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孩儿有些事,至今不明白……”
“孩子,你说吧?”
“娘当初为什么隐藏身世,使孩儿饱经嘲讽?”
“为了躲避可怕的报复!”
“仇家?”
“不是仇家,是冤家……”
“谁?”
“魔轿!”
东方野不由心头狂震,自己曾判断“秘魔门主”与父有感情上的纠葛,看来这谜底更揭晓了,当下栗声道:
“秘魔门主?”
“对了!”
“怎么回事?”
“孩子,这件事隐瞒了多年,该告诉你了,你知道‘魔轿’与你父是什么关系?”
“难道是……朋友?”
“你错了,是夫妻!”
东方野惊呼了一声道:
“是夫妻?”
“不错,夫妻,她应该是你的大母!”
“啊,没出孩儿意料之外,这怎么说的呢?”
宋婉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
“话须从头说起,二十多年前,你祖父‘八方剑客东方亮’与你大母余素芬的父亲‘神行客余怀明’交相莫逆,继而通秦晋之好,把余素芬许配与你父亲,余素芬人才很差,可以说很丑,与你父根本不配,但因为双方情谊,你父委曲应承了……”
“哦!”
“听说父亲当年一招落败重伤,把宝座让与了‘无双堡主’田慕嵩……”
“嗯!他便这样毁了!”
东方野几乎想脱口说出从“一戒和尚”听来的故事,但他终于忍住了。这些,全是做梦也估不到的事,记得初入“秘魔门”,“秘魔门主”曾说一句话:“……多像那负心人……”当时不以为意,想不到她竟是自己的大母,说起来,也是个不幸的人,论命运,并不比母亲强。
“娘,你对当年父亲以第一高手之尊,一招败于挑战者田慕嵩之手,如何想法?”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东方野试探着说道:
“会不会其中有什么阴谋?”
宋婉君仰首望了望夜空,激动地道:
“我曾这么想过,但毫无征兆,也无端倪可循,他……你父亲为什么不现身呢?他准备永远遣弃了我母子了!”
“娘,也许……爹迫于什么不得已的情况,不能现身……”
“不,我恨他,无情又无义!”
说到这里,泪水簌簌而下。
“之后,‘神行客余怀明’获得了一部‘秘魔经’成立了‘秘魔门’为人方面,逐渐走上了邪解之路,你祖父悔当初,但君子一诺千金,婚约不能废,不久,你父与余毒英成了亲,但同床异梦,只是持名夫妻,彼此都很痛苦……”
“父亲这样对吗?他该早作了断,以免误人终身。”
“孩子,你父亲为了方正凛于佼,不敢异言,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对‘秘魔门’的种种作法,深恶痛绝。”
“为何不远走高飞,别建天地!”
“不成,你大母是独女,须继承门派。”
“以后呢?”
“你祖父在你父亲成亲后不久,患奇症病故,你父亲藉口守制,不再回‘秘魔门’三年丧期。勤练武功。孝服满了,便游侠江湖……”
“还有呢?”
“孩子,你急什么,听娘慢慢告诉你,有一年,你父在关洛道上,独破‘关外九魔’最后产诛九魔但他也重伤将死……”
“啊!”
“恰巧娘与外祖父路过碰上,把他带家中救治,整整百日,才挽回他一命,你父亲疗伤期间,全由为娘照料,因你外祖父尝识他人品武功。暗中有了定见,所以为娘的才不避嫌……”
“父亲说他已成过亲了”
“错便错在这里,因他根本不认你大母为妻,所以便没有提起,这是一念自私,他康复之后,在你外祖父的主持下,与为娘的成了亲,不知怎地,他的来厉,被你外祖父知道了,几乎气煞,一怒之下,把我俩逐出家门……”
“啊!这是谁的错?”
“为了怕‘秘魔门’追杀报复,所以为娘的隐秘身份,不使人知与你父亲的关系,这样过了些时,生下了你,不久,你父立意要角逐天下第一高手,任为娘的如何劝阻,都不肯听,我一气带着你离开他,这本是故意激他回,但他终不回头……”
说到这里,泪水簌簌而下。
东方野咬道:
蓦在此刻,一条人影,幽灵般出现。
母子俩双双起立,东方野一眼看出,来的是“独手医圣”,止不住心头一阵颤栗,对方口口声声要杀母亲,母亲曾向他下跪,现为冤家路窄又碰上了,而自己又刚刚受过他的救命之恩,这笔帐的确不好算。
东方野按住激动之情,沉声道:
“老前辈有何见教?”
“独手圣医”闭口不答,目光罩定了宋婉君。
宋婉君显得有些畏缩,神色之间,十分不安。
东方野再次道:
“老前辈,我们把这笔帐算算清楚!”
“独手医圣”灼灼的眸子移向东方野,冷厉地道:
“如此算法?”
“恩归恩,怨归怨,谈个清楚,看如何解决?”
“你放屁!”
东方野俊面为之一变。
宋婉君双膝一屈,跪了下去。
东方野激发愤地道:
“娘,孩儿在此,用不着对人家求饶!”
宋婉君大声道:
“孩子,不得无礼。”
东方野急气交加,为什么母亲对“独手医圣”如此畏惧,难道有什么短处握在对方手里,还是……
心念之间,用手搀扶道:
“娘,犯不着对人下跪,无论什么风雨,孩儿挡得住……”
宋婉君不肯起身。
“独手医圣”独臂一挥,道:
“贱人,跟我走!”
东方野陡地后退两步,星目中聚现煞芒,手摸剑柄,怒声道:
“老前辈,小可是念在所受求的人情上,否则……”
“否则怎样?”
“辱及家母,宝剑不认人!”
“哈哈哈哈!”
“呛!”的一声,“松纹古定剑”出了鞘。
宋婉君激动地叫道:
“孩子,他……他是你外公啊!”
东方野全身一颤,傻了,“独手医圣”原来是自己的外祖父,怪不得母亲如此委屈求全,这可真是做梦也估不到的事。
自己何以猜想不到呢?对了,记得初识宇文一雄时,他曾说:“……有师姐适东方氏,但早已不相往来……”如果当时自己追问下去,谜底早就揭开了,在白帝城本主庙中,外祖声言要杀自己,却又暗地成全了自己,使有辟毒之能,这是骨肉天性不泯,他说要杀母亲,看只是一句话。父亲的死讯,外公已知道,也好,透过外公的嘴,传与母亲,可能好些。
心念之间,忙归剑入鞘,跪了下去,恭谨地道:
“恕野儿无知冒犯!”
“独手医圣”仰天一声长叹,道:
“是冤是孽,已成过去,老夫行将朽木……都给我起来!”
母子俩双双站了起来。
“独手医圣”似突然间变了另一个人,他不再怪了,也似乎在突然之间苍老了,只见他无力地挥了挥手臂,低沉地道:
“婉君,你母子跟我走!”
宋婉君垂泪道:
“爹,你……原谅不孝的女儿子?”
“唉!过去的不必再提了,为父的来日无多……”
“爹,女儿早该膝前侍候的。”
“为时也不算晚。”
“爹一向住那里?”
“山中,你知道为父的一向不喜尘嚣!”
东方野心念疾转,幸喜母亲与外祖父重归和好,母亲也该结束她飘泊的生涯了,父亲的死因,必须查明,自己现在已可放手去做,安死慰生,这是做人子的本份。
“外公,娘,孩儿有急事要办,请恕不孝,不能随侍?”
宋婉君凄然道:
“孩子,你要办什么事?”
东方野含的以应道:
“查件武林公案!”
“什么武林公案?”
“这……娘,待事完再行禀报。”
“独手医圣”沉缓地道:
“你去吧,我知道你要办什么!”说着,又向宋婉君道:“不必阻他!”
宋婉君不胜依依地道:
“孩子,回头要找我和你外公,可到宇文师叔处询问!”
东方野连连应是!心想这可好,宇文兄这回变做师叔,郝名扬便成师弟了,别人升级,自己却降了辈。
他想:母亲与外公可能有许多父女间的话要谈,自己也可以走了。当即下拜道:
“野儿叩别!”
宋婉君上前扶起爱子,慈爱地道:
“孩子,你身边有银钱么?”
“有的,娘要……”
“不,我是说你在外的用度……”
“娘,足够,用不完的!”
“这样就好,记住,别忘记查你父亲下落?”
东方野心头一颤,几乎掉下泪来。
“娘,是的!”
“你要小心?”
“是的!”
“你去吧,娘盼你快些回来……”
“儿知道!”
说完,深深地望了母亲与外公一眼,怀着满腹辛酸,弹身上路。
第二天入夜时分,东方野到了归州,心想,此去搅扰不当,同时,时间还早,奔去普游庵,如被人盯梢,容易泄了“血手书生”兄妹的底,不如先打尖用饭,等夜深些再去。
心念这里,信步进入一间小店,要了酒菜,消磨时间。
樵楼响起了二更二点,东方野算帐出门,缓步离城,到了城外,才放开身形疾驰,抵达时,已二更将残。
进入庵中,奔向后院,踏入院地,不禁又犹豫了,这精舍是“血手书生”的胞妹主婢所住,自己一个大男人深夜来访,是否适当?
考虑了片刻,决定先发声招呼。
正要发声之际,忽听房中传出一阵女子的格格哭声,心中一动,便忍住了。
停了片刻,只见一个身着亵衣的少女,奔出门来,赫然是那青衣侍婢。
东方野一缩身,隐入树后。
青衣少女在院中打了一个转,又登上屋顶张望了一会,转身入房。
又一条人影出现,正是“血手书生”。
东方野心中顿时打了一个结,难道“血手书生”竟是如此无行之辈,与妹妹的婢女发生嗳味……
只听青衣婢女在房中道:
“早些回来,婢子等着您!”
东方野手足一阵发麻,热血阵阵沸腾,心里暗骂了一声:“无耻!”想不到“血手书生”竟然是这么卑鄙的小人,与婢女通奸,这等人,岂可与之为伍,幸而发觉得早,否则自己的名头必蒙其羞。
好,至一刀两断,永勿往回!
东方野心里作了决定。
自始自终,未曾见过他兄妹的庐山真面目,有兄如此,其妹可知,不知当初拜兄“素衣修罗贾明”何以会爱上了“怨狐”?
自称为狐而为惭,为人也可见一斑了。
拜兄已死,双方关系根本上也没有持续的必要。
于是,东方野悄然退出庵外,意冷心寒,慨叹江湖中鬼域充斥。
他重新回城,投店住宿。
一夜辗转反侧,思潮如涌,他想得很多,想到每一个接触过的人,每件遭遇的事,想过去,也想将来……
直到鸡声四唱,才朦朦合眼,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分。
目光所及,不由大吃一惊,只见窗前椅上,端然坐着一个蓝衣人,对方,赫然正是建始城外三官庙中见过一面的“蓝衣秀士”。
他是如何入房的,自己竟丝毫未觉?
人此来目的何在?
心念之间,忙起身下床,穿衣着履。
“蓝衣秀士”先笑了笑,才开口道:
“东方老弟,你一觉睡得香甜!”
东方野俊面一热,讪讪地道:
“阁下此来必有见教?”
“好说,区区不是说过前道再见吗?”
“请示来意?”
“咱们有志一同,该结伴而行。”
东方野一怔,道:
“什么意思?”
“蓝衣秀士”朗声一笑道:
“老弟到巫山找‘乾坤真人’对么?”
东方野剑眉一蹙,道:
“不错,有这打算!”
“对了,在下有句话想请教?”
“什么?”
“贵友同道‘虚无客’等,不择手段,要找‘乾坤真人’,为人是什么?”
“这个……老弟定要知道么?”
“阁下可言则言!”
“好,区区住在临室,已备了酒菜,老弟漱洗后过来,我们边吃边谈?”
东方野略一沉吟,道:
“遵命!”
“蓝衣秀士”退出房去,东方野匆匆漱洗一番,然后出房,只见临室房大开,“蓝衣秀士”业已坐候,房中央桌上菜肴还冒着热气。
“请进!”
“打扰不当……”
“那就见外了,吃餐酒又算什么!”
东方野入房,随手关上房门,两人相对而坐。
“蓝衣秀士”爽朗地道:
“来,我们先喝个底再谈话!”
东方野举杯道:
“请!”
两人喝一阵,东方野突然瞥见床上露出了四只人脚,不由面上变色。
“蓝衣秀士”若无其事地道:
“老弟,安心吃吧,别理他们!”
东方野忍不住脱口道:
“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