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临近毕业时,已经嫁给了老穆、因此轻松搞定留系任教一事的大姐大关心地问王莙:“王琼瑶呀,你分配的事有着落了没有啊?”
“正在忙论文,哪里有功夫想分配的事?你呢,论文写好了?”
“老穆在帮我写。”
“你这个书可读得真舒服啊,作业有人写,论文也有人写。”
“嘿嘿,没这些好处,我会嫁给他?”
“干脆让他帮你答辩吧。”
“那不泄露了天机?答辩还是得我自己做的,幕后工作可以让他代劳。你怎么样,真还没开始找工作?”
“慌什么?”
“天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啊,还没开始找工作?你以为你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啊?”
“不是皇帝的女儿,而是我没有很高的要求,能分到B县去教中学就行了。”
“瞎说!你一个堂堂的研究生,怎么能分到那个破地方去教中学?”
说实话,她一想到要一辈子呆在B县,过小赵那样的生活,心里还是很害怕的。但想到只有那样才能跟王世伟在一起,又有一种“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的豪迈。
大姐大说:“我听老穆说,系里想留你呢。”
“是吗?他怎么知道?”
“他是党支部委员嘛,怎么会不知道呢?只不过他不爱对我说这些,怕我大嘴巴拿到外面乱说。”大姐大出主意说,“既然你这么舍不得你的王英俊,干脆跟他结婚算了,如果你能留校,你就可以让系里照顾你们夫妻关系,把他调到D市来。”
她觉得难以置信:“还能这样?”
“怎么不能这样?我不就是这样留校的吗?”
“但你是本系毕业的研究生啊,又不是从外地调来的本科生。再说你们老穆在系里干了多少年了?我是应届毕业生,又没为系里做什么贡献,就向系里要照顾?”
“你以为系里是傻子,你不能为系里做贡献,他们还留你?系里聪明着呢,留的都是尖子生,他们还知道如果不解决职工两地分居的问题,职工就没心思为系里做贡献。”
她还是不相信系里会留她。
但过了几天,系里翁书记找她谈话了:“小王啊,我一直都很器重你。你念研究生,我是极力推荐的,就是想让你毕业后留在系里教书。”
她感动得无以复加:“系里对我……太好了。”
“你愿意留系吧?”
“愿意,非常愿意,就是……”
“有困难可以提出来,组织会想办法帮你解决。”
她大着胆子说:“我有个男朋友,在B县,不知道系里能不能……”
“他是干什么的?”
“他教中学,以前是我们系毕业的。”
“我们系毕业的?谁呀?”
“王……世伟。”
“哦,他呀?我知道。”翁书记沉思了一会,说,“照理说,我作为系领导,不应该过问你的私事,但你在系里七八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以长辈的身份对你说几句,希望你不介意。这个王世伟呢,不是个坏人,人也有点小聪明,要是用心学习的话,还是个人才,但他贪玩,爱打球,影响了成绩。我们都挺替他可惜。”
“您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告诉你这些,免得你不明就里,以后发现了会后悔。”
“我知道他爱打球。”
“其实爱打球也不是坏事,但如果影响了正业……”
“您说得对,我会叫他注意的。”
“我跟系里商量一下,也跟附中那边联系一下,看他们那边差不差这方面的老师。”
她把这次谈话内容告诉了大姐大,不太开心地说:“听系里的口气,好像是想把他调到附中。”
“不调附中还能调到哪里?他一个本科生,难道还能调到我们系里教大学?”
“但是……”
“系里对你已经不错了,刚毕业,又还没正式结婚,系里都愿意帮你解决两地分居问题,要是我的话,肯定跳起来接受了。”
“我就怕他不干。”
他果然不干:“去D大附中?打死我都不干。”
“为什么?”
“你留校教大学,我到那里去教附中,你不怕人家笑话,我还怕呢!”
她回头对大姐大一说,大姐大笑了:“呵呵,幸好他不干,不然的话,可有戏看了。”
“怎么了?”
“他已经决定不去附中了吧?决定了我就对你说说:那个宗家丫头在附中!”
“什么?她在附中?她怎么调到附中去的?”
“当然是照顾夫妻关系啰。”
“她和老莫,结婚了?”
“不结婚能调到附中?”
“那老莫的父母后来同意了?”
“同意个啥呀,到现在都不同意。”
“到现在都不同意?那老莫这个孝子怎么敢和宗家瑛结婚?”
“人家有狐媚嘛,迷住了老莫,老莫就宁可不做孝子了……”
她十分不解:“我真看不出宗家瑛狐媚在哪里。”
“你是女生,怎么看得出女生的狐媚呢?那个要男人才看得出来的。”
“是吗?男人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呵呵,这个你就要去问你的王英俊了。”
“为什么要问他?”
“他见识过宗家丫头的狐媚嘛。”
她敏感地意识到这个“狐媚”肯定和床上那事有关:“你的意思是不是他们……同居过?”
“同不同居没什么,只要上过床的就知道。”
“但他从来没说过她很狐媚,只说她……”
她本来想按他的原话说“瘾很大”,但实在说不出口。
大姐大呵呵笑着说:“那就是狐媚啊!男人就喜欢那种床上很放得开,很淫荡的女人。你没看见那些世界名著里写的,迷死男人的都是妓女,再不济也得是个天生淫荡的女人。”
“难道每个男人都是这样的?”
“除非他不是男人。”
她听得郁闷死了,看来她还得争取变得淫荡,但大姐大已经说了,淫荡是天生的,学都学不会的。
下次去B县的时候,她忍不住把这事拿出来问他:“女人要怎么样才叫狐媚啊?”
“我怎么知道?”
“大姐大说宗家瑛就很狐媚,你和她,在一起这么久,肯定知道。”
“大姐大说的是……狐臭吧?”
“宗家瑛有狐臭?”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狐臭,反正她那里气味很大的。”
“别人也能闻到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
她突然担心起来:“我……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味道?”
“没有。”
“别骗我。”
“真的没有,干干净净的,什么气味都没有,只有一点……淡淡的肉香。”
她开心了,特别喜欢“淡淡的肉香”,恐怕是他使用过的最诗意的一个词了。
不过,等她跟大姐大一说,大姐大有完全不同的解释:“你不懂啊,宗家丫头那种很重的气味就是狐媚啊,最诱惑男人了!”
“不会吧,他说每次都快熏死过去了。”
“他对你当然要这么说,怕你不高兴嘛。或者他自己不懂,但他的身体懂得的。那种气味就是一种性激素,***强的女人才有,最能激发男人的***,让男人欲罢不能。你看你的王英俊不就是这样吗?明明知道宗家丫头市侩,又说人家那气味熏死人,怎么还跟她在一起那么多年呢?”
她心烦意乱。
大姐大说:“像你这种‘淡淡的肉香’,男人喜欢是喜欢,但不是那种喜欢。你这样的,抱着睡可以催眠,但不能让男人热血沸腾。”
“但我们每次见面他都要那个的……”
“那是他计划内的***,年轻,自然有需求,隔几天不做,抱着个老母猪都会想做。但宗家丫头那种狐媚,可以激发男人计划外的***,连老莫这样的中年人都会觉得焕发了青春。”
她自感望尘莫及,只想找个垫背的:“那你呢?”
“我?我跟你一样,也没狐媚。”
她心理平衡了许多:“那怎么老穆……”
“先天不足后天补嘛,我分泌不出那么多狐媚,我可以装啊。”
“怎么装?”
“这个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再说你现在也不需要,王英俊能找上你,已经是上天的眷顾了,你用不着施展狐媚来笼络他。如果我不是怕老穆又去找女学生,我都懒得狐媚他了。”
翁书记第二次找她谈话的时候,很表功地告诉她:“系里跟附中商量过了,可以把王世伟调到D大附中……”
“但是……我决定不留系了。”
“为什么?”
“因为他不想到附中工作。”
翁书记满脸是“给你脸你还不要”的神情,她急忙解释说:“他很感谢系里,我也很感谢系里,但是……他以前的女朋友在附中,我觉得……”
她把王、宗、莫的关系讲了一下,翁书记恍然大悟:“哦,老莫的爱人是王世伟以前的女朋友?这关系还挺复杂呢,那你不愿意他去附中,我可以理解。”
这次谈话之后,系里就没再来找她了。
她搞不懂了,跑去问大姐大。
大姐大说:“可能系里觉得你男朋友不愿意到附中,那他们就没办法解决你们两地分居的问题,所以就不敢留你了。”
她心里很难过,不是因为要分到B县去,而是因为系里并不是那么拼死要留她,只不过说说而已,一见苗头不对,就闪人了。
大姐大很替她遗憾:“你真不该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我不怕别的,就怕你为他牺牲这么多,他最后跟老穆一样……”
她想到老穆前妻的下场,也提心吊胆,见到王世伟就拷问:“你还记不记得老穆和他前妻的事?”
“不就是他前妻不能***,他去找女学生了吗?”
她见他完全没抓住重点,只好把那故事又讲一遍,然后说:“我就怕你以后也会……花心。”
“谁说我会花心?”
“追的人多嘛,难保你不动心。”
“哪里有追的人多?除了你之外,再没任何人追我了。”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追的人多,你还是要花心的?”
“我这样说了吗?”
“你没这样说,但你的意思就是这样。”
“意思是你分析出来的。”
“我也希望是我分析出来的。你真不会花心?”
“我只花你一个。”
“一辈子?”
“一辈子。”
她突发奇想:“那要是我去花别人了呢?”
他愣了,半晌才凶巴巴地说:“要是你花了别人,我会……破你的相,杀他的人!”
她知道自己不会花别人,所以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好玩:“为什么你要杀别人呢?我说的是我花别人,不是别人花我哟。”
“没他这个人的存在,你会去花他?”
“那怎么没见你把……宗家瑛的相给破了?”
“我破她的相干什么?”
“你不是说如果我花了别人,你就要破我的相吗?”
“我说的是你,又不是她。”
“为什么你对她这么好?”
“我对她怎么好了?”
“她花了别人,你就不破她的相。”
他呵呵一笑:“这就是对她好?这叫做不鸟她!那种贱女人,我去破她的相值得吗?不破她也就那样了。我破她的相,该我去坐牢,我疯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值得你去坐牢?”
“当然啦,你花别人,就把我彻底伤了,我不坐牢也跟坐在牢里一样。”
“难道她花别人……就不会伤你?”
“也伤啊,但那伤的是面子嘛。面子有什么?我找个比她更好的,就挣回来了。”
“那要是我花别人,伤的是你的什么?”
他盯着她说:“伤的是我的心!”
“为什么她伤的就是你的面子,我伤的就是你的心呢?”
“因为她是个市侩女人嘛,她不要我了,是因为我没城市户口,但那不是我的错,是这个社会的错。你是个——不市侩的女人,你看中的是我的人,如果哪天你不要我了,就说明你看上比我更好的人了……”
“那你杀人家也不能超过人家啊!”
他不好意思地一笑:“我知道杀他不能超过他,但他把我在你心目中比下去了嘛,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杀了他,也算临死拉个垫背的……”
2.
王莙这个“皇帝”不急分配的事,她家的几个“太监”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父母隔两天就来个电话,催问她在D市找到工作没有。
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把留系的事过早告诉了父母。但那天翁书记找她谈话后,她太开心太得意了,给父母打电话的时候,就把这事给吹了出去。她只把留系当成一种光荣,没当成是毕业分配,既然系里愿意留她,那这份光荣就到手了,至于她留还是不留,那是另一回事。
但她父母的胃口都被“留系”吊得高高的,再看任何别的工作都觉得配不上女儿。
结果现在系里没留她的意思了,她白白在父母面前丢了个人,还把父母搞得焦急万分。
妈妈说:“早就对你说了,在这个问题上要‘就高不就低’,你怎么就像没长耳朵一样呢?他不去附中,你就不留校,他是你的祖宗啊?”
她辩解说:“他不愿意去附中,就调不来D市,那我留在系里干嘛呢?”
爸爸说:“你留在系里,就在D市建立了一个桥头堡,他再往D市攻,就容易多了。如果你放弃了D市的阵地,跑到B县去,那你们还有什么理由往D市调呢?”
她哥哥说:“小莙,我看你们俩不如都到E市来,他进卫生局,你进E大,也蛮不错的。”
但她父母坚决不同意:“E大是个什么破学校?连D大的小指头都抵不上,我们E市的子弟,能上D大的,谁会去上E大?哪怕是上F大,都不会上E大。”
每次通话都把各方面搞得很不愉快。
她觉得家人现在唠唠叨叨,是因为她分配的事还没定下来,等到她真的分到B县去了,家人唠叨也没用了,自然就不唠叨了。
她到学校分配办公室去查了一下,B县教育局并没到D大来要毕业生,这下她慌了,可别搞得连B县中学都进不去了。她赶紧抽了个不是周末的时间,亲自到B县去联系工作。
她是来办公事的,所以直接去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听说了她的来意,非常欢迎:“好啊,好啊,D大的研究生,我们当然欢迎,以前我们这里最高学历就是世伟,考上了研究生,但没读成,被人家挤下来了。你可是我们学校第一个研究生呢。”
“你们学校缺我这个专业的老师吗?”
“缺不缺都没问题嘛,你是个人才,我们收下你还怕没用处?”
她跟校长谈了工作的事,就到王世伟的办公室去等他,也算熟悉一下未来的工作环境。
刚坐定,就听到外面热闹的议论声,然后他在几个人的簇拥下走进办公室来,惊喜地说:“他们说你来了,我还不相信呢。怎么这个时候跑来了?”
“我来联系工作的。”
他愣了:“联系工作?联系什么工作?”
“到你们学校来工作呀。”
他变了脸色,大声说:“你疯了?”
她愣了,旁边几个老师也愣了。
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小声说:“走,走,我们回寝室去。”
她跟着他来到他的寝室,他激动地说:“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跑来联系工作呢?”
“我怎么没跟你商量呢?你说你不愿意去D大附中,那不就说明我应该分到这里来吗?”
“谁说的?我不去D大附中,不等于我愿意呆在这里呀!我正在想三年卖身期快到了,可以去别处了,你却跑到这鬼地方来了!”
“你想调到别处去?”
“是啊,谁愿意呆在这个破地方?”
“但是……你不去D大附中,能到哪里去呢?”
“能去的地方多着呢,听说广东特区那边,就不在乎户口,只要他们想要你,有没有户口都无所谓。”
“你要到特区去?”
“我只是说有这么一种选择而已,如果你留在D大,我当然是想办法到D市去。”
她好感动:“你……你怎么不早说呢?我把系里……我都……拒绝系里了。”
“我没叫你拒绝系里啊,我只说不去附中……”
“那怎么办?”
“不能再跟系里谈谈?”
“我也不知道。”
“应该没问题的,他们喜欢你才会想留你,上次你是因为我的问题拒绝他们的,这次你就跟他们说,你跟我吹了,他们肯定会留你。”
“你要跟我吹?”
“我怎么会跟你吹呢?我是怕系里因为我不让你留系,叫你编个谎话哄他们一下。”
“那以后他们发现我没跟你吹……”
“那时都生米煮成熟饭了,他们还能因为这个把你赶走?”
“那谁知道?”
“那你就真的跟我吹好了。”
她坚决不同意:“那不行,我说了一辈子不跟你吹的。”
“你先哄他们一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那你能调到D市去?”
“我想办法啰,再不济还可以考研究生。”
她欢呼起来:“对呀,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条路呢?你可以考研究生啊!”
“我就怕考不上。”
“肯定考得上,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总能考上的。”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你找系里谈谈,争取留在系里,那样你父母肯定开心。”
她狐疑地问:“是不是我爸妈对你说什么了?”
“没有没有。”
“那你怎么突然想起考研究生了?”
“我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么,只好走这条路。”
她兴高采烈地回到D市,但一想到要去找系领导谈留系的事,又发起怵来。这怎么好意思?人家翁书记说到那个地步了,连男朋友调动的事都帮你去跑了,你趾高气昂地说不留系,现在人家真不留你了,你又爬着求着要留系,这不是送上脸去请人家踹吗?
她真想一硬气不留这个系了,但想到王世伟好不容易下了决心考研究生,可千万不能泼他冷水。只有留在系里了,才能保证他被录取,不然又被那些D大教职工和家属把名额占了。
她跑去找大姐大,把她的最新决定汇报了,大姐大为难地说:“你看你,人家给脸的时候,你拿屁股去对人家的脸;现在人家把屁股转来对着你了,你又要用脸去贴人家屁股……”
“我就是对你说说,如果你觉得我现在去找系里不好,我就不找他们了。”
“不找他们,你怎么留系呢?”
“那我就不留了呗。”
“不留你能去哪里?你现在连B县都去不了啦。”
“我回E市。”
“你能保证E大就一定要你?平时不过就是你家几个人在那里说说而已,E大又没谁说过要请你去,你现在求上门去,保不准人家还不要你呢。”
她的自信心跌到了历史最低点,张惶地问:“那你说怎么办呢?”
“等我叫老穆去系里打听一下,看系里决定留别的人没有,如果没有,那你还有点希望。如果已经决定留别的人了……”
她第一次尝到了没人要的滋味,以前暗恋王世伟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沮丧过,因为那只是个感情问题,他不回应,她还可以自己爱得死去活来。现在这事,不仅关系到他和爱情,还直接关系到她的饭勺子,没工作就没收入,没收入就没饭吃,还什么爱情不爱情!
等消息的那几天,她惶惶不可终日,打电话跟王世伟商量:“我们就到E市去吧,我觉得系里肯定已经找了别人了。”
“大姐大不是还没回信吗?你怎么知道系里肯定找了别人呢?”
“我觉得像这样求着系里也没意思……”
“那你觉得回E市就有意思了?不还得去求人家接受你吗?”
“但是……我没拒绝过E大呀!像D大这样……”
他沉默了一会,说:“我是不想去E市的,如果是我帮他们机关队拿了冠军那次就调过去,还有点面子,但去年没为机关队拿到冠军,我调那里去还有什么意思?说把我调卫生局,也是你哥在说,人家副市长早没提这事了。”
她差点哭起来,怎么一下两个人都成了没人要的人了呢?
他安慰她说:“别怕,大不了我们俩都到特区去,你去那里找个老师当当,我去那里找个俱乐部踢球。”
“那里有踢球的俱乐部?”
“听说有。”
她现在对“听说”之类的词一点也不相信了,只有拿到手了的工作,才叫工作,人家口头给你的工作,都不可靠;“听说”的工作,那就更不可靠。
大姐大终于给她捎话来了:“老穆帮你问到了,说系里还是愿意留你的,但你得自己去找翁书记谈。”
她松了口气:“好的。谢谢你。”
大姐大嘱咐说:“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在翁老头子面前就别端皇帝女儿架子了,现在是你求人,不是人求你,他要训你几句,就让他训几句,只当是头驴在那儿叫唤的。可别顶嘴,也别使小性子屁股一拍走人。这回要是谈崩了,那就真的没戏了。”
她忍气吞声地答应了,又忍气吞声去找翁书记,被翁书记一个“忙”字打入冷宫个把星期,才总算接见了她。
翁书记摇着头说:“我听老穆说了,你还是想留系。小王啊,我不得不说你几句,自己的前途问题,不能当儿戏。我上次说留你,那是费了多大周折才弄来的一个名额啊。你倒好,劈头泼我一瓢冷水,叫我在系里都不好做人。”
她低着头说:“翁书记,对不起,我年轻不懂事,辜负了你一片好心。”
“这也不全怪你,都是那个王世伟,他这人的煽动力还是很大的,他那年军训的时候,搞出那么大一场风波,我就知道他不是个简单角色。你这种年轻单纯的女生,很容易被他拿捏住。”
“这事不怪他,是我自己考虑不周,他是非常希望我留在系里的,说系里对我这么好,我应该好好报答系里,他还叫我跟他吹了算了,说不想拖累我……”
翁书记好像受了感动,缓和了口气说:“吹是用不着的,他要是真想跟你在一起,还可以考研究生嘛。”
她赶紧说:“他是这么想的,说出去工作了几年,还是最留恋在系里读书的时光……”
翁书记鼓励说:“那叫他好好复习备考,只要他分数上线了,我们可以优先考虑他的录取问题。”
她感激涕零,千恩万谢,只差跪地上给翁书记磕头了。
一直等到在合同上签了字,她才相信自己真的是留系了,赶紧打电话通知各方亲朋好友:“爸,妈,我留系里了。”
爸妈高兴死了:“哎呀,总算留在D市了,我们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但是合同要求我五年内不能调走,不能读在职研究生……”
妈妈呵斥说:“签五年合同是好事啊,说明他们想长留你,这还不好吗?难道跟你签个两年合同你才高兴?”
3.
王世伟听到王莙留系的消息,酸溜溜地说:“我说系里很喜欢你吧,你还不信!那个姓翁的要是对你没有一点非分之想,我就不姓王了!”
“你不姓王姓什么?”
他一本正经地说:“我跟你姓。”
“哈哈哈哈……你本来就是跟我姓!”她也一本正经地说,“其实我觉得翁书记真正喜欢的是你。”
“算了吧,他才不喜欢我呢,为军训那事,他恨死我了。”
“那他怎么会说只要你上了分数线,系里可以优先录取你呢?”
“他是在欺负我上不了分数线,所以卖个嘴,做个顺水人情拉拢你,到时候他可以说:小王啊,不是我不录取王世伟啊,是他自己没上线啊。”
“你肯定能上线。你上次不是考上了分数线吗?”
“谁知道上次怎么撞上的?这次你得帮我搞题目才行。”
“我到哪里去搞题目?”
“你不是说大姐大能搞到题目吗?”
“她能搞到,我搞不到啊。”
“你和她关系那么好,这点忙她都不帮?”
“但是,这样考上多不光彩啊!”
“又没人知道,有什么不光彩的?”
她咕噜说:“别人不知道,我们自己总知道吧?”
“那你说怎么办呢?我教了三年高中,成天就是那一点与教学有关的内容,其他的东西三年没摸,早就还给老师了,如果搞不到题,我考十次也考不上。”
“你使劲复习啊!”
“我是使劲复习啊,但我只那个水平嘛。这样吧,我就凭自己能力考一次吧,如果不行,我到特区找个俱乐部去踢球。”
她想他要是去了特区那种灯红酒绿的地界,还不一下就花了心?
没办法了,她只好同意搞题:“我去问问大姐大能不能搞到题目,但你一定要好好复习啊,不能光依赖搞题。”
“那是一定。”
她找到大姐大,把自己的来意说了。
大姐大说:“搞题是可以的,但全国统考题我搞不到,本专业的三门课,我估计有两门能搞到,第三门嘛,就看今年是谁出题了,如果是老袁出题,就很难搞到,我们老穆和他交情不深。”
“那我叫他重点复习统考科目和老袁那科。”
“我就怕我们冒这么大风险帮他搞题,他考上了却把你甩了。”
“他说了一辈子不花别人的。”
“我叫你王琼瑶还真没叫错!你到现在还相信男人的誓言?他现在在乡下,还要指着你跳出那个火坑,当然要对你信誓旦旦。等他考出来了,天地宽了,你以为他还会那么老实?”
“你总是把他往坏处想。”
“算了,我不多说了,你就记住一点:哪怕他今后把你甩了,你也不能把搞题的事说出去。”
“我说那干嘛?”
“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牺牲了那么多,到头来却被那个男人甩了,她还不兜底倒出来说?”
她保证说:“不管他今后对我如何,我都不会把这事说出去。”
“那就好,不然我们都完蛋了。”大姐大吩咐说,“你得多准备点钱。”
“要送礼?”
“这年头,你不送礼,人家会把考题泄露给你?”
“送……多少?”
“一个门课先准备个一千吧,不够再补。”
“要送这么多啊?”
“这还多啊?人家可是拿着自己的前途在冒险,万一这事泄露出去,人家教授都没得当了,你一千块钱能养人家一辈子?”
“那倒也是。”
她把搞题的事告诉了王世伟,他很高兴:“那我肯定能考上了。”
“万一考不上呢?”
“搞了题还考不上,我还活着干什么?”
一句话,把她的心悬了起来。谁知道那几个出题的教授对多少人漏了题?只要有个四五个,他就不一定考得上了。
她那颗悬着的心,连新婚那段日子都没放下,她蜜月也不度,就催着他复习:“你快抓紧时间复习吧,可别考砸了。”
他不肯:“哪里有蜜月里放着媳妇,却跑去上自习的道理?”
她气得不理他了,他只好抱起书本来复习一下。
等到考试完,分数都出来了,她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一半。
一直到他拿到录取通知书了,她那颗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她父母兄嫂都高兴得不得了,妈妈说:“看见没有?夫妻想要解决两地分居的问题,就得‘就高不就低’!”
爸爸说:“桥头堡的作用大吧?”
哥哥说:“暑假还是要回E市来帮我们打比赛哈!”
嫂嫂说:“快生儿子,快生儿子,好跟我们小斌一起踢球。”
他带她回老家风光,在C村里摆酒放鞭,大肆铺排,还不时有探子跑来报告敌情:
“那边到了28个人了!”
“胡村长去那边了!”
每次探报都引起这边一阵骚动:“我们这边来了35个人!”
“江书记在我们这边!”
她看出一点眉目来,抓住他拷问:“是不是宗家那边也在摆酒请客?”
他默认了。
她不理解:“怎么搞得像……打擂台似的?”
“那帮人就是这么个德性,只要我们这边请客,他们就要请客,还非得超过我们不可。不过这次他们不行了,怎么也超不过了。”
“为什么?”
“我们这边摆酒是因为我考上了研究生,他们那边是老莫提了实验室主任,切,一个实验室主任,管几颗颗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趁人不注意搂了搂她,小声说,“莙儿,谢谢你!”
她不知道他在谢她什么,估计是谢她在学历上超过了宗家瑛,或者还谢她帮他搞到了题,让他考上了研究生。
她不高兴地说:“原来你搞来搞去都是为了跟她比输赢啊?”
“怎么能这么说呢?”
“不这么说还怎么说?你跟我谈朋友是跟她比,你考上研究生还是跟她比,如果我不是研究生,你恐怕都不会跟我谈朋友吧?”
“谁说的?”
“我说的。如果我不是研究生,你怎么能算比赢了呢?她丈夫也是D大本科毕业。”
“但他是工农兵大学生呀!”
她噎住了,总觉得他这个解释有问题,但一时想不出问题在哪里,只好安慰自己说:可能也不是他要比,是他家要比,以后少回他家就行了。
后面几年,他一直是顺风顺水,硕士毕业那一年,正赶上他导师拿到了博士生导师资格,他也摇身一变,成了导师的博士生开门弟子。
不管他是读硕士还是读博士,他踢球的爱好始终没变,一大半时间花在踢球上,一小半时间花在读书上,干家务就完全没时间了。
她嫂子说话算话,她一生孩子,嫂子就放她父母过来帮她带孩子做饭。
她父母在女儿婚前把眼睛睁得很大,女儿婚后他们就把眼睛闭得死死的。女婿不干家务,丈人丈母干,还有一套理论:“只当是我们多生了一个儿子的,我们不要求自己的儿子做家务,也就不要求女婿做家务了。其实也没多少家务,就是买个菜做个饭,照看一下孩子,我们老两口都包了。”
有父母包揽家务,她在系里干得不错,但几年下来,她越来越感到系里的远大目标正在实现,先是教师队伍硕士化了,眼看着就在往博士化的方向奔,系里好些老师都在读在职博士,她也想读,但系里不让她读,说她还年轻,要让年龄大的老师先读。
她也想过脱产读博,但夫妻两个人都脱产读书,那经济来源就成了问题。后来她听说读洋博士不光不交学费,还发工资,足够养活一家人,于是她考了托福GRE,开始申请洋博士。
丈夫没反对她考洋博士,还相当支持,大概因为老莫也读起了在职博士,王家这边得有个洋博士头衔才压得住宗家那边了。
这次,她又帮他打赢一仗:她被美国A大录取了,读起了洋博士,还帮他在A大找了个博士后的工作。
他临出国前,他家照例在村里摆酒庆贺,听说连县里领导都来了,而宗家那边破例没跟他们打擂台。
到此,王家帮完胜宗家帮!
但他只得意了很短一段时间,因为C村的胜利放在美国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说给人听都没人懂。
最让他郁闷的,是美国没球踢。
美国的football倒是很热门,但不是他踢的那种足球,而是一种橄榄形的球。
他总是很鄙夷地说:“这也叫football?全都抱在手里乱跑。瞎搞!”
他踢的那种足球在英语里叫soccer,在美国不那么热门。他到处找人踢球,但华人打羽毛球的多,打乒乓球的也不少,连篮球都能凑足人打半场,但踢足球的华人却凤毛麟角。
后来他发现儿子就读的学校有一支足球队,女子的,他委曲求全地去看了一次比赛,回来说人家那水平比他差多了:“就像母狗打架。”
她提议说:“你可以去给她们做教练啊,不光为儿子的学校做贡献,你自己也有球踢了。”
他不屑了很久,最后还是扛不住想踢球的愿望,跑学校去毛遂自荐,结果人家叫他写个培训方案出来,他傻眼了,英语里那些足球术语,他一个都不知道,更别谈足球运动的生理心理等等等等了。
他抱怨说:“只要老子把球艺教给她们就行了,还写什么方案?难道足球是在纸上打的?”
连小学女子足球教练都没得当,他更加郁郁寡欢。
她安慰说:“没人踢球,你自己找个地方踢踢不行?”
“那有什么意思?足球是一种集体运动……”
她提成researchscientist之后,他再也不愿意在美国待下去了。刚好他国内的导师调到F大当副校长,说如果他愿意海归的话,可以给他一个副教授职称,还给他一个副系主任职位,虽然都是副的,但他没海外学历,只是个土博士,又没带任何科研项目回去,这已经算不错的了。
他对老婆说:“我看我还是海归吧,在这里做一辈子博士后,太没意思了。”
她担心地说:“你一个人回去,会不会……陷落呀?”
“你怕我陷落?那就跟我一起回去啰。”
“但我一个快四十的女人了,能去哪里呀?国内的性别歧视和年龄歧视都很严重的。”
“跟我去F大啰,我跟我导师说说,应该能给你安排一个工作。”
“我从一流大学出来,在海外转一圈却回到二流大学,还得靠你导师开后门,我疯了?”
他不响了。
她开玩笑说:“你现在跑回去,不怕输给了宗家瑛?”
“我怎么会输给她?”
“她丈夫不是也拿了博士学位吗?”
“他那是在职读的,还不都是靠他老爸莫教授在D大的名气。”
“但他不是也提了副系主任吗?那可是D大的副系主任哦。”
“哼,那都是旧闻了!”
“是吗?新闻是什么?”
“老莫已经死球了!”
她一惊:“真的?他不是跟老穆差不多年纪吗?”
“跟老穆差不多年纪怎么了?比他小的都有死球的,他五十几的人了,死不得?”
她为老莫唏嘘了一阵,开玩笑说:“你海归是不是为了回去安慰她?”
“谁?”
“你的旧爱宗家瑛啰,还有谁?”
“切,我吃饱了撑的?我不放挂鞭庆贺就算客气的了。”
丈夫海归后,王莙跟大姐大通话时又多了一个话题。
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她和大姐大就是“铁杆闺蜜”,从读本科就在一起,一直到研究生毕业,都是室友。毕业后,两人又在一个系教书,住的地方也离得不远,都是D大的房子,只不过大姐大因为老穆的关系,房子比王莙的高一个档次而已。
她出国之后也跟大姐大保持着联系,隔段时间就会通次话,张家长李家短地闲聊一通。
现在她丈夫海归了,虽然不在D大,但大姐大主动揽下了监督他的重任:“这事你就交给我吧,虽然我不在F大,但我桃李满天下啊,有个姓邵的学生就分在你王帅哥那个系,我叫她盯着点。”
“盯他干嘛呀?出轨这种事,盯也盯不住的。”
“你怎么能这么无所作为呢?我可以用自己的亲身经历作证:盯和不盯,那是大不一样的。”
“你也盯着老穆?”
“我能不盯着他吗?”大姐大自嘲地一笑,“呵呵,想不到咱们属苍蝇的现在也落到了这步田地,还得防着小一辈苍蝇了。”
她也自嘲地说:“什么呀,我一辈子都是防别人的命。以前防大苍蝇,现在防——现在大的小的都得防。”
“你说得太对了!老苍蝇小苍蝇都得防。”
“老穆跟他那个——前妻还有来往?”
“有啊!他前妻这辈子算是吃定他了,不管什么事,都要使唤他,住个院啊,搬个家啊,连她老妈有个头疼脑热,都要叫我们老穆去跑腿。你说她老妈都八九十岁了,怎么还活得那么劲抖抖的呢?她要是照她妈那么活,我肯定死在她前面。”
“那你——愿意老穆去帮她?”
“我不愿意又有什么用?腿长在他身上,他要去,我还能把他腿剁了?顶多只能跟着他去,可以防着点。”
“这不搞得像离婚协议里说的那样,你们在给他前妻养老了?”
“就是啊,我要是说半个不字,老穆就把离婚协议搬出来压我,说你当初不是都同意了的吗?你不同意我会在那上面签字吗?我签了字能不照办吗?”
她忍不住说:“其实你那时是准备过几天就把老穆甩掉的——”
“是啊,那时是那么想的嘛。但现在——,唉,女人就那几年风光,到了我们这个年龄,婚结了,孩子生了,人也长胖了,斗不过年轻的女学生了!”
“斗不过就不斗呗。”
“那哪行?难道我花这么多年时间把老穆培养得有个样了,就是为了跟他离婚让那些小苍蝇捡便宜的?”
“其实也不怕小苍蝇捡便宜,主要是考虑到孩子——”
“就是啊,我就是这样想的,为了孩子,能忍的就忍了。虽然老穆对他前妻唯唯诺诺,但别的方面还是不错的,博士读出来了,还当上了院党委副书记,我要是跟他离婚,到哪里去找个比他强的?人不能样样都占,对不对?”
她想说“但是人可以一样都不占,比如我”,不过她知道这样说大姐大会觉得她矫情,还把话题扯远了,干脆不说。
大姐大问:“你怎么舍得放你的王帅哥海归呢?”
“哪里是我放他海归,他自己要海归。”
“他们男人就是爱当个官,管个人,要是我的话,就在美国做个博士后,每年拿个几万美元,比回国赚的多多了,我才不会为了个副系主任海归呢。”
她吞吞吐吐地说:“谁知道他是不是为了当副系主任才跑回去的?”
“那还能是为了什么?”
“那个——他说那个老莫死了,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我没说起过吗?这么大的新闻,我会不告诉你?可能你没注意吧?”
“有可能是我没注意。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医生说是过劳死,我看啊——都是那个宗家女人逼的,什么事都想超过别人,又要老公读研究生,又想老公当官,又巴不得老公拿大笔科研基金,床上肯定也不让老莫轻松。这么个逼法,老莫就算是铁人也得累成过劳死了,更何况老莫身体本来就不大好,老早就把胃切除了五分之四的。”
“有狐媚的女人就是厉害!”
大姐大脑瓜子一转,恍然大悟:“哦——你的意思是王帅哥——是为她回来的?”
“谁知道?你不是说男人最放不下初恋吗?”
“嗯——应该不会吧,那个宗家女人住在我们D大这边,你王帅哥——要是真为她而来,干嘛不进D大,而要跑到F大去呢?隔得挺远的呢。”
“现在交通这么发达,两个学校都在同一个城市,远什么呀?”
“那倒也是,隔远点还隐蔽些。不过,这个好办,等我有时间了去打听打听。”
“你去哪里打听?”
“去宗家打听啊。”
她慌忙阻止:“别别别,你快别跑去找她了,不然她还觉得我在拿她当情敌呢。”
“本来就是情敌么。”
“情什么敌啊,他们俩要是想复合,我一百个赞成——”
“那你怎么说得防着点?”
“我说防着她?”
“你不是说大苍蝇小苍蝇都得防吗?”
“噢,我就那么随口一说的,”她想了一会,坦白说,“要说不在乎,那也是不可能的,但我的确不是从感情上在乎他,如果他现在明明白白提出离婚,要去跟那个宗家瑛和好,我没一点意见,也不难过。但如果他并不提出离婚,暗中却跟她藕断丝连,两边都要占着,搞什么‘红旗不倒,彩旗飘飘’,那就很烦人了。”
大姐大安慰说:“别烦,别烦,我有办法帮你打听。你放心,绝对不会把你暴露出去,我裴小宝干别的不行,干这个还是有一套的——”
过了几天,大姐大告诉她:“他们两个应该还没接上头。”
“你怎么知道?”
“我从她说话的口气听出来的。”
“你去找宗家瑛了?”
“也不算什么找她,她就住在我们后面一栋楼,以前就有走动,老莫过世的时候,她在D市没什么人,所以丧事都是我们老穆代表院里帮忙操办的,她儿子跟我女儿又是一个班的,两家也算很熟了。”
“你怎么问她?”
“哪里是我问她,是她自己先扯到这上头去的,问我们老穆怎么没让世伟上D大来。”
她心里很不舒服:“她问这干什么——”
“我说我们老穆只是个副书记,现在是行政大于党了,老穆也做不了主,况且这事还不是院里说了算的,得通过学校。她说世伟是美国博士后,去F大当副教授真是太屈才了——”
她鄙夷地说:“她可能以为博士后是个学历吧?”
“反正她挺仰慕王帅哥的,说他读书厉害,球也打得好,年轻有为。唉,只怪她没长后眼睛,没料到王帅哥会鲤鱼跳龙门,乌鸦变凤凰。”
“也不是什么没长后眼睛,如果他俩当初没吹,说不定还在那个乡下教书。王世伟就算能考上研究生,也出不了国。而且凭他那个水平和复习的劲头,我敢担保他连D大研究生都考不上。他们两个人都窝在B县那种地方,说不定早就闹得离婚了。”
“嗯,那也有可能。”
“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个还没接上头?”
“因为她还在向我打听你们王帅哥的事么。”
“她怎么打听?”
“她说‘你和世伟的老婆这么好,他回来后有没有来拜访你和老穆呀?’我说来过一次,给我们送美国带回来的礼物,我们请他吃了顿饭。她问‘那你们有没有回访世伟呢?’,我说他现在很忙,等他忙过这段我们再去看他。她还要问个具体时间,我说还没定呢。”
她气不打一处来:“她打听这么清楚干什么?”
“所以我觉得她还是很关心老情人的,但王帅哥上次来提都没提她的名字。”
“你别安慰我了,我现在要的是事实,而不是安慰。”
“真不是安慰你,的确没提她的名字。我们老穆还提到老莫的事,说人到中年,健康就成了第一位的事了,这世界上没什么值得为之卖命的,工作上悠着点,别搞得跟老莫一样,过劳死。”
“他怎么说?”
“他说就是不想过劳死,才跑回中国来。”大姐大关切地问,“你们在国外做博士后很累呀?”
“我觉得还好。累不累,都看你自己怎么安排了,你想从早干到晚,也没人拦着你——”
“从早干到晚有没有奖金加班费呢?”
“什么都没有。”
“那干嘛要从早干到晚?”
“所以说全看自己啰,其实他在美国这边也没从早干到晚,他这个人一向都很懒散。对了,老穆提到老莫,他怎么说?”
“话都到嘴边了,他都没顺口问一句老莫的老婆什么的,可见他真不在乎宗家女人了。”
她哼了一声:“也许刚好相反,越是心里记挂,越是要在嘴里装个不在乎的样子。他明知道我们两个无话不谈,怎么会在你面前关心宗家瑛?”
“嗯,也有可能,说不定人家在演戏我看呢。但宗家女人关心他,绝对不是在演戏,这个我看得出来。”
“幸好不是演戏!人家是文科毕业的,要真演起戏来,肯定把我们这些理科毕业的唬得一愣一愣的。”
“嗯,文科毕业的和我们理科毕业的就是不同啊,听说人家现在在网上写微博排遣忧思呢。”
“真的?”
“是啊,我安慰她,叫她不要为老莫的事太难过,别把身体愁坏了,孩子还小,需要妈妈照顾。她说她现在已经不那么难过了,因为她找到了一个排遣忧思的好方法,就是写微博,心里有什么伤痛,就在微博里写出来,变成了文字,伤痛就减轻了。”
“那你没问她微博在哪里?”
“她说在网上。”
“网可就大了,如果不知道在哪里,那就很难找到。”
“我也没打算去找,现在谁还有心思看那啥的文艺作品啊!”
“不看文艺作品,看看苍蝇在嗡嗡些什么还是很有意思的。”她嘱咐说,“下次你有机会了,叫她把微博指给你看,你把网站名和微博名都记下来告诉我,我想看看她在那里写什么。”
“你还玩微博啊?”
“我不玩,但知道了没坏处。你不玩微博?”
“我不会玩。”
“那你得学习学习了,现在的小苍蝇,都玩微博这些玩意的,不光可以用来排遣丧夫的忧思,还可以用在情人之间表达爱情,联络感情,互诉衷肠什么的。你不懂她们的战术,怎么防她们?”
“嗯,你还真提醒了我,说不定我们老穆也在哪里弄了个微博吸引小苍蝇呢。平时我只检查他的手机,倒是没发现什么,现在看来微博也不能放过。”
又过了几天,大姐大汇报说:“我今天问了宗家女人,她不肯把微博指给我看,说那就是她的网络日记,是一种排遣方式,自说自话,不给外人看的。”
“哼,还挺狡猾的呢。你找到老穆的微博了吗?”
“我们老穆应该没微博,我问了他的,他说‘我哪里有时间搞那玩意?’”
“呵呵,这回轮到我叫你韦琼瑶了!他说没有就没有?他要是建个微博跟情人交流,他会让你知道?”
“那倒也是,你有空了帮我查查吧。”
她肩负着两个重担到国内几个大网站去搜,先搜博客名,用宗家瑛、王世伟、莫文同、穆胜利等等做关键词,没搜到,然后把名字颠来倒去一顿猛搜,还是没搜到,最后她搜全文,用“过劳死”一下搜出来一千多篇,她再用博文发表时间过滤,滤得只剩下了几百篇,然后一篇篇浏览过去,终于找到一篇博文,从遣词造句来看,比较文艺空灵,像中文系毕业生的文笔。
她认真拜读了一下,虽然只一百多个字,且写得无名无姓的,但她直觉那就是宗家瑛在写老莫。
再看博主名号,也很中文系,叫做“莫问芳踪”。
王莙把“莫问芳踪”微博里的博文读了个底朝天,更加确定博主就是宗家瑛。
微博里只小小十几篇博文,主要是在抒发丧夫的忧伤,但写得辞藻华丽,铺张浪费,给人的感觉抒情是假,炫技是真。
博主的头像是网络上很流行的那种古装美女,红唇白肤,大眼小口。如果只从文字和头像来判断,肯定想不到博主是个四十来岁微胖界妇女,而会当成一个从古代穿越到当代、为赋新诗强说愁的风雅美少女。
她把“莫问芳踪”的微博放进书签匣,有空就去看看,但没看到什么可疑之处,而且博主早已停更了。
跟大姐大通电话的时候,她就把这个发现汇报了。
大姐大对“芳踪”没兴趣,只对“穆踪”有兴趣:“你搜到我们老穆的微博了吗?”
“没有。”
“我说他没微博吧,你还不相信!”
“呵呵,可能是没有吧。不过我搜到你们系一个女生的微博,提到老穆的名字,还有老穆的照片。”
“真的?哪个女生啊?”
“好像是叫宓允丽,不知道是不是真名。”
“是真名,是真名,我知道那个丫头,家里很有钱,读书不行,但学校硬把她塞到我们系来读研究生,因为她爸向D大捐了一大笔款。”
她教大姐大怎么看宓允丽的微博,大姐大看了之后说:“没事,那是她爸请老穆他们几个院系领导吃饭之后照的像,那个秃顶的就是她爸。”
“哇,真看不出来啊!老爸长的不咋地,女儿怎么长这么漂亮呢?”
“听说她去韩国整过容的。”
“噢,那难怪。不过她把她老爸和老穆他们的合影贴在自己微博里干什么?”
“谁知道?可能是显摆她爸向D大捐了很多钱吧。”
“嗯,这女孩子挺爱显摆的,几乎每篇博文都是在显摆,不是显摆名牌手袋,就是显摆名牌车、名牌鞋、名牌表。”
大姐大满肚子的羡慕嫉妒恨:“就是啊,香奈尔的包就好几个。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背过的最贵的包,就是你送的那个蔻奇,其他的都是——山寨货的。”
“你这么时髦的人,怎么不舍得花钱买名牌呢?”
“唉——大学是清水衙门,我哪里买得起名牌?”
“不会吧,我听说国内高校老师很有钱的。”
“那你得会搞外快才行。像我们这样的,就凭几个工资和课时费,真没多少钱。”
“你家老穆也没外快?”
“他胆子小得很,只敢收点实物,凡是送钱的,他都不敢收,怕抓住了坐牢——”
“他这样是对的,别为了一点钱搞得睡觉都不安心。”
“你们家王帅哥怎么样?外快多吗?”
“不知道啊。”
“他不寄钱给你?”
“我哪里好意思要他那几颗颗钱?”
大姐大警告说:“你千万不能让他手里钱太多,不然很容易出轨,你把他手里几个钱全都掌握了,他就是想出轨都没地出。现在的小丫头们,你没几个钱想玩她?没门。”
她想起曾经的曾经,大姐大教她的防止丈夫出轨绝招,不禁笑了起来:“记得你以前教给我的,是要把丈夫的——地雷掏空,现在变成要把他的钱袋掏空了?”
“呵呵,都得掏空。不过你现在离得远,怎么掏空他的地雷?只好掏他的钱啰。”
“我从来不掏他的钱,他交就交,不交我也不要,反正我挣的钱足够养活我们两母子了。”
“嗯,你是挣的不少了,我和老穆两个人合起来都没你挣得多,主要是你挣的钱一块顶我们六七块。其实你可以把在国外赚的钱拿到国内来投资,买房子,肯定增值。”
“是准备买房子呢,不过我准备在美国买。”
“不是说美国的房市不好吗?”
“是不好,但对于买房自住的人来说,其实是个好时机。一般情况下,都是房价低时利率高,利率低时房价高,现在是贷款和房价双低,应该抓紧时机买房。”
她这段时间为了买房,一直都在几个房地产论坛里泡,学到了不少知识。
“你们王帅哥同意你在美国买房?”
“他当然不同意,但我要买,他也没办法。”
“我就知道他不会同意。他海归的时候,肯定以为你过段时间也会跟回来,现在你在那边买房,那不明摆着不会回来了吗?”
“我早就告诉过他,我不会跟过去的。不说别的,就说国内房价那么高,我要是回国去,连房子都买不起。”
“你回国不用买房子啊,F大不是给你们王帅哥配了一套三室的房吗?”
“是吗?我都没听他说起呢。”
大姐大叹口气说:“你们两个人啊,真是过得不像夫妻了,你什么事,他不知道,他什么事,你不知道,这多——生分啊!”
“习惯了就好了。”
“好什么呀!这样最容易造成配偶出轨了,如果有人稍微给他一点关心,他就被拉过去了。”
“拉过去就拉过去呗。”
大姐大好奇地问:“你是不是——有了新欢了?”
“我到哪里去找新欢?”
“你们那里外国人多,要找个新欢还不容易?我听说外国男人最喜欢中国女人了,特别是离了婚的,带娃的最好。”
她忍不住笑起来:“还有这个说法?外国男人不像中国男人那么在乎女人离婚就是了,哪里会特别喜欢离婚女人?”
“那你也比我运气好。像我们在国内的,四十多岁的女人离了婚还有谁要啊?不管哪个年龄段的男人,都喜欢一二十岁的小女生。”
“没人要就没人要呗,咱又不靠谁养活。”
“养活当然是不靠谁养活,但想着气人啊!凭什么他就该背叛我呢?”
“那你也背叛他啰。”
大姐大坦白说:“你以为我不想背叛?与其在这里提心吊胆地盯着他,还不如自己先出轨,让他提心吊胆地盯着我。但是看来看去,都没看到哪个合适啊!”
两个人都笑起来:“就是,就是。”
大姐大开玩笑说:“要不我去跟你们王帅哥出个轨吧,认识的男人当中,就他还没老到不堪的地步。”
她呵呵大笑:“只要你看得上他。”
“怎么会看不上呢?你忘了?我还在你和宗家女人之前就看上他了。”
“你那时怎么不下手呢?”
“还不是为了留在D市。”
“现在你不用为留在D市找对象了,可以大胆追求爱情了。”
“就是啊,而且你们王帅哥也今非昔比了,人家是美国人,我要是泡上他,还可以跟他去美国!”
“他哪是什么美国人,只是有个绿卡而已。”
“绿卡也好啊,过些年不就成公民了?”
“那倒也是。行啊,如果你们两个勾搭上了,马上告诉我,我第一时间跟他离婚,成全你们。”
大姐大笑起来:“他要是知道我们在背后这样说他,肯定气死了。”
“不是气死,是喜死了吧?”
“喜什么呀!我一个中年妇女,比他老婆还老,他会看得上?他要出轨也会找年轻的女学生去出轨。”
“他要是跟女学生出轨,那就难查了,这么多女学生,我从哪里查起?”
“没事,我叫小邵帮你盯着的。她说你王帅哥业务挺忙,还没见他跟哪个女学生走得近的。”
“什么业务?”
“你没问过他?”
“呵呵,我跟他通话的次数还没跟你通话次数一半多,哪有机会问这些?”
她这样说一点也不夸张,自他海归后,两人很少通电话,好像根本没有想跟对方说话的冲动。不过,最近为买房的事,她倒是跟他打过几个电话,主要是closing(过户)的时候需要他签字。
他不解:“你买房,怎么要我签字呢?”
“我们A州有规定,只要是已婚人士买自住房,就必须有配偶签字。”
“还有这种规定?”
“当然了,如果不用你签字,我干嘛要麻烦你呢?”
他不响了,过了一会才说:“房子多少钱啊?”
“几十万。”
“美金?你买这么贵的房子,哪来这么多钱啊?”
“贷款啰。”
他惊讶了:“贷款几十万?”
“嗯。”
“那得还到哪年哪月去啊?”
“我贷的三十年期的。”
“要还三十年啊?那不是七八十岁了还欠一屁股债?”
“不会那么久的,平时有钱了多还一点,可以提前还完。”
他很不开心:“哪里有钱多还呢?我在中国挣点人民币,换成美元去还贷款,那合算吗?”
她安慰他说:“我不会要你用人民币来还的,房贷我来还。”
“你不是说州里规定要夫妻两个人都签字吗?”
“是要两个人签字,房契上也是两个人的名字,但贷款可以只以一个人的名义贷款,我是以我的名义贷的。”
“还有这样的事?你一个人借钱买房,房契上却有我的名字?”
“呵呵,A州就是这样规定的。这个法律对你有利啊,如果我们离婚,你可以分得房子的一半。”
他咕噜说:“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她见他把离婚当成不吉利的事,心里有点小感动。
但又听他责怪地说:“你现在的房子住得好好的,干嘛淘神费力去买房?”
“我们现在是租房住,怎么比得上住自己的房呢?租房住要受很多限制,小心翼翼,生怕把哪里搞坏一点。隔壁左右楼上楼下挺吵的,你也没办法。再说,房子也太小了,小龙想请他乐队的同学来家开个party(聚会)都不好意思,因为我们家房子装不下他乐队那么多人。”
“就为了请客去买大房子?你真是疯了!”
“你这人才有意思呢,我已经说了不用你掏钱,你还反对个什么呢?”
“如果不需要我到美国签字,我才不管你那么多呢。”
她好奇地问:“你到底为什么这么不愿意回美国?怕我把你吃了?”
“为了签个字,花一千多块钱飞一趟,合算吗?”
“就算不签字,你也得回美国一趟了,不然你怎么保持你的绿卡身份?”
“我要不要绿卡都无所谓。”
“你不是还要接龙龙到国内过暑假吗?”
说到儿子,那边的态度明显软化了:“但是我哪有时间照顾他呀?”
“你暑假都不休息?”
“暑假比平时更忙。”
“忙啥呀?”
“忙教学,忙科研,还要忙创收。”
“你要那么多钱干嘛呀?我们又不需要你养活,你挣的钱够自己花就行了。”
“我哪是在为自己创收?我是在为全系的老师创收。”
她这才记起丈夫当官了:“哦,差点忘记了,你是系领导——”
“系领导也不是个个都像我这么忙,关键是我分管系里创收这一块,那就得搞到钱才行。你搞不到钱,拿什么给老师们发课时津贴和奖金?”
“你要是太忙的话,可以把龙龙送到E市去,他很想念爷爷奶奶——。”她一口气把E市那边的亲戚说了个遍,突然发现没提D市的爸爸,赶快撒谎说,“他也——很想你呢。”
那边没看出破绽,很严肃地说:“我想他回来,倒不是为了看我,而是想让他学学中文,不要把自己的母语都搞忘了。”
“他在舅舅家肯定能学很多中文,爷爷奶奶他们都有时间教他。”
“那我先把他带过来,然后把他送舅舅那边去。”
她放心了,只要不是送到乡下爷爷奶奶那里去喂蚊子就行。
她随口问:“听说你们学校给你配了一套三室的房子?”
“嗯。”
“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我说这干什么?”
“是不是用来金屋藏娇,怕我知道了?”
“你就会说这些没意义的话。”
她发现这人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也不会抓住时机抒情,她只好结束这个话题,说点别的:“我听别人说,你经常被人请出去吃大餐啊?”
“多数是我请别人。”
“饭后有没有去光顾一下洗浴中心什么的?”
“洗过几次脚。”
“听说有些洗浴中心还提供——色情服务?”
“听说是。”
“你没去试试?”
“我试那玩意干嘛?”
“尝尝新呗。”
他不耐烦地说:“你是不是听什么人说三道四了?”
“没有啊。”
“没有你说这干什么?”
“不干什么,好玩。”
“无聊!”
她气得想挂电话,哪知道他已经抢先挂掉了。
虽然王莙跟丈夫打电话时气得想摔手机,但她很快就把这事放到了一边。呵呵,要没这点本事,她这些年早就气死几百回了。
王世伟从一开始就不会说话,很少能说出她想听的话来。越往后,他这个毛病越严重,不光是说不出她想听的话,还发展成专说她不想听的话。
例子太多了,举不胜举。
最让她生气的就是他老爱提她暗恋他追他那事,在她父母面前说,在她哥哥嫂嫂面前说,在她儿子面前说,在同事朋友面前说,而且一说就是那种上当受骗的恶心样:
“呵呵,我这女婿好不好,都是你们女儿千里迢迢追来的,你们不担待谁担待?”
“不是你妹自己跑到我学校去追我,我哪里知道她暗恋了我几年?”
“儿子啊,只怪你爸那时耳朵根子软,被你妈追到了,生下你这么个没用的儿子,完全没继承到我的足球细胞。”
“你们刚好猜错了,根本不是我追她,而是她追我,不信你们去问她。”
她要是为这事责怪他,他就理直气壮地说:“怎么了?难道不是你追我吗?我又没撒谎!”
一句话就把她噎死了。
爱谁追谁并不是丑事,但爱上这么一个不懂得欣赏她的人,除了说明她情商低智商低瞎了眼,还能说明什么?
不过慢慢的,她就懒得为这事生气了,因为生气也不能改变他,反而把自己搞得不痛快,何必呢?
她在很多事情上,都是这样自我看开的,因为他绝对不会来哄她开解她。
他们的婚姻生活还算平静。
这些年,一直都是她在挣钱养家,因为他读了七八年的书,都是拿那点研究生津贴,买球鞋都不够。但是她根本不指望他赚钱养家,所以在金钱方面也就没什么矛盾。这些年,也一直是她和她父母包揽家务,他像高中生一样,来家吃饭,来家睡觉,其它时间都在学校里,在球场上。只要她不嫌他懒,也没什么矛盾。
她和他闹矛盾,绝大多数都是为了孩子。
儿子小龙来得很晚,晚到父母差点离婚的地步。
他们婚前就同居了好几年,从来没采取过避孕措施,但也没怀孕。那时她没怎么担心,因为还年轻,还在读书,还在两地分居。
他考上研究生后,夫妻两人团聚了,在一起过了一年多,她还是没怀孕,这就很让人着急了。去看了医生,做了检查,说两个人都没问题。
他分析说:“肯定是因为你分泌太少了,分泌那么少,精子都像在沙漠里爬,怎么游得进去呢?”
她也觉得自己分泌是比较少,这么多年了,他每次进入的时候,她都会感到艰涩和疼痛,只不过都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而且过一会涩痛感就会消失。
***对于她来说,从来就不是一种享受,而是一种义务,因为她从来没在***中体验到高xdx潮。刚开始他有时还发个誓,许个诺,说要把她做上高xdx潮,他也的确兢兢业业地做呀做,但她就硬是到不了高xdx潮,只能“装高”,不然非得把两人累死不可。
后来,她连“装高”的兴趣都没有了,直接对他说:“你自己好了就行了,别等我了,来不了的。”
开始他很有挫败感:“真来不了?”
“嗯。”
“你怎么知道?”
“我感觉得到。”
“那我就不等你了。”
这样的次数多了,他也习惯了,用不着她说,他就“只要自己好就行了”。
为了让自己分泌多点好生孩子,她又看起黄书来,当然还是偷偷摸摸的。
有次看着黄书,她感觉身体有点异样,好像有股力量要从她身体里喷薄而出一样。她按黄书诲淫诲盗的那样,用手在下面抚摸了一会,居然高xdx潮了!
且势不可挡,两腿一用劲,就又来一波。
她不知道总共来了多少波,只知道事过之后两个膝盖酸痛,但身心都很愉悦。
她慢慢知道了自己身体的秘密,渐渐摸出了规律。
潮汐不是天天都会来的,总得隔个十天半月,她才会有种想要潮汐来的愿望,那时候看看黄书,再加上一点外力,就会波涛汹涌。当然,如果她每周都有机会有时间看黄书,她也可以每周都享受高xdx潮,只不过那就需要看更长时间的书,做更长时间的抚摸。
虽然她在这方面能自给自足,但她总觉得这不正常,很希望能从***中获得相同的效果。
不过他已经习惯于“只要自己好就行了”,不管她怎么暗示,他都是三分钟解决战斗。
无奈,她只好明说,希望他时间长点。
他遵命,但过一会就问:
“好了没有?”
“够长了吧?”
“还是不行?今天是不是来不了啊?”
她十分扫兴,知道就算这样一直做下去,也不会有高xdx潮。
还是回到“只要你自己好就行了”的路子上去。
但他越来越着急要孩子,“分泌少”的责怪也越来越多地提到。她无法说出自己看黄书还是有很多分泌的,只好无奈地说:“这个我也没办法,天生就是这样的。如果你怕绝后,我可以跟你离婚,你再找个——分泌多的吧。”
“我怎么知道谁分泌多呢?”
“闻气味啰。大姐大说宗家瑛那样气味大的,就是分泌多的。”
“有可能,她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你后悔了?”
“后什么悔?”
“你要是不跟她吹的话,不也是儿子多大了吗?”
她是希望他能说点“你比她强一百倍,我宁可没孩子也要跟你在一起”之类的话的,但他老人家不解风情地说:“哪里是我跟她吹呀?”
她气昏了:“那你是在遗憾她跟你吹啰?”
“我不过是说了一个事实,是她跟我吹,不是我跟她吹。人不能不承认事实——”
她也知道人不能不承认事实,但仍然很遗憾他总不能说出她想听的话。
后来,不知道究竟是哪根筋玩转了,她终于怀孕!
举家上下一片欢腾。
他预测说:“肯定是儿子!我们王家的足球明星!”
“女儿不是一样可以踢球?”
“你愿意自己的女儿浑身青一块紫一块?”
她想到足球场上那些冲冲撞撞,感觉头皮发麻:“我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浑身青一块紫一块。”
“儿子不同嘛,男孩子不经历一点艰难困苦,怎么能成大器?”
当她生下儿子的时候,他高兴得欢蹦乱跳,而她却愁肠百结:糟了,这孩子会常年浑身青一块紫一块了。
最开始的那一年,他还没对儿子进行足球训练,买了个橡皮球给儿子玩,见儿子只会抱着啃,就放弃了:“太小了,等他长大点再说。”
孩子刚会走路,他就开始对孩子进行足球训练了。
可怜孩子哭兮兮地站在爸爸对面,看着爸爸手里巨大无比的足球,吓得眼睛直眨。
爸爸把球扔过来,儿子就往一边躲。
爸爸怒了,大声嚷道:“你躲什么躲?叫你用脚踢的,你不懂?”
儿子吓得哇哇大哭,爸爸嚷得更响:“你还敢哭?再哭我用球砸死你!”
儿子往场外的妈妈身边跑,被爸爸一把揪住,放回原地:“往哪里跑?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站在这里,今天你踢到十个球了,就让你回家,踢不到十个球,就让你在这里站一夜,让老虎把你抓去!”
儿子哭得泪眼婆娑,哪里还看得见球,更别说踢了。
妈妈急得在场外喊:“龙龙,别哭,看爸爸手里的球啊,看他扔过来,你就用脚脚踢——”
儿子大声哭喊:“妈妈,我怕球球——打我脑脑——”
“儿子不怕,爸爸不会扔你头上的。”
刚说完,爸爸就一个球扔中了儿子的头,儿子被球砸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捂着头放声大哭。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冲进场去抱起儿子,发现儿子头上起了一个大包,她生气地冲丈夫喊:“你怎么往他头上扔呢?砸出这么大个包来!”
“谁叫他不用脚接住的?”
“他站都站不稳,怎么用脚接球啊?”
“都是你娇惯的!你看看那些球星,哪个不是从摇篮里就开始训练的?”
“我儿子不想当球星,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就好。”
“所以我说都是你惯坏的啰!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一点远大的理想都没有。”
“你有远大理想,你自己去实现啊,干嘛拿儿子不当人?”
儿子惊慌地望望爸爸,望望妈妈,吓得不敢哭了。
为这事,她不知道哭了多少,也不知道跟他吵了多少架,每次都吵到不理不睬个把星期的地步,有时连父母都卷进来了,因为父母总得站个立场啊,到底是让孙子练球还是不练?这是一个路线问题。
可怜父母也是战战兢兢,心疼孙子,想劝女婿,但刚一吱声,就被女婿当头猛喝:“我的儿子我知道怎么教育,你们别管!”
两老吓得不敢多嘴了。
每次吵完架,丈夫就离家出走了,反正他有学生宿舍,不会露宿街头。
她刚开始害怕旁人看笑话,偷偷跑到他宿舍去讲和,后来见越求他越变本加厉,也不讲和了,旁人笑话就笑话,谁家夫妻不吵架不闹矛盾?
等到她坚定了,他反而能自行转个弯,在宿舍住个把星期了,就没事人一样回到家里,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该***就***。
她也不揭他老底,不算他旧账,回来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知道他以后会改进一点。
就这么闹一次,改进一点,闹两次,改进两点,终于到了他不再强迫儿子踢球的地步:“算了吧,儿子,我不管你了,你妈想怎么娇惯就怎么娇惯你吧。娶了你妈这么个书呆子老婆,就注定我一身球艺会断送在你身上。”
她只要他不逼着儿子踢球,管他说什么,只当驴叫唤。
但每次去E市玩,都会刺激到他,因为哥哥的儿子小斌已经会踢球了。两个孩子一起玩,她的儿子小龙只能跟在小斌屁股后头瞎跑。
这时,他的好胜心就又占了上风,又要凶巴巴地训练儿子,一个一个球扔过去,不是砸在儿子身上,就是砸在儿子头上,还不能躲,躲了也要骂。
她看着几岁的儿子站在操场上,被爸爸扔过去的球砸得鼻青脸肿,忍不住冲进场去,用身子替儿子档球。
爸爸气得用球砸妈妈,儿子又来为妈妈挡球,两母子抱头痛哭,总要闹到爷爷奶奶或者舅舅舅妈出来解围才算了结。
嫂嫂劝她说:“你把心放硬点,或者躲远点不看,等孩子过了这几关,后面就好了。”
“你小斌也是这么训练出来的?”
“我不知道他爸怎么训练他的,反正我不看,怕看了心疼。”
“这又是何必呢?孩子长大了又不靠打球为生。”
“不靠打球为生,但听说高考的时候可以加分。”
“我儿子高考肯定用不着靠打球加分。”
“还可以靠打球找媳妇啊。”
“那人家不打球的,难道就不找媳妇了?”
“反正我就是这样想的:他训练孩子打球,总比他在外头打麻将赌博找女人嫖娼好吧?”
她赌气说:“我宁可他去打麻将赌博找女人嫖娼,也不愿意他这么折磨我的儿子。”
“你的儿子也是他的儿子。”
“但你看他像个爸爸吗?简直是——法西斯!”
她跟她哥哥说起这事,哥哥也说:“世伟可能有点急于求成,上来就是魔鬼训练法,把孩子搞怕了,产生了抵触情绪。其实孩子小的时候,要带着他玩球,让他产生兴趣,有了兴趣就好办了。家长可以培养孩子的兴趣,但不能强加于他,不然搞得双方都不愉快,效果也不好。像我们小斌,他就只爱踢球,不爱弹钢琴,你怎么培养他都不爱,那就只好放弃。”
她把哥哥的意见转告给丈夫,丈夫说:“但是你这个儿子跟你一样,是什么兴趣都没有啊,你不强加于他,他什么都学不出来。”
逼急了,她就只好使出杀手锏:“你嫌我儿子没用,你再找个人,生个有用的吧。”
刚开始他还解释一下,后来就烦了,狠狠地说:“你以为我不敢?”
“我知道你敢,你去找吧,去生吧,只要你别折磨我的儿子就行。”
王世伟的行程安排得很紧,房子过户的前一天,才飞回美国A城。
王莙带着儿子去机场接他,看见他从出机口那里走过来,突然觉得很陌生,跟记忆里的他很不一样,个子没她记忆里那么高,皮肤比她记忆里要黄,五官比她记忆里要平坦,穿着比她记忆里要土。
他的脸也越来越像个“国”字了,她从来没注意到他下巴那么宽。
最让她惊讶的是,他的头那么大,跟身子不成比例,像网上那些漫画,上面是真人的头像,但下面是寥寥几笔画出来的比头还小的身子。
她突然意识到,她记忆中的他,还是很多年前的他,是她刚认识他的时候的他,军训场上的他,学校食堂的他。好像自从两人谈开了恋爱,她就再没仔仔细细看过他。也许她从来就没仔仔细细看过他,而是根据寝室那些人的仰慕,在脑海里绘制了一幅他的肖像,然后就一直隔在她和真实的他之间。
而平时这个说他帅,那个说他英俊,她就按照自己对“帅”和“英俊”的定义去充实心目中他的形象,搞得与现实相差了不是一个级别。
她和儿子走过去迎接他,但场面很冷清,彼此就说了个“到了?”“到了。”“路上还好吧?”“嗯。”,就没话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她想找点话说说,但耳边一直响着他那个“无聊”,所以也没谈兴,就这么不言不语地回到了家。
到了家,她去准备饭菜,儿子躲到自己卧室里去了,丈夫去了他们夫妻的卧室。
饭菜是去机场前就做好了的,现在热一热就可以吃。她把饭菜热好了,端上桌,就叫丈夫儿子来吃饭。
儿子一叫就出来了,但丈夫应了一声,却老没出来。
她到卧室去叫他,看见他正在用电脑。她说:“吃了饭再来用电脑吧,不然都凉了。”
他头也不抬地说:“嗯。”
她走过去:“在看什么呀?这么聚精会神?”
他啪一下把电脑关了,起身说:“走,吃饭去。”
她知道他不是在看球赛,因为看球赛的时候,他会把声音打开,才能听到解说和场上的喧闹,但今天他的电脑一点声音都没有。她估计是在跟情人发电邮,说他到美国了,被黄脸婆看牢了,脱不开身。
他吃饭也是心不在焉,问他哪个菜好不好吃,他都是“还可以”“还行”地应付一通。
刚吃了一碗,他就放筷了:“不吃了。”
“吃这么一点就饱了?”
“嗯。不饿。”
“那你去洗个澡,早点休息,倒倒时差。”
“好的。”
他去卫生间洗澡,几分钟就出来了,然后就去了卧室。
她和儿子继续吃饭,吃完之后,儿子把碗筷冲洗一下,放进洗碗机。她收拾了厨房,也到卧室去,发现丈夫没在房间里,而是在阳台上。
她心说阳台上黑咕隆咚的,跑那儿去干什么?是喂蚊子还是求雨啊?她走到通向阳台的玻璃门那里,拨开门帘,向外一望,看见丈夫正在打电话呢,月光洒在他脸上身上,竟然有了几分诗意和温情。
她隔着玻璃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从他的表情感觉是在给国内的情人打电话,她想起他给她打电话时的那种腔调,应该是拧着眉头,撇着嘴角,满脸的不耐烦。而现在这样的表情,如果不配上“我爱你”“我想你”“宝贝”之类的语言,那就是浪费资源了。
她决定扫扫他的兴,便突然拉开门,出现在阳台上。
他果然被吓坏了,手机都忘了从耳边放下来,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她。
她问:“干嘛跑阳台上来?不怕蚊子咬?”
他恢复镇定,关了手机,说:“美国哪有蚊子?”
“怎么没有呢?前天还咬我一个包。”
他率先走进卧室,不等她发问,就主动说:“给系里的人打个电话。”
她没吭声,去儿子卧室说晚安,见儿子在玩iPAD,便嘱咐说:“少玩会,玩久了坏眼睛。”
“我知道,只玩半个小时。”
“妈妈去休息了,你自己玩,早点睡。”
“好的,妈妈goodnight(晚安)!”
“龙龙Goodnight!”
她到卫生间洗了个澡,回到卧室看到他在用电脑,就搬出自己的电脑,坐床上上网。
夫妻两个各用各的电脑,互不干扰。
过了一会,他关了电脑,躺上床来。
她接着上网。
他躺了一会,伸手去关她的电脑:“看什么呀?看得这么起劲?”
“看小说。”
“琼瑶的?”
“不是。”
“谁的?”
“艾米的。”
“艾米是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
“什么小说?”
“爱情小说。”
他一笑:“都这把年纪了,还看爱情小说?”
“这把年纪就不能看爱情小说了?”
“能看,能看,你慢慢看吧。”说完,就转过身去睡了。
她心下奇怪,看来这人是真的有了小三了,如果是平时,这么久没干“正经事”,再怎么也要扑上来了,哪怕是吵了架,两人几天没说话,都会放下身段来要求那点事,今天居然不要求了,这不是出轨的证据,还能是什么?
她坚决不先碰他,反正她也不在乎那点事,如果不是为了感情,他一万年不碰她都没意见。
最后,他终于来碰她了:“还没看完?”
“还有一点。”
他不等她了,砰一声把她电脑关了,指挥说:“放到桌上去。”
她把电脑放桌上去了,顺便把房门拴好,然后回到床上。
他不声不响脱她的内裤。
她在心里好笑:这人真是土成风格了,如果跟情人上床也是这么不懂风雅,就脱个内裤,也没有前戏,那能讨好情人吗?
他一抬头,看见她在看他,问:“看什么?不认识了?”
“还真有点不认识了呢,你从出机口那里走过来,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老了?”
“不是。”
“那是什么?”
她开玩笑说:“太帅了。”
他当成实话照单全收:“呵呵。”
“你那些女学生是不是都觉得你很帅?”
“不知道。”
“她们是不是全都跑来修你的课?”
“我教的是必修课。”
“那她们是不是全都要做你的研究生?”
“有几个。”
“女生?”
“男生女生都有。”
“那你收了几个呢?”
“我有行政工作,只收了两个。”
“女生?”
“一男一女。”
说话间,他已经把她的内裤脱掉了,也把自己的内裤脱掉了。
她没话找话:“你看过你那个旧爱的微博没有?”
“我哪个旧爱?”
“你还好几个旧爱?”
“我这样说了吗?”
“那你怎么问‘哪个’旧爱?”
“你说‘那个’,我当然问‘哪个’了。”
她想想也有道理,便揭秘说:“我说的是宗家瑛。”
“她怎么了?”
“她在网上写微博呢。”
“你找去看了?”
“嗯。”
“写什么?”
“写老莫,排遣她的丧夫之痛。”
他讥讽地一笑:“丧夫之痛?她把别人折磨死了,又来假惺惺地怀念?”
“是她把老莫折磨死的?”
“那还能是什么原因?她生就一张寡妇脸,谁娶她谁早死。”
他趴到她身上,她想起什么来:“别慌,等我拿个套套。”
“什么套套?”
“**。”
“你哪来的**?”
“买的。”
“你买那玩意干啥?”
“给你戴啰,还能干啥?”
“我从来不戴那玩意,你又不是不知道。”
“但现在你得戴。”她说着,就撕开一个包装,拿出一个套套,往他那上面套。
他没拒绝,但很不开心地说:“夫妻之间,还戴这玩意?”
“夫妻之间就不戴了?难道这玩意是专门为偷情的人准备的?”
“你这个年纪了,还用避孕?”
她不快地说:“我哪个年纪了?老太婆了?没到更年期的女性都有可能怀孕。”
“你怀孕也不怕,美国又不搞一胎化——”
“但是你在国内,我一个人在这里带两个孩子?”
“可以把家里老人接来帮忙嘛。”
她坦白说:“我叫你戴这个,是怕你把性病传给我了。”
他一把扯掉套套:“原来你是在防这个啊?我哪来的性病?”
“那谁知道?你在国内洗脚啊,赴宴啊,跟老情人暧昧不清啊,跟小女生一夜情啊。你搞上了性病活该,但别连累我。”
他把手里的套套扔到床外,冷冷地说:“你要是想搞婚外情,你尽管搞,但你别搞贼喊捉贼这一套。我知道你会装,但装也要有个限度,装过了就令人恶心。”
“你这套理论全都可以用在你自己身上。”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背对背地躺床上。
躺了一会,她睡不着,干脆起来上网。
他没起来,一直躺着。仔细一听,在打鼾。
他竟然睡着了!
地雷被人挖过了!
究竟是谁呢?
如果他不是她的丈夫,她真的一点不在乎谁挖了他这颗地雷。但他是她的丈夫,如果他让别人来挖他的地雷,那就是背叛她,虽然她一点不热爱挖地雷的工作,但在她正式退位之前,还是不允许别人来分享她的位置的。
这是个尊严问题!
她想起他刚才对宗家瑛的冷嘲热讽,觉得太过了点,到了不真实的地步,人家死了丈夫,该多伤心啊,怎么可以那么恶狠狠说人家寡妇脸呢?
她决定去宗家瑛的微博看看,好久没去了,说不定这段时间有了新发展。
但她找不到“莫问芳踪”的链接了,可能是因为前不久访问了成人网站,中了招,被人把浏览器主页换成了一个中文网页,只要她一打开浏览器,那个网页就自动占据整个版面,她的Google都不见了。而且有数不清的广告,无论你去哪个网页,都会不停地跳出广告来,气得你吐血。
她只好按照网上教的,把所有设置都打回原形。
雀占鸠巢的中文网页清除了,但她存的所有书签也都被清除了。
她只好到宗家瑛开微博的网站去搜寻“莫问芳踪”,结果不仅搜出了一大把“莫问芳踪”,还把所有带个“莫问”和“芳踪”的都搜出来了。
其中有个“莫问世间芳踪”,一下抓住了她的视线。
“莫问”和“芳踪”之间多了个“世间”,怎么就那么刺眼呢?
突然,一道灵光一闪,这不是王世伟的“世”吗?
一个网名把三个人一网打尽,如果这不是文采,啥是文采?
到底是中文系出身!
她决定先去“莫问世间芳踪”的微博看看。
还是一个古典美女头像,还是那种文艺妇女的笔调,但这回不是抒发丧夫之痛了,像是在写一部小说,古代的,说的是北方某地,有两个大家族,一个是“一川”家族,一个是“宝示”家族,两个家族世代为仇,冤冤相报,两家誓不通商,绝不通话,更不通婚。
但到了某一代,一川家出了个状元,宝示家出了个榜眼,而这个榜眼,不是别人,正是宝示家的女儿玉英,自幼熟读诗书,乔装改扮去京城赶考,本来是考着玩儿的,未曾想却首考即中。
状元和榜眼回家的路上,遭遇强人绑票,两人都被劫上山去,几经磨难,终于逃脱,而两人也堕入情网,花前月下,暗通款曲。
女家父母知道了,大发雷霆,逼着女榜眼嫁给京城富商“草曰”家的大公子。
玉英着人传信与情人一川太郎,邀约私奔。哪知那传信之人贪财,被她父母买通,扣下十万火急的情信,还向她谎报军情,说太郎已经与京城名媛订婚。
玉英心灰意冷,只好嫁为商人妇。
故事写到这里,就停更了。下面有几个人跟帖,有说“最恨太监贴!”的,有说“抄袭金庸!”的,也有喝彩的,还有恳求博主快更新的,但总的来说,场面比较冷清,好像没几个人知道这个微博。
第二天,王莙一大早就起来了,因为过户定在早上八点半,开车过去还要二十多分钟。
她把早点做得差不多了,才去叫丈夫和儿子起床。儿子按时来到早餐桌前,但丈夫又是拖拖拉拉老不出来。她叫了他两遍,懒得再叫,自己和儿子先吃了。
等他终于在早餐桌前坐下的时候,已经八点都过了。他看了一眼桌上的烤面包、煎蛋和牛奶,马上站起身:“我不饿,不吃了。”
“是吃惯了国内的早餐,吃不下这边的早餐了吧?”
他没吱声。
她劝说道:“现在来不及了,你先随便吃点,待会签完字回来我煮面你吃。”
“不饿。”
她也不勉强,拿上过户需要的文件,说:“走吧,别去晚了。”
三个人上了车,她开车,儿子坐后排,他坐她旁边,但脸一直朝着窗外。
开了一会,他发了句感叹:“美国没别的,就是地大人稀。”
“地大人稀是好还是不好呢?”
“路上人少当然好啊,不然塞车塞得要死。不过人太少了连个踢球的人都找不到。”
“现在好了,你回国了,在那边应该能找到人踢球了吧?”
“踢球的人倒是有,但我没时间。”
“那不还是没球踢?”
“不一样嘛,那边不踢球,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心甘情愿。这边不踢球,是被逼的,我觉得窝囊。这次等儿子跟我回去了,爷俩好好踢踢球。”
她吓一跳,赶快说:“看他的吧,他愿意踢就踢,不愿意踢的话,你别勉强他。”
“我就知道你会阻拦,我这个儿子都废在你手里了!”
她不敢往下说了,怕一路吵着去过户。
到了过户公司门前的停车场,看见自己的agent(地产经纪)已经到了,站在外面等他们。
她给双方做介绍:“这是我请的地产经纪,Cynthia(辛西娅)。这是我先生,王世伟。”
地产经纪是个四十多岁的华人妇女,笑眯眯地向王世伟伸出手,自我介绍说:“我叫武彩霞,也是中国来的。”
王世伟没做自我介绍,只握了手。
武彩霞寒暄说:“听说王老师从国内赶回来过户的?”
他拉长着脸问:“怎么非得要夫妻两个人都签字不可?”
“本州就是这么规定的。”
“这什么破规定?我飞一趟一千多块。”
“你也可以不飞这一趟。我对小王说过,可以办授权委托的。”
她急忙解释:“我对他说过授权委托的事,但是他反正是要回来一趟的,要保持身份嘛。”
“那是得回来一趟,可别把绿卡弄丢了。”
他不屑地说:“绿卡谁稀罕?现在中国强大了,美国人都在往中国跑。”
两个女人都很尴尬,像做了“汉奸”一样。
Closingagent(过户员)在招呼大家进去,他们几个人进了办公室,第一次看见传说中的seller(卖方),是一对中年白人夫妇,很友好的样子。
几方人士寒暄一番,就开始过户了。
所谓“过户”,除了交钱交钥匙,其他主要是签字。
她都不记得总共签了多少个字了,也不知道签的是些什么文件,反正过户员嘴里叽里咕噜地解说着递过来一张张表,她就在画了黄色记号的地方签名,然后传给丈夫签名。
丈夫是越签越不耐烦,到后来,都是她还没签完,他已经把手指压在文件上,暗中用力在往他那边拖。最后的两份文件,她签字时不得不使劲按住,不然他肯定在她还没签完时就拖走了。
过完户,走到外面,武彩霞建议说:“现在我带你们去小区的HOA(房主协会)办汽车的barcode(条形码),以后进出小区需要的。”
王世伟不快地问:“非得现在去不可吗?”
武彩霞说:“已经离得不远了,顺便就去了,我待会还跟别的客户有约,没时间带你们去。”
“她自己不会去办?”
她急忙打圆场:“我会办,我会办,Cynthia,那就不麻烦你了,我有空了自己去办。”
他已经率先走到车跟前,拉着把手,朝她这边吆喝:“你把门打开呀!”
她赶快用遥控打开车门,他坐了进去。
武彩霞说:“是不是这房子他不满意?”
“不是,不是,他看都没看过房子,哪里会不满意?”
“我就怕没给你们买到他满意的房子,会影响你们夫妻关系。”
“不会的。他就是这么个人,你别介意。”
武彩霞显然没见过买新房当天这么不开心的客户,但也没说什么,只告诉她:“你上次让我帮你找的contractor(承包商),我已经跟他联系过了,他会打电话给你。我好几个客户都是请他装修的,都很满意。”
“谢谢,我等他的电话。”她坐进车里,对丈夫和儿子提议说,“我们去看看新房子吧。”
儿子马上拥护:“哇——去看新房子去啰!”
但丈夫一瓢冷水泼过来:“买都买了,啥时来看都行,干嘛非得赶在现在去看?”
“是想到你马上就走了——”
“我看不看都无所谓,又不在这里住。”
她的心已经冷透了,对儿子说:“龙龙,爸爸饿了,我们现在先不看新房子,等他回去吃了饭再来看吧。”
儿子一向怕爸爸,既然爸爸不想去看新房子,当然是服从爸爸了:“OK(行)。”
回到家,她马上烧水煮面,卧两个鸡蛋,用昨天炒的黄瓜肉丝做梢子,等把面盛到碗里了,才到卧室去叫丈夫,发现他又不在房间里,她走到玻璃门那里一看,果然又在打电话,但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他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她刚站了一会,他就转过身来,看见她在那里,便紧说两句,挂了电话,走进房间。
她忍不住问:“谁呀?”
“系里的人。”
“这么晚还没睡觉?”
“哪里晚?才十点多钟。”
她跟在他后面往餐厅走,边走边说:“看你打电话时的那个温柔劲,真想不出是你们系的谁。”
“想不出就别想。”
她半开玩笑地说:“不会是你的旧情人吧?”
“哼,她倒贴几个钱我都不会打给她。”
“但是她很——怀念你呢。”她坐在桌子对面,一边看他吃面,一边把“莫问世间芳踪”博客里写的故事讲给他听了。
他对这事似乎还挺有兴趣:“还穿越到古代去了?真是太会编了。”
“文人嘛,就是富于想象力。”
他吃了一会,问:“在网上写这玩意能赚钱不?”
“听说写好了能赚钱,现在国内很多电视连续剧都是根据网络小说改编的。”
“那我说不定还可以上电视?”
“是啊,如果她写出名了,有人来买她的小说,改编成剧本,你作为剧中男一号,当然要上影视哪。你可以向编剧或者制片要求要求,说不定就让你演你自己呢。”
“呵呵,她有这么会写,还能拍成电视?”
她分析说:“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她一时还出不了名,因为她微博里粉丝不多,说明要么大家还没发现她,要么发现了但是——不喜欢。”
“那你帮她宣传宣传,好让她出名。”
她不懂:“我为什么要让她出名?”
“她肯定会写到你呀。”
“我不稀罕。”
他很感兴趣地问:“她的微博在哪里?指给我看看,还从来没人把我写进小说呢。”
她有点后悔告诉了他这事,可别无事生非,把这两人硬凑到一块去了。但她还是打开自己的电脑,让他看“莫问世间芳踪”的微博。
他看了几篇,问:“你怎么知道这是她写的。”
她分析说:“‘莫’就是老莫,‘世’就是你,‘踪’就是她自己,所以‘莫问世间芳踪’就是你们三个人的名字做成的——”
他不高兴了:“切,老莫还排在我前面?”
“这个——可能不是一种排序吧,只是为了中文念起来——通顺。”
“那为什么不能是‘世间莫问芳踪’?”
“呃——似乎也说得通哈?”
“根本就不应该要这个‘莫问’,直接就是‘世间芳踪’就行了。”
她酸溜溜地说:“那倒挺好呢,就你们两个,相亲相爱——”
他愣了一下,说:“我是在说写小说的事。”
等他吃完面,她趁他心情还好,问:“去不去看新房子啊?”
“你们去吧。”
“你不去看看?”
“我又不在那里住,有什么好看的?”
她一赌气,叫上儿子,开车看新房子去了。
新房子离现在住的地方大概有十几英里,一个在单位的东面,一个在单位的西面,三个点构成一个三角形,所以上班的路程基本没变,但儿子的学校比以前的好,这也是她看中这个房的原因。
她买的是个四卧三点五卫的房子,两层楼,楼上三个卧室,一主两客,楼下还有一个主卧,两个主卧都有自己的卫生间,两个客房共一个卫生间,楼下还有一个卫生间,但没洗浴设施,所以算半个卫生间。
房子是四年前造的,相当新,当时的价格是现在价格的两倍还不止,她买的是所谓“shortsale(短售)”的房子,就是原房主付不起房贷了,跟银行商量,以低于贷款额的价格卖出房子,所以她买得很合算。
儿子很喜欢新房子,楼上楼下地跑,还想跳到游泳池去游泳,被她制止了:“现在不行,很久没打理了,都不知道水质怎么样。等妈妈把泳池打理好了,你再游。”
儿子兴奋地问:“那我今后天天都可以游泳了?”
“天天都可以游。”
儿子跑上楼,看到一个没封住的房间:“妈妈,这个是干什么的呀?”
“这是个bonusroom(奖励房),我们可以在这里放个乒乓球桌。”
“我们在自己家里就可以打乒乓球了!”
儿子又转到楼上的主卧:“妈妈,这个房间的窗子下面还有个床一样的东西,我喜欢!”
“这个叫baywindow(有窗台的窗子),你喜欢就做你的卧室吧。”
“真的吗?我可以在窗子那里睡觉,还可以趴在那里看外面!”
“你还可以在那里看书,那里光线好。”
儿子问:“你和爸爸住哪里呢?”
“我们住楼下。儿子,到这里来,这是客房。以后你可以邀请小伙伴到咱们家来sleepover(在别人家过夜)。”
“哇,太好了!我要邀请Zack(扎克)和Jason(杰森)来sleepover!”
楼下最让儿子感兴趣的是office(办公室):“我可以把我的sax(萨克斯)放在这里,还有谱架,还有我的flute(长笛)。”
儿子一到美国,就加入了学校的band(管乐队),学吹flute(长笛),但儿子最喜欢的是萨克斯,只是因为年纪太小,乐队辅导老师让他先吹长笛,等长大点再开始学吹萨克斯,所以她买房时还多一个条件:学校有管乐队,管乐队里有萨克斯。
自从儿子开始学长笛,她就找到了一个对付丈夫的好办法,他要是说儿子没兴趣爱好,她就顶他:“我儿子有兴趣爱好,他爱音乐!”
那天晚上,两夫妻还是各用各的电脑,还是用到很晚才下线。他好像忘了昨晚的不快,又来脱她的内裤。
她这人就是这样,尽量不记仇,不算旧帐,不管他曾经的曾经是多么可恶,只要他自己转个弯,愿意来和好,哪怕明明就是为了做那事,她都不去揭穿他,也不得寸进尺,而是礼让三先,所以一直还没闹到离婚的地步。
但她是有底线的,所以又把那版套套拿出来,撕开一个包装,往他那上面套。
他没反对。
但等她全部套好后,却发现套套尺寸不对,太长太粗了。
他沉下脸:“你这到底是给谁买的?”
“给你买的呀。”
“你跟我在一起这么多年,连我的尺寸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的尺寸,但我不知道套套的尺寸。我买的时候慌慌张张,没看到有号码什么的。”她把那个装**的盒子拿过来看了好几遍,还是没看到哪里写着号码和尺寸。她递给他,“你自己看吧,我还是没看到尺寸——”
他接过去看了好一阵,大概是没看到尺寸号码,遂停止追究,但恐吓说:“你好自为之,别给我戴绿帽子,不然的话,我会亲自从中国赶回来,破你的相,杀他的人。”
她依稀想起年轻时候的事,他也说过这样的话,但她那时一点也不觉得他可怕,反而觉得他很可爱,为了她是杀人坐牢都在所不辞。但今天不同了,虽然她知道自己不会出轨,她仍然有点害怕,万一他轻信谣言,以为她出轨了呢?
“谋杀”不是还有个亲兄弟,名字叫做“误杀”吗?
王世伟在美国只待了三天,就带着儿子启程回中国。
王莙去机场送他们,看着父子俩并排站在检票的队伍里,惊觉遗传的厉害,虽然她潜意识里一直觉得儿子百分之百是自己的,和丈夫没多大关系,性格不像,彼此也不黏糊,但两人脸上那些相似的特征还是让她惊恐地认识到,儿子也是这个人的骨血,会越长越像这个人,再过一些年,就是一个年轻时的他。
托运完行李后,父子两人手中就只剩下一人一个小旅行箱了,爸爸肩上多背了个手提电脑,儿子手里多一个iPAD,其他都很像,连脚上的旅游鞋都是一个牌子的。
爸爸看上去还算耐心,有时还摸摸儿子的头,关系甚是融洽。
她一方面感到放心,儿子应该不会吃苦了;另一方面,却又感到担心,好像丈夫潜伏了近十年,就在等待着这一天,要把儿子的感情全部拉向他那方去。
她很不甘,凭什么呀?这么多年来,他对儿子的饮食起居不闻不问,小时候是她和她妈妈一把屎一把尿地照顾孩子,来美国后是她早送晚接,儿子的吃喝拉撒,上学放学,中文班,武术班,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在操办。现在儿子大了,会自己照顾自己了,他就跑来把儿子抢到他那里去,跟儿子拉拢关系,据为己有?
哼,想得还挺美呢!
但她知道这种危险绝对存在,而且就在眼前。也许他在中国已经找好了一个小三,现在就要趁此机会把儿子带过去,然后向她提出离婚,他们三个组成一个新的家庭。那时候,美国法院怎么判决都没用,人家总不会派人到中国去帮她抢孩子吧?
她恨不得把儿子拉回来,但父子俩已经进了安检门,很快就消失了。
她失魂落魄地在机场坐了好一会,才慢慢捱出机场,开车回到冷清的家,以往的坚强和无所谓像拔了塞子的气球,“扑”一声全消光了,忍不住哭了起来。
有儿子在身边的时候,她真的不觉得丈夫有什么重要,她不需要他挣钱养她,她不需要他干家务活,她甚至不需要他给她性愉悦,连感情上都不需要他。但一旦孩子不在身边了,连丈夫都显得重要起来,只要他不把孩子抢走,她什么都能忍。
她哭了一会,决定给大姐大打个电话,转移一下注意力,但还没开口倒苦水,大姐大已经率先倒上了:“哎呀,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出了大事了!”
“什么大事?”
“我在那个宓允丽的微博里,找到了老穆出轨的证据。”
“是吗?不会吧?我看你挺镇定的嘛。”
“这种事,不镇定又有什么用?”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这两天分析来分析去,都分析糊涂了,你帮我去看看,看我是不是误会了。”
“但是她微博里那么多博文,我从哪里看起啊?你是怎么过滤的,说给我听听。”
“哼,过什么滤啊,就是从头一篇篇地看,还没看完,但已经找到老穆出轨的证据了。”
“你找到的那些证据,有没有存个书签?”
“有,我还打印出来了。”
“那你把书签发给我,免得我一篇一篇去找。”
大姐大把书签发过来了,她一篇一篇地看,发现真的是有问题。那些博文,都是与一个“S君”有关的,虽然很隐晦,但也看得出来,S君是大学教授,中年大叔,有妻子有孩子,但宓小姐就是爱他,而他呢,可能是为了给学校拉赞助,对宓小姐的追求一直是暧昧不清,让宓小姐爱又爱不成,放又放不下。
过程不详。但有一篇只写着两个字“拿下!”然后有几篇明显谈到床底之欢,好像不太满意S君在床上的表现,哀叹“大叔毕竟是大叔,成熟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看了博文,安慰大姐大说:“这也不一定就是你们老穆吧?D市又不止D大这么一所大学,再说这也没有限制在D市啊,谁知道是哪里的大学教授?”
“肯定是老穆,我对了日期的,就是那段时间。”
“哪段时间?”
“就是那个——他有段时间——阳痿,每次找他***,他都起不来,他说是因为老了,我开始还觉得是我没怎么打扮,但后来我精心打扮了,他还是不行。我叫他去看医生,他死都不肯去,我以为他怕丢人,就没再逼他看医生,反正我有那事没那事都行。我还巴不得他阳痿呢,阳痿了就不会在外面包小三了。”
她开玩笑说:“哎呀,大姐大呀,想当初你也是横刀夺爱的健将,怎么现在这么没底气呢?都到了希望丈夫——不能人道所以不会出轨的地步?如果人家都不要他,你干嘛还要他呢?难道你比别人差?”
“说实话,你就是现在要我去做个第三者,我都还做得成,我老了,但总还有比我老的男人想出轨的嘛。但现在情况不同啊,不是我抢别人的老公,是别人抢我的老公,那就是不同性质的战争了。”
“什么不同性质?”
“在爱情这块战地上,正义战争是注定要输的,只有非正义战争才会赢。”
“还有这个说法?”
“明摆着的嘛。你是老婆,你的战争是正义的,因为你没侵略别人,你只是在保家卫国。而小三呢?她肯定是不正义的,因为她破坏安定团结,要把一个好好的家庭拆散,要侵占人家的土地。但你瞧瞧,世界上有几个老婆赢了正义战争的?就算一哭二闹三上吊,搞到丈夫不敢离婚的地步,那也只是不敢而已,他的心早就不在你身上了,你还是输掉了。”
“那倒也是,但是你们家老穆不是应该是M君吗?人家写的可是S君。”
“人家那会那么傻,直接用他的姓啊?人家用的是中间那个字嘛,穆胜利,那不是S君还能是什么?”
“我觉得你在没得到老穆亲口承认之前,还是不能这么肯定地认为是他。”
“我也是这么想,但我现在不会问他。”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打无准备之仗,我要先把家里的存款什么的先转到我账上,把房契什么的,全都搞好,那时我才会找他对质,免得他被揭穿,恼羞成怒,索性提出离婚,那就打我一个措手不及了。”
她很佩服大姐大的冷静,到了这种时候还能打经济算盘。她问:“你真打算跟他离婚?”
“不是我打算跟他离,而是他可能会想跟我离。我知道他爹妈一直都想他能给穆家生个儿子,但我不争气,生的是女儿,所以他爹妈一直在怪我,说我不该把第一个孩子打掉,他们说那个肯定是儿子,因为偷情偷出来的孩子,一般都是儿子。老穆也说我不该打掉,他是为了那个孩子离婚的,但我却把孩子打掉了。”
“哎,他爹妈也太老封建了,现在谁还讲这些呀?”
“是啊,但老穆是孝子嘛。不管他,我跟他离婚可以,但我经济上绝不能吃亏。我会要他净身出户,以后每个月给我一半工资,还要养我的老。”
“他会答应吗?”
“不答应?不答应就不离婚。如果小三那边把他逼急了,他会答应的。”
“孩子呢?”
“你放心,孩子他不会要的,像他这种有了小三的男人,尤其对方是未婚的,一般都不会要孩子,谁愿意一进门就做后妈呀?”
她放了一点心,估计王世伟就算出轨,也不会要孩子。只要他不跟她抢儿子,她愿意净身出户。
想到这点,她心情好多了。
她知道丈夫不是个爱打电话报平安的人,所以估摸着他们父子俩到中国了,就一直给他打电话,打了好几次,终于打通,说平安到达。
她提醒说:“你说把小龙送他舅舅家去过暑假的——”
“知道。总要等我喘口气吧?”
“那你好好照顾他。”
“知道。”
接下来的几天,她怎么打电话都打不通了,她又担心起来。打电话给大姐大诉苦,连大姐大都笑她疑神疑鬼:“别瞎琢磨了,我听小邵讲,你们王家两个帅哥都回老家看爷爷奶奶去了。”
她气不打一处来:“他说好了把儿子带回国就送舅舅家去的——”
“哎呀,你爹妈是孩子的爷爷奶奶,他的爹妈也是孩子的爷爷奶奶嘛。你儿子去你那边的爷爷奶奶家过一个暑假,就不许人家去乡下看一眼那边的爷爷奶奶?”
她感到很羞愧,解释说:“我主要是怕那里的蚊子咬龙龙。”
过了两天,终于又把电话打通了。她开口就问:“儿子还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儿子,你自己跟妈妈说,乡下好不好玩。”
儿子接过电话,很兴奋地说:“妈妈,我看到真正的牛了,就是我们喝的那个牛奶的——牛,牛奶就是从那个牛身上挤出来的。”
她见儿子这么开心,放心了许多,关切地问:“蚊子有没有咬你呀?”
“咬了。”
“咬几个包啊?”
儿子数了一通,汇报说:“有二十一个包,背上还有几个,我数不到。”
她心疼死了:“怎么咬了这么多包?”
“奶奶说因为我是美国长大的,中国的蚊子不认识我,所以光咬我。像那个小虎哥哥,就只咬了几个包,因为他经常去乡下,蚊子对他比较熟,我爷爷奶奶一个包都没咬,因为他们在那里住了一辈子,是看着蚊子长大的。”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问:“哪个小虎哥哥呀?”
“就是那个——阿姨家的小虎哥哥呀。”
她想起宗家瑛的儿子好像是叫什么“小虎”,当初丈夫要给儿子取名“小龙”,她还质疑过这事,但丈夫解释说是因为儿子出生在龙年。
她问:“哪个阿姨,是不是宗阿姨?”
“嗯——是的,你怎么知道小虎哥哥妈妈的名字?”
“让你爸来听下电话。”
丈夫接过电话:“什么事?”
“你带小龙去宗家瑛家了?”
“没有啊,谁说的?”
“那怎么小龙在说什么小虎哥哥,还说是宗阿姨的儿子?”
“哦,是在汽车上碰到了,他们也回C村。”
“汽车上还有蚊子咬?”
“车上碰到了嘛,她就带着儿子上咱们家来拜访了一下。”
她生气地说:“你们两家不是有仇的吗?她怎么还讲这么大礼数?”
“有什么仇啊?那都是她小说里写的——”
“怎么是她小说里写的呢?以前每次回去,不都是两边打擂台的吗?”
他呵呵一笑:“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你还记得?自从我出国之后,他们家就再没跟我们家打过擂台了,那还怎么打得过?”
“她上你家干嘛?”
“不是对你说了吗?拜访一下。呵呵,她现在对我们王家可真是羡慕之极啊,转弯抹角地想叫我帮她把儿子弄出国来读书——”
“你答应了?”
“我怎么会答应呢?但是我也不会拒绝。”
“为什么?”
“就把她吊在那里,让她望得见水又喝不到水,渴死她!”
她生气地说:“你这是干什么呀?”
“不干什么,报复她一下。”
“报复什么?”
“谁叫她那时甩掉我的?哼,现在后悔了吧?”
她虽然不赞成他这样报复宗家瑛,但觉得这也说明他对宗家瑛只有恨,没有爱,应该不会发展出一腿来。
又过了两天,她哥哥亲自去D市,把小龙接到E市去了。
她总算放了心。
儿子安排好后,她才有心思搞房屋装修。武彩霞帮她找的那个华人承包商早就打过电话来了,但她那几天没心思谈装修的事,一直拖在那里,现在她有心思了,便给那位施老板打了个电话,约了个时间面谈,还从网上找了几个西人和华人承包商,约了不同时间到她新买的房子里面谈,准备从中选出一个最好的来。
几个白人装修商都比较拽,喊了什么价,就不肯让步,对建材要求也很严,一定要用他们指定商家的材料。
她一看价谈不下来,就不准备请这样的人了,连房屋面积都懒得让他们丈量,直接pass(略过)。
几个华人装修商都比较灵活,砍价还能砍点下来,但有的对建材不肯让步,一定要去他们推荐的华人店里买,不然价格就不能保证。
最后她还是决定用武彩霞推荐的那个施老板,一是因为有武彩霞推荐,二是施老板人工比较便宜,人也比较好说话,她说要自己买材料,他就同意了,只要求跟她一起去买,好帮她把个关。
施老板是早年从香港移民过来的,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样子,个子不高,但五官还挺端正,有点像香港演员吴启华,只没那么高而已。
施老板一上来先拉家常,不谈业务:“王小姐啊,你的英文名字是什么呀?我不能老叫你‘王小姐’啊。”
“我——其实没有英文名字,不过他们外国人叫我的中文名字Jun(莙)叫不过来,就叫成June(琼;六月)了。你就叫我June(琼)吧。”
“June(琼)啊?很好听啊。你也别叫我施老板了,叫我Jimmy(吉米)吧。”
她试了一下:“Ji——,算了,我还是叫你施老板吧。”
“June(琼)啊,你是哪里人啊?”
“我是E市人。”
“E市啊?我知道的,那里的女孩子很漂亮的——”
“是吗,你去过E市?”
“我没有去过,但是我有见过E市的女孩子嘛。”
她觉得施老板好像要跟她套近乎似的,她也尽量把态度搞迷人点,心想这样也许可以让他把价格降低点,把地板做好点。但她随即又想到,也许人家施老板也是这个动机,跟我套套近乎,是为了拿到这份活,还把价格抬高点。
这就看谁迷倒谁了。
施老板问:“这房子就你一个人住?”
“不是,我儿子也和我一起住。”本来她可以加一句,说丈夫在国内,但她没加,潜意识里知道如果施老板以为她没丈夫,价格会给得更好。
“你儿子多大了?”
“快十岁了。”
“那June(琼)你多大呢?”
“我呀?你猜呢?”她在心里暗骂自己,干嘛呀,为了几个钱,都搞得像打情骂俏了。
“我猜你呀——三十岁?”
她明知施老板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心里还是很高兴:“哪里呀!我都告诉你了,我儿子快十岁了,我怎么会只三十岁?”
“那你有多少岁?”
“快四十了!”
施老板脸上的惊讶貌似不是装的:“哇,June(琼)啊,你真会保养啊,看上去真年轻啊!”
她实在不好意思再往打情骂俏的方向发展了,公事公办地问:“你装地板的人工是多少?”
“如果你付现金呢,我可以给你两块五的价格,这个价格我可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人,只给你了。”
“好的,我付现金。不过我听说如果地板面积超过1000尺,都是有优惠的——”
“有的,有的,等我量下先。”
施老板拿出卷尺到各个房间去丈量,说有一千多尺。然后拿出一个很老式的计算器,边算边念叨,你这房子多少尺,每尺地板人工多少,我给你打多少的折;你这楼梯多少级,每级人工多少,我又给你打多少的折;还有你这旧地毯,我得给你拆掉,人工多少,我给你打多少的折;处理垃圾本来人工是多少,我给你免了,等等,等等,听上去这里也给她优惠了,那里也给她优惠了,最后还抹掉一个零头,给了她一个整数。
她看了一下,比她的心理承受价格要便宜一些,心里挺高兴:“价格还可以,不知道你干活质量怎么样?”
“Cynthia(辛西娅)没有告诉你吗?我质量很好的,我都不收定金的,全部完工才付钱,你不满意可以不付钱给我的——”
她听说不满意可以不付钱,就很放心了:“那行,你把执照驾照给我看一下,我们就签合同吧。”
施老板给她看了执照驾照,驾照照片好像是很多年前照的,那时的施老板,还相当英俊,虽然现在也不错,但毕竟没年轻时那么饱满,那么神采飞扬了。
施老板填好了合同,双方签了字。
施老板当即提出开车跟她一起去HomeDepot(家得宝)看地板材料:“我都不相信他们会卖那么便宜,我的朋友是做地板的,你说的那种mahogany(桃花心木)的,五寸宽的,很贵的。”
“我说的不是solidwood(实木),是engineeredwood(复合地板)。”
“我知道呀,如果是solidwood(实木),那就更贵了。我就怕你看走眼了,给人骗了——”
两人到了“家得宝”,她找到自己早就盯上的地板材料,说:“就这种,正在降价,我查了的,比网上批发的还便宜。”
施老板很老练地查看了一下,说:“哇,这比进价都低了呀,他们这样卖会亏本的——”
她有点着急:“那会不会是因为木板有什么问题?怎么会比进价还便宜呢?”
施老板又查看了一番:“应该没有问题,可能厂家急着资金周转吧。就在这里买,你去付款吧。”
她去售货员那里订了货,付了款,因为有搬家优惠券,店里给了她10%折扣,省了不少钱。她知道如果这地板材料是施老板来买,这10%就归施老板得了,所以很多承包商都不愿意客户自己备料。
售货员告诉她,说店里没那么多现货,要去厂家定,等货到了再通知她来取。
她急了:“我来取?我怎么搬得动?你们不能免费送货吗?”
“这个不在免费送货范围内。”
她厚着脸皮问施老板能不能帮忙取货,施老板说:“不在我们指定店里买材料的呢,我们一般是不负责取货的,但是因为是June(琼)啊,我当然要来取货啰。”
施老板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留下了,叫售货员货一到就给他打电话。
买好了地板材料,她急忙赶回去上班。前几天都是抽中午时间出来见承包商,午饭都是路上随便买点快餐吃吃。今天和施老板的约会早一点,便回单位吃自己带的午餐。
刚坐下,田彬就端着杯咖啡走过来了:“王老师,今天吃饭这么晚?“
“嗯,出去有点事。”
“没在家里陪大王老师?”
“他早回中国去了,把孩子也带去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强调“把孩子带去了”,大概潜意识里是想堵田彬的嘴吧,既然孩子都带去了,说明大王老师没找小三。
田彬谈了一会孩子,突然问:“大王老师在国内赚不少钱吧?”
“没有啊。”
“那他为了你很舍得花钱呢。”
她觉得蹊跷,但不愿意显得自己不知道田彬在说什么,便含含糊糊地说:“也不是什么舍得不舍得——”
“我听说那个‘巴黎世家’机车包很贵的呢,比Coach(蔻奇)贵多了。”
她因为帮国内朋友买过包,知道“巴黎世家”机车包的价格,便回答说:“一千多美元吧,不过国内更贵,要一万多,我上次帮国内一个朋友买了一个,她说比国内便宜七千多人民币呢。”
田彬大吃一惊:“要一千多美元啊?我还以为几百块呢!哎呀,你们大王老师真是——出手大方呀,送你这么贵的包,是birthday(生日)还是anniversary(周年纪念)啊?”
她没收到丈夫任何礼物,越发觉得蹊跷,但又不好问,只含糊地笑笑,等田彬自己揭秘。
田彬果然扯到她想听的话题上去了:“你这么懂名牌包,怎么你们大王老师不问你,还要打电话问我呢?”
“他问你了?”
“是啊,他问我A市哪里可以买到机车包。天啦,我哪里知道啊?我到现在连个蔻奇都没有,我只好帮他到楼下问小习——”
“小习知道?”
“人家浑身都是名牌,怎么不知道呢?呵呵,不是问小习,我都不知道什么是‘机车包’,还以为是司机用的呢。”田彬有点嫉妒地说,“你们大王老师真是用心良苦啊,放着这么懂行的老婆不问,却来问我这个外行,还叫我别告诉你,肯定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他把包给你的时候,是不是特浪漫?”
“嗯,特浪漫。”她心里疑团重重,他的旅行箱是她给整理的,只看见大把的蔻奇包,没看见什么“巴黎世家”机车包。
她是个有疑问就要弄清、不弄清就睡不着觉的人,下了班马上跑到市里最大的mall(购物中心)里,找到NeimanMarcus(雷曼-马库斯),那是一家卖高档品牌服装鞋包的地方,A市只有那一家卖“巴黎世家”。
店里没什么人,生意很清淡,那个sales-assistant(售货员)还记得她,见到她就跟她攀谈,她说:“我丈夫前几天刚从这里给我买了一个包,但我已经有了一个,记得吗,还是从你手里买的,我可不可以把我丈夫买的那个拿来退掉?”
售货员热情地说:“可以退,可以退,三十天之内有发票就可以退。哇,那是你丈夫啊?很害羞的一个男人,可爱极了,我让他开个我们店里的卡,可以拿到双倍的点数,但他说他在中国,不需要点数。你可以把包拿来换一个,我把他的点数加在你的卡上。”
“嗯,换一个也行,但是别的样式有没有那个颜色呢?”
“孔雀绿的是比较少,但是我可以帮你从别的店里调货来。”
她感谢了售货员一通,就离开了商店,眼前满是丈夫买包时的鬼祟情景。
其实他如果正大光明地说要买个“巴黎世家”的包,买了就正大光明地放在行李箱里,她一点都不会起疑心,他又不是只带了那一个包,蔻奇最少带了五个,还有LV,为什么这个“巴黎世家”要搞得这么秘密呢?
肯定有鬼!
丈夫从来没送过她任何礼物,哪怕她过年过节给他买了礼物,他都不会受到启发,也还他一个礼,总是说:“一家人了,搞这些干嘛?谁给谁买不是家里的钱?”
她一直安慰自己说:有些男人就是这么木讷的,生来的德性,改不掉。但现在事实证明丈夫并不是生性木讷,而是看对象的。如果是她,他就很木讷;但如果是那个狐狸精,他一点也不木讷,动了多少脑子啊!
她马上打电话给大姐大,让她转告小邵,帮忙注意一下,看最近系里哪个年轻人背了孔雀绿的“巴黎世家”机车包。她觉得应该是个年轻人,因为机车包上又是穗子,又是镜子,只适合年轻人背。
但她挂了电话,又觉得监视范围太窄了,有些不年轻了的妇女,就是爱往年轻人那边打扮,装嫩。但她不好意思为了扩大监视面又打一个电话,只好等下一次。
她打开电脑,到“莫问世间芳踪”的微博去看看,说不定“一川太郎”这次和“玉英”姑娘汽车上相遇,就是为了交接“巴黎世家”机车包。
她实在想象不出“一川太郎”会舍得花一千多美元买个“巴黎世家”机车包送给“玉英”姑娘,但如果“玉英”姑娘自己掏钱请“一川太郎”从美国买包,“一川太郎”还是有可能帮忙买的,因为那可以炫耀一下嘛,瞧,我能去美国,你去不了。
但“莫问世间芳踪”仍旧没更新。
她灵机一动,搜了一下“世间芳踪”,搜到了好几个,她一个个看过去,找到了宗家瑛的新微博,还是“一川太郎”和“玉英”的故事,不由得在心里暗暗骂道:狡兔三窟!
她看了一下开博的日期,应该是在“莫问世间芳踪”停更之后,大概后面的故事更隐秘了,不想被人看见,于是再开一搏。
后面的故事果然隐秘,写的是一川太郎终于获悉真相,想与心上人破镜重圆,无奈玉英姑娘已经嫁作他人妇,他自己也已娶了京城名媛,只好维持面上的纲常,但私下不时趁着玉英姑娘回娘家的机会,暗通款曲,以解相思之苦。
春去秋来,两人的爱情结出硕果,玉英姑娘怀孕了,隔年,产下一男,取名“虎儿”。又隔年,一川太郎的妻子也产下一男,取名“龙儿”,两人均从小习武,好生了得。
她看到这里,已经把肺都快气炸了,闹半天他一直都跟这个宗家瑛有一腿啊?难怪他从来不勉强她跟他回乡下呢,她一直都以为他这是体谅她,不想让她去那个乡下受苦,却原来是为了跟“玉英姑娘”私会!
她想到他平时当着她的面对宗家瑛的那番鄙薄和厌恶,还真把她给骗了,现在想来,那都是装给她看的,真可谓用心良苦!
最让她心烦的是,那两个混蛋还弄出一个儿子来。这次他把虎儿龙儿搞到一起,可真是遂了他的心,只可怜我的小龙被蚊子咬了大于等于21个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