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阵,像老地方这种约会场所风靡全国,像鼠疫一样快速流行,像雨后春笋一样各地设立。夜总会窜出来做午后的生意,迎合30岁,40岁以上的妇女找一点罗曼史的心理。有一些妇女是被金屋藏娇想出一下墙。有的是已婚的妇女自以为欺骗一下丈夫,其实是欺骗一下自己。她们都假装在购物中心购物,“偶然”憩足喝点饮料。
这项生意对夜总会有起死回生的作用,有的地方甚至而下午生意收入比晚上还多。但是好景不长,渐渐地常往那里逗留的男士使环境过度复杂。环境复杂又吸引了其他男女别具用心的聚集,于是高尚有钱的主顾驻足不前,恶性循环使生意又一落千丈,大部份的场所只好关门大吉。
仅存的几家也立了严格的规定――没有男士伴同的女客不予招待,不同桌的不可跳舞。
“凌记老地方”照样在营业。据我所知没有规定来限制客人行为。这是很有意思的。
因为苏百利大厦是在商业中心的边缘,找一个停车位置十分困难。一条街外有一个市内停车场,我正准备开往那边停车,突然发现一个机会。一辆计程车自大厦入口开走,我看到大厦前有划好的不准停车区。这个区域是供来车下客下货,及上下计程车专用的。我看到划线区和停在路旁一辆凯迪拉克大房车前,有一个空位,正好够我的小车挤入。我估计自己不会久留,又估计那豪华大车一定属于某位大亨。我把公司车退后挤进划线区与房车之间。离开汽车,我发现我的后保险杠已几乎碰到大车的保险杠了。凯迪拉克是出不来了,我一定要先离开才行。
电梯把我带到“老地方”――一点点极浅醉人的香水味,很厚的地毯,减暗的灯光,梦境似的音乐,动作快训练有素的仆役-一有神秘安全的气氛。是个令人放心的好地方。
我要杯威士忌加苏打。酒是倒在一只琉璃色厚玻璃杯里送来的,我看不出酒有多谈。凌弼美即使用20元一瓶把酒买进,照他收客人的卖出价格,及他给客人酒的量,他的利润还是非常可观的。
这里有一个好的乐队,有不少女客。散坐而为数不多的男士――有一个胖脸办公室职员派的,可能是吃中饭溜出来没回去。另有一个面无表情两侧留鬓,腹部收缩,尽量把自己比作明星。但是这里没有年轻人。年轻一代和这里的价格表配不到一起去。
一个声音轻轻从我后肩飘过来。带着习惯性但很有诱惑力。“香烟,雪茄?”
我向后一看,眼睛简直如吃了一杯冰淇淋。她大概22或23岁。裙子停在膝上二三寸,前面挂一只小得可怜的围兜,上衣质料很好、花边小的翻领、一个大的“V”字剪裁在前胸,一条用带连着传统的木制贩卖盘,里面放着香烟,雪茄和口香糖。
我付了两角许娇雅的开支费买了一包烟。心中盘算着将来可以向客户解释,买这样贵的烟,目的是联络感情以便获得消息。其实这是付我眼睛吃的冰淇淋钱。
她有一双浅灰令人遐思的眼。她世故地微笑着说:“谢谢你。”一面用超然有社会经验的眼光,来看前面这个看着她大腿的男人。
她没有离开,等着用打火机给我点烟。
“谢了。”我说。
“乐意的。”
我蛮喜欢她的声音,但是她就说了这几个字走开了。
我把这地方再仔细看一下,想着寇太太会不会正好也在这里。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合乎她的描述的。这里的女性也不简单,还得对自己的性感相当有信心才会来这里徘徊。贫血的憔悴的在这里是得不到什么的。
再留下去就不如回家睡个午睡了。我办案也不过10元小钱一天。这件案子也不可请客户付太多的办案开支。我走向电话接办公室。
白莎不在。我给爱茜很仔细的指示:“我在凌记老地方,我在找一个女人。看看你的表。等7分钟后,打电话这里问寇艾磊太太在不在,要她接听电话。假如这里人不认识她,就请他们呼叫她,就说是急事。他们开始呼叫,你就挂电话。”
“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
“有没有事对白莎说?”
“告诉她我在这里就好。”
“是的,你多照顾自己。”
“你也不要工作过度了。”
我走回桌子。仆役在附近徘徊,暗示我酒喝得不够快、我赶快把它喝掉又叫了一杯。
酒差不多花了7分钟送到。
我向四周观望。仆役头招来一个他的部下,对他说了些什么,那个人点点头,顺溜地走向一个桌子。一男一女占用着这张桌子。仆役向女客说了些什么。女人向男人道个歉离开桌子。
起先我不太相信。然后我看到她走向电话方向时走路的姿态,知道她是我要找的人。她走路的时候向一侧身体有点斜。不是跛行,腿也没问题,是某一特定位置下,背有一点僵硬。
她和许娇雅所描述的外型猝然不同。她哪里是装腔做势,贫血无力的弱女子。相反的她是女人中的女人,她自己也知道。羊毛套装包裹着美好的曲线。下巴抬起到一个不卑不亢俊俏的角度。全身充满了独立和自信。她走过的时候,男人都会注目,证明我的看法没错。
她快要走到电话的时候,我转头观看曾和她同桌的男士。他是个高个子,有大理石雕像所有的健康男性象征。他穿着正派,像个银行出纳,热情,整齐,合身。他也充满自信,但绝无过分的样子。他50出头一点。目前的样子有一点像业余演员在扮演美国管家。
2分钟之后,寇太太回到桌子。和他在一起的男人起立,用细心,没有笑容的态度帮她入座。他自己也坐回原位,小声地对话。
从他们脸上的表请他们可能在讨论国库公债。
我再次起立,闲逛到电话亭再和办公室联络。卜爱茜告诉我白莎已回来,我请白莎通话。
“哈罗。”白莎说:“你混到哪里去了。”
“在凌记老地方。”
“还在那里呀!”
“是的。”
“这样办案倒蛮写意的。”她生气地说:“坐在音乐和美人堆里,喝著有人付钱的酒――”
“闭嘴,”我插嘴说:“听清楚,寇艾磊太太和一位男士在这里。我认为他们耽不久。我要知道这男人是谁。要你在这里门外等他们出来,跟踪他们。”
“公司车你不是在用吗?”
“你用你私人的车好了。”
“好吧……可以。”
我说:“寇太太大概28。约120磅。55尺4寸或4寸半。黑色羊毛套装,一顶大的黑草帽上面有红的装饰。大红鳄鱼皮皮鞋和皮包。”
“和她一起男的,大概52岁,5尺10寸,170到175磅,双排扣蓝灰色西服有很细的白斜条,长鼻子,长下巴,表情不多,深蓝领带上有红色弯曲花纹、眼珠灰或浅蓝,那么远看不清楚。”
“那个女的你一看她走路就知道,她从屁股开始摇大腿,每次跨出右腿时,左侧的背有一点点僵直。必须很注意从后面才能看出来,但注意的话,一定看得出。”
白莎多少缓和了一点说道:“好,放心。你能找到他们,我们算有了点进步。我立刻过来。要不要我进去到里面等?”
“千万不要,站起来跟他们一起离开太明显了。再说刚才一个电话她没有接到,可能已经起疑心了。”
“好,交给我好了。”
我回去又坐下。我感觉到那仆役对我十分注意。
“香烟,雪茄?”
声音和笑容就在我肩上。我转过去看到她的腿。“哈哈,”我说;“我才买一包,记得吗?那能抽那么快?”
她向前底下上半身,凑过来低声说:“再买一包,你好像很欣赏眼前的景色,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正想说几句吃豆腐的话婉拒她的推销。突然看到她的眼神和她的表情,我伸手入口袋取了个2毛5硬币,一面说:“这交易很合理。”
她放一包烟在桌上,挨近我以便拿到硬币,嘴唇不动地说:“快滚!”
我抬起眉毛不解地对着她。
她做出一个容忍的笑容,好像我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慢慢地拿起那包烟,有经验地撕去一只角,抽出一支烟,送到我唇边,一面轻声地说:“你是赖唐纳?”把打火机凑了过来。
这次我实在不必抬什么眉毛,我的两条眉毛自己抬了起来。“你――”我问:“你怎么知道?”
“不要那么傻,用用你的脑子,你不是有个脑子吗?”
她把打火机点着,把火头接近我的烟,又说:“可以走了吗?”
“不走。”
她说:“不走也可以,活动活动呀!随便找个女人跳个舞,你现在那个样子像根电线杆竖在电话院里。”
这提醒了我。我突然明白单身男人不会到这种地方只是为了品两杯。但我仍耽心,这香烟女郎怎么会知道我叫什么名字的。18个月来,我一直在西南太平洋做菜鸟。在此之前我也从来没有在随便什么地方出过名。
乐队开始演奏。我选了相隔两个桌子一个年轻愉快女郎,我走过去时她有点装模作样。
“跳个舞?”我问。
她用有点傲慢的假装惊奇目光,向上看我说:“你也太突然一点吧?”
我看着她眼睛说:“是有一点。”
她笑了,“我喜欢莽撞的男人。”她说着站起来,把手伸向我。
我们一声不响跳过了半个舞池。她说:“我觉得你不是我想像中那种男人。”
“你是什么意思?”
“坐在那里,皱着眉头看酒杯,很忧愁,不太合群。”
“说对了,不能合群。”
“不是,我研究过你。喔!我承认曾注意你。”
“注意我有什么不对?”
“只是不应该承认。”
我没有再说话,我们又跳了一会舞。她再度笑着说:“其实我一直是对的,你又忧愁又不合群。”
我说:“让我们来谈谈你,那两位和你在一起的是什么人?”
“朋友。”
“好朋友?”
她说:“我们3个人经常同出同游,我们兴趣相投。”
“结婚了?”
“嗯……没有先生。”
“离婚了?”
“是的”
我们又跳了一会舞,她说:“你很少来这里。”
“是很少。”
“我没见过你,我也对你很奇怪,你根本不像到这种地方来的男人。”
“什么样的男人到这里来?”
“大多数不是好东西。很偶然会看到一两个有点――兴趣。那像海中捞月。看,我又自己在招供了。”
“你喜欢跳舞,偶然你会在这里找到合意的舞伴,是吗?”
“大概就是如此。”
乐声停止,我带她走向桌子,她含娇地说:“假如我知道你的姓名,我会介绍你给我的朋友。”
“我从不告诉别人姓名。”
“为什么?”
“我不会是你喜欢介绍给朋友的那种人。”
“为什么?”
我说:“我有太太,有3个小孩在挨饿。我无法养活太太因为我常把下午荒废在这种地方。我一次次想痛改前非,但总是本性难改。我每次在街上看到像你这样漂亮面孔,会跟着看你到哪里去。假如你到这里这种地方,我会跟进来,把口袋中每一分钱花掉,目的只是抱你跳次舞。”
我们已走回到她的桌子了。她笑着大声说:“小姐们,我想这位是某先生,蛮好玩的。”
两位小姐有趣的目光向上看我。
仆役头站在我身边说:“对不起,先生。”
“是不是违反了这里什么规定?”我问。
“没这话,先生。是经理要我向你致候,请你移驾办公室几分钟。是重要事。”
“好呀,我喜欢这样结果!”和我跳舞的女郎说。
仆役头什么也不说,致“力”于我的手肘。
我向3位年轻女郎笑道:“不要紧,我会回来的。”随即跟了领路的人穿过门厅,经过一道挂布帘的门框来到一间接待室。另一扇门上有牌子刻着“私人办公室”仆役头带我连门都未敲就走了过去。
他说:“赖先生来了,先生。”他退身,把门也带上。
坐在大型光亮核桃木办公桌后面的男人,从一些纸张中把眼睛转向看我。我看到他深色眼睛,坚决,有力地发散着充沛活力的人格。
微笑自他脸上出现。把回转椅一下推后,他站起来,绕过桌子。
他并不特别高,也不肥,但他全身都厚。胸部厚,头颈厚,身体直直的上下一样粗细,没多少曲线。衣服是定制的,看得出是最好的裁缝,不只手工好,而是剪裁得使他体型变得很好看。头发非常整洁,显出理发师小心辛苦工作的结果。看不到一根头发不在恰当的位置。
“赖先生你好,我姓凌,是这里老板。”
我们握手。
他仔细上下看了我一下,说:“请坐,来支雪茄?”
“不了,谢谢。我抽香烟。”
他自桌上打开一只防潮盒说:“随便选你喜欢的牌子。”
“不,谢谢,我口袋中有一包我想早点抽掉。”
我向口袋摸去。我发现照目前情势,最好不要让他知道第2包香烟这件事。
“好吧,随便坐,不要客气。要不要来杯酒?”
“我刚喝了两杯你的威士忌加苏打。”
他笑了,他说:“我问的是要不要来杯真的酒。”
“威士忌加苏打。”我说。
他拿起电话,压下一个按钮说:“两杯威士忌加苏打,我自己的牌子。”
他放下话机说:“我想你才从南太平洋回来?”
“我能不能请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似乎蛮高兴:“可以问,可以问。”
等于没有回答,所以我只好说:“我离开国土相当久。你的事业是我离开之后兴起来的,我也从没来过。”
“所以我特别注意你今天来的目的。”
“但是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谁呢?”
他说:“好了,好了。我们两个可以说都是脚踏实地的人。”
“是又怎么样呢?”
“把你放在我的位置。为了要维持这个地方,有的时候眼睛要睁大一点。总要吃饭呀。”
“当然。”
“为了要赚钱;当然顾客第一。他们为什么来这里?他们要什么?他们能得到什么?他们顾虑什么?他们怕什么?很明显的。赖先生,只要你把你自己放在我的位置上想一想,你就完全明白。没有通知私自光临的私家侦探――当然我会接到报告的。”
“是的,我懂了,你们认识所有的私家侦探吗?”
“当然不可能。只认识够聪明,可能引起麻烦的。”
“怎么分别法。”
“我不分别他们,他们自己分别出来。”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私家侦探和别的行业相同。不能和别人竞争的自然会淘汰。可以维持生意的,只是生意多,人和公司是不出名的。真有两下的不但生意好,而且引人注意,圈子里大家会讨论的。这一种人我都认识。”
“承蒙夸奖。”
“不要那样谦逊。在你入伍进海军前,你建立了相当好的名声,一个小个子很有胆量――胆量和脑子;经常用大胆的工作方法玩无限制的游戏,把顾客利益放在优先。我曾经仔细研究过你的经历。我有需要时可能请你帮忙。
“当然,还有你的合伙人,柯白莎。得杰出的,是吗?”
我问:“你认识她很久了?”
“老实说我从来没有浪费时间在她身上,直到你参加她的班底和组织合伙事业。白莎当然也在我名单上――很少几个侦探社之一,只做点家务小生意的。所以不会引起我自己的兴趣。她用常规方法处理常规生意,而你来了之后把常规事情用特别方法处理。案子一经你手就煞不住手。”
“你对我太清楚了。”我说。
他平静地点点头,好像是同意一件当然的事:“我对你实在太清楚了。”
“今天又为什么承蒙宠邀呢?”
门上有人敲门。
“进来。”凌弼美说。
我注意到他身体的右侧稍稍动了一下,听到很轻的一下克啦声。门自动打开,一位仆役托了一只银盘进来,盘上有一瓶很好牌子的苏格兰威士忌,玻璃杯,冰块和压得出苏打水的瓶子。
仆役把盘子放在桌子角上,一言不发走出去。凌弼美倒了不少酒到两只杯子里,放进冰块挤入苏打水,给了我一只杯子。
“敬你。”他说。
“敬你。”我回答。
我们各喝了一口,凌弼美回座,摇着转椅,微笑着说:“我想我不必再多-唆了。”
“你是说,不要我在这里?”
“非常正确。”
“你能把我怎么样吗?”
他的眼光变硬了,脸上还是在笑:“很多,很多方法。”
“我到很有兴趣。可能是找借口说桌子都预定了,没有空位,还是仆役都不伺候我。我看不出还有更妙,更有用的方法。”
他笑着说:“你有没有注意到,赖先生,讲得凶的人反而不太做。”
我点点头。
“我要做的话,不会先告诉你。来这里为什么特别案子吗?”
我笑说:“正好逛进来。想找点社交活动。”
“很明显的,”凌弼美笑着说:“希望你想到我这里顾客的反应。假如有一个顾客指着你说:‘看,这是柯赖二氏私家侦探社的赖唐诺,他们专办离婚案件。’我相信绝大多数这里的顾客会突然想起还有件要紧事要办,逃之夭天。”
我说;“我倒没有想到这种可能。”
“你不妨现在想想看。”
我们各人品各人杯中的酒。
“好我现在想想。”我说。
我不知寇太太和她的护花使者有没有离开这里了。也不知柯白莎跟上他们没有。我也在考虑,凌弼美厌恶私家侦探,可能是因为这大厦出售正在交涉中。
“不要为这小事太烦恼。”凌弼美说:“加点酒?”
他用左手伸出来接我的杯子,右手拿着那瓶威士忌,倾倒瑰珀色的液体进我的杯子,又加了苏打水。
我一直在奇怪,当初怎么会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不多,但到底是发生了。我的眼睛无意地向下望,看到他价值昂贵的手表。那是一只体积很大的表,只有他这种厚个子才配带用。秒针很大、走起来一跳一跳,是一只十分准时的表。
表上时间,是4点半。
我暗暗估计,不可能那末晚了。我想看看自己的表,又觉得暂时不太妥。
凌弼美把自己杯子也加了些酒。眼睛透过杯子的上沿向我笑着说:“我想我们彼此相当了解。”
“当然,”我告诉他:“这非常重要。”
我不引起注意地环视着办公室。
在档案柜顶上有一座钟。很普通的电钟,用镀锡的航海轮装饰为框。
我等候凌弼美眼光没有着我的时候,匆匆转头看了一下钟的指针。
时间是4点32分。
我说:“维持这样一个所在,困难一定很多。”
“当然不可能一个人吃肉。”他承认。
“我想你也认识不少这里的顾客。”
“常客――只认识常客。”
“进酒有困难吗?”
“不多。”
“我有个客户,为了车祸想和人打官司。你知道什么好律师吗?”
“是不是你现在在进行的案子?”
我只是笑一下算回答。
“对不起。”
“有没有好的车祸律师你认识?”我问。
“没有。”
“想来本城应该有较好的。”
“应该。”
我说:“好酒,我也感激你的招待。我想你不希望我回我的桌子去。”
“没关系,赖先生,随你的便。玩一下,轻松一下。希望你愉快。要离开的时候,不要管帐单。站起来走就是了。也不会有帐单给你。只是有一件事,不――要――再――来!”
他用酒和谈话拖住我。现在酒也喝了,话也完了。他也允许我回老地方去。那么,他为什么热心要我离开几分钟呢?多半是寇太太和那男的已经离开了。
我把剩下的酒一口喝掉,站起来,伸出手来:“很高兴见到你。”我说。
“谢谢你,请随便,赖。玩一下。我也祝福你,不论你现在在办什么案子,都会有好结果。也请你记住到别地方去办,不要来这里办。”
他鞠着躬送我离开办公室。
我又回到老地方的大厅。
我根本不必看,看一下只是为证明我判断正确。
寇太太和跟她在一起、穿双排扣发西装、不会笑的男人已经离开了。
我看自己的表。
时间是3点45分。
没有见到我的香烟女郎,所以我问一个仆役:“卖香烟的在吗?”
“是的,先生,马上来。”
一个女郎向我走来,大腿,围裙,木盘,但不是她。
我又买了包香烟问:“另外一位呢?”
“碧莲?喔,她今天早1小时下班。由我代她。”
两桌之外我的女朋友不断在看我。我走过去,没要求跳舞,只是闲聊了一会。我告诉她们因为没有扶养妻子和子女所以要被逮捕,我正设法交保,不知她们能不能帮点忙。
我看到他们很感兴趣,但不知所措。仆役又过来,告诉女士们凌老板的致意,问女士们要不要迁到我的桌上去,并说连她们这桌也不会收费,由老板请客。问我们要不要开瓶香槟。
女士们瞪出眼睛,以为看到或听到什么了。其中一人说:“老天,你一定是温莎公爵。”
她们都笑了。
我笑着对仆役说:“代我谢谢凌老板,我感激他的盛意,我今天已喝得差不多了。也许你可以给我朋友来点酒,反正老板请客,我实在有事要先走了。”
“是的,先生,没有帐单,凌先生关照过了。”
“我知道了,不过小帐总是要的。”
他想了想,有点窘,但坚决地说:“请勿介意,最好不要了。”
我点点头。向3个呆若木鸡的女郎一鞠躬。走出大厅。
我在衣帽间拿回帽子,管衣帽间的女郎高兴地接受我2毛钱的小帐。
我乘电梯下楼,尽量不引人注目地走向公司车。我对凯迪拉克大房车的主人估计错误了。他不但已把车开走,而且一定是用低档把我的公司车一直向前推,空出位置,而后开走的。我的车现在停在大厦入口正前方。有一辆计程车现在在早先凯迪拉克的位置。
一位计程驾驶向我走来,他有一个被打扁了的破鼻子和菜花样的耳朵。他问:“你的车?”
“是的。”
“还不快把它弄走。”
“别人把它推过来的,又不是我停在这里的。”
他无礼地吼着。“我听这种理由太多了,一毛不值。你把车停这里,我只好让客人那边下,至少少给了我1元小帐,要你赔。”
他把手伸了出来。
我不理他伸出来的手:“你说你损失1元钱?”
“是。”
我伸手开公司车的门:“对不起,老兄,我补助你。”
“那差不多。”
我说:“我是税务人员管所得税。报税的时候你自己扣掉1元钱说是我同意的。”我开动引擎。
他想吼,见到我的眼神,犹豫着。
我把车门重重带上,开车离开。
4点23分,我回到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