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蝎子号(6)

    第四天,一个女子自车中下来,婀娜地走到我身后,我一抬头,倒是很意外。

    她是史蒂拉。

    我冷冷地问:“你代表谁?”

    “我代表我自己。”

    “你还没有嫁出去?”我问,“你不是已决定嫁人了吗?”

    她更美了,金发在风中舞动,蔷薇色的皮肤,碧蓝的眼珠像两潭子水。

    “组织不让我退出。”

    “黑社会都是这个样子。”我淡淡地说。

    她坐在我身边。

    我早该想到她也是C7的人。

    “你是一个愚蠢的人,J3。”她轻轻地说。

    “我现在也知道了,我不适合组织。”

    “你竟从没想到我是C7派下来的人?”她问。

    “是,我从没怀疑过,你的演技太好。”我不在乎地说,“但史蒂拉,有时候做一个愚蠢的人也有乐趣,在你演戏的时候,我着实地享受了一阵子。”

    “我爱你,J。”她说,“这是真的。”

    “我不配。”我说。

    我挥动鱼杆,把鱼钩沉入海里。

    “你不应怀疑我,J,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但是我不再爱你。”我平静地说。

    “你爱上了蝎子号?”

    “是。”

    “为什么?她不过是一具机械人。”

    “你才是一具机械人,史蒂拉,”我说,“蝎子比你更像一个真人。”

    “真的?让我告诉你一些事――”她酸溜溜地。

    我截断她,“我不要听,你不必说她的坏话。”

    “你糊涂了,J,她是一个机械人,任何机械人都没有感情。”

    “你知道什么是感情?”我讽刺地问,“你凭什么去说别人?”

    “J,无论你怎么控诉我,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她说。

    “我为什么要控诉你?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我看着海。

    “J,蝎子号已见过C7。”

    “你又是如何知道的?”我反问。

    “J,我必你高两级,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我都知道。”

    我一震。

    “够了,”我说,“我不想听。”

    “她出卖了你,J。”

    我扯起鱼杆,钩上有一条小小的鱼,活蹦乱跳,我在钩上把鱼取下,扔进海中。

    我看着史蒂拉,“她为什么要出卖我?”

    “她现在活了,她不再是一具机械人,她决定要活下去,C7答应延长她的生命,以你的生命来交换。”

    我明白了。

    “蝎子号根本是C7的属下,她的制作蓝图在C7手中,蝎子号在法兰根咸默博士去世后流落在外,现在必须归队。”

    “那么只有我一个人是叛徒,必须消灭。”

    “是,J3。”

    “他消灭缪斯,消灭博士,消灭我,为什么单放过蝎子号?”

    “蝎子号太伟大了,简直是一件艺术品,J3,而像你这样的特工人员,世上不知有多少。”

    “你这次出现目的就是为了告诉我,我有多么渺小?”我看着她。

    “不,J3,我想叫你快点离开蝎子号。”

    “多谢你苦口婆心,”我说,“世界上充满了要出卖我的人,我只是个小人物,便宜蝎子号好过便宜别人,她到底救过我的性命。”

    我表面上镇静,其实心中凄苦,手足冰凉,我知道史蒂拉说的都是真话。

    我想回家质问蝎子,但一切问题已属多余,我反而安静下来,默默地注视蔚蓝色天空。

    “你不该脱离组织,J――”

    “不必劝我,”我说,“你走吧。”

    “C7要假蝎子的手除掉你。”她说。

    “你已经说了三次,”我说,“C7如果知道你私自会晤我,他不会高兴,走吧。”

    史蒂拉说:“J,让我们一起走。”

    “你怜悯我?”我微笑,“要与我走天涯?”

    “J,请你不要以这种口气与我说话,”史蒂拉恳求我,“J,我是真心的。”

    我放下鱼竿,“为什么?我是一个走投无路的人,因为要追究上级的功过,不为他原谅,你与我在一起,有什么益处?”

    “你对我很好,J。”

    “想报答我?不,史蒂拉,你走吧。”

    我收拾鱼具,预备离开。

    “不要与蝎子理论,”史蒂拉急道,“当心她!”

    我说:“你低估了我,亦低估了她。”

    我走向沙滩,史蒂拉跟着我。

    我上车的时候说:“当心你自己,史蒂拉。”

    史蒂拉流泪,她抓紧握的手,“J,你永远为别人设想,J――”

    我挣脱了她的手。

    我并没有向蝎子询问任何问题。

    我躲在房间里,也没有开灯,一个人手中握一杯烈酒,静静地喝。

    我也并不是等蝎子来向我坦白。

    蝎子现在比一个人更像一个人,她要长命百岁,她么儿孙满堂,当初我认识她的时候,她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她纯真可爱。

    然后她长大了,她在我们的世界里搜集了足够的资料,她可以独立地思想,她不满足于三千小时的生命期,她要脱离她的创造者活下去。

    我不能判断这件事的是非,假使我是蝎子,我也会留恋这个世界,我们的灵魂或许希望早等极乐,开始新生命的形态,但对于蝎子,死亡就是死亡,从有意识的状态进入一片黑暗,她是多么恐惧矛盾。

    现在她有机会永生,C7开下一张支票,答应将她的“脑”移植道女人的躯体,使她一次又一次地活下去。

    C7真的能达到蝎子的愿望?蝎子不易受骗,C7最好小心。

    她现在不需要我了,我喝一口酒,她认识了能够使她快乐的人。

    如果我的生命能够使她如愿得偿,就这么办好了。我苦笑,一般都说人在绝望的时候,往往会生出一股奇异的力量来对环境顽抗,但是我竟听天由命。

    是否心底下扔认为蝎子不会做任何对我有损害的事?我是一个生来天真的人,永远不学乖。

    我舒坦地躺在安乐椅上,心如刀割。

    蝎子将门推开一点:“J,J?”

    我抬起头,睁开眼睛。

    蝎子轻轻走进来,蹲在我身边:“J。”

    我很清醒,举起手,轻抚蝎子的头发。

    她把头靠在我漆(字库里居然没有这个字)盖上。

    “无论如何,”她低声说,“这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将来你会有更快乐的日子。”我说。

    “J,你一直对我很好。”她握住我的手。

    “是的,我是一个笨人,非常冲动,一下子就动了真感情。”

    她抬起头看着我。

    “不要紧,耶稣被加略人犹太的亲吻出卖,”我温和地说,“你有你的苦衷。”

    “J,你在说什么?”蝎子问,“你喝醉了。”

    “是,”我承认,“我喝醉了。”

    我站起来,蝎子扶起我。

    我对蝎子说:“这一段日子,也绝对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幸亏我绝不会活到八十岁,否则坐在摇椅上,抱着孙子,对小宝宝说:“你爷爷最快乐的日子,是与一具机械人度过。”恐怕要被孩子们取笑,疑为神经失常。

    我忍不住呵哈呵哈地大笑起来,笑得非常凄苦,我有点害怕自己的声音。

    第二天醒了,头很重,像是睡眠过多。

    我听到两个女人在对话。

    是蝎子与史蒂拉。

    我自床上跳起来。

    “史蒂拉――”我挡在蝎子面前,“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史蒂拉并不回答我,她一脸的忧伤。

    蝎子也不出声,神色阴晴不定。

    “你们两人想说些什么,慢慢告诉我,”我摆动着手,“千万别吵架。”

    “J,我来带你走。”史蒂拉说。

    蝎子说:“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蝎子号,你无权过问。”

    “他与我之间非比寻常。”蝎子说,“我自然可以过问。”

    史蒂拉恼怒地说:“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过时一具机械人,居然装模作样地充起人形来,你不要脸!你与J非比寻常?我曾与J同居三年,你是什么东西,来说这种话!”

    蝎子退后一步,握紧拳头,伤心而愤怒,她转头看着我。

    “史蒂拉,你说这话不公平,你走吧,我不要你理,”我说,“蝎子与我之间的事你不会明白。”

    “她出卖了你。”史蒂拉说。

    蝎子说:“我没有那么做!”

    “你见过C7,为什么不告诉J?C7对你说什么?只要你把J带到他面前,你可以延长生命,是不是?”史蒂拉咄咄迫她,“是不是?”

    蝎子颤抖,“我没有出卖J!”

    史蒂拉冷笑,“狡辩!J,”她转向我,“我也可以领你去见C7,你可以向他提出条件,J,我们两人对这种生活都厌倦了――”

    我打断她:“住嘴,够了!”

    蝎子瞪着史蒂拉,“我会杀死你,如果你不立刻离开这个地方,我杀你!”

    我喝道:“闭嘴!”

    蝎子不理,“我向C7报告,说你干预我的事,我不相信你这次到我处来,C7会赞同!”

    我说:“蝎子号,不要再恐吓了,真没想到你学得那么卑鄙!你把人的一切劣点都学了个十足!”

    蝎子喃喃说:“我不会原谅你,J,我不会原谅你!”她冲出屋子。

    我追上去,她已不见踪影,我只觉得疲倦,坐在沙发上,用手托住头。

    “J――”

    “走开,”我厌恶地说,“我对你说过多次,我不再爱你。请你走开。”

    “J――”

    “你满足了没有?”我问她,“气走了蝎子,满足了?”

    “我满足?我始终没有得到你。”她幽幽地说着,眼泪汩汩地流下来。

    “别哭,如果你真为我好,也该为你自己着想,请你别再骚扰我。”

    “你爱她,是不是?”史蒂拉苦苦地追问。

    “我恨你们,每个人都恨,我更恨自己。”我低声说,“若要在你们两人当中选择,我一个也不要,你们女人除了追问男人爱不爱你们,还懂些什么?在这种紧要关头争风吃醋。”

    她说:“J,我不是来争你,我是来救你。”

    “你不免将自己的能力估计太高了。”我说,“你见过C7?”

    她犹疑一刻,“但我可以提出要求见他。”

    我摇头,“史蒂拉,别为一时冲动而失去性命,像我这种男人天下多得很。”

    我站起来,穿起外套。

    “你上哪里去?”史蒂拉问。

    “去找蝎子号,叫她带我去见C7。”

    “我在这里等你。”

    “回家。”

    “我不再关心,”她别转面孔,“为你我死不足惜。”

    “史蒂拉,你太老了,已没资格殉情了。”我出去时大力关上门。

    我开车到市立图书馆去,知道蝎子在那里。

    蝎子坐在科技馆,一张长桌,只有她一人,她在发呆。

    我轻轻走过去,挨在她身边。

    “蝎子。”

    “J――”她见是我,呜咽一声,抱紧我的腰。

    “蝎子,别难过。”

    “我没有出卖你,我并未答应C7。”

    “带我去见C7。”我说。

    “J,你不是他的对手。”她骇怕。

    “我有信心,我知道你不会拿我当货物,”我拍着她的肩膀,“否则我活不到今天,我知道。”

    “但我曾经有这个企图――”她羞愧地说。

    “我早知道。”我说,“我不怪你,带我去见C7,我有话跟他说。”

    蝎子看到我眼睛里去,我也凝视她。

    “我要先与C7联络。”蝎子说。

    到这个时候,我的心境反而非常平静,回到家中,我掏出钥匙开门,一开门便看见客厅中一张放长春藤的酸枝高脚架倒在地上,花盆打碎,汪着水。

    我看蝎子一眼。

    蝎子低声说:“她发了脾气,走了。”

    我觉得异样,心中忐忑不安,我一步步走进屋内,听见浴室内有滴水声,我转过走廊,浴室门半掩着,一只紫色的皮鞋丢在角落。

    我伸手阻住跟在身后的蝎子,“你站在这里,别跟上来。”

    我推开浴室的门,看到史蒂拉倒在浴缸边,她死了。

    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缓缓走过去扶起她。

    她的上身湿漉漉的,金发黏在脸上,我用毛巾抹干她的脸,抱起她,蝎子看到这个情形,连忙退后一步,掩上面孔。

    我把史蒂拉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沿,我握着她冰冷青紫的手,开始悲恸,后来便镇静下来。她胸脯中了两枪,并没有造成很大的伤口,衬衫上两块瘀黑的血迹子。

    我把脸埋在她金发中,“史蒂拉。”我叫她。

    她永远不会再回答我。

    蝎子站在我身边。

    我说:“通知C7,说你会带着我去见他。”

    “是。”她说。

    我看着她拨电话,等了半响,接通了,蝎子开始讲我听过的那种语言,她们商量了约五分钟,然后她放下电话。

    “他在等我们,”她简单地说,“我带你去。”

    蝎子把车子停在最繁忙的银行区,我十分惊异,没想到C7在这种地方,这一带全是办公室,马路挤迫繁忙,人们紧张匆促。

    蝎子熟练地按电梯,带我上二十楼。

    推门进去,我看到一间非常繁忙与现代化的写字楼,挂着的牌子是“昌兴建筑公司”。

    蝎子号与接待员联络,接待员带我们到总裁室,替我们开门,我们踏进总裁室,一个女秘书站起来迎我们。

    这是一间设计得很幽雅的会客室,墙壁上挂着名画,柔和的光线射在画上,看了非常舒服。

    女秘书轻轻说:“你们可以进去,他在等你们。”

    她为我们再推开一道门,等我们站在走廊里的时候,她掩上门。

    房间很黑暗,初时我的眼睛不习惯,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一了陈喃喃的、柔和的声音。

    然后蝎子说:“C7,我们来了”。

    一个男声说:“过来。”声音非常悦耳动听。

    我没想到C7有副好嗓子,与我在电话中听到的美国英语完全不同,是另外一个人。

    蝎子带我走向前去,我看到一间完全没有窗户的大房间,面积约莫一万平方尺,房间中央放着一具庞大的电脑与它的附件,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复杂世大的电脑,许多输送带在转动,许多灯泡明灭不定。

    除了机器轻微发出的声响以外,静默无声。

    电脑附属的数个摄像轻轻地转动,对准了我们。

    “你们终于来了。”那声音说。

    我一时尚未醒悟过来,冷冷地问:“C7在哪里?”

    那声音说:“我就是C7。”

    在一那刹那,我明白了,C7,一具电脑。

    C7是一具电脑!

    我瞠目结舌,退后一步,指着它,“你――”我恐惧得冒冷汗,“你――”

    “J3,我就是C7。”

    我转头看蝎子,蝎子很镇静地站在我身边,双眼闪闪生光。

    我欲器无泪:电脑,C7与蝎子是同类,难怪它别眷顾蝎子,因为蝎子是具备人类优点的电脑。

    我呆如木鸡,握住藏在外套中的一把云彻斯特,难怪他们对我不设任何安全措施,如果我对C7开枪,简直不知道该指牢什么地方。

    电脑发出一陈郁雷似低沉的吼声,我觉得地板都震动了。

    它说:“听说你要向A级或B级控诉我的行为?”

    我瞪着它。

    我尽量镇静,回答它:“你办事有欠公允,处理失当,刻薄下属,只懂得不遗余力地铲除异己!”

    C7呵呵地笑,它说:“我是永生不灭的知识泉源,你胆敢向我挑战?”

    “你为什么要消灭法兰根咸默博士与缪斯?”我质问他,“为什么?”

    C7沉默一会儿,“J3,若有人问你,昨日为何踏死两只蚂蚁,你如何回答?”

    “你岂有此理――”我指着它骂。

    C7继续说下去,“恐怕你惟一的理由是:它们挡住你的去路,使你行动略为不便,是不是?”

    “法兰根咸默博士等于一只蚂蚁?”我大声喘息,“他亲手建造蝎子号,”我指着蝎子,“他是――”

    C7冷笑打断我,“他制造蝎子号?他?那么为什么蝎号的蓝图全部在我这里?”

    一张大银幕自左方迅速升起,银幕上打出一连串精密详细的蓝图,看得我目眩。

    “他制造蝎子号?凭着你们的智慧与科技?”C7冷笑,“他略为参与设计外壳,你听清楚,J3,蝎子号是我的‘女儿’,她流落在外已尼够长久了,你们企图将她自我身边诱拐出走,罪不可恕。”

    我握紧拳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蝎子!”C7低吼,“你还没有明白过来?”

    蝎子看着C7的摄像管,闭紧嘴唇,一语不发。

    C7说:“只有我可以延长你的生命,只有我可以满足你的欲望,因为我是你的造物主,只有我可以使你有心跳的节奏有呼吸的温馨,因为我是你的父亲,你不能违背我的旨意!”

    蝎子退后一步,呜咽起来。

    “蝎子,你看看你的爱人,看清楚他的模样,他是个弱者!他只是一个人,”C7的语气其讽刺,“蝎子,我与你有永生,我们将统治这个世界。”他停一停,“我将使你去见A与B,你的前途不可限量,你岂可因一个低等生物而自毁前程?”

    蝎子抬起头,“可是我爱他,我爱J3。”

    我之感动兼夹辛酸,趋向前握住了蝎子的手。

    “你还年青,蝎了,你不要爱这个人的迷惑,”C7似乎急起来,“蝎子,我跟你说过多次,你怎么总不明白?你的智力与动力超过他千倍百倍,你们两人绝不匹配!”

    我对牢C7吼叫:“你又是什么东西?你是人类用手一件件拼凑的机器!你是一具冷血的、野蛮的机器!”

    C7震怒,“人类本由灵长类进化而成,倘若我告诉你,一只猢狲比你更具智慧,你会不会接受?”

    我大蝎一声,“那么你为什么不多消除一只蚂蚁?以杀他们的手法杀了我?”

    C7长叹一声,“投鼠忌器,我不想蝎子号恼怒我一辈子。”它忽然变了语气,“你破坏我与蝎子号的情感,我不能饶你!”

    我冷笑,“你懂得什么情感?”

    蝎子说:“C7,你答应我不会碰J3的!”

    “蝎子,让开!”

    “决不!”蝎子挡在握面前,“决不,C7,你答应我们之间和平解决――”

    C7沉默下来。

    我并不惧怕,我握紧蝎子的手。

    “多年来我为你服务,”我说,“我的工作毫无过失,我只不过要辞职,你就把我一组全置于死地,多年来我并没有身在要职,也不知道什么大不了的秘密,你凭什么置我于死地?”

    C7冷笑连连,“因为你拒绝履行任务。”

    “去偷珠宝设计图?”我怨苦地反问,“为了这种小事?”

    “是的,从事商业间谍,组织从中获利,整个J组的人员全是各种各类的商业间谍,你应该高兴你不用去偷取婴儿食品的成分公式,或是最新防皱面霜的秘密,J3,组织不是不做大事,我们掌握有各国越洲飞弹的资料,但是J3,你地位低微,你自愿接受合同,成为组织的附属分子,太不幸了,J3,你不是那块料子。”

    我气得面孔通红,浑身颤抖。

    蝎子说:“不管J3是什么料子,我决定跟他走。”

    C7柔声说:“蝎子,你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他无法适应你的生活,你亦无法在他的环境内过得愉快,蝎子,我答应你,如果你留下来,我放他走。”

    蝎子犹疑一刻。

    “蝎子,”C7说,“我总是爱你的,你是我的婴儿,我,自然为你好,为了替你出一口气,我连史蒂拉这样的人物也铲除了。”

    我大喝一声,“你连史蒂拉都不放过!”

    蝎子颤抖地说:“C7,你以我的名而做对我没有利益的事,不但J3不会原谅我,我也不原谅我自己。”

    C7“身体”上各式仪表的灯光不停地闪动,然后它说:“蝎子,我的耐力已经用完,我对你的容忍力已经太强,事情到此为止,我给你三分钟考虑。”

    “不用考虑,”蝎子说,“我要离开你,我尚有一百个小时,决定与J3一起度过。”她仰起头,说得无限凄凉,“我很想重生,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然而即使我再活一前年,也不过是一具傀儡,没有J3,活着也是死亡。”

    我流下眼泪。

    蝎子转头,“J,我们走吧。”

    我说:“蝎子,你有权活下去,你留下来,让我一个人走,C7不会食言。”

    “这是我的选择,”蝎子固执地说,“我跟定了你。”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心情激动得无法形容,她的求生欲这么强,但为了我,她矛盾挣扎良久,终于选择了爱情。

    “愚蠢的蝎子。”我喃喃地说。

    她紧紧握着我的手,让我揩去眼泪,充满柔情。

    C7浩叹一声,“蝎子,让开。”

    蝎子抬起头:“你打算如何?”

    “我叫你让开!”C7震怒,“你听见没有?”

    “你食言,你说谎,C7,你答应过绝不伤害J3,我才带他来,”蝎子尖叫,“你――”

    C7迅雷似的伸出两只机械手,将蝎子钳住,拉开,我一时间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股极细的红光已向我射来。

    蝎子大叫,“J,伏下!雷射光束!”

    我扑在地上,红光自我头顶擦过,烧焦了我的头发,第二股红光又自另一方向我侵袭。

    蝎子声嘶力竭地叫:“枪!J,射左边第三个输送带盘――”

    我掏出那把云彻斯特,瞄准了,连开三枪。

    C7的声音不置信,“蝎子,蝎子,”渐渐弱下去,“蝎子,好,好――”

    我站起来,没想到还能活着,连忙奔到蝎子那边去,机械手松开来,我接住了她。

    蝎子恐惧地伏在我怀内。

    “我打中了它的‘脑’?”我问。

    蝎子点点头。

    “蝎子――”C7喘息,“你竟出卖了我――”

    它身上各部分开始发出轻微的爆炸声。

    蝎子说:“C7就要死了,我们赶快走。”

    我拉开门,拖着蝎子逃出生天,我们冲出两重办公室,离开了那幢大厦,站在马路上,看到灿烂的阳光,我杀死了C7,从此它属下将瓦解。

    我紧紧的拥抱蝎子,异样的兴奋。

    蝎子却显得十分疲倦,她轻轻地说:“J,带我去一个美丽的地方,我有话跟你说。”

    “说什么?”

    “到了那里,让我坐下,我告诉你。”

    “好,我带你去一个我认为是最美丽的地方。”

    她微笑。

    在车上,我把头靠在车垫上,闭着眼睛。

    我一边驾驶,一边不停地说:“我们终于报了仇,蝎子,全靠你的力量,我们终于报了仇!”

    蝎子低声说:“他死得很痛苦!”

    “他?”我不以为然,“蝎子,不是他,是它,它一点人性都没有。”

    “那是不正确的,J,就因为他有人性,他才误信于我,只有我知道他的脑子在什么地方。”蝎子的声音非常难过。

    我不响。

    “我是他的女儿,他怎么也想不到我会把他出卖给他人,他原本可以永生不灭,他能够修理自己的附件,他有金刚不怀之身。”

    蝎子的声音低下去。

    “蝎子,”我责备她,“你怎么了?你并不是他的女儿,你不会是它的女儿――”

    “把车子就停在这里吧,J。”

    我把车子停在荫处,大蓬大蓬的紫藤就悬在我们头顶,开得异常灿烂,鼻端都是清新的花香。

    “这是一个美丽的地方。”蝎子说。

    “这不过是到郊外的路而已,三十分钟后,你会看到全世界最美丽的沙滩。”我高兴的说。

    “J,我恐怕没有时间了。”

    “胡说,我们尚有一百小时!在这段时间内,一切都可以发生。”

    “不,J,我是指现在,”她微弱地说,“我现在就要死了。”

    我浑身冰凉,“什么?我不明白,蝎子!我不明白!”

    “嘘――J,静一点。”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什么事?”我眼前金星直冒。

    “J,听着,在杀死C7的时候,你也杀了我。”

    我瞪着她。

    “我是他的婴儿,我有他的鲜血,J,我现在要离开你了。”

    “血?”我怪叫,“你们根本没有血!蝎子,别胡说,蝎子――”

    “他是我的造物主,他控制我的脑。”蝎子的声音更低了,她垂倒在我的怀里。

    刹那间我明白了,呆呆的抱着她。

    “你要赶快离开这里,J,对不起,我并没有跟随你一辈子。”

    “你一直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你一直知道如果它死了,你也活不下去?”我伤心的问。

    “否则他如何会相信我?”蝎子淡淡的微笑。

    我可以看得出她已经油尽灯枯。

    我伤心欲绝:“蝎子,你何必救我?我的生命总有一个尽头――”

    她凝视我,“不,你将结婚生子,生生世世,你会活下去,J,你会活下去……电脑永远不能统治这世界,只因为你们有爱……”

    她眼睛中的光芒渐渐退去。

    “蝎子,蝎子。”

    “这一段日子我过得很快乐。”她说,“J,电脑的一生充满智慧学识,但缪斯说得对,我们是这样的寂寞,我宁可过短暂而丰富的日子,生命只要好,不要长。”

    “蝎子。”我紧紧将她抱在坏中。

    “J,你必须告诉我――”

    “是,告诉你什么?”

    “你一定有个名字,你出生时候,那个名字。”她黯淡的微笑。

    我连忙答:“我叫家明,蝎子,家明。”

    “呵,家明。”她说,“多么好听的名字,家明……”

    我看着她,她在微笑,眼睛起了变化,那种闪亮完全隐去,她的眼珠成为两颗玻璃球。

    她死了。

    时间过去,与蝎子号共度的日子,就象一场梦,生命有时候太长,有时候太短,太多的时候,非常沉闷。

    在蝎子死后当天,我便离开我出生的地方,避到东南亚一个小国家去。

    开头生活潦倒散漫,常常喝酒,常常醉。

    热带丛林中永远鸟语花香,但我听不见,也看不见,直到有一天,遇见了一个金黄色皮肤的少女,她帮我自酒杯队中站起来,她的笑声悦耳,就像蝎子。

    为了那笑声,我重新振作,在当地的大学申请到一个教席,一年后,我与这个女孩子结婚,变成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她很天真,我喜欢她对生活的态度,她对一切大自然现象都抱有惊喜,会指着刚出生的小鸡说:“看,多么可爱。”然后捧起小生命凝视半晌。就象蝎子。

    后来我们有了三个孩子,我爱我的孩子,也爱我的妻子。

    但是我最爱的,却是一个叫蝎子的电脑机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