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甬道横亘在前面,依然散着黯绿的光,怪蛇已经看不见了,连它所发的红光与怪鸣也都跟着消逝了。
韦明远等五个人小心翼翼地慢慢摸索过去,每人都将警觉性提到十二成,准备着不期而来的突袭!
到了拐弯的地方,大家倒又不禁立步踌躇了,原来这甬道到此竟一分为二,不知哪一条才是正确道路。
白啸夫犹豫地道:“这一路行来之际,我已经约略地看了一下,见此洞开辟得大有章法,沿途都设一些暗门……”
杜素琼立刻接口道:“哪些俱是凶门……”
白啸夫微怔道:“原来山主在阵图之学上也恁地了得……”
杜素琼轻轻一笑道:“妾身对此道原本一窍不通,接掌梵净山后,才根据前人的遗著,略窥一丝门径,其实也粗浅得很!”
白啸夫正容道:“山主能看出沿途暗门,足见造诣已经很深了,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山主以为两条路中哪一条才是生门?”
杜素琼看了一下道:“白先生若一定要问我的意思,妾身以为右边较宜。”
白啸夫沉吟道:“右边虽然光明一点,然按照朱雀之势来看,乃属离火,象近癸土之精,应为万凶之门!”
他说的大部分是术语,其他人一知半解,仅有侧耳聆听的份,只有杜素琼微微一笑道:
“白先生易象甚熟,只是忽略了一点,这洞的走势一直两曲,大体上虽是朱雀,实际却为铜驼。”
白啸夫一愕道:“铜驼?不可能吧!我们进来的地方明明是雀喙。”
杜素琼微笑道:“白先生只看了前面,故而有此一想;妾身在入洞之初,曾望了一下后路,那儿另有一尖二折,是为驼首,我们入口之处为耳后,顺颈而越双峰,现在走的是后半段,向右行始能放心,以达其枢纽。”
白啸夫动容拱手叹道:“山主心细如发,见微察着,在下自承不如!”
韦明远也钦佩地道:“琼妹!我不知道你还有这一套功夫。”
杜素琼轻轻一叹道:“这些书籍都是管仙子搜罗遗留的,我接任山主之后,一向为俗务分心,没有好好地研究,倒是念远看得不少,她后来所卖弄的那些玄虚,多半是在梵净山中的读书心得,也是那些书害了她。”
白啸夫兴奋地道:“原来山主还藏着这些奇书,此次事了后,在下倒想造访贵山去拜读一番,不知山主可能垂允?”
杜素琼笑道:“管双成仙子原来规定那些书是给历代山主看的……”
白啸夫哦了一声,微红着脸道:“那在下的要求太冒昧了一点。”
杜素琼微笑摇头道:“白先生别客气,只要我们能生离此穴,妾身仍有权利变动规矩,目下还是先找出路要紧。”
白啸夫点头道:“谢谢山主,山主既然深明此道,还是由山主引路吧!”
杜素琼谦笑一下,正待举步,易静突然道:“山主暂请留步!”
杜素琼一怔道:“易夫人有何指教?”
易静缓缓道:“妾身不解阵图,却有一点疑问不明。”
杜素琼道:“夫人尽管说好了。”
易静道:“这阵图之学,起自何时,盛于何代?”
杜素琼微笑道:“阵图源于河图洛书,河马献图之说,不过是附会神话未足可信,易经出而小成,孔子虽然删订六经,非独对易语焉不详,是以后也鲜有解者,直到汉儒周敦颐着太极图后,方衍生阵图之学,诸葛亮再加一番整理……”
易静庄重地道:“妾身系疑处正在此点,这洞穴是广成子的陵穴,他是殷周之时的人,阵图之学,应该还在萌芽期……”
众人俱是一怔,杜素琼不禁失声道:“对啊!这洞中的布置已经很完善,绝不可能出自广成子之手,看这陵穴很可能是一个骗局!”
大家都发起怔来,半晌后韦明远才道:“骗局也许不可能,念远博览群书,不会乱下考证,再者以我们遇到的那些怪兽,也足证明是前古遗种。”
白啸夫接着道:“那另一个可能是这陵穴早已有人进来,从新改装布置过,这与我们先前的想法不谋而合。”
杜素琼沉重地道:“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些进洞的人就颇堪担忧了,墓穴中既然早有人在,侵入者很难全身而退……”
白啸夫也忧形于色道:“不错!而且那先1之人,很可能早就得到了广成子的遗籍,所以才能将那么多的人困留在内……”
韦明远将胸膛一挺道:“顾不得那么多了,是吉是凶殊难预料,反正已经进来了,只有闯它一下吧,越研究越糟!”
白啸夫被他激动豪情,也跟着道:“对!韦兄豪人壮语,说得一点不错,我们干脆去找答案吧,何必空费心思,在这儿伤脑筋。”
杜素琼飘身向前,走在韦明远身旁道:“认路还是我熟一点,由我陪着你开道吧!”
韦明远没有反对,他了解杜素琼对他的深情,劫后重逢,他们早已是生死同命了,而且有她的指点,也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危险,所以只温柔地看她一眼,回头对白啸夫等人道:“前途安危难测,我们最好拉长一点距离!万一仓促遇变,也好有个接应,白兄请在两丈之后随行。”
白啸夫察度情况,自是无法反对,韦明远与杜素琼先行,白啸夫居中,最后则是向飘然、易静夫妇。
这右边南道略微窄了一点,可是光亮多了,那些光辉发自壁上,每隔半尺许就有一个光源。
光芒是淡黄色的,光源是圆形的,形如满月,照在晶莹加工的洞壁上,别是一般境地。
韦明远好奇地道:“这光来得很怪,若说是夜明珠,不大可能有这么大。”
杜素琼庄重地道:“别去管它了,还是找路要紧。”
韦明远走了一阵,实在抑制不住好奇心道:“不行!我非要看看清楚!”
说着走近洞壁,轻轻一纵身,拔高尺余,将身子紧吸在墙上,正面对着一个发光体看了良久,依然看不出头绪。
杜素琼在下面问道:“看出什么东西没有?”
韦明远摇头道:“没有!这玩意怪极了,像是一片半透明的大贝壳,磨成圆形嵌上去的,只不知里面是什么。”
说着用指微屈,对准圆面上叩了下去,“波”的一声,圆面应手而裂,韦明远惊奇地叫道:“怪极了,原来是一盏灯,不过没有灯芯,也不知道烧的是什么油,只是在一个小洞中冒火花。”
杜素琼闻言脸色微变,连忙叫道:“明远!快下来!”
韦明远还来不及问为什么,骤觉腰上一紧,好似被人挟住了,飞速向前射去,行未多远,背后传来一阵巨响。
那阵巨响像是夏夜暴雨的急雷,轰轰不绝,且有耀眼的强光,接着四壁撼动,有如天崩地裂。
韦明远骤然大惊,不知这突然的巨变因何而起,可是他最关心的是杜素琼,侧头一看,她恰好在身边。
那挟着他的白啸夫,另一只手还挟着杜素琼。
响声停息了,白啸夫才将二人放下道:“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要活埋在里面了。”
韦明远诧然回顾,只见后面岩石崩落,已将他们的来路一齐封死,石砾中还冒出一阵阵的黑气。
白啸夫又道:“事起突然!兄弟太冒犯二位了?”
韦明远惊道:“多谢自兄相救,只是……”
杜素琼在旁道:“这发光燃烧的是地府的一种气体,性情极为不安定,本来被贝壳掩住了,你敲碎贝壳,气体外逸,立刻就产生爆炸,势不可挡,若非自先生动作快,我们恐怕就要埋在里面了。”
韦明远咋舌道:“想不到会有这么厉害,我听说西域地方有一种地流水,可以当做燃料,大概也是这一类的东西。”
杜素琼笑接道:“不错!凝之成煤,溶之为油,化而成气,三者原为一物,不过分量越轻,燃烧愈易……”
韦明远叹息道:“遗物之奇,真是不可思议……咦!还有两个人呢。”
原来大家在忙乱中,未曾注意到向飘然与易静,此时被韦明远一提才想了起来,发现他们并未跟来。
白啸夫神色一惨道:“他们在我后面,恐怕……”
韦明远神色大变,连忙奔向乱石堆旁。
白啸夫拉住他道:“韦兄!不能去!”
韦明远急道:“他们一定是埋在里面了!现在施救还来得及。”
白啸夫摇头道:“这种气体息息相连,现在正好被乱石堵住缺口。韦兄若是搬开石块再引起爆炸,不但救不了他们,恐怕连我们也要陪在里面了。”
韦明远急流下眼泪道:“他们是因为我铸下大错,才致埋身石中……”
白啸夫黯然长叹道:“韦兄是无心之失,死生有命,我们也没有办法,然而死者已矣!
我们殉身在一起,于事无补。”
韦明远急得一跳脚道:“错因我起,人死我生,于心何安?”
杜素琼婉言道:“爆炸时我曾见他们向后面退避,他们功夫都很好,必然不会陷身,只是与我们隔断了。”
韦明远还是不放心,杜素琼乃正色道:“你一定要陪他们死,我自然没问题,白先生是否也该跟着送死呢,况且他们未必一定就死了!”
白啸夫接着道:“兄弟赔上一命也无所谓,只是我们此行任务尚未完成,这洞穴中还有许多人生死未卜,韦兄尚祈三思,而后行!”
韦明远长叹无语,半晌才对着石堆喊道:“向兄!易夫人!你们在哪里?”
声音响亮激越,震得碎石纷纷下落。
白啸夫道:“没有用的!兄弟拉着二位前奔时,最少也有几十丈远,这一段全被堵死了,千里传音,全靠空间为媒介,韦兄的声音纵然可以透过实物,却也无法使得咬字清楚,我们还是走吧!”
韦明远道:“他们纵然听不清楚我的话,至少也可以回我一声。”
白啸夫道:“这倒有道理。”
于是也帮着呼喊起来,一时甬道中回声嗡嗡,连耳壳都震得很难受,却始终没有听到答声。
白啸夫惨然一叹道:“兄弟已用家传‘凤吟传音’,以兄弟功力,大概可以达于百里之外,看来他们是凶多吉少了……”
韦明远默然无语,泪水涔涔,对着那一片乱石,脸上有着说不出的愧疚表情,白啸夫与杜素琼也是唏嘘不止。
三个人正在神伤之际,白啸夫突然脸色一动,接着嘴唇微微易动,喉间发出轻微的吟声。
韦明远与杜素琼俱被他突然的举动弄得呆了。
白啸夫动了一阵,忽而变色道:“糟了!”
韦明远连忙道:“白兄可是听到他们的回音了。”
白啸夫摇头道:“不是!兄弟接到了小女的回声。”
韦明远连忙问道:“她在哪里?”
白啸夫苦笑了一下道:“不知道!我方才使用‘凤吟传音’,突然接到小女的回答,可是只讲了一句话,就被打断了。”
韦明远急道:“她说什么?”
白啸夫道:“她只问了一句:‘爸爸!是不是您来了!’兄弟连忙探问她的情形,却已被人切断,再无回音!”
杜素琼庄重地道:“是不是白先生思女心切而生的幻觉?”
白啸夫摇头道:“不可能!寒门‘凤吟传音’创自家祖,有一种独到的用法,发时无远弗届,除非被人切断,否则绝不会失效!”“。”
杜素琼问道:“白先生怎知被人切断的呢?”
一啸夫道:“使用此功时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对外人,一种是对自己人,尤其是对自己人时更为玄妙,不管中间有何阻隔,均可顺利传达,是以小女听得我在呼唤向兄夫妇时,立刻传声连络……”
杜素琼微微色动道:“那令爱尚在人间是无可疑问了。”
白啸夫滇:“不错!至少在刚才发声时,她并未遭到意外,不过一定是处身险境,而且被一个功力绝高之人制住。”
杜素琼奇道:“先生何以得知?”
白啸夫道:“寒门的‘凤吟传音’,是一种声气感应,非有内力绝佳的人,才能将之隔断,兄弟本身亦产生警兆,据之判断……”
杜素琼想了一下道:“令爱既未遭害,其他人很可能生存……”
白啸夫点头道:“不错!但是实际情形,兄弟不敢预测,那隔断我传音之人,功力高得出奇,奇到令兄弟难以相信……”
杜素琼与韦明远俱都为之骇然色变。
白啸夫又道:“当世能隔绝兄弟传音,除家祖外,仅天龙子前辈与捻花上人具此功力,但此人绝非三位老人家之中的任何一位。”
韦明远呐呐地道:“有这种事?”
白啸夫叹道:“兄弟绝非危言耸听,此事也并非不可能,三位老人家依然健存,安知世上不会有第四人?”
韦明远默然无语,杜素琼想了一下道:“只要有了消息,我们总得去碰一碰。”
白啸夫苦笑道:“那是自然的,现在不知那前途之人,是友是敌,他要是敌人的话,我们三个人可就太差了。”
杜素琼一扬眉毛道:“就算是以卵击石,我们也别无选择余地,现在连退路都封死了,只有前进一条路可走。”
韦明远听见“退路”二字,神色又是一阵黯然,屈膝跪在石前拜了几拜,然后才含着眼泪,虔声祝祷道:“向兄!易夫人!二位在昆仑山上的神仙岁月,却被我这不祥人硬牵下了红尘,更害得二位葬身荒山古洞……”
杜素琼在旁道:“明远!这可不能怨你,下昆仑山是他们自愿的,他们来的目的是为了庄家父子,与你没关系。”
韦明远不理她,继续祷告道:“二位若是吉人天相,幸保无恙,韦某尚可偷生,倘若二位真个遭难,韦某但等事情一了,立刻相随地下……”
杜素琼一把拉他起来道:“别痴了,你我能否生离此洞还不知道呢,说这些干吗!未来的事谁都无法预料,还是快点走吧!”
甬道上一路过去倒很平静,间或有些门户错杂,在杜素琼的辨认下,立刻就找到了正确的通路。
韦明远一路上始终是很沉默,杜素琼知道他还在为向飘然与易静的事情而难过,所以不去撩拨他。
白啸夫则在兴奋中带着凛惧,兴奋的是得知女儿尚在人间,慎惧的是此去不知道会遇上怎么样的一个人!
走着!走着!突然眼前一阵开朗,三人不觉俱是一震,原来他们己处身在一间绝大的石室门口。
这石室十分宽敞,四壁光滑,光线自上端射人,室顶是一片琉璃制成的宫盖,居然可以看到蔚蓝的天穹!
室中无一物,只有一边靠墙处安放着一具铜棺,颜色发青,上面长满了一层厚厚的铜绿,型式十分古雅。
这室中仍是空不见人。
铜棺上刻着一些极为古怪的文字。
白啸夫首先就被那文字吸引了注意,仔细辨认了半天,又用手摩掌了一阵,突然失惊呼道:“这是广成子的瘗骨所,我们走到陵墓中心来了。”
杜素琼惊问道:“白先生不会弄错吧?”
白啸夫指着那些文字道:“决不会错,在下对历代文字书法极感兴趣,这是殷代甲骨文,脱胎于黄帝时仓颉所创的鬼哭体。”
韦明远钦佩地道:“白兄的学识渊博,这上面怎么说?”
白啸夫道:“上面是广成子自己镌刻的墓志铭,大意是说他一生的经历以及他研究武功的经过,并告诉后人开棺的方法。”
韦明远奇道:“他要开棺椁做什么?”
白啸夫道:“广成子的确是一代奇人,他参研上乘武功,甚至于已经练成道家的元婴,臻于身外化身的境界。”
韦明远骇然道:“人真能到这种境界吗?”
白啸夫道:“广成子也许不会说谎。”
杜素琼道:“身外化身,生生不已,那他不应该死啊?”
白啸夫轻轻一叹道:“天下无不死之人,有生必有死,广成子不过比人多活几年,他享寿三百余纪,结果仍不免一死。”
韦明远跟着叹道:“那道家炼丹,长生之术毕竟是虚空的了。”
白啸夫接道:“广成子已有解释了。他在墓文上说:‘人寿有数,天道不可抗,永生之说,实为无稽,人之生机,始于成胎之时,人之死数,亦始于有生之机,生命之源,凡人皆一,既生之后,渐用至竭,养气练神,在乎节源,有源有枯,天道不移,吾享寿三百余纪,即善用其源所至,源竭数终,亦云已矣!常人不满百,吾数倍之,晚年始悟彻之理,欲告世人,心无余力,伴我骸骨,留此僻地,遗图十一,风送四极,有缘得之,启我椁底,得我遗籍,习我技艺,技以养生,艺以利人,行不及正,终必殒身……”
韦明远听得肃然起敬道:“这位前辈倒是个有心人。”
白啸夫轻轻一叹道:“广成子的安排不为不妥,只可惜把他这份武学心得保存得太秘密,直到千余年后,方始被人发觉
杜素琼摇头道:“先生也许不信,这所陵穴历代都有人发现,只是那些人多半恬澹自安,未曾出以炫世而已。”
白啸夫惊道:“山主何以得知?”
杜素琼用手一指道:“单以这石室的建设,就不是原型了,这顶上的天光并非直接射入,因为我们入洞之后,愈走愈西,此穴的位置,应该已经越过长城,那里的地势平坦,断不会空出这一个大缺口而不为人知。”
韦明远奇道:“琼妹!照你说来,这光是如何来的呢?”
杜素琼道:“这顶层是由水晶合成,深埋地底,一切的景象都是依照水晶折光的原理,在别处反射而来。”
韦明远道:“这倒是可能的,当年的巧匠东方未明,制成管窥,视物于百里之外,也是同一的道理。”
杜素琼又道:“水晶之利用,还是近百年的事,广成子纵是天才盖世,也不可能在千余年前,造成这间石室。”
韦明远怔道:“那这一切都是后人添造的?”
杜素琼道:“是的,除了那具钢棺,还是殷商古物外,其余的一切,莫不出之后人所建,这与两道中的门户阵图是一回事。”
“对!那最后的得主,一定就是用内力阻断我传音之人,他研成了广成子的功籍,无怪能具此功力。”
杜素琼想了一下又道:“白先生,那开棺之法是怎样的?”
白啸夫奇道:“方法很简单,山主难道也想看那秘籍?”
杜素琼道:“不!我想预测一下我们此行的休咎!”
白啸夫不解道:“棺中怎会有这个答案?”
杜素琼微笑道:“这个道理很明显,广成子一共散出十一张入穴的地图,还不知已有几线被人发现,但先前的那些发现者都是修道之士,本身参研过功夫之后,仍将书籍放好以待来者,只要……”
白啸夫释然道:“我也明白了,心术不正者,独占之欲,现在只须检查一下棺中,看看遗籍是否安在,就可知那最后得者为人了。”
杜素琼笑道:“白先生不愧高明!”
白啸夫摇头道:“在下纵然解得此意,终是比山主慢了一步。”
说着在棺前庄严地拜了一拜,然后再轻轻叩着棺盖,口中哺惆祝告一阵,突地扶着棺盖一边高兴地道:“在这里!”
韦明远奇道:“白兄说什么在这里?”
白啸夫道:“兄弟按照棺上所说,轻叩棺盖四十九下,果然在第四十九次时,触到开棺的枢纽!这广成子用心实在太密!”
说着用手指剔开一层绿锈,露出一个缺口,微一用力,将棺盖抬了起来。
棺中睡着一具高大的尸体,身着道装,脸貌栩栩如生,金梁紫冠,肤色白如温玉,方口墨髯。
韦明远由衷地躬身作礼道:“广成子果然是个有道之士,千余年来,他仍能将遗体保存得这么完整,真是不容易。”
杜素琼突然道:“这人不是广成子!”
白啸夫也道:“在下也觉得不太像,只是无法加以证实!”
杜素琼道:“第一是他的服装,道家创自汉代张道陵,宗法春秋时的老君李耳,李耳比广成子还晚了八百多年,何来这一身装束!”
韦明远犹豫不信道:“这也许是后来的人帮他换上的,那棺是青铜时代的制品,铜质甚纯,也告腐蚀了,广成子的衣着岂能不朽?赤身露体又显着太为不敬,替他换件衣服,也是在情理的事。”
杜素琼道:“你说得固然有理,但还是不合实际,广成子那种道行,也无法延续寿纪,怎能将遗体保存如此之久。”
韦明远道:“怎么不可能,你忘了端木方……”
杜素琼道:“端木方实际并未全死,他埋骨之地又得地气之养,百虫不侵,所以才苟延残喘至百余年之久。”
韦明远道:“此地甚为干旱……”
杜素琼微笑道:“你别找理由了,假如此地有着一切条件,那外面的铜棺怎么又会生锈呢?难道血缘之躯还能强于金石之质!”
韦明远没有话说了,杜素琼又道:“我还有一个最正确的根据,我粗解相人术,广成子前辈有那等心胸修养,断非这种相貌。”
韦明远颇感兴趣地道:“这人相貌并不坏呀!”
杜素琼正容道:“这人面目虽然端正,然而前额短凸。人中沟深而微曲,眼角有皱纹,应是个极端阴险而残鸳之相。”
韦明远一怔道:“琼妹!想不到你还有这一套本事。”
白啸夫怔怔地道:“连广成子的遗体都被人换过了,那遗籍更不必说了。”
杜素琼道:“那倒不妨试试看。”
白啸夫伸手入棺,准备探到那停尸身下去摸索,可是他的手才一触到那人的身体,立刻就缩了回来。
检索琼与韦明远俱都一惊问道:”怎么?”
白啸夫摇头现出不信的样子道:“这人身上还有热气!”
韦明远道:“还有热气?那不是没有死?不死怎会躺到棺中,总不成又要出现一个端木方,这究竟怎么回事?”
杜素琼突然将大家一齐拖后道:“此事颇有溪跷!明远,你发一掌试试看。”
韦明远奇道:“你要我打那死尸?”
检索琼道:“是的,而且要用‘太阳神抓’!”
韦明远摇头道:“不行!我不能无缘无故地打他,我不怀疑你的相人术,可是我与他无冤无仇,怎能叫他皮消骨溶。”
白啸夫也反对道:“在下也认为此事不当,韦兄的太阳神抓已臻化境,发时势必连棺椁都化了,这等古物毁之可惜。”
韦明远又道:“对啊!万一广成子的遗籍尚在棺中,我一掌发去,岂不也跟着毁了,那是广成子心血的积瘁……”
杜素琼微笑道:“我以为你的掌力根本毁不了一点东西,既然你不肯试,我也无法勉强,由我来试一下吧?”
说着抖手射出一颗银丸,直朝那尸体的头上飞去,韦明远大惊失色,然而阻之不及,只得跟着望去。
银丸嵌入那尸体的脸颊,立刻齐根没入,那尸体动都不动,也无一丝异状,仿佛真是个死人。
韦明远道:“琼妹!你看如何,这根本是个死人!”
杜素琼脸色沉重地道:“你还没看出来,我这银丸势可穿金裂石,那人的脸上可曾有一点痕迹,而且我打的眼睛,怎会拐了弯?”
这一言提醒了二人的注意,果然那人的脸上着丸处平滑如故,好似将那银丸整个的吸没了进去。
再者以杜素琼的造诣,发丸取目,断乎也不会失去准头,偏差到那么大去,这尸体的确大有可疑处。
白啸夫一言不发,蓦而弹出一指。
这一指是他毕生功力所聚,望之平淡无奇,实际那指风足可穿透尺许厚的钢板,端的厉害非凡。
蓦地空中传来一声豪笑,那棺中的尸身忽而坐了起来,伸手微拂,化开了白啸夫凌厉无匹的一指。
这边三人虽然已在怀疑那人不是真死,可是陡而见他坐了起来,也不禁大吃一惊,相顾失色。
白啸夫略一凝神,才出声喝道:“阁下是什么人,如何在此装神扮鬼?”
那人双目突张,一阵精光逼人,轩然笑道:“三尺铜棺身所寄,一枕黄梁梦尚香,我好梦正酣,无端被你们闹醒了,怎么反怪我装神扮鬼。”
白啸夫听他说话时声调洪亮,中气充足,人耳振心,不觉戒意倍增,停了一下才沉声道:“阁下的玩笑开够了,请出来吧!”
那人微笑道:“这里很好,我睡意未尽,懒得跟你们打交道。”
白啸夫怒道:“你出不出来?”
那人淡淡地道:“我出来倒简单,可是出来后再回到此地就难了,这个位置很舒服,我实在舍不得让给你。”
白啸夫一听他的话意,竟是说他一出来,就要置自己于死地,虽然他知道这人的功力很高,而且很可能是广成子秘籍的最后得主,可是自己的女儿女婿,以及许多人行踪之谜,都要在他身上取得答案,乃朗然一笑道:“人生由来总须死,埋骨何必定铜棺?我对于占用人家的棺材并不感兴趣,阁下尽管放心好了。”
那人微微一笑道:“方才你不是很爱惜这件古董吗?”
白啸夫沉下脸道:“那是我心敬广成子的为人,不愿意毁了他的遗物。”
那人脸含微笑,站起来一脚跨出铜棺道:“我听你的口气,以为你很喜欢这具钢棺,本来想完成你的心意,让你永远埋骨其中,你不要就算了。”
白啸夫怒道:“你认为我一定会死?”
那人淡笑道:“当然,我是幽冥城中主,黄泉路上客,见了我的面,鲜有不死之理,阁下可准备了死法没有?”
白啸夫怒不可遏,当胸劈过一掌,那人轻轻举手一拂,又将他的掌力完全化开笑道:
“别忙!你不说出死的方法,叫我如何取你性命!”
白啸夫一指一掌,完全用出了全身的功力,那人居然轻描淡写地化开了,倒不由怔得一怔。
那人又催促道:“快!快!你想到了死法没有!”
白啸夫脸色一变,正待再尽胸中所学与之一搏。
韦明远却一把将他拖住道:“白兄别急!我们先问他。”
那人大笑道:“对!对!问问清楚了,免得死后做个糊涂鬼!”
语气据傲阴沉,完全没将三个人看在眼中。
韦明远纵横江湖,这些年来却已磨尽火气,闻言毫不动怒,朗朗一笑,以平静的语调道:“首先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那人微笑道:“浮生每被虚名累,静中由幸得自身,我没有姓名!”
杜素琼鄙夷地一笑道:“连猫狗都有个称呼,你怎么比畜生还不如!”
那人受了这番抢白,反而倒笑了道:“夫人才华毕露,睿智过人,在下方才在棺中就领教多时,现在又蒙赐教词锋,倒要讨教一下。”
杜素琼冷冷地道:“先报上你的姓名再说!”
那人笑道:“一命难见日重升,夫人可以如此名我。”
杜素琼淡淡地道:“蜉蝣生,短命鬼!”这是个俗不可耐的名字。
蜉蝣是一种昆虫,朝生暮死。那人打上个哑谜,自以为十分得意,谁知杜素琼信口道出,不禁微微一怔道:“夫人好快的思绪……唉!奈何天下之才华,尽钟于女子!”
杜素琼脸色一动道:?你后面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人接道:“敝人的名号只有两个人能应声叫出,一个夫人,另一个也是女子,脸貌与夫人颇为相像。”
杜素琼轻轻地道:“那一定是我的女儿,她现在在哪儿?”
蜉蝣生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轻轻地叹道:“有其母必有其女!”
杜素琼不客气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蜉蝣生道:“令爱的下落暂难奉告,不过她还没有死。”
杜素琼毫不在乎地道:“我不过随口问问,你不说也没关系。”
蜉蝣生没有想到她们母女之情会如此淡薄,倒是愣了一下,韦明远又已接口问下去道:
“阁下因何在此。”
蜉蝣生道:“我居此已二十年!”
韦明远微笑道:“你得到了广成子的遗籍?”
蜉蝣生摇头道:“没有!我迟了二十年。”
三人俱都一震,白啸夫失声道:“还有人比你更早?”
蜉蝣生点头道:“不错!先人为主,我迟了二十年,只好沦为从人,不过广成子留下的功夫,我倒也习了一二。”
韦明远更为诧然道:“你还有主人?”
蜉蝣生淡淡一笑道:“当然了!我是从人,上面一定有主人。”
杜素琼急问道:“你主人在哪里?”
蜉蝣生道:“当然也在此地。”
韦明远想了一下才道:“三个月前有许多人进到此地,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蜉蝣生轻轻一笑道:“有些人死了,有些还活着。”
韦明远急问道:“哪些人死了?哪些人活着?”
蜉蝣生笑道:“这个问题很难答复,死的人我问不出姓名,活的人我未得主人允许不敢说出姓名,因此碍难奉告。”
韦明远想了一下道:“那我们只有去问你的主人了。”
蜉蝣生摇头道:“不行!主人需要用的人已经够了,因此他授命凡是再进来的,一律格杀无论,我就是执行这使命的人。”
三人闻言俱都一震,立刻聚神备战,蜉蝣生却轻松地举起手,微微地笑道:“你们若是想抵抗,那可打错主意。”
他的手掌正待发动,突然门口人影一闪,进来一个女子,高声喝止道:“住手!主人要见这三个人。”
韦明远闻声回顾,却意外的发现这个女子竟是他的熟人!那是峨嵋的叛徒智圆,曾经在峨嵋雷洞中献身求爱被拒,因恨成仇,后来跟着谷飞,更名袁紫,谷飞伏诛后,她神奇地失了踪,却不想会在此地又见到她。
岁月无情,使得袁紫已略现老态,然而她毕竟还是美丽的,丰满的体态中,蕴藏着一种情欲的诱惑。
那是属于成熟的美,这在女子的青春岁月中,是最后一段的金色年代,再过去就是衰萎了。
韦明远乍一见她,只觉得非常突然。
而袁紫见到韦明远的神情,却远非笔墨所能形容了。
蜉蝣生对袁紫的态度则在暖昧中带着一丝畏惧。
他半含笑容道:“紫娘!主人知道他们来了?”
袁紫一皱眉道:“当然了,这地洞里的事,哪一样瞒得过主人!”
蜉蝣生瞪着眼睛笑道:“也许有吧!我们……”
袁紫将脸一沉道:“你要是再罗嗦,这件事也瞒不过主人了!因为我会去告诉他,那后果你自己可以想像得到。”
蜉蝣生神色一变,连忙道:“是!是!我不讲,你带着他们走吧!”
袁紫哼了一声,朝三人一欠身道:“家主有请三位!”
韦明远见她突然装成陌不相识的样子,倒觉得有点奇怪,可是还不等他开口表示意见,袁紫已经转身走了。
韦明远、杜素琼与白啸夫望了一眼,三人都没有作声,默默地跟着袁紫身后,出了那间石室。
袁紫带着他们走了一阵,然后伸手在壁间一摸,石壁自动移开,原来那儿竟是一道暗门。
袁紫用手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韦明远问道:“你的主人在这里面?”
袁紫没有开口,只是抬手轻轻一挥,三人骤觉一股潜力自无形中逼来,身不由自主地被推进了暗门。
袁紫紧跟在后面进来,那道暗门自动地失上了,韦明远发觉这儿仅是一间小小的斗室,地上堆着累累的白骨。
室内空气十分污浊,像是一所囚人的地牢,四处通路,仅只有一片贝壳后面,射出暗淡的黄光。
韦明远不禁有些生气,沉着脸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袁紫用手比唇间,示意他低声点,然后才缓缓地道:“在没有见到主人之前,我先要交代你们一点事!这儿比较僻静,可以不必怕人听去。”
韦明远仍是带着怒意道:“我们之间没有需要隐瞒的事。”
袁紫也将脸一沉道:“韦明远!你别不识好歹,因为你曾经在雷洞中救过我一次,所以我才冒着危险预先给你一些忠告。”
韦明远闻言略怔,袁紫又道:“你别以为你很了不起,我现在要杀你非常容易。”
韦明远想到他适才举手间就将自己等三人逼进此地,功力不知精进多少倍,这句话也许不是虚言。
然而他一向刚强惯了,立刻昂然道:“我不想领你这份情……”
袁紫瞪着眼睛道:“我非要你领情,你救过我一次,然而我再想你对我那些坏的地方,我会慢慢地报复你!
韦明远不觉一怔道:“我自问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袁紫哼了一声,道:“当然了,你是大英雄,大豪杰,处处讲究光明正大。像我这种淫钱无耻的女子,怎敢妄求你的青睐……”
韦明远立刻摆手道:“我并没有那样看你,当年在雷洞中我对你也太决绝,然而我不能勉强自己的感情来爱你。”
袁紫脸色变了一下道:“可是我做人的希望,完全被你摧毁了,算了!我不想重提昔日那些事,现在我只告诉你,等一下见了主人,别表示你认识我……”
韦明远怒道:“认识你并不光荣!”
袁紫冷笑一声道:“主人可不这样想,她的妒性奇重,视我如禁宵,这儿原来有很多人,都因为我的关系被主人杀死了。”
韦明远脸色一变道:“我不怕死,更不怕你的主人。但是我绝不愿为你的事,跟你的主人去争风而拼斗,你放心好了!”
袁紫冷笑道:“我的主人可不像你大侠客这等雅量,只要是跟我略有关系的人,他必杀之而后快,至于说到决斗,哈……”
她突地发狂似的笑了起来,半晌才道:“你们三人加起来,也抵不上他门下的两个从人中的任何一个,更别说是主人了,反正我招呼在先,听不听在你!”
韦明远听得气往上冲,怒声道:“如果就是你所说的救我之策,盛情已然心领……”
袁紫道:“不!我还要提醒你们一句话,少时见了主人,你们千万不要拒绝他的要求,否则也是自取灭亡!”
韦明远怒道:“胡说!韦某岂是贪生怕死、屈志从人之徒!”
袁紫道:“我不是一定要你们屈意从人,至少在口头上不妨虚与委蛇,应付过去,以后我自然会替你们想办法。”
韦明远冷冷地道:“免了!生死由命,你快带我们去见主人吧!”
袁紫轻轻一叹道:“你一定要自己找死,我也没办法了。”
韦明远尚未答话,杜素琼突然问道:“你把主人说得这么厉害法,到底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袁紫想了一下道:“说也没有用,等一下你们自然明白。”
说着转身要去推门,杜素琼又问道:“我再问你一件事,三个月前有许多人进来,方才听蜉蝣生说有些人还生存着,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袁紫道:“听话的很好,不听话的正在吃苦。”
韦明远道:“你能否说明白点,是哪些人……”
袁紫道:“那些人大多了,一时也说不完,等你们见过主人后,自然会知道,其中大部分是跟你有关系的。”
韦明远听得十分焦急道:“我懒得跟你废话了,快点带我们去见那老怪吧!”
袁紫略一怔道:“你怎知他是怪物!”
韦明远怒声道:“住在这么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做的又尽是那些莫名其妙的行径,不是怪还能是什么?”
袁紫轻轻叹一口气道:“我还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见了主人千万别现出惊态……”
韦明远怒道:“岂有此理,哪来这么多的禁忌!”
袁紫幽幽地道:“莫因小忿而伤身。这是我最诚恳的劝告!”
说着旋开了斗室的门,做个请出的姿势。
杜素琼走在最后,忽然问袁紫道:“你的主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袁紫怔了一下道:“我也很难说!”
杜素琼奇道:“你跟他那么接近,应该……”
袁紫抑郁地道:“不!我作了他近十年的姬妾,却很难告诉你这句话,反正你一见他的面就会明白了。”
说完又超前领路,后边三个人不禁在心里充满了狐疑与紧张,虽然对这神秘的主人怀着懔惧,却也希望能快点看见他!这次走的路更曲折了,左弯右拐,不知这地穴究竟有多宽大。
杜素琼与白啸夫的脸上都流露出诧态,虽然不交谈,却时时交换一些奇异的眼光。
韦明远看在眼中忍不住道:“你们又发现什么秘密了?”
杜素琼尚未回答,前面的袁紫抢着道:“你们一定是奇怪此刻所走的路,这是主人新辟的,完全超出了人们的想像,由此即可看出主人的能为。”
杜素琼轻轻哼道:“不过是一些奇门遁甲的雕虫小技罢了,也许可以难住我,却绝对骗不过我的女儿!她………
袁紫头都不回道:“你说得很对,这位神骑旅的女首领实在高明,所以她没有吃到苦头,主人对她是最客气的一个。”
韦明远一惊道:“你是说她与你的主人合成一气了?”
袁紫摇头道:“没有!主人对她倒是敬礼有加,可是她不同意下嫁,主人居然有耐心不去伤害她,倒是一项奇迹。”
杜素琼一惊道:“你主人向她求婚?他多大岁数了?”
袁紫冷笑道:“有志不在年高!”
杜素琼还待追问,袁紫已神色凝重地低声道:“别问了,快到了,记住我的话!”
三人神情俱为之一震,袁紫伸手一摸洞壁,石墙轧轧响动,立刻在他们面前现出一道高大的拱门。
拱门后是一间石室,也是十分高大,光线半暗半明,石室正中排着一张虎皮交椅,上面坐着一人。
此人全身俱着黑衫,连头上都用黑纱罩着,只有两眼中射出的的逼人的精光,尤增其神秘怖人之感。
袁紫的态度十分随便,用手一比道:“主人!他们来了!”
那蒙面纱的怪人站了起来冷冷地道:“请进!”
虽是短短的两个字,却别具一种慑人的威严,三人不自而然地跨进了石室,韦明远一拱手道:“在下韦……”
他还没有说完,那人己哈哈大笑道:“韦大侠与杜山主大驾莅止,敝人深感荣幸!”
韦明远见他居然认得自己,倒有点吃惊道:“台端识得贱名吗……”
那人淡淡一笑道:“二位的名字在三个月前才听人约略提过,他们对二位捧得很厉害,敝人颇有意识荆一番,没想到二位已经来了。”,韦明远怕冷了白啸夫,连忙代为介绍道:“这位是敝亲自啸夫!”
那人冷冷地道:“刚才学蚊子叫的就是你吗?那声音烦人得很,喔!你姓白,大概就是那白娃娃的父亲!你来干什么?”
白啸夫气往上冲怒道:“来找我的女儿与女婿!”
那人淡应一声道:“那女娃娃嫁人了?你女婿是谁?”
韦明远接口道:“白兄与在下是儿女亲家!”
那人微怒道:“你儿子有了杜夫人那等佳妇,怎么还不知足!”
韦明远知道他弄错了,忙解释道:“白兄的令爱许配在下的第二个小犬!”
那人一怔道:“你还有一个儿子?他也在这儿?”
韦明远道:“三个月前他就进来了。”
那人微愕道:“有这等事?我居然不知道,这倒是奇怪的事,不过你放心,只要在这儿,绝对丢不了,也许他是钻到什么岔路上去了,弄得尸骨无存,那我可没法子了,否则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韦明远的脸色先是一变,继而又平淡下来道:“小儿生死倒不足轻重,在下此来并非专为寻找小儿。”
那人微笑道:“别紧张,你即使死了一个儿子,也还有一个,那位神骑旅的首领我敢担保他绝对安全。”
白啸夫怒不可遏地道:“我女婿若是有三长两短,我就要你负全责?”
那人冷哼一声道:“你别发横,你女婿一定是落在毒瘴潭里了,只有那儿可以把人化得皮骨不存,你想怎么样?”
白啸夫暴然色变道:“我要你偿命!”
跨前一步,正待动手,袁紫突地过来道:“你女儿现在还活着,而且还在我们的掌握中,你自己不要命,别连累她也陪着你送命!”
说话时目光连闪,意在暗示他不可造次!
背后那黑衫人已冷冷的道:“紫娘!别跟他罗嗦,这怆夫我一定要他吃点苦头,不过现在我没空,等下叫逍遥散人收拾他!”
白啸夫怒不可遏,厉声叱道:“混账!你是什么东西?”
那人冷哼一声,袁紫已迅速无比地闪了上来,手腕虚扬,轻飘飘地拍上白啸夫的肩头,口中喝道:“你真不要命了!躺下!”
白啸夫肩头一斜,长身劈她的胳膊,口中怒喝道:“未必见得!”
袁紫没想到白啸夫竞能滑开这一招,微怔间白啸夫的手势已下,她只得翻掌相迎,二人交了一掌。
白啸夫退了一步,袁紫只晃了一晃。
韦明远与杜素琼站在一旁,竞被二人所激起的掌风逼退出两三步,心中大为吃惊。
白啸夫的造诣固超出他们的想像,而袁紫的进境尤其令他们不敢相信,一眨间二人又各换了十几式。
这十几招精微奇奥,几乎令人咋舌惊叹。
袁紫连攻出十几掌,俱为白啸夫化开,不禁也有点诧异,脸色一变,突地一掌平推叱道:“不知进退的匹夫!”
这一掌用力好似不大,白啸夫却神色大变,呆呆的居然无法化解,毫无抵抗地被掌力推出去。
他的身子撞到石墙,然后口喷鲜血,倒在地下。
韦明远脸色一变,抢过去扶她,袁紫已冷笑道:“别去动他!我没有杀他,你一动倒可能要了他的命!”
韦明远果然止住势子,那黑衣人已微怒道:“紫娘!干吗你不痛快地解决他?”
袁紫回头笑道:“此人能识出棺盖的文字,也许对您有点用。”
黑衣人急忙道:“真的?”
袁紫笑道:“蜉蝣生可以证明!”
黑衣人飞身离座,伸手虚空对白啸夫拂了几下,白啸夫身子一阵颤动,神志仍是昏迷着。
黑衣人这才回身对韦明远道:“令亲的脾气太急了一点,可不是敞人要存心冒犯他!”
韦明远无言可答,黑衣人又笑了一声道:“令亲受小妾含沙风所伤,敝人已代他推血回宫,绝无性命之虞,现在我们来谈谈,首先敝人自我介绍,我叫秦无极,早岁慕道,无意中发现此地之秘,留此四十载,参悟广成子的遗书……”
韦明远仍然未作任何表示,杜素琼却问道:“你是第几个入洞之人?”
秦无极微微一怔道:“第九个,前面那八个人却是傻瓜,参修了那么高的武功却甘心老死洞中,留给我大好机缘……”
杜素琼又问道:“移去广成子骸骨也是你所为了?”
秦无极大笑道:“不错!那是前三个月的事,逍遥散人与蜉蝣生是第十张图的得主,他们来晚了一步,只好沦为从人,令爱发现了最后一张,此后不再会有人了,那铜棺骸骨也没有用了,哈……”
杜素琼冷冷地道:“你别忘了广成子留在棺盖上的话。”
秦无极厉笑道:“那是鬼话,神功天授之,即使我潜心向道,到头也不免一死,我干吗要那么傻,所以我要轰轰烈烈的干一番!”
杜素琼仍是平静地道:“你以为可以举目天下无敌了?”
秦无极微笑道:“我敢这么说!除了千余年前的那个广成子,我不作第二人想,除非广成子能再活过来。”
韦明远忍不住道:“阁下准备作何打算?”
秦无极轻轻一笑道:“四十年来我已参透神功,正想离开这地方创一番伟业,恰好三个月前送来了一大批江湖人……”
韦明远神色一变道:“你要利用他们?”
秦无极道:“其实不要他们也行,我要杀天下人易如反掌,只是杀尽他们太没意思,我才留着他们派派用处!”
韦明远正色道:“阁下究竟准备作何打算?”
秦无极笑道:“我要为武林创下一个壮举,集天下武林为一统,开百代之宗,为万世之祖,你以为如何?”
韦明远冷笑道:“昔年秦始皇也曾做过这个梦!”
秦无极得意地笑道:“那匹夫怎可与我相提并论?他要做的是政治上的皇帝,日理万机,何等烦神,我只在武林中称尊,同样可以生杀由心,却不费心地处理俗务,然而天下的财货,却可以作为我的私产,天下人都可以做我的仆从。”
韦明远凛然道:“为人尊者,乃役于人,非以役人!”
秦无极轻蔑地一笑道:“那是书生的迁论,放在武林中行不通!”
韦明远再凛然道:“这是做人的真理,不如此就无法使天下归心!”
秦无极哈哈大笑道:“谁敢不归心,不归心就归命!在我的王朝中只有一条律法,那就是‘杀’!非吾类者杀无赦!”
韦明远悻然道:“胡说!你这是狂人独夫的思想,我就第一个反对你!”
秦无极敞声大笑,笑得太高兴了,他吹出的呼气将他的面纱掀了起来,使韦明远与杜素琼都不禁吃了一惊!
在面纱后是一张天下最恐怖的脸!这是一张最怖人的脸,其狰狞处简直使人无法想像。
脸皮整个被揭去了,露出血红的肉色,眼皮也没有了,胡桃般的眼球在肉眶中滚动,最难看的是鼻子,一削而平,只留下两个鼻孔。
还有他的嘴!是没有嘴唇的,只有森森的牙齿像利刃似的排列着。
饶是韦明远与杜素琼见多识广,也不禁悸然惊呼出声。
秦无极也是一怔,忽而扯下脸上的蒙纱狞笑道:“你们可是觉得我很难看?”
韦明远定了一下神道:“不错!台端的相貌是怕人一点。”
袁紫大惊失色,连忙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秦无极忽而厉声地对她道:“滚开!不这样说要怎么说,你说说看,我长得怎么样?”
袁紫怔了一下,不明白他何以会突然对她发起脾气来了,顿了一下才道:“主人!我以前不是说过了吗?”
秦无极厉声道:“我要你再说一遍!而且要诚实地说!我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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