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题有些沉闷,而且显然已经有些偏题,林风皱了皱眉头,不耐的道,“先生的意思,孤是明白的――不过眼下正式要开战,还请先生说说现在咱们大汉能哪出多少钱粮、丁壮来应战!”
“主公恕罪!”李光地略略逊谢,随即正色道,“臣之前所言,正是为战争一道,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何谓‘察’,此之‘察’正为阅其国力尔,需知兵戈一起,打的并非仅仅是将帅武勇,也不仅仅是庙算谋略,国之相争,最终比的还是壮丁、粮秣、器械乃至朝廷耐力,君不见司马《史记》之诫,汉高祖刘邦终胜楚霸王,凭的可不是十面埋伏,而是三秦丰饶,故臣之所以在此反复计算,实也是为此战绸缪!”
林风头痛万分,不得以,站起身来朝李光地致歉,客客气气的道,“先生说得对,本王受教了!”
李光地急忙躬身谦让,“如今国库之内粮饷有积,支撑二十万军半年作战还是无碍,但战事若要拖下去,那就还得看今年夏收如何了!”
周培公忍不住问道,“若战事不谐,要打到今年年底的话,那怎么办?!”他脸色不悦,对林风道,“若论南北二贼,伪清一路虽然看上去兵力雄厚声势浩大,但内里彼此狐疑猜惧,乃乌合苟营之辈,实为虚弱之敌,我军若能一战而胜,击溃伪简亲王喇布之主力,群贼必土崩瓦解,此一路或可数月之间可以战却,但西蒙古准葛尔却是劲敌,其兵力雄厚,士卒凶猛且多为骑兵,就地理而言,我军还要南去逆击,千里迢迢客战山西,战事确实难以预测!”
面对同僚们的注视,他苦笑道,“诸位大人有所不知,蒙古骑兵机动灵便,除却战力不俗之外,其战术亦不容轻视:据某所知,蒙古铁骑对咱们中原大军一向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其士卒粗砺耐苦,一马奶、一干肉即足矣,人人携马二至三匹,轻骑一日夜可远遁千里,而我军则为步、炮、骑协同,编制繁琐,后勤巨糜,将士负重辛劳,故行动缓慢,于此,蒙古兵即可将我‘肥的拖瘦、瘦的拖垮’,待我军战力大损、军心厌战之时,或奔袭、或骚扰、或合击,先击羸弱,剪其羽翼,再攻中坚,缓缓孤立、步步合围,最终迫使我军不战而败,再自追击中各个歼灭……”
说道这里,大厅内人人悚然动容,群情汹涌,林风目瞪口呆看着周培公,这套战术对他来说倒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何止是不新鲜,简直就是耳熟能详,开玩笑,蒙古兵的看家本领居然是这玩意?!还真不知道是谁剽窃谁来着。
周培公神色波澜不惊,转过身去对厅中的一众大臣作了一个团揖,转过身来,对林风沉重的道,“非臣妄言,此乃胡人千年兵法,我中原与大漠杀伐数千年,他们一向便是如此,”他稍稍沉吟,随即摇头苦笑,“胡贼,外寇也,与咱们中原内战大不相同,彼从不注重城池攻略,亦不计一城一地之得失,专以歼我有生力量为重,故散兵能合、大军能专,虽兵少国贫,而能集举国之军攻我之一路――主公明鉴、列为大人三思,昔日成吉思汗仅以十余万铁骑,三伐中原,金国虽拥兵百万,然不能敌也,正是因为这一套战法!……”
一旁汪士荣沉默已久,这时突然插口,点头附和道,“培公言之凿凿,不说远了,数十年前的明朝大军,挟新胜倭寇之气而征建虏一隅,兵非不精,将非不用,粮非不裕,而终大败之,岂非无因哉?!!”
“故今日大汉与准葛尔一战,现观之或仅为诸侯争霸之役,其实却为中原气数之战,若我军胜,敌溃逃大漠不敢来犯,而敌军胜,则中原汉家之地又多一异族巨寇矣,如此汉家衣冠又临大变,”周培公接过汪士荣的话头,神色严肃,“昔日大明先鉴,不可不察!”
见一众手下人人色变,气氛沉重非常,林风轻蔑的道,“屁,他葛尔丹是个什么东西?!居然也敢在老子面前放肆!”他嗤笑道,“诸位爱卿听着了,老子这次要亲自去山西会会这小子,不把他打出屎来老子把名字倒过来写!”他哈哈大笑,站起身来,指着厅内的一众大臣道,“你们都记下了,要是本王这一仗打输了,从今以后本王的大号就改成‘风林’!”
张英大惊失色,急忙上前道,“主公明鉴,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主公身系家国社稷,岂可轻易涉险?!――臣以为,山西战事,我朝遣一上将足矣,亲征一事,倒是……倒是……”说道这里,他忽然想起这个主公本来就是战将出身,而大汉开国到现在,他一直就冲杀在前线,对亲征似乎没什么忌讳,当下结结巴巴的道,“……倒是还需从长计议才好!!”
林风摆了摆手,“张爱卿多虑了,葛尔丹虽然不济,但也是还是当世英雄,咱们这边除了寡人,其他人都还不够分量!”他微笑道,“这点面子,那还是要给的!”
他对周培公道,“看得出你们总参衙门似乎有点章程了,培公你继续说!”
“不敢欺瞒主公,至去岁葛尔丹寇边起,我总参谋部就料此獠必不甘蛰伏,我大汉与彼迟早一战,故总参衙门陕西司、山西司等官佐便开始筹划,只是方程简陋不成兵略,不敢呈奏而已!”周培公拱了拱手道,“臣以为,如今南北二寇,伪简亲王喇布不过垂死一击而已,看似凶猛,而刚不可持,安徽有周球、刘栳泗两位将军坐镇,驻军除刘栳泗之精锐部队之外,投降的绿营汉军也有三、四万多人――为抚降者之心,树人望计,这批人我军还未曾收编整顿,其粮饷补给也是从安徽本地出,虽未计入我大汉军册,但也还是附属我军的正卒,这次他们为了投降我大汉,杀尽了八旗人丁眷属,与伪清不共戴天,而且此战也是为了保卫乡梓,所以还是能打一下的!……”
“不行、不行!”林风摇了摇头,怀疑的道,“这批地方军的战斗力跟民团差不了多少,装备也太差,我怕是挡不住清军的攻势!”
周培公笑道,“主公勿要轻视守土之军――据安徽军报所奏,此番来犯的两路清军行事大相径庭,江苏伪简亲王一路倒是军纪尚可,一路招揽乡绅与我大汉争夺人心,而江西的那一路则因为粮饷紧缺的关系,军纪之坏无以复加,一路烧杀抢掠无所不为,臣昨日已经行文安徽巡抚袁公懋,令周球率投诚绿营军抵御江西贼军,而刘栳泗所部则与喇布交锋,局势还未成糜烂之势,不过兵力也确太过悬殊,还请主公速发援兵!……”
“按培公的意思,咱们应该派哪位将军出征?!”
周培公微微一怔,随即低下头来,小心翼翼的道,“臣以为,战场之事千变万化,还是得派一个能够总筹全局的大将才好,安徽周、刘二位领少将军衔,若是要派援军,最好派一位中将领军!”
林风怔怔的看着周培公,突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看培公你就很合适,不如去安徽走上一遭?!”
“主公明鉴!”周培公神色大变,不由自主的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随即定了定神,竭力推辞道,“臣后方谋划、调拨军需尚可,然沙场对垒确非所长!――还请主公另择人选!……”
汪士荣轻咳一声,突然截断了周培公的话,朝林风拱了拱手,“臣推荐破虏将军马英领军援徽,马英将军熟知兵事且勇悍绝伦,可为大任!”
“咳……咳……培公这是作什么?!――请起、请起,咱们开个玩笑而已!别太认真了!”林风有些尴尬的摆了摆手,“我看平辽将军王大海很好,这个人作战谨慎,长于防守,去安徽倒是很合适!”他摸了模下巴,思索着道,“如今东北已经平静下来,宁锦都督府和奴尔干都督府都各有两旅四千人的防军,再加上地方的民团,想来守土是没有问题的!”
虽然驳回了自己的推荐,但汪士荣却不以为忤,“主公明鉴,王平辽所部之步兵第二军全军不过一万二千人,骑兵也不过一旅两千人,臣以为,力量还是稍嫌薄弱!”
“哦,当然!”林风点了点头,发令道,“诏:迁平辽将军王大海权都督事,率本部步兵第二军、孙思克部之步兵第四军增援安徽,总领安徽各路军马,安徽各军民人等俱俱听其号令,不得有违!!”
待书记官录下,汪士荣又道,“既然主公命王平辽、孙建威两位将军往援,不知准备走哪一条道路?!”
林风一怔,奇怪的看着汪士荣,皱眉道,“那还能走哪一条道?当然是从河南杨起隆那里借道嘛!”
“呵呵!!所谓兵贵神速,辽东至安徽,千里迢迢,如此往援,岂不迟缓之至?!”汪士荣摇头一笑,恭恭敬敬的躬下身子,“臣有一计,可令喇布首尾不能相顾,自相混乱!!”
林风呆了一呆,这个汪士荣倒也是真有意思,忽然失笑道,“纪云不是开玩笑吧?!――这话怎么说?!”
“臣以为,孙建威所部驻军顺德,此一路援军可以自河南借道入徽,而王平辽所部则可以自海上急袭!!”汪士荣收敛笑容,肃然道,“我大汉水师养军数年,而今军近万,船数百,自当大用!如此,可令王平辽所部率军自从宁远上船,借船一路南下,自江苏海州、清河一带登陆――此地中部为淮河下游,乃入海之处,进可以攻略喇布后方,破其粮饷军需根本之地,退可以逆淮河而上,乘船迅速开往安徽,如此一来,喇布大军必然首尾不能相顾,军心动摇,溃败不远矣!”
林风怀疑的看着汪士荣,转过头来又看了看周培公,心道这两个人不会有什么毛病吧?一个大谈特谈无产阶级革命的游击战术,一个在我面前搞“蛙跳”,真是头晕哪。
见林风沉吟不语,汪士荣继续鼓动道,“主公,臣久居江南,知南方事,此时南下,风向适宜,而江南民风孱弱,惯恋乡土,若知后方有变,必兵无战心矣!”
林风一拍大腿,爽快的道,“好吧,就这么干,”他站起身来,大声道,“咱们调王大海和孙思克去安徽,将马英、赵广元的骑兵集结起来,与本王的近卫大军一起迎战葛尔丹!”
诸臣瞠目,数名大臣抢出身形尚要劝谏,林风挥了挥手,斩钉截铁的道,“不必多说了,这次倾举国之兵,定要一战而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