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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艰辛时代 第124章

  慕舆根退入阵后整理队伍,那些匈奴人正在进行战前祈祷,他们用洪亮的嗓门齐声唱着誓词,咿咿呀呀的,高翼完全听不懂,这时,三山的弓骑兵越阵而出,向着慕舆根大阵冲去。

  中国历史对匈奴习俗没有记录,罗马人记述了匈奴人的战争誓词,他们的祷词大概是:“百战之中叫我作头哨奔驰,被天庇护着,在掳掠敌人的时候,把脸颊好的姑娘贵妇女人,臀节好的骟马,拿来给(你),――我曾这样说过……”

  以上是誓辞开篇的大约内容,立誓者承认单于在战争中的一切权力,决心把最好的战利品谨献给单于。

  千百年来,匈奴就是唱着这首歌,冲向中原的。这首歌还将传承下去,成吉思汗的蒙古大军也是唱着这首歌,攻打南宋、攻打欧洲的。

  这个民族以掳掠为光荣,以抢劫为职业!

  嵇昱带的兵冲上去了。

  三山的弓太长,骑兵在马上只能横拉弓,这让三山的骑射带着一种独特的风格。三山弓射得远,在匈奴人不以为意的时候,在慕舆根还在惊愕“这些人怎么不打招呼就冲锋了”,箭雨已经光临了。

  “勇士们,冲上去”,不等慕舆根招呼,匈奴人结束了祈祷,嗡地一声,空群而出。

  匈奴骑兵作战以部落为单位,小部落没多少人,一个头人带几位同伴而已。千年的战争让匈奴人配合默契,他们不愧为这星球第二强的骑兵(第一强大为汉武铁骑),不用号角,不用招呼,他们在冲击中自发地组成了战斗小组,眨眼间,它们组成整齐的战斗队形,迎着弓骑兵发动了逆袭。

  “匈奴现在有多少个王”,高翼俯身询问金道麟。远处,弓骑兵且战且退,用弓箭不停招呼匈奴人,匈奴人则凶横地还以箭雨,双方渐渐脱离战场,缠战着消失在丛林中。

  “不知道”,金道麟不慌不忙地回答:“自匈奴汉国崩溃后,匈奴数王子争位,羯胡乘机而起,现在的匈奴部落,要么依附铁弗匈奴,要么归附于各大胡族,以战争为生。有些小部落,人不满万也敢称王,算不清有多少个王了。”

  望了望远处缠战的战局,金道麟补充说:“现在的匈奴已经是过了气的小部落,他们无力打赢任何一个小部落,所以只有依附强族,乘火打劫挣点生活费。

  你瞧,他们那4000人都啥人――老弱满营,兵不着甲,将不带铠,弓射得不如我们远,矢不如我们锋利……也就拿匈奴王穿的光鲜一点,其余人哪个寒碜,简直惨不忍睹。你放心,那顶鹰金冠绝对是你的……”

  “不能让慕舆根展开战线”,高翼马鞭一指,说。

  中领军慕舆根原先的队形,是针对老虎城的攻城阵形。当三山军队突然出现在他身侧时,经过初始的慌乱,他正竭力把阵形调整到冲锋队型。

  “弓骑兵,全数压上”,金道麟毫不犹豫地下令。剩余的半数弓骑兵呼啸而出,直扑燕军。

  宇文族分为三部,主管对外征战的部落就是现在的契丹部,而库莫奚部属于宇文部的山地部落,宇文部本部则拥有高超的畜牧技术,主要精力在于放牧牛羊。也就是说:契丹部相当于宇文部的“兵人”,其余两部相当于“山人”与“牧人”。

  当攻城队形展开的时候,契丹部位于队列的后方,面向老虎城。汉军发动攻击时,由于慕舆根自身队伍不稳,所以他力图把契丹部调往前方,想依靠这群职业战士发动攻击。契丹前移中与原先的士兵发生拥挤,慕舆根正竭力调整时,汉军箭雨到了。

  “领军将军,队伍太密集了”,契丹首领若口引山焦急地建议:“命令前军疏散吧。”

  前军正在竭力反击汉军,契丹军按命令在他们中间穿插,密集的队形在汉军的打击下死伤累累。

  “这个匈奴王”,血腥气激起了慕舆根的凶性,一股怒火在他心中激荡,他要杀人,他要饮血:“试探攻击,怎么就叫一小队弓骑引得远离本阵……,不说了……”

  慕舆根挥刀砍翻一个慌乱的士兵,暴喝道:“前军,散开队形。”

  若口引山点点头,拉马奔回契丹队伍,吆喝道:“各部缓行,等前军疏散,再行插入。”

  若口引山还有一个汉名,叫做寇山。自三山大兴汉俗后,原先依附于契丹的库莫奚偷偷兴起了一股改汉名的时尚,若口引氏也跟随潮流,搞了个汉姓称“寇”氏。

  库莫奚人弄个汉姓,一方面是向其余胡族显示自己有文化品味,另一方面则出于对投靠三山宇文铁弗的同族的一种向往。若口引氏改汉姓,除了炫耀自己有文化外,心中未尝没有对三山的羡慕。

  草原上鹰起鹰落,一个部族衰落另一个部族兴起乃常事,但攻击自己的主人则是大忌。不管怎么说,契丹出自于宇文部,现在他们虽然自称一个新部落,但宇文公主还在,这让他们发动对汉国攻击时,总有点扭捏。刚才,契丹部移动缓慢也因为这个原因。

  汉国的富饶虽然让契丹垂涎,但这次战争绝大多数有实力的部族还是拒绝了燕国的邀请,比如契丹部实力最强劲的迭刺部,只有强族压迫下的小部落,出于开辟新牧场的目的,才参与了这次战斗。若口引氏不是大部落,但其他人比较“含蓄”,不愿出头,所以,若口引山这个傻瓜被大家推出,当作首领露面。

  不过,由于这年代信息交流不畅,高翼并不知道契丹内部的事,所以他过高地估计了契丹的力量,也过早地发动了针对契丹的毒计。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此刻,燕军前军正竭力疏散,契丹后军扭扭捏捏,迟疑不上,时机来了。

  “重骑兵,冲锋”,高翼与金道麟不约而同地大喊。

  重骑兵隆隆地冲出,移动的钢铁堡垒带着腾腾的杀气,冲向燕军疏散的队形。燕军恐惧地看着这钢铁怪兽的逼近,前方的士兵拼命放箭,后方士兵拼命寻找出路,恐慌在蔓延。

  近了!

  “竖长矛”,重骑兵统领文策高声大喊。长达五米的长矛随着这声命令依次放倒,在钢铁堡垒前立起一道如林地刺墙。此时,燕军的箭雨打在重骑兵的甲上,发出如雨打芭蕉似的淅沥声。

  “轻骑兵,跟我上”,重骑兵身后,金道麟拉下了面甲,抽出战刀,一马当先地发动了冲锋。

  “轰隆”,重骑兵凶猛地撞上燕军前阵,长长的骑矛穿透数名士兵,溅出一片血海,随着那声轰响,矛短杆碎。被断裂骑矛穿透的士兵发出凄厉的惨叫,借助着强大的冲力,重骑兵深深凿入燕军阵中。

  所有的军械都是科技的产物,战争本身拼的就是科技。重骑兵冲击力较大,如果矛杆木质坚硬,不宜断折,则重骑兵本身要承受强大的冲击力,造成胳膊拉伤甚至折断。但如果矛杆木质较脆,断折的矛杆吸收了冲撞的势能,就能更好的保护士兵,让士兵保持持续战斗力。

  高翼原先不懂这个道理,当汉国重骑兵在训练中连续重伤后,他突然记起了一部看过的电影,电影中骑士将骑矛插入人体内后,矛杆总是碎裂,再想起汽车的防护栏原理,他突然间受到启发,研究出现在的骑矛。

  最好的骑矛是用苹果木制成,这样的木质最易碎,三山重骑兵的骑矛也都采用苹果木。但这时代中原苹果木不多,平常训练已消耗了大量的苹果木,高翼遍寻替代物,最好竟是高卉从古书里找到合适木种,才解决了难题。

  高卉推荐的是樗木,也就是臭椿树,她喜欢的庄子《逍遥游》里曾提到臭椿树:“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者不顾。”因为这篇故事,古人就用“樗材”、“椿材”来指称无用之材。

  然而,天生我材必有用,樗材作为骑矛杆性能却比西方通用的苹果木矛杆还佳,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三山军人还发现剥下的臭椿根和皮有止血作用。故此,高翼迅速把樗材与柞木、紫檀木、梨木一起归类为军事木材,发现者必须报告,并禁制当地人砍伐。

  樗材矛杆初次登场,就发挥了巨大的威力,在巨大的轰鸣中,樗材杆插入人体,响亮地发出一声脆响,便粉碎性断折,飞溅的木片四处飞舞,构成了一幅煊美的杀戮之图,看的高翼在远处目眩神迷。

  “钉锤!战斧!”,文策厉声大喝。

  重骑兵丢下了碎矛,从鞍后扯出钉锤战斧,咆哮着,砸向近处的步兵。

  若口引山拍马来到慕舆根身边,气急败坏地说:“将军,队形太疏散了,下令集结吧。”

  慕舆根懊恼地瞪了他一眼,凶厉地一指前阵:“来不及了。”

  前阵,重骑兵已深深地凿入阵中,前锋已快至阵心,站在慕舆根的角度,已可以清晰地听到惨叫声,厮杀声。重骑兵身后,身披软甲的轻骑兵,手持着锋利的战刀,正沿着重骑兵凿出的口子,向燕军深处杀来。边杀边狂呼:“活捉慕舆根”“扒了他的兽面具”。

  此刻,由汉侨组成的慕舆根主阵已经崩溃,那些汉侨丢弃了兵器,用脊背向着汉军,像没头的苍蝇般奔跑着,前阵已被他们冲为一锅粥,任何军队调过去,都会成为粥中菜。

  慕舆根的本队还没有乱,这些士兵都是他从蓟县带来的鲜卑本部,按原先的历史轨迹,这些士兵应该是攻打冉魏的主力,打破邺城后,是他们,将十万汉人妇女当作食物“融合”到肚里。

  “跟我来”,慕舆根决定拼了,他挥舞着钩矛,凄厉地发出一声狼啸:“想这样打败我,还没完,全军突击,目标王旗。”

  汉军轻骑、重骑、弓骑以全军突击,王旗下,只剩下500名长弓兵与500名侍卫。慕舆根来得正是时候,当他绕过混乱的前阵,向王旗所在发动冲锋时,高翼正准备把预备队填上,对燕军本阵实行最后一击。

  “四千鲜卑本队”,高翼平静地看着像乌云般扑来的鲜卑铁骑,缓缓地抽出战刀:“真是一股毁国灭族的力量啊!来吧,长弓兵,让他们知道一下什么是射箭。射击!自由射击!”

  “嗡”地一声,天空中突然飞起一片乌云。“捅了马蜂窝了”,慕舆根诧异地想。

  群蜂遮天蔽日,像倾盆大雨般落下,雨点密集的听不出点来,只觉得天地间一片雨声。这雨声格外悠长,它连续不断地畅响着,像一只百灵的林间跳跃,只不过,随着她的歌唱,一条条人命被送进地狱。

  长弓,就是冷兵器时代的机关枪,弓弦嗡嗡,似群蜂飞舞的“第五交响乐”,惨叫声,呻吟声、绝望的叹息,无助的嘶叫、重物的坠地、骨肉的断折声,是它的配乐。

  短短的五分钟内,慕舆根经历了一场箭矢的洗礼。这五分钟时那么漫长,漫长的足够到地狱两个来回。五分钟内,4000鲜卑骑兵遭遇了3万支箭的迎击。

  这是什么世道?见有这么射的吗?一点不讲百步穿杨,一点不讲有的放矢,那些人只管闭着眼睛射射射,俺已经知道你射了,你怎么还射!“临敌不过三发”,“一夜四次郎”已经够牛的了。你都射60次了,这还让不让其他男人活了?

  箭羽渐疏,那些弓箭兵瘫倒在地上,只剩喘气的力气,许多人的手血迹斑斑,那是弓弦割裂的伤痕,即使有铁扳指保护,这样急促的射击也使他们双指崩裂。

  慕舆根看了看周围,惨!

  长弓的伤害非同一般,稍稍挂上点也是穿透伤,基本失去了战力。瓢泼的箭雨下,4000骑兵只剩700余人还能战斗。

  还冲不冲?

  这不由慕舆根决定,高翼那里已开始大喝:“近卫军,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