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璇高声喝道:“上官兄,如能活捉,最好不要伤他。”
上官琦已把那伪冒滚龙王的大汉圈在一团剑光之中,只待把他软鞭封出门外之后,立时可以把他伤在剑下,听得唐璇呼叫之言,剑势忽然一缓,故意露出一个破绽。
那伪装滚龙王的大汉早已被上官琦的剑势逼得团团乱转,神志不清,一见上官琦露出破绽,立时一抖右腕,软鞭笔直地点了过去。
上官琦长剑一招“排山推浪”,把软鞭封在门外,右掌突然直攻入去,一招“泛潮南海”,推在那大汉肩头之上。
他此刻功力大进,这一击,虽用出了五成功力,但那大汉已然无法禁受,闷哼一声,向后退了五步,终于站立不稳,一跤跌坐地上。
上官琦急急踏进一步,一指点中了那人穴道,随手提了过来,放在唐璇身前,道:“先生要如何发落此人?”
唐璇望了上官琦一眼,笑道:“上官兄的勇武过人,实叫在下佩服。”
上官琦微微一笑,道:“先生过奖了。”
唐璇低声说道:“点他两处重穴,别让他醒来逃走。”
上官琦道:“先生放心,我点他穴道的手法甚重,决然不致逃走。”
唐璇忽然微微一叹道:“你好好运气调息,养息一下精神。如我推断不错,不出一柱香的工夫,滚龙王即将率大军攻来。”
上官琦豪壮他说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目下咱们已然是被困绝境,在下虽然自知武功难以和滚龙王抗拒,但却极愿和他决一死战。”
唐璇站起身来,回顾了相随的八个大汉一眼,道:“我那师妹把你们付托于我,在下自是竭尽心力照顾汝等,但目下的形势险恶无比,凭咱们几人之力,决难抵得过滚龙王属下数百高手……”
八个大汉齐齐应道:“我等都愿决一死战。”
唐璇微微一笑,接道:“极刚易折。为了拒挡强敌,在下不得不施用一些手段,虽然未必定然有补于大局,至低限度,可以乱敌耳目,多撑上一些时间。”
八个大汉应道:“我等敬遵先生吩咐。”
唐璇道:“目下时间迫促,我虽然略通五行奇变之术,但也难在这极短的时光中使各位熟记变化……”他仰脸望着天,沉吟了片刻,接着道:“但我有几种步法,只要诸位能够默记胸中,一旦动起手来,依法换位,不无小益。”当下举步而行,指点八人方位移换之法。
他运用最单纯的方法,分别传授,使每一个人单记他个人换位之法,化繁为简。
在这等生死关头之中,每人都不自禁地集中了精神学习,竟在顿饭工夫之中,各自熟记于胸。
唐璇眼看那八个大汉的步位已熟,微微一笑,道:“各位请休息一下,准备迎战。”
时间在沉默的紧张中过去,足足等了一住香的工夫,仍不见滚龙王的人手攻来。
上官琦仰脸长长吐一口气,摇了摇手中的长剑,西斜的阳光,照射在森冷的寒锋上,只见那百炼精钢的长剑上,有不少卷刃缺口,暗道:“我已经杀过了不少的人……”长长叹息一声,放下了手中的长剑。显然长久沉寂,已使上官琦有些不耐起来。
唐璇的体力,似是已无法再支持端坐的身躯,一仰身,卧在草地。
偷眼向排列在身侧的八个大汉望去,只见他们脸上忽青忽白,虽然是闭目而坐,但心中却有着甚大的激动。
唐璇望着天上的白云,心中盘算着应付眼下情势的策略。时间,似是对自己甚为不利。相随这八个大汉,虽受过滚龙王后的救命之恩,但他们久处在滚龙王的积威之下,这一段长时间的沉默,使他们回想很多的往事,从神色中,隐隐可以看出这八人的战志在逐渐的崩溃瓦解中,再这样拖下去,可能……
忽听上官琦弹了弹手中长剑,说道:“先生,咱们冲出去吧,也许滚龙王故弄玄虚,这周围并无埋伏。”
在等待大风暴来临前的镇静,实需要极大的定力。
唐璇忽然坐了起来,左手摺扇轻轻一击右掌,道:“我倒忘了,他老人家已经出山了。”
上官琦茫然说道:“先生,你说什么?”
沉默的等待,已在心中贯注了甚多忿郁,长长叹息一声,不容唐璇接口,又抢先说道:“先生,咱们不能永远这样地等待下去。太阳要落了,这地方又无存粮积水,咱们的体力和战志都在等待中逐渐地消沉。”
唐璇忽然微微一笑,道:“恭喜上官兄。”
上官琦呆了一呆,道:“先生,我说得不对么?”
唐璇笑道:“对,你已经知道如何运用自己的智慧了。焦虑可以给人智慧的锻炼。”
上官琦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道:“先生说得很对。这一段时间,我似是度过几年时光,想到了很多的事。”
唐璇笑道:“如你能把那些想的事集中于一件事上,再把那想的片断连接起来,分析、判断之后,找出一个方向,那就是策略。”
他的神彩忽然间焕发起来,挥摇着摺扇接道:“每一个预想的策略,都可能有着甚多的错误,端赖在进行中去发掘修正,见机应变。”
上官琦恍有所悟,默然静听。
唐璇回顾了上官琦一眼,笑道:“我遇上了生平中最强的敌手了。”
上官琦“哦”了一声,道:“那是什么人?”
唐璇道:“论辈份,他该是我的师叔。”
上官琦怒道:“他师兄被滚龙王杀死,此人不谋报仇,竟然又帮起滚龙王来。”
唐璇笑道:“这其中容或别有原因。”
上官琦还待发泄几句,忽然想到那人既是唐璇的长辈,自己岂可轻侮,当下住口不言。
唐璇目光转动,扫掠了八个大汉一眼,说道:“滚龙王迟迟不肯攻来,定然有着更为恶毒的阴谋……”
上官琦突然弹剑长啸一声,道:“先生,他既不肯攻来,咱们为什么不可攻去?”
唐璇笑道:“他们早已在四周布下了陷饼,等待咱们入伏。”
上官琦道:“话虽如此,咱们也不能就这般和他们相峙下去。”
唐璇仰首望天,沉吟了一阵,道:“天色就要黑了,待入夜之后,咱们再行脱身不迟。”
上官琦道:“敌暗我明,入夜之后,咱们形势更将危急。”
唐璇笑道:“很好,你已开始去想很多的事了。”
上官琦尴尬一笑,道:“还得先生多多地指教。”
唐璇道:“咱们要易明为暗。”
上官琦道:“咱们一直在他们暗中的监视之下,此事谈何容易。”
唐璇道:“想想为难,做去并非和想的一般。”
上官琦道:“在下追随先生,一日间获益甚多。”
唐璇笑接道:“每个人都有着天赋才智,所谓良师益友,只不过导引你如何去运用这才智而已。”
上官琦点头赞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古人诚不我欺。”
唐璇道:“此刻寸阴如金,诸位请好好养息一阵。入夜后,咱们只怕要经一番大大的厮杀。”
上官琦不再言语,闭上双眼养息。
唐璇也仰身卧在草地上,望着天上一朵飘动的白云出神。
时光在沉寂中悄然溜去。
太阳沉在西山下,黄昏吞没了天际泛出灿烂的晚霞。
天色入夜了。
风势更显得劲急,吹得四周的草木簌簌作响。
上官琦只觉幽寂迫得人喘不过气,忍不住拔剑而起,仰天一声长啸。啸作龙吟,直冲霄汉。
八个环绕唐璇而坐的大汉,早已忍不住因恐惧产生的一股忧闷之气,一受上官琦动作的引诱,立时齐齐怒吼一声,挺身跃起,手舞兵刃,大声狂吼。
上官琦看几人抡动兵刃,刀光如雪,不禁呆了一呆,喝道:“你们要干什么?都发了疯么?”
唐璇微微一笑,道:“不要管他们,让他们把胸中憋的一股忧闷之气完全发泄出来吧!”
上官琦奇道:“为什么呢?大喊几声,以舒闷怀,也就是了。这般舞刀弄剑,形同发疯……”
唐璇道:“唉!他们胸中忧闷之气,哪里能和你相同……”
上官琦长长叹息一声,道:“先生的养气工夫,实叫在下佩服,在这等沉闷的气氛中,竟然能不为所动……”
只听那八个大汉声音愈喊愈大,手中的兵刃,越舞越快,直似在和强敌相搏一般。
上官琦怕几人手中兵刃伤到了唐璇,高声喝道:“住手!”
八个大汉一听上官琦喝叫之声,不但未停下手,反而更加急快。
唐璇缓缓站起身子,笑道:“他们在滚龙王的积威之下,心中早已积存了无比的畏惧,此刻要他们和平日敬畏无比的人为敌作对,心中恐惧何等强大!再经这一阵沉寂拖延,心中积存的惊恐、忧闷,一起爆发出来。别管他们,让他们把心中的积忿全部发泄出来。”
上官琦不再言语,默然走到唐璇身侧,横剑相护。
沉寂的静夜中,八人的喝叫,更显得凄厉动人。
足足过了有顿饭工夫之久,八个人都累得满头大汗,才逐渐地停了下来。
八个人的神志逐渐地清醒了,十六道目光一齐投注到上官琦身上,尴尬一笑,拭去了头上的汗水。
唐璇淡淡一笑道:“你们很累了。”
八个大汉齐齐躬身,说道:“还好,两位见笑了。”
唐璇摺扇一挥,肃然说道:“你们胆气可壮了一些么?”
八个大汉齐声应道:“我等死而无憾。”
唐璇道:“好!咱们准备走啦!”
上官琦道:“恭候先生之命。”
唐璇庄严他说道:“这是一段艰苦的行程……”
忽见一道火光,划空飞来,在几人停身处三丈外,爆烈成一团火光,坠落在地上,熊熊燃烧了起来。
上官琦愕然说道:“这是什么东西?”
唐璇叹息一声,道:“火焰箭。家师除了精研八卦奇术之外,对火器一门亦有着精深的造诣,善制各种奇形火器。这支火焰箭,必是我那师叔制成的火器之一。”
上官琦目光一转,只觉那坠地高烧的火焰,逐渐地扩大燃烧起来,恐怕蔓延开来,立时举手一掌,劈了过去。
那高烧的火焰,蔓延未开,吃上官琦强猛的掌风一震,立时熄灭。
唐璇微微一笑,道:“上官兄当先开路,咱们先冲向正西。”
上官琦应了一声,举步欲行。
唐璇忽然高声说道:“且慢。”
上官琦道:“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唐璇道:“上官兄请脱下外衣。”
上官琦奇道:“脱下外衣干什么?”口中虽在发问,人却依言脱了外衣。唐璇接过上官琦的外衣,盖在一堆枯枝丛草之上。然后自己也脱下长衫,又要那八个随行大汉,各自解下外衣,盖在草丛之上,低声对上官琦道:“你带着四人,直向正西冲去,尽管放手施为,最好能把遇上你的人,尽都杀死,故布疑阵,冲向正西……”
上官琦道:“先生不走么?”
唐璇道:“滚龙王早已有备,哪还容咱们冲得出去?”
上官琦道:“难道咱们就这般坐以待毙不成?”
唐璇笑道:“结局如何,眼下还难作论断,但守在此地,确然要比硬行闯出埋伏的生机要大。如果我们的行动出了滚龙王的意料之外,反将引起他的疑心。目下咱们实力过弱,实难和滚龙王硬行相拼,如其斗力,倒不如和他斗智的好。”
上官琦道:“在下相信先生定有出奇制胜的安排。”当下选了四人,直向正西冲去。
唐璇低声吩咐余下的四个大汉,道:“一个人的生死,一半操诸自手,一半委诸天命。只要能死得心安理得,也就不惧死亡了。”
四个大汉齐齐欠身作礼,满脸愧咎之色。
唐璇指命两个大汉,抱起那伪装滚龙王和梅娟黛,低声说道:“诸位请随我来。”当先带路,走到七八丈外一处满堆乱石之处,指着一片乱石,接道:“诸位请把这块乱石移开。”
那两个大汉虽然不解用意,但却依命施为,伏下身去,捡起卵石。
唐璇早已蹲下身去,指点那卵石移放之处。
两个大汉遵照着唐璇的指示移动那石头,不大工夫已然移开了甚多。
唐璇立起身来,向后退了几步,命四个大汉一齐动手,移开石头。
这四个大汉似是亦自觉得这看似轻淡无味的移石之事,实则关系着他们的生命存亡,无不全力以赴,动作奇快,不大工夫,已然遵照唐璇之意,移摆好了方位。
唐璇带了四个人绕那布成的石阵一周,指着身旁一堆小石道:“这堆石头可作克敌防身的暗器。”
原来在摆布这石阵之时,唐璇已下令他们选择那较小之石,另行堆积起来。
唐璇又带着他们四人在摆成的石阵走了一阵,又指示他们防守之处和拒敌攻势间的应付之法、互相救应之策后,又道:“每一个防守方位之上堆积的一堆小石,固可用以代作暗器,但如非必要,切不可擅自动用。至于用以堆成阵形的石子,更是不可以擅自取用,以免失去了阵势妙用。”
四个大汉一面点头,其中一个大汉问道:“先生,这石阵有何妙用,叫什么名字?”
唐璇略一沉吟,笑道:“这石阵乃仿照诸葛武侯的八阵图摆成,但却略有不同。诸位如果和滚龙王攻来之人动上手后,只要坚守方位不退,滚龙王就无法攻入。”
只听另一大汉问道:“在下听说武侯那八阵图奥妙无穷,变化多端,能飞沙走石,惊退敌兵,不知先生这阵图可也有这种妙用么?”
唐璇道:“这个很难说了。但诸位如能坚守阵位,滚龙王纵有十万铁骑,也难以攻入阵来。”
四个大汉齐齐应了一声:“我等敬遵先生之命。”
唐璇微挥摺扇笑道:“不论阵外有什么变化,诸位尽可视作无物,不予置理。只要强敌不冲向石阵中来,切不可冲出石阵……”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万一石阵为对方高手所破,无法再予坚守之时,撤出石阵之后,诸位别忘在下相授那交互移位的拒敌阵形。”
四个大汉齐齐点头,敬谨受命。
唐璇点头笑道:“诸位谨记我言,自可获益,各自回到阵位去吧!”
忽听一阵凄厉的惨叫之声传了过来,划破了夜的沉默。
唐璇微微一叹道:“他们已和强敌交上手了。”
顺风静夜,隐隐间可闻得兵刃相触之声。
唐璇外形虽仍保持着镇静,但他内心中何尝不急?师妹的死,触动了他怀念师恩之情,也坚定了他决杀滚龙王的意念。这个人大逆不道,杀师灭伦,世上所有的罪恶他都有份。从未考虑过自己生死的唐璇,忽然想到自己不该死了,至低限度,在未安排好杀死滚龙王的策略之前,不能死去。
深沉的忿怒,激起了他求生的意志,使他想到了如何才能多活些时日。
忖思之间,忽觉脚下一物蠕蠕而动,心中暗暗吃了一惊,一个直接反应,闪展于脑际,暗道:“是蛇!”急急站了起来。凝目望去,哪里有蛇的影子?但他确然感觉到脚下有一物在蠕蠕挣动,但那挣动的不是蛇,是人――梅娟黛。
闪烁的星光下,只见他眨动了一下眼睛,敢情这娇憨、美媚的少女,竟然是身怀自解受伤脉穴的上乘武功的高手。
唐璇脑际之间,有如风车轮转一般,筹思对付梅娟黛的法子。他自知不会武功,如若让梅娟黛醒了过来,自己决无法降服得住她。
正在犹豫难决的当儿,忽见梅娟黛一挺身坐了起来。
这位娇憨无邪的姑娘,经过了一次暗算之后,似是陡然地长大了不少,坐起身子,立时四周扫掠了一眼,才缓缓把目光投注到唐璇的身上,缓缓他说道:“我那父王呢?”
唐璇心知此时此情之下,紧张和失言,都可能立时招致杀身之祸,当下神色镇静地微微一笑,道:“那假冒令尊之人,就在你的身侧。”
梅娟黛回头望了一眼,不禁长长一叹,道:“果然是人假冒。”抬头望着那闪烁的星辰,陷入了沉思之中。显然,在她纯真的心灵之中。早已蕴藏了甚多的疑问,经过了这一次启发,旧事新疑,齐齐涌上了心头。
忽然间,由正西方急奔来几条人影,眨眼间已到了石阵前面。
唐璇只怕自己出言喝问,惊动了梅娟黛突然出手。他自知无法挡受一击,沉住气,不肯开口。
只听上官琦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先生,先生……”
梅娟黛星目转动,见几条人影静立丈余外处,低声对唐璇说道:“唐叔叔,这都是随你来的,为什么不要他们进入石阵来呢?”
唐璇道:“好,我就招他们进入阵中。”
正待起身,忽听梅娟黛道:“且慢,你可认识我的母后么?”
唐璇微微一笑,道:“令尊夜郎自大,自号称王,妻妾成群,不知姑娘问的是哪个?”
梅娟黛道:“我父王虽然宠妾甚多,但立后只有一人……”她举手整理下被夜风吹飘起的长发,缓缓说道:“自我记事之后,常随母后身侧,也常听她谈到你。”
唐璇回顾了遥站在石阵外面上官琦等一眼,说道:“不知她谈我些什么?”
梅娼黛道:“早年之时,我那母后一提到你,似是充满着痛恨,并且再三地嘱告于我,要我长大之后,见你时,不要放过你。她说你人面兽心,外面仁和,内藏奸诈,凶顽狡猾,不可信任……”
唐璇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骂得好!世上所有的恶毒名词,都加到我的身上了。”
梅娟黛道:“但近年来我那母后己不再骂你,而且还把你说成了一个大大的好人。她说过去被人欺骗,误解了你的为人,近来才知晓内情,明白了你是个正人君子。”
唐璇微微一叹,欲言又止。
梅娟黛也黯然叹息一声,接道:“因此,母后再三地告诉我,要我日后遇到你时,不要伤害了你。”
唐璇道:“唉!姑娘在近日之中,可曾见到过你那母后么?”
梅娟黛道:“没有,很久没有见过她了。三个月前,父王突然把我叫回到他的身侧,从此之后,我就未再见过母后。”
唐璇道:“在下要告诉姑娘一个噩耗:你那母后已经殉难而死了。”
梅娟黛吃了一惊,道:“此讯当真么?”
唐璇道:“在下生平不讲谎言。”
梅娟黛霍然站了起来,道:“唐叔叔己见过我那母后么?”
唐璇道:“你那母后举火自焚之时,在下虽和她同在一处,但形格势禁,她已成必死之局,虽有相救之意,但却力不从心。”
梅娟黛哭道:“她尸体现在何处,快带我去瞧瞧。”
唐璇道:“姑娘暂请按捺下激动之情,此刻情势,危恶异常……”
忽听上官琦低声喝道:“在下幸不辱命,滚龙王埋伏下的各卡暗桩,只要是露面之人,都已经被在下除去,特来请命行止。”
唐璇站起身来,道:“辛苦了,快请入这石阵稍息……”
说话之间,突见几道火焰划空而起,直向唐璇适才停身之处落去。
唐璇探出手臂,引带上官琦等进入石阵。那划空的火焰,已落着实地,砰然一声轻震,化成一道熊熊燃烧的火光。
接连响起了数声轻震,五道火焰闪空,落地化成了五盏熊熊的火光,形如灯烛,照亮了十丈方圆。
这时,唐璇已把上官琦等带入石阵之中,并且已替上官琦随带的四个大汉分派了阵位,但却把上官琦留在身侧。
夜风强劲,吹得那火光摇颤不定。闪烁的火光下,只见唐璇指命留下衣物不住地飘动。
突然间一箭划空,紧接着千弯并发,直向烛火映照下那些衣物之上射去。
唐璇望着那些密如骤雨的弩箭,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一阵箭雨,纵然是身负绝技之士,也是难以挡受。”
上官琦点头一笑,道:“如若非先生的明智,咱们此刻恐已作箭下之鬼。”
唐璇回顾了梅娟黛一眼,道:“令尊不顾自己化身的安危,连他一齐置于死地,那也罢了,怎么连侄女的安危也不管了?”
梅娟黛凄凉一笑,道:“在满府佳丽和我们几个姊妹之间,父王对我较为宠爱。”
唐璇道:“但他从把你由母后调到他身侧之后,对你更见慈和?”
梅娟黛点点头,道:“不错啊!你怎么会知道的呢?”
上官琦接道:“唐先生一向料事如神,言无不中。”
唐璇微微一笑,接道:“但你见他此刻,不顾你生死的放箭举动,心中感到惊讶是么?”
梅娟黛点点头,道:“是啊!父王该知道我陷身这阵中,尚未出去,这一阵乱箭,岂不连我也射死箭下了?”
唐璇道:“滚龙王欲杀姑娘之心,只怕不在想杀我唐璇的用心之下。”
梅娟黛道:“为什么?父王待我不坏啊!”
唐璇微微一笑,道:“因为他误认你那母后告诉了你什么隐秘。”
梅娟黛沉吟不言。
唐璇缓缓把目光投注到那火光照耀之处,低声对上官琦道:“咱们这金蝉脱壳之计,虽可瞒过滚龙王一时,但其凶狡绝伦,决不会就此罢手……”
说话之间,突听几声暴震,硝烟冲天而起,烈焰腾空,砂石断草,满天横飞。
唐璇微微一笑道:“我安排对滚龙王的办法,想不到竟然变成了掩护咱们生死之谜的策略了。”
上官琦望着那漫天烟硝,呆了一呆,道:“先生,如若咱们此刻尚留原地,只怕无一人能够生还。”
唐璇轻轻叹息一声,道:“大危未度,凶险事还在后面。”
梅娟黛回顾了身侧的那伪冒的滚龙王一眼,站起身来,说道:“唐叔叔,我要走了。”
唐璇道:“你要到哪里去?”
梅娟黛道:“我要去找父王,问问他为什么要骗我?”
唐璇叹道:“你如一定要去见他,最好别提你母后之事。”
梅娟黛道:“为什么?”
唐璇道:“听你口气,滚龙王似乎是对你还算宠爱。你们父女相处了十余年,滚龙王虽然是枭獍之心,但多少总是有些情意。你如不提母后之事,他虽有杀你之心,”但却不好出手;你如善加小心,或可保得性命。但你如提起你的母后,只怕滚龙王难以再容得你了。”
梅娟黛长长叹息一声,幽幽说道:“当真是叫我作难得很。”举步跨出石阵,缓缓向前行去。
这时,落在草上燃烧的火焰,已慢慢地开始延蔓,辽阔的原野上闪动着一片延烧的火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