看不至于吧!迄今为止,他们似是对我们十分尊重。”原来,那江玉凤心中对留此一事发生顾忌,她本是如花似玉的美人,如今竟被害得脸上疤痕斑斑,心中那份痛苦,自是比死亡还要深刻得多。容哥儿和江烟霞对她的爱顾,使她稍减去了寻死之心,但如要她把一张丑脸,公诸世人,在她的感受中,实是生不如死了。是以对留此一事,她反对得最为激烈。
两日时光,弹指即逝,那一明大师和上清道长等,果然是倍守诺言,两日时光中,未再进来打扰三人。每日,都有人替三人摆好酒饭,准备好应用之物,但那些仆从之人,都早已得到了关照,尽量地避开三人,不和他们见面。第二日中午时分,三人进过午餐之后,一明大师、上清道长、赤松子,缓缓行了进来。
容哥儿还未来及开口,江玉凤已抢先说道:“今日是第三天了。”
一明大师道:“这个老袖知道。”
江玉风道:“至迟在日落之前,我们要离开此地。”
一明大师道:“是的,今日,是三位留此最后一日了。”
江玉凤道:“我们几时可以走。”
一明大师道:“三位立刻可以动身。”目光转到容哥儿的脸上,道:“容少侠,此刻,他们可否进来见见三位呢?”
容哥儿望望江烟霞,低声说道:“他们要见的是你,你来决定吧!”
一明大师道:“是的,女施主舍身救世的经过,天下英雄,都已经知晓了。”
江烟霞道:“事情过去就算,大师不用再提起了……”语声一顿,接道:“他们有几个人来?”
一明大师道:“连同老袖等三人,大约十五个人,他们都是天下英雄举出来的代表。”
江烟霞道:“好吧!请他们进来吧。”
容哥儿拉一下江烟霞身上罗裙,掩去她断去的双腿,扶正她坐在太师椅上的身子,低声说道:“夫以妻荣,我也分得一些荣耀。”紧傍在江烟霞左侧而立。
江烟霞低声笑道:“如若论功行赏,你该是第一大功才对,如若不是你,也许我还不会觉悟,也没勇气去取解药。”
容哥儿笑道:“如是没有爹爹的大智大勇,就算能够剿灭王子方,天下英雄也是无法得救。”
江烟霞回顾了江玉凤一眼,道:“还有二妹,如若非她相助,只怕我们也难有这份成就了。”
江玉凤道:“小妹只是听命行事而已。”随在江烟霞的右侧坐了下去。
江烟霞低声说道:“如非必需,你们尽量不要讲话,由我一人应付他们。”
谈话之间,一明大师和上清道长及赤松子等带着十余人,缓步而入。容哥儿目光一转,只见进来的人群之中,有矮有胖,但大都是穿着长衫。显然,他们对江烟霞有着无比的敬重。
只见一明大师台掌说道。”江姑娘,这几位都是目下武林中声望极高的人?”
江烟霞颔首一笑,接道:“怒贱妾双腿不便,无法对老前辈行见大礼了。”
以一明大师为首的群豪,个个抱拳,说道:“我等来拜谢救命大恩,如何敢当姑娘的大礼?”
江烟霞道:“贱妾只是碰巧而已,如何敢当诸位的大礼呢。”
赤松子道:“贫道等几位,代表天下英雄,有一点小礼物,奉献给江姑娘。”
江烟霞道:“贱妾虽然取得解药,但那是侥幸成功,算不得什么,何况,我等归隐山林之后,珍宝、古玩,对我等也是无用之物。”
一明大师道:“但他们敬谢姑娘的,并非是珍宝与古玩。”
江烟霞道:“那是什么?”
一明大师道:“是一面凤旗。”
江烟霞道:“凤旗?送我何用?”
上清道长道:“那代表天下英雄的心意,姑娘请收下。”说完,举手一招。只听乐声响起,四个劲装少年,举着绣着两支金凤的白旗,缓缓行了进来。容哥儿凝目望去,只见那白旗长不过三尺,宽不足二尺,用上好白缎子做成,旗的本身,并无什么新奇之处,但那两只金凤,却绣得栩栩如生。在那双凤之下密密麻麻地写了很多字,字迹有草有正,显非出于一个人的手笔。那凤旗很轻,就算是三岁之童,也可轻易拿起,但那四个大汉,却如负重千斤一般,个个神色严肃。
一明大师低声说道:“江姑娘对江湖的功业,实是无一物能够代表,天下英雄,原想各集珍玩,并为三位筑一座美轮美矣的高殿,供三位修身养性之用……”
江烟霞摇摇头,道:“他们想错了,我们要息隐之处,应该是青山翠谷,茅舍数幢,晨听乌语,夜闻松涛,人迹罕至的地方。”
一明大师道:“这个老袖明白,所以,老袖等和上请道长兄等一一商量,觉着那样做太俗气,所以,才想出了做一面双凤旗,送与江姑娘。”
江玉凤忍不住心中冲动,说道:“你们送我姊姊这面风旗,用意何在?”
一明大师道:“两位对武林同道的恩德太大了,可以说是再造武林,不敢以俗物奉献:恐滨三位崇高。这风旗之上,有着天下英雄的亲笔签名,再用金线绣上,也代表天下各派各门的崇信之物,凤旗所指,天下各门各派,都将听候遣命。凤旗行经之地,百里内武林同道,都将动员,暗中保护……”
江烟霞淡淡一笑,接道:“很威风,可是这些荣耀和权位,都非我们心中的期望,我们息隐林泉,与世隔绝。”
容哥儿道:“双凤旗权位如此高大,和武林霸主何异?”
上清道长道:“那是大不相同了。这是出于天下英雄的心愿,也是出于他们的崇敬。”
江烟霞道:“风旗之威,全在人为,只能对君子,不能制小人,如是一个恶毒之徒,再起狂焰之人,我不信一面凤旗,能够使他府首听命。”
上清道长道:“这个,我等早已想到,旗中自然有制敌之法。”
江烟霞道:“你们……”
一明大师急急接道:“玄机不可泄,这一面风旗,姑娘非收不可。”
江烟霞沉吟了一阵,道:“这桩事,使贱妾很感为难。”
一明大师道:“天下英雄一片诚心,姑娘就承受了吧?”
江烟霞沉吟了一阵道:“如若这双凤旗还有别的作用,希望它不要再成为人间一个祸害。”
一明大师脸色一凛,道:“所以,老袖希望姑娘,收存了它,然后再使它变成了一个单纯的凤旗,不含别的作用。”
江烟霞道:“如此说来,我是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
上清道长道:“天下英雄,一片诚心,姑娘如再推托,那就未免使人难堪了。”
江烟霞道:“好!我接受。”
但闻一个长衫老者高声道:“上旗。”突闻一阵砰砰之声,传人耳际。原来,那大厅之外,早已备好了爆竹,听得上旗二字,立时有人燃放起来。砰砰的爆竹声中,加上阵阵悦耳的乐声。四个棒旗少年,缓缓向前行了几步,神色间一片恭谨。一明大师等为首的十五位长老,齐齐拜了下去。
江烟霞伸手接过凤旗,缓缓间一明大师道:“我们可以走了吗。”
一明大师道:“一年之后,各大门派要在我少林寺中聚首一次,敬祈旗主能够亲临主持其事。”
江烟霞道:“这个,届时再说吧?”回目一颐容哥儿,道:“容郎,咱们走吧?”
容哥儿应了一声,背起了江烟霞,大步向外行去。江玉凤长中蒙面,紧追在容哥儿的身后。大门外站满了人,那震耳的爆竹声,仍然未绝。四马篷车,都已套上了鞍蹬。
大院外站满了人,但每个人都高举双手,闭住了双目,似是不敢瞧看那江烟霞。只听身后传来了那一明大师的声音,道:“车马都已备齐,请随意乘用。”
江烟霞抬眼看去,只见两列队相送之人远远排出,一眼看去不着际。当下低声说道:
“容郎,咱们上车吧。”容哥儿应了一声,登上篷车。车上坐定、垫被,早已备好,容哥儿放下了江烟霞,一提僵,车向前转动。三人内心中,都受了很重的创伤,对这等前无古人的盛大欢送,竟是视若无睹。
江玉凤长长吁一口气,道:“俞若仙没有死,四燕八公都还好好的健在,实力丝毫未动摇。”
这时,三人乘坐的马车,已然离开了那很长的欢送行列,篷车孤独的行在西下的大道上。江玉风的话引起了容哥儿无限关切,忍不住回话问道:“二妹,你说什么?”
江玉凤道:“我说那俞若仙的实力未损,她在这场大搏斗中,一直保护着自己,不受两方的伤害。”
容哥儿道:“她实力未损,难道会有害武林不成?”
江玉风道:“很难说,我曾经听那王子方无意中谈过,他说俞若仙是比他更聪明的人,这话的详尽含意,我不知道,但它却若有所指。”
容哥儿道:“俞若仙组成万上门,罗致了很多高手,至少她这批高下避开了毒药的伤害。”
江烟霞突然取过双凤旗,轻轻叹息一声,道:“也许这里有答案。”轻轻一扯,双凤旗应手而开。敢情那凤旗一面,竟然是一个活结,只见那凤旗里面,贴满了白绩、白笺,上面俱都是记载的各大门派的奇技绝学。江烟霞凝目望了一段,不禁叹息一声,道:
“是了,是了。”
容哥儿道:“是什么啊。”
江烟霞道:“上清道长、一明大师、赤松子,手持解药要他们交出绝技,使他们心存顾忌,不敢再妄生恶念,借此旗出镇武林。”
江玉凤道:“他们把天下绝技,交入了我们之手,难道就不担心我们妄动异念吗?”
江烟霞道:“唉!略们只要掌握到解药,就可使武林同道尽行归服,又何苦再绕这一个圈子呢?何况,天下奇技,百艺杂陈,他们心中明白,一个人穷一生工夫,也无法练成百艺。”
容哥儿道:“如是咱们息隐之后,喜爱武功,这天下奇技,够咱们练上几十年了,如是不再喜爱武功,这东西交到咱们手中,也是无用啊?”
江烟霞笑道:“他们还有一个用心。”
容哥儿道:“什么用心?”
江烟霞道:“看看什么人会来动咱们这面凤旗的念头。”
容哥儿道:“这样说来,他们永远有人跟着咱们了?”
江烟霞道:“是啊!一个人成就太大了,就将失去自己,这面双凤旗,将变成野心者追求之物,义侠人物保护的对象,咱们都是执旗的主人,仲裁天下武林纷争。”
江玉凤哼了一声道:“天下共钦的双凤旗,原来竟是一个圈套。”
江烟霞道:“只要咱们慎重一些,倒可消去今后武林中不少祸源,唉!一个人只要卷入江湖是非之中,就很难再脱身出来了。”
容哥儿长叹一声,扬鞭催马,篷车如飞而去。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