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金陵说,程天佑就是个人渣!
金陵说,对啊!他们程家满门人渣!
我说,他居然逼着宁信将孩子打掉了,还号称什么为了她好,不希望她无名无分下为他生子!
金陵在刷微博,看各种消息,说,你该庆幸啊,这么渣,幸亏你提前脱手了。
八宝走过来,说,她说怀孕就怀孕,她说打掉就打掉,你也信啊?!程天佑有那么喜欢吃回头草吗?一个和自己爹地有染的,给自己戴了一顶绿香炉的女人,他多骄傲的一爷们儿啊,又不是垃圾回收站。
金陵说,说不定是真爱!你家北小武不就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变成辽阔的大草原,草原上面马儿跑。
八宝冷笑道,我哥口味重。
柯小柔在一旁,一面给金陵写专栏,一面哼哼,得了吧!“哥”这个字,就是“奸夫”的代名词!
他话音一落,“奸夫”就冲了进来,哦不,北小武就冲了进来,他说,姜生,快快!不好了!
我说,怎么了?
他说,我跟小九说,你被大火烧死了!
什么?!我差点儿从沙发上跳起来。
北小武说,你也知道,我怎么着她都不肯见我,她说过去的事情和我们,都是过去了。我不信,所以就脑子一发热,随手将登着你们公寓着火这事的报纸给了她,并随口骗她说,你被烧死了!结果、结果她说要我带她去你的墓地。
你个混蛋啊!闻言,我的脸憋得通红。
他说,你看,一时半会儿我也没办法刻碑,也来不及给你选墓地,啊呸呸呸!不是给你选墓地,就是也找不到墓地,所以我灵机一动,就给你刻了一牌位。说完,他直接扔给我,说,你看看怎么样。哦,我还给你洗了一大幅黑白照片!赶紧地,摆上!供上香!
我手里抱着自己的牌位,欲哭无泪。
他说,姜生,你赶紧藏起来!
八宝一把拉住他的手,小脸紧绷,说,我要不要藏起来?
北小武说,你藏什么啊!
他转脸看着我,说,你藏起来,当她一进门,看到你的黑白照片,还有你的牌位,还有在旁边号啕大哭的我和金陵……嗯,我就说凉生已经在楼上一病不起了……一会儿八宝你拿着录音机放点儿哀乐,就齐活儿了!到时候,我就不信这个妖精不现形!当她小眼泪一流,我就一把将她搂住,彻底将她拿下!哎哎,都麻利点,赶紧摆啊……
他话音未落,就有人在我们身后冷冷地说了一句,不用了!
小九站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八宝拎着录音机,金陵抱着香炉,而柯小柔手里拿着瓜果桃李,北小武拿着香烛正在插,而我正抱着自己的牌位――“爱妻姜生之灵位”傻站着。
小九上前,从我手里夺过牌位,一牌位砸在了北小武的脑袋上。
就当我们都愣了的时候,八宝飞身上前,大吼一句,贱人!拎着录音机冲着小九就挥了过去!
节凑快得超过我们的预判,当我们回过神来,上前试图拉开她们时,却也被动地陷入了这场混战。
这场混战,终止在凉生的一声轻喝中。
北小武最后被包扎得像个印度阿三似的送回家,离开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他,说,你这又是何苦?
金陵不忘落井下石,说,人家都不带你玩的。
八宝没说话,在一旁往脸上敷冰袋,而我满脑子都是刚刚凉生在门口,脸上带着愠怒的表情,那么清冷,疏离和遥远。
金陵说,小武啊,我们走了。
她说,有些话,作为外人,我不该多嘴,但是,作为朋友,我还是想说,其实,小九已经不属于我们的生活了,也不属于你了。
北小武将目光投向我,我闪躲开,他便沉默了。
突然,他喊住我,说,姜生,你不知道,当我在门外告诉她你被烧死了的时候,她直接愣了,傻了,不相信,看了报纸后,眼睛立马红了,眼泪哗的一下,跟开了水龙头似的!还一直嘴硬,不见我,不见你,说过去的土鳖岁月与她早已经无关了……
他激动地絮叨着,仿佛一个濒临死亡的人,抓着某种希望的光一样,死死不肯放手。
我看着他,笑笑,没等他说完,就关了门,和大家一起离开了。
路上,八宝说,那就是小九啊,我还以为得多漂亮呢,让我哥神魂颠倒了那么久,原来也就这样。呵呵。
金陵将柯小柔的理论活学活用,再次感慨道,“哥”真是个好词,“奸夫”别称,妥妥的。
八宝没理她。
这时,我们才发现,兵荒马乱之后,柯小柔居然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回去的时候,凉生正独自坐在沙发上出神,他竟没有听到钥匙声。
黄昏淡淡的光,落在他好看的侧脸上,他抱着我的牌位,一脸寂寥的表情,孤单无边,他的手指如同绵藤,轻轻地擦过那些字――爱妻姜生之灵位。
当我轻轻地走到他的身前,他才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着我,仿佛从一场大梦中醒来一般的表情。
我看着他,说,哥,我不是故意带他们来你这里闹腾的……
他没接话,指着那个牌位,说,虽然这东西很晦气,不过……他突然笑了,表情有些淡,却带着一种暖,他说,我还是很喜欢这个称谓的。
他轻轻摩挲着“爱妻”那两个字。
我低头,不说话。
他看着我,突然握住我的手,说,姜生,似乎我们的关系每走近一些,你就好紧张。你告诉我,这只是我的错觉。
我别过脸,笑笑,默默地想将手抽出来,说,哦,哥,我今晚不在家里吃饭了。我要去法国,他们说准备给我饯行。
他用力地握住我的手,不让我抽离。
我抬头看着他,紧张极了。
他突然一笑,有些恶作剧的表情,将脸轻轻靠近,说,那,我们俩做个交易好不好?
交易?我更愣了,不知所措起来,脸微微泛红,心跳有些加速。
他笑着,有些蛊惑的味道,说,对啊,交易。那,你想让我放开手,而我呢,真的是很不喜欢你喊我“哥”,只要呢,你答应以后不再喊我“哥”,我呢,就答应你放开手,以后也不再轻易碰你的手。
我用力地抽了抽手,却难以挣脱,因急于逃开这尴尬的场面,于是点点头,说,好!
他将手轻轻松开,说,我们成交。
我说,成交。
话音刚落,他就轻轻地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说,真乖!
我捂住右脸颊,又是害羞又是惊讶地看着他,说,你……
他摆出特无辜的表情,说,怎么了?我没碰你手啊。
然后他就笑道,我知道了,不对称嘛!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飞快地在我的左脸颊轻轻一吻,说,现在好了。然后,他转身抱着那个牌位欢快地上楼了,不似刚才般郁郁。
我双手捂着脸,呆在原地。
他回头看了看我,无比自恋地叹气道,看样子是已经喜欢得傻掉了。
啊啊啊!这样的凉生,让我觉得无比抓狂。
整整五分钟,心跳得跟错位了一般。我冷静了好久,才上楼推开凉生卧室的门。我说,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正在换衣服,转身,笑道,怎么对你了?
他一面微笑,一面系扣子,敞开的白衬衫恰到好处地半遮半掩地露着他漂亮有型的腹肌线条,我的脑袋“轰――”一声炸了。
他看我呆在原地,转身照了照镜子,皱皱眉头,说,这件衣服不合适。
然后,他就开始缓缓地脱衣服,慢条斯理地解着扣子,结实而养眼的胸膛,那起伏的轮廓半露了出来……
我马上捂住脸,大叫,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想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吧!我这就走!
我门还没走出去,就被他一把给抓了回来。他说,哥?这么快你就背信弃义了,小姜生,这样不好的。
他温热的胸膛贴着我的背,将我揽进怀里,只隔着我的一层薄薄的衣衫,我惊得哇哇直叫,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喊你哥了!我对你的任何举动都再也没意见了,让我先走吧!
他想了想,说,那你喊“大王,饶命!”
……什么恶趣味?
他说,你就说“大王,饶命!”然后我说,“饶你一死,滚下殿去”,然后,你就走好了。
我无奈,只好说,大王,饶命!
他说,好吧!爱妃,免礼!
不是“饶你一死!滚下殿去”吗?我有些愤愤。
他说,我忘词了,重来一遍。
不是吧……我无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为了脱身……唉,好吧,大王,饶命!
结果他说,好吧!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又坑我啊……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吻住我的唇,深深地――就在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想要用尽力气推开他的时候,他却轻轻地,如蜻蜓点水一般,浅尝辄止,一掠而过。
明明是深深一吻,却又那般轻浅;明明短短一吻,却又那般撩人。
他看着彻底傻掉的我,眼里含着戏谑的笑,好似我的一切反应、每一步,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脸红,我无措,我抓狂,我傻掉……
他将自己白衬衫的扣子一个一个系好,脸上的表情那么正经而无辜,仿佛刚才那个登徒子一样轻薄而肆意的男子不是他一般。
他宛如净空的云,又似清泉的水。
他是高山顶上谁人都触不及的雪。
他对着我笑,这一次没有拉着我的手,而是轻轻扶着我的肩头,那么认真地凝视着我,说,其实呢,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些。两个人相处,该有他们的小情趣、小快乐和小轻松。你不要总将神经绷得那么紧,我不想你那么累。
他说,姜生,不要害怕我靠近。我不会伤害你的。
就在我突然要感动的一瞬间,他说,好啦,本大王要同他的爱妻去休息了,你暂且退下去吧!
说完,他就转身倒在大床上,专心地抱着我的“灵位”,一副满足而傲娇的无赖表情。
然后,他冲我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说,娘子好走,夫君就不送了。
酒吧里,北小武依旧是一副印度阿三的造型,手拿着塔罗牌给我们占卜,然后,他抬头说,哎呀,有人红鸾星动哦。
我正在走神,被他大叫的一声吓了一跳,说,干吗?吓死我了。
北小武说,啧啧,有人满面桃花、心神难宁啊。
我转头看着金陵,说,我有吗?
金陵点点头,说,你啊,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时而诡异浅笑,时而无端叹息……一晚上了,亲。
我说,哪儿有?
八宝说,别隐瞒了。快说,我们走后,凉小生同学怎么惩罚你聚众折腾他的房子了,是把你按在墙上,还是把你扔在床上?
我说,你们别胡说八道哈!
八宝说,天雷勾动地火了,柯小柔一水儿的电话打下来,全都跟我们说了哈!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当时兵荒马乱地砸成一团的时候,柯小柔躲到了沙发后面……然后,在凉生的威慑下,我们撤了兵,而柯小柔就被遗留在了那里。
再然后,我回家和凉生发生的一切,都一字不落地掉进了柯小柔的耳朵里。
八宝转身对着印度阿三北小武挺了挺胸,说,哥!对称一些亲嘛。
北小武说,好嘞!爱妃!
八宝说,啊!大王,不要!
北小武说,别拒绝我靠近!我不会伤害你的!
八宝说,啊啊啊!
北小武说,娘子,是不是喜欢得傻掉了?
八宝说,夫君,你想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吧!
…………
我又羞又恼,说,你们!真的太、太淫荡了!
八宝转到金陵身后,搂住她的脖子,对我笑道,你们做的时候都不觉得淫荡啊,还角色扮演呢,还大王、爱妃呢,这生活情趣,简直不忍直视。
我说,你想歪了好不好!
八宝说,得了!人家柯小柔好端端一基友,被你们两个男欢女爱的现场版洗礼了一番之后,还怎么搞基?!可长点儿良心吧!你都不知道人家柯小柔从你们那儿爬出来后,直叹“人心难测,世情如霜”啊!
我沉默。
半晌,我说,柯小柔呢?
金陵说,陪女朋友呢。
我说,啊?
金陵说,都要结婚了,这都大半年了。
我说,啊?
金陵笑道,在山里待成野人了吧,跟不上时代潮流了吧。
然后,她就拿出手机,给我看微信朋友圈,指着一个叫“弱水三千”的对我说,就是这个姑娘,叫尹静,以后有机会,你也会见到的。
突然,八宝尖叫起来,说,快看!尹静又在朋友圈发状态了。
金陵忙刷新了一下。
我凑眼过去――如果,一个人爱你,那么他绝不会解开你衬衫的扣子。因为你是上帝赐予他的神圣的礼物,他不能如此草率地打开。
金陵呵呵一声,叹气道,唉唉,傻姑娘,他倒是解开啊,问题是,他解开了能干吗?帮你洗衬衫吗?
八宝在一边点头,说,对啊!干不了,这才是关键!
北小武早跑到台上,自行高歌了一首后,跑下来问我们,怎么样,哥的高音飙得厉害不?
八宝冷哼道,厉害什么,跟大裤衩撕裂了似的。
北小武看了看时间说,没工夫理你!
然后,他对我和金陵说,你们也早点儿回去,我先回去接货了。还有,你们就少损点儿尹静,多好一姑娘,斯文又安静,比你们哪个都强,好端端的就被柯小柔祸害成了“同妻”,也不容易啊。
八宝就静静地看着北小武离开,沉静中有一种孤勇。
她看我们都盯着她,故作轻松一笑,说,来,喝!
北小武走后不久,我转头看着八宝红肿的脸,问,你和北小武到底是……?
八宝笑笑,一杯酒下肚,说,他是我哥啊!
她说,不然怎样?
她拍拍我的肩膀说,你放心吧,我最近也有了自己的男朋友,都好几个了,一个赛一个有钱,一个赛一个帅,都比北小武这土鳖强!
然后她就笑道,你看看我,美艳不可方物的一女人,怎么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啊?我就不是你这种抖M型格的女人。哈哈哈……
这时,金陵接到一电话,她看看我,表情略显不自然,说,我先出去一下。
金陵走后,八宝将脑袋凑过来,说,你一定不知道金陵也有新男朋友了吧?
我吃了一惊,说,什么?
然后我又一喜,笑着说,这多好的事啊。叫什么名字啊,长什么样子啊?她居然都不告诉我,太不讲究了。
八宝喝了一口酒,意味深长地笑道,我觉得你知道后,就不是这表情了。
我说,怎么会?我不会的……
八宝直接俩字,钱至。
我直接愣了。
八宝说,还记得不,去年在岚会所小钱派人找你不痛快,哦,不,是小程大爷让小钱派人找你不痛快,然后金陵过去就是一巴掌,结果,俩人拍出了火花。
我还是愣着的。
八宝说,哎哎,你就庆幸吧,她不是一巴掌甩在程天佑脸上,否则,他俩要是迸出爱的火花,你可比现在难受得多。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其他,我莫名地难过起来。我放开八宝,转身走出酒吧。
金陵正在门口,钱至就在她身边,对着她微笑。
她看到我的时候,一愣,有些尴尬,刚要开口,我却已经开了口,我看了旁边的钱至一眼,不敢相信地说,你和芒果小王子好上了?
她一愣。
这时,八宝也追出来了,对着金陵说,SORRY!
八宝上来拉我,说,姜生,别那么孩子气!
我推开八宝,突然失控,我说,你怎么可以和程天佑这禽兽身边的人好上啊?!
我知道自己不可理喻,可是,我却阻挡不了此时我心里的难过。这么多日子,距离他赐我那杯茶,已经过去了足足二百四十五天,每一天,那个噩梦都缠绕我一次。
我拉着金陵,指着钱至说,你不是一直让我如果伤心了就告诉你,不要忍着,不要伪装!你不是告诉我,伤心了就哭出来!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被他伤害了,我被程天佑狠狠地伤害了!他让我痛不欲生!生不如死!肝肠寸断!我所有、所有的平静,所有、所有的云淡风轻都是装出来的!我每天都会在夜里偷偷地哭,我每次想起都会心如刀割!
我说,他灌了我堕胎的茶!那么多人面前,他给了我莫大的羞辱……我就像一头牲口一样被他的手下按住,一碗一碗地灌下去!
我悲伤地一笑,说,你的眼前人,你的心头好,他当时也在!
想起那一夜,我直接泪崩。终于,我不再为逞强而坚强,我看着钱至,仿佛看着程天佑一样,我说,他当我是什么?!我是他的侍妾吗?玩具吗?他当这是充气娃娃,用后清洗吗?生杀予夺,全由他!
我狠狠摸了一把泪。
钱至看着我,说,姜小姐……
金陵转头对他说,你先走吧!
他叹气道,姜小姐……最终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然后就走了。
金陵抱着伤心哭泣的我,说对不起。
八宝也走上来,试图安慰我,说,程天佑这种大爷,当你是充气娃娃已经挺高档了,清洗清洗也算看得起你;若把你当一套子,用完就扔,清洗都不清洗,你才没面子呢。
我原本准备止住哭声,可在八宝安慰的话说完之后哭得更凶了。
那一夜,情绪起伏过后,我还是对金陵道了歉。
我虽然恨死了程天佑,却也不能因为我的喜恶来左右我朋友的感情世界……虽然,这让我在感情上很难接受钱至这个人。
金陵没说话,她拍拍我的肩膀,说,是我不好。
然后,她又抱着我哭了,她说,姜生,对不起,可是,我也好需要有一个人拥抱啊!
那一夜,我才知道,金陵这两年来经历的事情――
毕业后,她为了程天恩回到这里,但程天恩回应给她的却是无穷无尽的折磨。程天恩明明拒绝她的爱情,却又在她绝望的时候,给她希望;明明给了她希望,却又狠狠地将她推向绝望――让金陵彻底崩溃的一次,是他当着她的面同一个女人……
理由就是――
――你爱我吗?
――爱。
――你确定要爱我?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死了都要爱吗?
――死了都要爱!
――既然这么爱我,那就接受我的一切……
也就是在那次之后,金陵受了刺激一般,性情大变。
这两年里,程天恩逼着金陵放弃她对自己的爱,而每当金陵决心放弃的时候,他却又再次出现,搅乱她的心。两个人就这样,相互折磨,不死不休。
你瞧,我们总要求我们的朋友为我们做这个做那个,但有时候,却连自己朋友生生压抑在内心的痛苦和委屈都不知道。
其实今天,金陵的心里本来是极度难过的,因为她得到了一条消息,就是一位嫩模,自爆前几天元旦夜,程家二公子夺去了她的初夜。
她万分难过,却又不得不制作这条新闻,这是她的工作。
手机上,那个女模特漂亮得像个充气娃娃。
八宝凑上前来,说,呵呵呵!
金陵擦擦泪,说,怎么了?
八宝不屑道,就她?初晓薇!她除了名字里有个“初”就没个初了。还初夜?她打胎打掉的孩子手拉手能绕地球转三圈!
那一夜,我们两个女人,相互倾诉着程家男人是多么人渣。
我说,他居然在我走的时候,派钱至,不,派你新欢给我送了一芒果!
我笑笑,喝了一杯酒,说,芒果,我是该感谢他没送我根香蕉吗?
我说出这句话,让八宝和金陵面面相觑。八宝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看不出来啊,姜生,如今这么有内涵了。
我突然又哭,然后又笑,说,其实我就是一脑残,事到如今,我居然还会梦到他,梦见他对我说,他对不起我。
八宝说,你果然该吃点儿脑残片了。
金陵问我,你和凉生……其实经历了那么多波折,也该在一起了。或许,这已经是你感情最好的结局。
我低下头。
她说,你不是还爱着程天佑吧?
我摇头。
我说,恨更多。
金陵说,小九说得对,程天佑再像凉生,他也不是凉生。他是一头狼,永远贪吞,永远不足。现在看来,他多么像老天为了你和凉生的圆满而设置的一道关隘啊。
我看着金陵,说,我曾经跟程天佑在一起过!
金陵愣了愣。
八宝是个极好的翻译,她翻译得凶狠、霸气而直接,她说,姜生的意思是她和程天佑上过床。
金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说,凉生都不在乎。
我说,可我在乎!
我们的深度对话即将展开之际,却终结在柯小柔的来电中,他在电话里的声音无比寂寥,问我们在哪儿。
我说,在……不知道。
八宝接过电话,说,在那遥远的地方。
他来了之后,我和金陵这俩受虐女主角就彻底沦为了配角。
柯小柔到了之后,一言不发,只顾着喝酒。
金陵接到主任的电话,叹气道,居然又得回去加班!
于是,就剩下我和八宝陪着柯小柔。
柯小柔喝得有些多,就笑嘻嘻地拍着我的肩膀,拍了又拍,都快将我拍成肩周炎的时候,他收住了手,说,姜生,我才知道,和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有多么痛苦。
他说,当时你答应陆文隽要嫁给他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吧。我如今才知道,真的好痛苦!
他和尹静要结婚了,为了他得癌症的母亲能在去世前看到自己儿子此生的圆满。
可这圆满,太残忍了。
与柯小柔的痛苦相呼应的是尹静朋友圈里的甜蜜状态,八宝递给我看――一个女人,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一个男人,珍惜她,那般小心翼翼,就如她是一件稀世瓷器一般;而不是单纯地占有,动物一般。
八宝对我嘟哝,他哪里是拿着你当什么稀世瓷器,是他对你根本举不起他的金刚钻好不好?
然后她转头对柯小柔说,你要真跟尹静在一起,就是害了那女人。
柯小柔摇摇头,说,我会给她幸福的。
然后,他就“呱唧”摔倒了,呼呼地睡起来。
那一夜,柯小柔烂醉如泥。
我问八宝,他住哪里?
八宝愣愣地看着柯小柔,说,我也不知道啊。
然后,她转脸对我说,要不,你带回去吧。我一女的,拖一大男人回去不方便。好歹你家里还有凉生,是个男人。
我总觉得这理论不太对,但一时又反应不过来,心想总不能将他扔在外面,于是就给拖回去了。
我把柯小柔拖回去的时候,凉生刚从浴室里出来,头发湿漉漉的,水珠滴落在颈项裸露的皮肤上,泛着金色的光。他听到我气喘吁吁的声音,光忙着开门,身上是未及更换的白色浴袍。
他看到柯小柔的时候,突然下意识地拉紧衣服,这个微小的动作,让我有些忍俊不禁,我说,哥,干吗啊?
“哥”字一出口,我就忙说,大王,对不起!
凉生微皱着眉,说,你又喝酒了?
我说,我又不是小女孩了。
凉生看了看靠在我肩上的柯小柔,说,这是?
我跟他说了一下事情的原委,最后,我说,今晚只能我们收留他了。
凉生皱皱眉,一把将柯小柔从我身上拉起,柯小柔就倒在他的怀里,他浑身不自在地往后躲,柯小柔却像面条一样无力地依附着他。
我就笑道,你别说,还挺配。
凉生皱了皱眉头,没说话,把柯小柔扔在沙发上,给老陈打了个电话。
不久之后,老陈和司机一起过来,将柯小柔带走了,说是送去酒店休息。
凉生说,我不习惯家里有陌生人。
我有些愣,说,柯小柔怎么能是陌生人?我们整天一起混,怎么也是朋友吧?
凉生没有同我争辩,给我倒了一杯水,淡淡地说,一个你不知道他住处的人,再熟能有多熟?
我想说些什么,张张嘴,却无言以对。
那一夜,我发现,凉生私底下是个对一切都淡淡的人,甚至说,有些冷漠、疏离;或者,这不过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
颠沛流离这么多年,会与谁亲密无间?
相比之下,我倒是属于极度容易和人亲热的人――幼时遇到的凉生,他初到魏家坪,我对着他没心没肺地笑;少年时遇到的小九,伤害过我,背叛过我,我却对她掏心掏肺;甚至还有未央、程天恩……更不必说何满厚……
我发现,自己是个极度容易原谅、极度愿意与人为亲的人。
突然间,我觉得,似乎像我这样不好。
人与人之间,本该有距离,你以为很熟很熟、很好很好的人,但最终,你对他除了姓名几乎一无所知,不知他的住处,不知他的过去。
终有一天,一句“我们很熟吗?”会将你直接打入深渊。
一年又将过去,我又将老去一岁。
我发现,自己的心,渐渐地,渐渐地,再也不会如同往日那么炙热、傻气。
或许,这就是成熟。
或许,这样就很好。
流过的眼泪,受过的伤害,都将过去。
凉生问我,你在想什么?
我从失神中惊起,看看他,灯光下的他,美到非常的眉与眼,儿时的影像重重叠叠而来,我冲他微微一笑,说,我在想,我是该成熟一些了。
凉生说,早些休息吧。
我点点头,说,晚安。
他看看我,轻轻地在我额上一吻,说,晚安。
那天夜里,我蜷缩在被子里,我知道,我终将成熟。
成熟的代价,就是,不再热血。
不知是喝了酒的原因,还是怎的,总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天?
是谁,带走了我们的莽撞,我们的热情,我们的极端,我们的傻气,我们的少年?怎么会开始审视,开始冷漠,开始疏离,开始拒绝?
无论你有多少不甘心。
你都得明白。
你终将成熟,而且越来越成熟。
直到老去。
成为一捧黄土。
独立而遗世。
然后,谁都无法同你亲近。
终于,你和你的成熟,功德圆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