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起义者与汉军政府达成妥协之后,辽东义军马上在山海关一线进行就地整编。汉军将领们在操办这个事情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什么阻力,实际上当接受招安的消息宣布之后,那些衣衫褴褛的军人立即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这种状况当即给了那些尚在心怀二意的义军将领当头一棒,当看到自己的部下那种如释重负的表情之后,所有人都失去了继续为“独立”而周旋的信心。
发生这种事情其实并不算太奇怪,无论是曹家兄弟或者是马大杆子,两支军队其实都没有在这里打一仗的决心,而双方在山海关兵戎相见的场面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种政治讹诈而已,不过义军将领们在这个过程中显然缺乏经验,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在对持的时候自己手下士兵会承受多么大的心理压力。事后林风为了表示信任和亲民,曾在义军的基层官兵里走访,不过所询问到的结果到很有些兴味,这些士兵对汉军的火枪以及大炮倒没什么印象,也不认为这些武器有什么可怕的,汉军留给他们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那些漂亮的军服,而上万精锐士兵穿着漂亮队形整齐给人感觉是非常具有震撼性的,所以在招安之后这个问题成为林大帅回答最多的事项,这些士兵毫不掩饰对那种军服的羡慕之情,几乎在一进入整编程序之后就马上集体提出了这个要求。
马上下发军服当然是一件很不实际的事情,实际上这种军服的成本之高远远出乎这些辽东人的想象,而总参谋部对此项开支心痛之余也订立了各种严格的制度,暂且不论这些士兵是否训练有素,最起码的一条就是他们必须要有番号、编制、军衔以及必须走完对林大帅宣誓效忠的手续,所以当这些士兵真正了解这里面的游戏规则之后,马上就发出了不和谐的声音。
这个小小的不愉快发生在遣散过程之中。在整编开始后,汉军方面立即派出大批军官遴选兵员,在这批投诚的军人数量上看,马大杆子的部队有五千多骑兵,而曹家兄弟的队伍则更多,除了四千多骑兵之外还有将近六千滥竽充数的步兵,总数一共将近一万六、七千人马,而林大帅所给的编制仅仅只有一个军八千至一万人左右,而整编的第一步就是去芜存菁,把那些不合格的兵员剔掉。所以当这些接收军官一进入义军军营,就立即了志愿从军和遣散老幼的告示,希望这些士兵能自行离开军队。
起先这些辽东兵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实际上在这个年代军人是门槛最低的一个职业,几乎只要是个男人就有可能会被拉壮丁,而实力强大与否基本上都是从人数上来评估,所以没有人会想到汉军这边会真的对他们动真格的,这其中就有不少人在心底忧虑万分,因为他们之中特别是曹家兄弟的部队,许多人根本没有当兵的打算,不过在了解倒汉军这边针对军人的种种优惠之后,这种心理立即发生了大逆转。这种事情古今同一没有任何区别,一边是回家种地,一边是发房子发田地并且端铁饭碗,这里面的高下曲径自然所有人都心领神会。于是投诚的义军除了少数热爱生活的男人之外,其中大多数都向军官们表达了对林大帅的热爱和拥护之情,以及为保卫林大帅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的决心。
这种情况显然不可能难倒那些遴选军棍,老实说这种事情他们简直是司空见惯,在汉军的领地内要求加入军队的青年多去了,其中还有许多自伤身体表决心的激烈事件,而那些被迁徙的流民更是成千上万在军营外面下跪情愿要求入伍,眼前这类事情在他们眼中真是小儿科,在这些军棍心目中汉军军人那是一种极富荣誉感和责任心和优差,自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有资格入伍,所以在这个时候这些军官立即执行了铁腕政策,首先被遣散的就是那些老弱病残的步兵,而这个政策一出台之后就立即发生了反弹,这些即将被遣散的士兵居然将官司打到了林风那里,令大帅尴尬万分。
本来这件事情林风也不是很在意,这个时候他在为起义者划分辽东的地产,所以当接到申诉的时候确实是很有些意外,因为那些过来情愿的士兵许多人都算得上是上了年纪,象这么多大叔大伯强烈要求精忠报国的事情,以前他还真的没有碰到过。
当把曹家兄弟找来之后事情才算是水落石出。说起来其实也不意外,就兵员素质来说,曹家兄弟的部队与马英的铁骑是两回事,马英的部队因为要求具备打家劫舍的能力,自然没什么吃白饭的,但曹家兄弟不同,他们在起兵之初就是这样,他的队伍里除了老头小孩之外,甚至还有不少拖家带口的,总之造反的时候就是横下一条心要死死一堆,而大伙都是乡里乡亲自然也没什么人因为累赘而说怪话,所以就很自然的形成了这样一种很奇怪的军队模式――一家人老公是骑兵、公公是步兵,婆婆和媳妇儿是老营辎重兵,而儿子就是预备队。
了解情况之后,林风禁不住感慨万分,到了现在他总算是对当代的“农民起义军”有了客观上的认识,原来书上说李自成有什么“孩儿兵”、“猴儿队”的特种部队真的是一点也不奇怪,象这些孩子如果从几岁开始就在战争中学习战争,那么长大之后成为第一流的战士当然也在情理之中。
在与从北京赶来的陈梦雷和汤斌商议之后,这件事情被确认要从财产上解决,即:发给房子、田地,勒令老幼妇孺回家,只留青壮从军――这件事情执行起来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因为这些“军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全家转战之后,很有一部分不愿意分开,不过这个时候这些弱势群体当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在曹家兄弟的配合支持下,这些人总算是不情不愿的离开了军营。
当辽东和平解放之后,经过行政官吏的清点,各种在战争期间被破坏的生产以及生活物资被造成了一溜长长的清单,在听取汇报之后,林风惊奇的发现在这个混乱的时代辽东本地的汉族地主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而更令林风瞠目结舌的是,这些汉族地主阶层居然与农民起义军合流,除了没有搞什么团练之外,许多人还秘密支持义军粮饷或者直接出人参军――这可也算是违背社会规律的事情,农民起义军居然与土财主穿一条裤子,那他们反什么来着?!
根据陈梦雷的调查报告,林风发现在辽东地区满清政权对汉族的压迫甚至超过了关内,实际上这个地方被视为满清的保留地,对治安以及行政秩序的要求极严,而所相对的,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时候八旗对自己的政权极端缺乏自信,在这片广大的土地上,其他民族不能作出任何敏感的事情来,否则就是大规模的报复以及屠杀,而经济上更是极端刻薄残忍,在鳌拜上台执政之后全面恢复了清太祖奴尔哈赤的民族歧视政策,其中除了关内的土地圈占事件之外,关外基本上执行那种空前残忍的农奴制度,除了针对农民之外,对地主的赋税也扩大了剥削力度,而各种控制人身自由的政策或者官府劳役更是层出不穷,就在不久之前,为了支持与俄罗斯黑龙江战争,就有大批农民被随便找了些借口口发配到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所谓“剿灭三藩乱党”仅仅只是一个理由而已,民族起义所必须具备的种种因素早已酝酿完毕,而在关内的汉军剿灭满清政权的连锁效应下,起义就很自然的发生了。
这次起义被瓜分的土地全部都是辽东四大家族以及满人的财产,在汉军政府的行政机构进驻之后,起义者的战利品立即被汉军合法化,大汉政权的官吏们吸收当地的士绅组成了联合政府,对汉族以外的其他满、蒙等少数民族实行专政。在政府官员的率领下,大多数人兴高采烈的瓜分少数人的财产,享受暴力革命之后的幸福生活,而出乎林风意料的是,这次分赃活动最大的受益人居然是他自己――众所周知,林风大帅即将成为吴三桂的女婿,那么吴氏家族的土地自然谁也不敢动,于是经过小心而又小心的点算之后,在远在江南的大周皇帝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百二十多万亩土地成为了陪嫁嫁妆。
在进行了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之后,林大帅在辽东地区的声望达到了定点,在宣传机构的策划之下,个人崇拜按照程序的逐步实现,无数贫苦农民在此见证了一场经典的政治表演,在得知大汉恢复江山之后他们先是三呼万岁兴奋自豪,而在瓜分土地之后就开始在家里搞林大帅的长生牌位顶礼膜拜,而之后当林大帅宣布从吴家财产中拿出六十万亩土地犒赏招安官兵之后,辽东各地的开始“自发”为大帅兴建生祠。
诸事草创之后,在马英以及曹家兄弟的坚决请求下,鉴于此刻清廷辽东当局此刻两线作战暂时失却防御能力,林风决定趁热打铁一举收复前明失地。
公元一六八五年春,汉军在招安义军和当地居民的配合指引下,林风率近卫军、汉军第三军和两旅骑兵以及一万多招安义军,近三万余大军向东疾进,各处州县闻风崩溃,守官弃职而逃,而此刻关中枢纽锦州已然失去了所有的外围,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颗碎礁,且被广大农村包围了整整半年,内无粮草外无援军,在得知汉军大举东进之后,城内清军主力在汉军骑兵哨军到来之前就早早准备,组织城内殖民的八旗平民突围而出朝奉天撤退。
至此,前明王朝自松山战役之后失却的领土全部光复。
时隔数十年之后,汉族政权重出长城,大汉政府设辽锦都督府,第一任辽锦都督由林大帅兼任,下设布政司一员由汤斌充任,暂领全部州县,抚农桑经济;改王大海“建威”将号,授“平辽中郎将”,领第三军配属两个骑兵旅,坐镇锦州,窥伺辽中。
局势渐渐稳定下来,汉军克复锦州之后军势已尽,此间粮秣给养以及兵力都严重不足,根本不足以维持一次远征,而且这时辽东初定,各处溃兵马贼杂乱繁生,为了维持占领区的治安以及保护农民瓜分得来的财产,王大海不得不分出大批兵力前往剿匪,而汤斌则忙着整理新区的行政事务,此刻春耕行将结束,他给他手下的大小官员下达了新的指令,除了新建一批水利工程之外,还要介绍那些流民为辽东当地的地主阶层打短工、充仆役。
招安而来的义军经过整编,人数被压缩到一万三千多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汉军的紧缺的骑兵部队,这时随着大帅的南归,这批军人被安置在滦州、滦河一带布防,填补第三军的空缺防卫百万,同时由周培公的总参谋部派出的军官编组训练,此间从王大海的第三军、近卫军以及骑兵旅都调拨了一些官兵,组建了一营骑兵、一营步兵的教导队,以汉军新兵入伍为模式,进行为期四个月的前期训练。
根据谈判所定,招安义军包括马英和曹家兄弟在内的所有队哨以上军官,都必须在北京马庄武学受训后方才得以上任――实际上马英和曹家兄弟的这个决定做得有些草率,而林风本人也似乎过于乐观,起初宣布这个决定之后,义军方面的许多军官都表示了怀疑和忧虑,坦白的说,在他们的心目中,无论是康熙还是林风,在本质上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不少军官特别是那些积年马贼头目,对任何官方行为都较为敌视,而且根据《水浒传》的革命理论,招安那就是等于送死,就算在那边打了胜仗立了功劳,临到头也免不得毒酒一杯,所以当整编开始的时候,不少头目对马英的领导地位提出了挑战,同时有意无意的煽动部下远离马英的嫡系。
在这场阴暗的内讧中,马英表现得铁血非常,后来的一连串秘密砍头、活埋以及点天灯之类活动充分证明了他的能力,到底从十来岁就跟着老爹做土匪,几十年铁与火的生活下来,对这种山头之争当然不会有什么陌生,而当他进行这类残忍的内部清洗时,林大帅正在笑呵呵的在义军之中走访基层,嘘寒问暖和蔼可亲,仿佛对此一无所知。
为了平复此次内讧的创伤,林风在东征之前突然召开将领会议,宣布提前授予马英少将军衔,授号“建威中郎将”,与王大海平级,统帅其他所有投诚义军,同时兑现事前的许诺,投诚的各级义军头目按照实力以及官衔大小分别得到了相应赏赐――这里面除了金银之外,还包括房子、土地以及被俘虏的八旗女奴,终于把内部问题勉强压抑下去,而事情发展到最后,这支良莠不齐的义军在见识到汉军政府针对农民的政治手段之后,终于意识到辽东已经换了一个主人。
当林风率领近卫军以及四百多大大小小的受训军官回到北京的时候,时节已经是入夏,这次出行的时间远远超出了预定的期限,而所获取的战果也大大超出了各个臣下的期待,实际上在大帅尚未还京时,汉军政府就已经在领地内开展了轰轰烈烈的胜利宣传,其中大帅英名神武鞑子仓惶北窜封狼居婿总之应有尽有,虽然那些民间艺人说书先生有些虚构夸大,但此次光复故土确实令“满天下的汉人精神为之一振”,此事后林大帅在民间的声望已经达到了顶点,商旅交口而赞、士林欢呼雀跃,汉军风光一时无两,河南杨起隆不顾忌讳遣使来贺,甚至连远在福建的郑经都通过天地会青木堂递交了颂书。
不过这个时候大帅却根本没有时间来出来接受这些祝贺,因为在他不在北京的日子里,各种需要裁决的事项已经堆了一桌子,除了各种行政事务之外,最紧要的就是蒙古察哈尔小王爷要求进京和大周的迎亲使者团的回报。
如果说林风的许多决定令臣下有荒谬之感的话,那去大周的迎亲使者人选则就是其中的极至,实际上当林风任命近卫军军官瑞克上校担任正使的时候,一向最注重尊卑礼节的李光地大人甚至当着自己主公面砸了桌子,可谓愤怒了无以复加,事后他还联通周培公、陈梦雷、汤斌等文武重臣给主公上书,要求派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出使,以免贻笑大方闹出国际笑话,不过这些努力显然没有能改变主公的决心,最后跟随汪士荣出使的依然是那个金发碧眼的老外。
这几个月瑞克上校可谓是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虽然大周上上下下官面上对远在北方的汉军政权不屑一顾,定为州郡一类档次,不过实际上无论皇帝吴三桂还是各个臣僚,心中都极为重视此次外交活动,所以当瑞克率领迎亲团自广州黄埔港登陆之后,尚之信立即派遣了一支三千人的大军随同保护,一直护送他们出了广东,而进入大周领地后,吴三桂派出的精锐御林军早已等候已久,一层一层的保护着一直护送到长沙。
可怜的瑞克上校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享受到国宾待遇,所以免不得有点神经兮兮,最可怕的表现是这个人在女色方面有点变态倾向,这一路上只要一遇到女人他就马上“狂态毕露”,不顾上下礼节统统称为“女士”,以超过面对大周官员的恭敬态度请安问好。
而令每一个负责接待的大周地方官忍无可忍的是,每次与这个洋人宴会的时候,瑞克上校都不会忘记问候这些官员的夫人,并且很亲热的询问这些官员为什么不带夫人来见他。
不过关于瑞克的身份问题倒没有引起大周朝野的抗议,因为根据各种情报资料,瑞克上校原来是林风林大帅最亲近的“仆役”,身份与“昆仑奴”相仿佛,而林大帅之所以派他里迎亲则更说明了林风对此次外交活动的重视――众所周知,根据中国的政治传统,一件事情如果派一个宰相或者大学士之类来办可能没什么大不了,但如果派一个太监来操办那就说明此事绝对重要无比,在这种传统理念的暗示下,大周的礼部官员压根儿没有如李光地想象中的那样提出什么抗议或者反对之类,而是客客气气的把瑞克上校迎接入京。
接下来的事情没有什么悬念可言,瑞克先生对一个老头没什么兴趣,而吴三桂陛下则感觉对一个洋人罗唆有失身分,于是这件亲事很快就定了下来,并且用快马、快船预先通知北京的林大帅,而当林风接到这份出发日期以及陪嫁礼单之后,算了算时间,突然发现自己马上就要结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