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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悲剧,是从小七开始的

长河镇是景绣国南境落日城下的一个小镇,民风淳朴,环境悠然。虽说不上繁华,但也是别有风味。


  镇上的主要干道平安街上此时是车水马龙,各种叫卖声,呼喝声,互相交织,再掺杂些叮叮当当的声音,好不热闹。


  但这热闹的街道一角,却坐着衣衫褴褛的两个小乞儿,很是突兀。


  这为什么突兀么,倒不是说她们的相貌之类。本来乞丐在大街上就是很常见的,坐街行乞的更是多了去。这两个小乞丐特别之处在于,其中一个正抱着琵琶铮铮地弹着,琴弦锃亮地直扎人眼,乌漆抹黑全是煤灰的脸上扬着过于灿烂的笑容,咧开嘴,白得晃神的牙齿吓得路人退了好几步,不敢接近。


  说实话,这乞儿琵琶弹得倒是挺好的,外行人听不出来,但听起来颇动听悦耳,倒也够糊弄这些小老百姓。


  另一个就更出格了,先别说乌漆抹黑的脸跟从煤堆里捡出来一样,破破烂烂的衣服根本不能说是穿,根本就是挂在身上,一片一片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随风而去了。横看竖看是个不谙音律的主,硬要抱着个破碗,拿着筷子叮叮当当地和着琵琶声敲,听起来不伦不类。


  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诧异地盯着她们瞧,这两个小乞儿倒是自在,一边“工作”,一边叽里咕噜地说着话。


  “诶,我说纯纯,你干嘛又从家里跑出来啊,这离上次才半个月啊,我屁股还没坐热呢。”敲着破碗的小乞丐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胡乱地敲着破瓷碗,歪着头看旁边弹琵琶的另一个小乞丐。


  “怎么,不愿意跟我出来?”被称为“纯纯”的小乞丐,也就是那个弹琵琶的,连头都没回一下,手上不停地拨着弦,不咸不淡地回答。


  小乞丐撇撇嘴:“也不是啦。从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咱俩啥交情啊,还能抛下你?只是拉着我亡命天涯,也总该给我个理由吧?我可是冒着被老爹摁着打屁股的风险跟你逃出来的,到时候你可得帮我求情。”


  “得了。骆叔叔最疼我了,小叶子你就少担心了。”陈濯纯挥挥手,根本不当一回事儿。反正挨打的不是自己~


  骆叔叔也真是,岑叶都多大了,犯错了还打屁股,每次都闹得府里上下不得安宁,而她就得屁颠屁颠地赶去替她收拾残局。小时候她长得特别可爱讨喜,看着就整一乖乖女。所以骆叔叔特别喜欢她,直骂自己家的小祖宗跟野猴子一样没法管教。小动物一样的人最知道跟在什么人身后能安全无虞,这也是为什么骆岑叶老喜欢跟着陈濯纯跑的原因,傻兮兮地跟着上了贼船,等到想回头时,早已经离岸边太远了。


  而骆老爹以为自己家闺女儿跟着陈濯纯终于能学好了,根本没想过把她拉回来。


  里外不一,说的就是陈濯纯这种光拿乖巧讨喜的表象讨长辈欢心,背地里“无恶不作”,大祸不少,小祸不断,整一强盗窝的女头目。说出去还没人信!陈老爹只能打落牙齿混血吞,流着泪承认自己家的女儿真的很“贤淑”。


  “那你下次得早点到啊……”不要每次她都被打得只剩半条命了,才姗姗来迟……说起来老爹下手也真狠,真当自己是他军营里的小兵啊……


  “知道了。”


  骆岑叶嘟嘟嘴,把筷子扔到一边,把破碗抱到怀里。“好饿哦……”一天没吃东西了。


  陈濯纯瞥了骆岑叶一眼,放下琵琶,掏了掏口袋,最后只摸出两文钱,挠头。“哎,出门忘带钱袋,真特么悲剧……”


  两文钱,连个包子都买不起。


  骆岑叶看着陈濯纯手中的两文钱哀怨地扁了嘴。“要饿死了啦……”


  “不会。”


  “诶?”


  陈濯纯挑眉看了看被她放在旁边的琵琶,得意地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背这个光看不顶用还重死的家伙出来么?”


  骆岑叶好奇地眨巴眨巴眼:“为毛?”


  “这弦是金子做的,还能换点钱使。木头到了野外可以生火,多实用。”


  骆岑叶的下巴掉了下去。


  “你有这力气……为什么不多带点钱出来……”而且生火,总得有火折子吧?!


  陈濯纯噎了一下,伪淡定地抬头四十五度望天。“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小叶子你要看开……”


  事实是这俩白痴出门根本就没有带钱袋的习惯!能带上脑子就不错了,不过这次估计连脑子都没带上……


  某叶子默默地流泪中……


  “哎,一失足成千古恨啊!要是当初我出门带着小七,我就不用沦落到这般下场了!”陈濯纯忧伤够了,愤愤地捏拳表示愤怒。


  “小七?”濯纯养的那只大公鸡?


  “小七跟我多少年的革命情感啊,帮我赢了多少场仗啊,我还指望它再接再厉那,哪知道天有不测风云,鸡有旦夕祸福……”


  革命情感……估计这厮稀罕的是小七帮她赢的钱!公鸡中的战斗机,那鸡王的称号还真不是盖的,打遍落日城无敌手,威名远扬,一代神鸡啊!


  “小七出啥事儿啦?”


  “被我爹炖了。”


  “……”骆岑叶无语凝噎,默默地抬头四十五度忧伤望天。


  “爹明明知道我多宝贝小七!竟然还炖了它!情以何堪啊……你说我不离家出走我怎的?至少为了小七,我也要表达一下我的愤慨,才能对得起小七枉死的冤魂啊!”


  “就为这事儿么……”她突然觉得这几天忍饿挨冻很冤枉。陈老爹估摸着应该只是希望女儿悬崖勒马,所以才咬咬牙把鸡王给炖了的。


  “这难道是小事?!”陈濯纯愤愤地抗议。


  “那后来呢……陈伯伯当着你的面,把鸡吃了?”多伟大的人啊,为了女儿成才,勇敢吞鸡!


  “哪能啊!我当着我爹的面,把鸡吃了,连鸡汤都没剩下!”想起那时候她满脸泪水,“忧伤”地对着一锅小七,做了足足半个时辰的心理斗争,终于决定不辜负小七的一片“心意”,把它全吞下了肚子。那个场景,真真叫人难过啊!!!不过鸡汤味道还是不错的。这么多年的好兄弟,一转眼,到了她肚子里,现在估摸着已经消化完,等着排泄了。


  骆岑叶嘴角抽搐,脑子里已经能描绘那个场景。“你怎么就不给我留点儿……”鸡王的味道,她也想尝尝啊。


  闻言,陈濯纯阴恻恻地笑开了。“没事儿,我这不想着你嘛,所以给你留了!”


  骆岑叶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有吃的了!


  陈濯纯左掏掏,右掏掏,终于从裤兜里扒拉出一个小布袋,递给骆岑叶。


  骆岑叶喜滋滋地接过,打开一看,石化了。


  妈呀,里面装的不是别的,是鸡头……!


  小七的眼睛早就不知去向,两个眼窝黑黝黝的,看得直吓人。昔日里艳红的鸡冠这会儿早就耷拉地不成样子,颜色暗沉地让人有种作呕的感觉。


  “别说姐对你不好,我也才留了根鸡骨头,对你算不错啦~”说着,陈濯纯还从衣襟里拉出根红线,线上缠着根鸡骨头,绕在手指上在骆岑叶跟前晃着。


  骆岑叶这才反应过来,吓得哇地一声把鸡头抛了出去……


  陈濯纯也吓得惊叫一声,朝着飞出去的鸡头扑了过去。


  然后……悲剧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