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露几乎是飞进顾朗的住处的。
她几乎是没怎么看我和崔九,就直奔到顾朗床边,脸色中的焦虑和痛惜,是掩藏不住的。她转头,问崔九,怎么伤成这样?!
崔九瞟了我一眼,似乎不想说,就对李梦露说,你别弄得一副殉情的表情。
李梦露看着顾朗,深深控制着自己的气息,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但没说话。
整整一夜,顾朗都陷在昏迷之中,高烧不退。
他时而清醒,会看我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再度陷入昏迷……崔九在一旁直绞手。
我转脸求崔九,我说,崔九,赶紧送他去医院吧!
崔九哭丧着脸,说,不行啊!医院会报警的!若是江寒正好报案的话,老大和老爷子就全完了你知道不知道!
顾朗在昏迷中,低低了一句,别……去……医院……
……
就这样,我守在顾朗的身边,他胸前的那只飞鸟,如同惊鸿,让我泪流。
泪水落在顾朗的手背上,他似乎被惊扰,眉目间尽是不安,几番昏迷清醒,清醒昏迷,呓语着两件事――
一件是,胡巴……不是我……
另一件是,别哭……天涯……
崔九在一旁看着顾朗受罪,眼眶红得跟什么似的,却不肯在人前掉泪,他对李梦露说,都什么时候了,老大还惦记这些破事。
李梦露不说话,手里捻着一根烟。对崔九说,要不,咱俩找个医院劫一个医生来!
她的话音刚落,顾朗突然转醒,我们三个齐齐的被吓了一跳――是的,我们都在害怕着,生怕这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顾朗久久的看着我,眼神里是毫无遮拦的温柔,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专注而直白的望着我;突然,伸手,拉住我的手,轻轻的搁在胸口,我的眼泪就止也止不住的欢畅的流下来。
他微弱着声音对崔九说,我……要是没了,替我……照顾好她……
崔九哭丧着脸,说,不会的,老大你不会没了的!马老很快就到了。
我拼命的摇头,流着泪说,顾朗,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的。
他艰难的笑笑,抬手,轻轻拂过我的脸,仔细端量着,这是他从未给予我的注视,满是爱与怜惜,他说,声音轻而艰难,这些……年,我一直……都过着……这样的……生活……伤人……受伤……我从……从未皱过眉头……可今天……我……第一次……第一次……知道了……害怕……天涯……我……我舍不得……你……若……若我是能……活着,就……娶……你。
他说,我娶你。
……
……
……
他说,我娶你。
这句我等了十多年都不敢想的话,在这种时刻,他说给了我听;我的心却也已分不出悲喜,满满的全是他的安危。
崔九说,老大,你一定坚持住!老马回来,你一定能好的!好了兄弟们就给你和大嫂准备洞房!
李梦露愣在了一旁。
那一夜,我一直守在顾朗的身边,他在睡梦里,容颜如同孩子一样,不再冷冽,而是那么安苍白安静。
那种苍白和安静,仿佛他随时会离开这个世界一样;再也没有牵制与仇恨。
李梦露恢复了往日的随性,捻着一根烟,点上,看了我一眼,问崔九,顾老大是不是因为这女人才把自己给弄成这样啊?
崔九没说话。
李梦露仿佛明白了一样,鼻子里嗤了一声,冷笑,眼里满是苍凉,抖着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吐出来,她说,真他妈的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有情死的早!
她转身,将烟狠狠踩碎,眼里满满的似乎全是碎了的晶莹。
直至早晨六点,老马才一身风尘的赶来。他被李梦露带进来的时候,我正在顾朗床边捂着嘴巴默默流泪。
马医生一看床上的顾朗,赶紧上前,检查后,呆了一下,转头跟崔九说,命都快没了,怎么就不去医院!
崔九焦急说,子弹啊!医院会报警的!要去医院也先取出子弹!他掩饰了其中迂回是因为顾之栋绑架了我和小童
李梦露一听连忙上前,一脸焦灼,问,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啊?
马医生直摇头,说,别说了!救人要紧!我尽力!你们也赶紧准备,跟老爷子去报个信儿啊!我姐就剩这么一儿子,我可不能给她弄死啊!
崔九叹气,说,这不就是从老爷子那里来的!不说这些,马老,你赶紧吧!
马医生叹气,说,这俩父子,真冤孽啊!
…这时,我才知道,这个马医生,是顾朗的舅舅。
…
不知过了多久,马医生才给顾朗取出了弹头,绑扎了伤口,挂上了点滴;崔九和李梦露联系人,搞来了血浆,老马也给顾朗吊上,坐在床边,发呆的看着顾朗。
马医生离开的时候,转头,嘱咐李梦露,好生看护顾朗,他回去取药和针剂。很显然,此种桥段,在老马和李梦露之间,似乎已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在每一次顾朗受伤的时候。
可是,崔九却让李梦露跟着马医生离开了,他没说什么,只是看了我一眼。
李梦露会意,无奈笑笑,转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