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他父亲和母亲进来坐了一个小时,维拉留下了一叠宗教小册子。
“我们要呆在这几直到周未,”赫伯说,“到那时,如果你一切正常,我们将回波奈尔。但我们每个周未都会回来的。”
“我要跟我的儿子在一起。”维拉大声说。
“你最好别这样,妈妈。”约翰尼说。抑郁减轻了一点儿,但他记得它是多么难受。他在这种状态时,如果他母亲跟他大谈上帝的奇迹,他怀疑自己会歇斯底里地笑起来的。
“你需要我,约翰。你需要我解释……”
我首先需要恢复健康。”约翰尼说,“你可以在我能行走后再解释,好吗?”
她没有回答。她脸上有一种几乎是滑稽的固执表情――只是这一点儿也不有趣。一点几也不。这一切都是命运的拨弄。在那条路上,早五分钟或晚五分钟,一切就都不同了,现在瞧我们大家被折腾得一塌糊涂。她却相信这是上帝的安排。我想,她要么想象上帝,要么彻底发疯。
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沉默,约翰尼说:“尼克松又当选了,爸爸?谁跟他竞选?”
“他又当选了,”赫伯说,“他跟麦克加文竞争。”
“谁?”
“麦克加文。乔治・麦克加文:。南达科塔州的参议员。”
“不是穆斯基?”
“不是。但尼克松已不是总统了。他辞职了。”
“什么?”
“他是个说谎的家伙,”维拉冷峻她说,“他太骄傲了,上帝惩罚了他。”
“尼克松辞职?”约翰尼大吃一惊,“他?”
“他要么辞职,要么被解雇,”赫伯说,“他们准备弹劾他。”
约翰尼突然意识到美国政治中发生了巨大变化,这肯定是越战的结果,而他却错过了。他第一次真正感到自己像瑞普・凡、温克。发生了多少事?他都不敢问。接着一个真正可怕的念头浮现出来……
“阿格纽……阿格纽是总统了?”
‘福特,”维拉说,“一个善良、真诚的人。”
“亨利,福特是美国的总统?”
“不是亨利,”她说,“杰里。”
他轮流盯着他们,几乎认为这一切是一场梦或奇怪的玩笑。
“阿格纽也辞职了,”维拉说。她的嘴唇抿成一条白线。“他是一个小偷。他竟在办公室接受贿赂。他们是这么说的。”
“他不是因为贿赂辞职的,”赫伯说,“他辞职是因为在马里兰州搞得乱七八糟,难以自拔。尼克松任命杰里・福特为副总统。去年八月尼克松辞了职,福特接管权力。他任命尼尔逊・洛克菲勒为副总统。现在就是这样。”
“一个离婚的男人,”维拉冷酷地说“上帝保佑他别成为总统。”
“尼克松做了什么?”约翰尼问。,“天哪,我……”他看到他母亲皱起眉头。“我的意思是,”太惊人了,如果他们要弹劾他……”
“你不需要在谈那些恶棍政治家时发誓诅咒,”维拉说,“是因为水门。”
“水门?那是在越南的一次攻势吗?那一类事吗?”
“华盛顿的水门旅馆,”赫伯说,“几个古巴人闯进尼主党委员会的办公室,被当场抓住。尼克松知道内情。他试图隐瞒此事。”
“你在开玩笑吗?”约翰尼好容易才说出话来。
“是几盒磁带,”维拉说。“还有那个约翰・丁。我认为他只是一个逃离沉船的老鼠,一个常见的爱泄露秘密的人”
“爸爸,你能向我解释一下吗?”
“试试吧,”赫伯说。“但我认为整个事件还没有完全搞清楚,到现在也没有,我会带给你一些书――已经有大约一百万本书写这件事,我猜以后还会有一百多万本。”
1972年夏天,就在选举前……
十点三十分,他的父母已经走了。病房的灯变暗了。约翰尼睡不着。那些可怕的新信息在他头脑中飞速跳动。在这么短的时间中,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觉得自己落伍了。
他父亲告诉他,汽油价格上涨了几乎百分之百。在他出车祸的时候,你三十或三十二美分就能买一加仑汽油。现在卖到五十四美分一加伦,而且有时还要排队。拿国的速度限制是每小时五十五英里,长途货车司机几乎要造反了。
但所有这些都无关紧要。越南战争结束了,那个国家被共产主义分子控制了。赫伯说这发生在约翰尼有苏醒迹象的时候。经过那么多年的流血冲突,胡志明的接班人势如破竹,在几天内就统一了全国。
美国总统去过红色中国。不是福特,而是尼克松。他在辞职前去的。偏偏是尼克松,那个搞政治迫害的老手。如果不是他父亲而是别人告他这话,约翰尼干脆不会相信。
多了,太可怕了。他突然不想再知道什么了,害怕这会把他逼疯的。布朗医生用的那支笔,那个福来尔一还有多少类似的东西呢,几百种个东西一次次地强调指出:你失去了你生命的一部分,几乎是百分之六,如果统计数字是可信的话。你落到时代的后面,被遗忘了。
“约翰?”声音很轻,”你睡了吗,约翰?”
他翻过身,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病房的门口,一个肩膀圆圆的小个子男人。这是魏泽克。
“没有。我醒着。”
“我希望这样,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请进吧。”
魏泽克今晚看上去老了一点儿。他坐在约翰尼的床边。
“刚才我打了个电话,”他说。“我打电话去加利福尼亚的卡默尔查号台,寻找二位约翰娜・波伦茨。你认为有这样一个电话号吗?”
“除非这电话没列入电话簿,或者她根本没有电话。”
“她有电话。我得到了电话号码。”约翰尼说,他感兴趣是因为他喜欢魏泽克,但也只如此而已他不觉得有必要证实自己有关约翰娜。波伦茨的话,因为他知道那是真的一就像他知道他习惯用右手一样。
“我坐着想了很长时间,”魏泽克说。“我告诉你我母亲死了,但那其实只是一个推测。我父亲在保卫华沙时死了,我妈妈再没出现过,嗯?假设她被炮弹炸死了是很合乎逻辑的……在占领时……你明白。她再没出现过,所以这么假定是合乎逻辑的。健忘症……作为一位神经科医生,我可以告诉你,永远的,彻底的健忘症是非常非常罕见的,也许比真正的精神分裂症还罕见,我从没读到过持续三十五年的病例。”
“她很久以前就从健忘症中恢复过来,”约翰尼说。“我认为她只是忘了一切,当她的记忆恢复时,她已再婚,并且是两个孩子……也许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记忆也许变成了一种内疚的事,但她做梦梦见你。‘孩子很安全。’你给她打电话了吗?”
“打了,”魏泽克说。“我直接拨了号。你知道现在可以这么做,这非常方便。你拨区号,电话号。拨了十一个数字,你就能和全国任何一个地方联系。这是件很惊人的事,在某些方面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一个男孩――不,一个年轻男人――接的电话。我问波伦茨太太是否在家。我听到他喊:‘妈妈,你的电话。,然后电话咚地放在桌上或什么上了,我站在缅因州的班戈尔,离大西洋不到四十英里,听着太平洋一个镇的一位年轻人把电话放到桌子上。我的心……它跳得厉害,把我吓坏了。等待似乎很长。
然后她拿起电话,说:“你好?”
“你说什么?你怎么处理这事的?”
“我没有处理这事”魏泽克回答说,狡黠地微微一笑,“我挂了电话。我渴望喝一口烈酒,但我没有。”
“你确信是她吗?”
约翰,这问题多幼稚!1939年我九岁。从那以后我再没听过我母亲的声音。我认识她时,她只说波兰语。现在我只说英语……我忘记了我的大部分母语,这是很可耻的。我怎么能确信呢?
“对,但你确实相信了?”
魏泽克用一只手慢慢擦着额头。“是的,”他说,“是她,是我的母亲。”
“但你不能跟她谈话吗?”
“我为什么要谈呢?”魏泽克问,听上去几乎生气了。“她的生活是她的生活,对吗?正像你说的――孩子很安全。我应该打扰一个刚开始安度晚年的女人吗?我应该冒永远摧毁她心理平衡的危险吗?你所提到的那些内疚感……我应该让它们释放出来吗?”
“我不知道。”约翰尼说。它们都是些麻烦的问题,他无法回答――但他觉得,魏泽克提出这些问题,是试图解释他刚才的所作所为、这些问题他也无法回答。
“孩子很安全,女人在卡默尔很安全。他们中间隔着整个大陆,就让它这么样吧。但你怎么办,约翰?我们要把你怎么办?”
“我不明白你的话。”
“那么我要向你详细解释了,对吗?布朗医生很生气。他对我生气,对你生气,还对他自己生气,我猜他对自己生气是因为他有点儿相信他认为纯属瞎扯的东西。在场的护士肯定不会保持沉默。今天晚上在床上,她会告诉她丈失,它可能到此为止,但她丈夫可能告诉他的老板,到明天晚上,:报纸很可能风闻此事。
“昏迷病人醒来后有了第二视觉。”
“第二视觉?”约翰尼说,“它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是通灵人?未卜先知者?现成的词句什么也说蚜不了。你告诉一位护士她儿子的眼睛手术会成功“玛丽亚。”约翰尼低声说,微微一笑。他喜欢玛丽亚。
“……那已经传遍医院。你看到了未来?这是不是第二视觉?我不知道。你把我母亲的照片放在两手间,就能告诉我现在她住在哪里。你知道在哪几找到失去的东西和失踪的人吗?那是不是第二视觉呢?我不知道。你能读别人的思想吗?能影响外部世界的东西吗?手一放就能治疗吗?有些人把这些叫做‘通灵人’。它们都和‘第二视觉’有关。它们都是布朗医生所嘲笑的东西。嘲笑,不,他不嘲笑。他嗤之以鼻。”
“你不吗?”
“我想起爱德加・凯西和彼得・赫克斯。我曾试图跟布朗医生谈赫克斯,但他嗤之以鼻,他不想谈这些,他不想知道这些。”
约翰尼什么都没说。
“所以……我们把你怎么办呢?”
“需要做什么吗?”
“我想是的,”魏泽克说。他站起身。“我把这留给你自己思考。但当你思考时,想想这个:有些东西最好别看见,有些东西最好丢掉而不是找到。”
他向约翰尼道了晚安,悄悄离去。约翰尼现在非常疲倦,但过了好久才人睡。
约翰尼的第一次手术安排在五月二十八日。魏泽克和布朗都仔细向他解释了整个程序。将对他进行局部麻醉――他们俩都觉得全身麻醉太冒险。第一次是对他膝盖和脚踝进行手术。在他漫长的睡眠中,他的韧带缩短了,要用塑胶纤维加长。在心脏瓣膜通道手术中也要用到塑胶。布朗告诉他,问题不是他的身体是否接受或抗拒人造韧带,而是他的腿是否能适应这种变化。如果膝盖和脚踝的效果很好,将再进行三次手术:一次是他大腿的长韧带手术,一次是肘部韧带手术,第三次是颈部,现在他几乎不能转动脖子。手术将由雷蒙德・鲁奥普主持,他是这方面的先驱者。
他正从旧金山飞来。
“如果这个鲁奥普是这么一个超级明星,他为什么要给我做手术呢?”约翰尼问。“超级明星”这个词是他从玛丽亚那里学来的。她在提到那个光头、戴眼镜的歌手文尔顿・约翰时用了这个词。
“你低估了你自己的超级明星地位,”市朗回答说,“在美国,只有很少几个人像你这样从这么长的昏迷中醒来。另外,你从脑损中恢复过来的速度是最快的。”
山姆・魏泽克更坦率:“你是一个实验品。”
“什么?”
“是的。请看着打火机火焰,”魏泽克打着打火机,照着约翰尼左眼的瞳孔。“你知道我用这就能看到你的视觉神经吗?是的。眼睛不仅是心灵的窗户。它们是大脑最重要的支撑点之一。”
“实验品?”约翰尼阴郁他说,凝视着刺眼的火焰。
“是的,”打火机啪地熄灭了。“别为自己感到难过。在你身上运用的很多技术在越战中得到了改进。军队医院并不短少实验品,嗯?鲁奥普那样的人对你感兴趣,是因为你的独特性。这是一个睡了四年半的人,我们能让他再次行走吗?一个有趣的难题。他将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第一次探讨这一问题。他盼望这次手术,就像一个小孩盼望圣诞树下的礼物厂样。他没有看到你,他没有看到约翰・史密斯在遭受痛苦,没有看到约翰・史密斯得在床上使用便盒,背痒的话必须按铃叫护士给他搔。那很好。他的手不会颤抖,笑一笑,约翰尼,这个鲁奥普看上去像个银行职员,但他可能是北美最出色的外科医生。”
但约翰尼很难笑出来。
他很尽职地读完了他母亲留给他的那些宗教小册子。它们使他感到压抑,并再次为他母亲的心智状态而惊恐不安。一个叫赛勒姆・科班的人所写的小册子让他震惊,其中充满了对未日和地狱的血腥的热爱。另一个小册子以耸人听闻的语言描述即将来临的反基督时代。其余的充满了疯狂的念头:基督住在南极、上帝开着飞碟,纽约是所多玛城,洛杉矾是蛾摩拉城。其中谈到驱魔,巫术等等。在他昏迷前,他母亲是个虔诚而世俗的女人,他无法把她和这些小册子联系在一起。
有关魏泽克母亲照片那件事发生后三天,一位瘦削的黑发记者出现在约翰尼病房门前,他是班戈尔《每日新闻报)的记者,名叫大卫・布莱特,他问能否简短地采访他一下。
“你征求过医生的意见吗?”约翰尼问。
布莱特咧嘴一笑:“说实话,没有。”
“好吧,”约翰尼说。“那样的话,我很愿意跟你谈谈。”
“我很欣赏你。”布莱特说,进来坐下。
他首先问车祸的经过,以及约翰尼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一睡近五年时的感想。约翰尼很坦率地回答这些问题。接着布莱特说,他从“某个渠道”了解到,由于车祸,约翰尼获得了某种第六感觉。
“你是在问我是否我是个通灵者吗?”
布莱特微笑着耸耸肩:“开始可以这么说。”
约翰尼仔细考虑过魏泽克所说的事。他越想越觉得魏泽克什么也不说挂上电话是对的。约翰尼开始把它和那个W・W・雅可比故事《猴子的爪子》联系在一起。可以向爪子提出希望,但三个希望中每个希望的代价都很可怕。老夫妻希望得到一百英磅,在一次工厂事故中他们的儿子死了――工厂的赔偿金刚好是一百英磅。然后老妇人希望她儿子回来,他回来了――但在她开门看到她从坟墓中召来了多么可怕的东西之前,老头用最后一个希望把它又送回坟墓,正如魏泽克所说的那样,有些东西最好丢掉而不是找到。
“不,”他说,“我并不比你更通灵。”
“根据我的消息来源,你……”
“我想我会回去教书的。我只知道这一点。但现在想这些都太早了。”
布莱特感谢他接受采访,然后走了。两天后,文章出现在报上、刚好是他腿做手术的前一天。文章登在头版的下方,标题是:《约翰・史密斯,现代的瑞普・凡・温克,面临漫长的恢复之路》。有三幅照片,一幅是约翰尼为克利维斯・米尔斯中学年鉴提供的照片(在车祸发生一周前拍的),一幅是约翰尼躺在医院床上的照片,看上去很瘦,手和脚蜷屈着。在这两幅照片之间,是一辆几乎完全毁掉了的出租汽车,像条死狗一样侧躺着。布莱特的文章中没有提到第六感觉。预感或特异功能。
“你怎么做到让他不谈特异功能的?”那天晚上魏泽克问他。
约翰尼耸耸肩:“他看上去像个好人。也许他不想把我牵涉到那种事情中去。”
“也许不,”魏泽克说“但他不会忘记的。如果他是个优秀的记者,他不会忘记的,而我认为他是个优秀的记者。
“你认为?”
“我问过。”
“你是为我着想吗?”
“我们大家总是尽力而为,对吗?你对明天感到紧张吗,约翰尼?”
“不紧张,不。确切他说有点儿害怕。”
“是,这很自然。我也会的”
“你会在那儿吗?”
“在,在手术室的观察区。在上面。我穿着绿大褂,你分不清我和别人的,但我会在那儿。”
“戴上什么东西,”约翰尼说。“戴上什么东西,这样我就知道是你了。”
魏泽克看着他微微一笑:“好吧,我把手表别在大褂上面。”
“很好,”约翰尼说。“布朗医生呢?他会在那儿吗?”
“布朗医生在华盛顿。明天他将向全美神经科医生协会报告你的情况。我读了他的论文,非常好,也许有点夸张。”
“你没有被邀请?”
魏泽克耸耸肩:”我不喜欢乘飞机,我有点儿害怕。”
“也许你想留在这里?”
魏泽克狡黠地笑笑,摊开手,什么也没说。
“他不大喜欢我,是吗?”约翰尼问。“布朗医生?”
“是的,不太喜欢。”魏泽克说。“他认为你在骗我们,为了你自己而编造谎言。也许是为了引起注意。别单凭这件事就对他下判断,约翰。他的思维方式使他很难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问题。你应该同情他,他是一个很出色的人,他会大有前途的。已经有人邀请他跳槽了,他不久就将飞离这些北方寒冷的森林,永远离开班戈尔。他将去休斯敦或夏威夷,甚至去巴黎。但他令人惊奇的狭隘。他是一个大脑修理工。他用手术刀把它切成碎片,发现没有灵魂,于是断定根本没有灵魂,就像环绕地球的俄国字航员没有看到上帝一样。它是修理工的经验主义,而一个修理工只是一个高级马达控制的儿童。你千万别告诉他我这么说。”
“不会的。”
“现在你应该休息了。你明天会很累的。”
手术期间,约翰尼只看到世界闻名的鲁奥普医生一副厚厚的角质眼镜和他额头极左边的一颗大痣。他的其余部分都裹在帽子。大褂和手套中。
先给约翰尼打了两针,当他被推进手术室时,晕乎乎的。麻醉师拿着约翰尼见过的最大的注射麻醉剂的针走过来。他猜那针打起来一定非常疼,果然不错。针扎在脊椎的第四和第五节之间,以避免脊椎尾部的神经束,那个部位有点儿像马的尾巴。
约翰尼脸朝下躺着,咬住自己的手臂以避免叫出来。
经过一段漫长的时间后,那种疼痛减轻为一种模糊的压力感。除此之外,他身体的下半部分毫无感觉。
鲁奥普的脸出现在他的上方。绿色土匪,约翰尼想。戴着眼镜的土匪。要你的命或要你的钱。
“你舒服吗,史密斯先生?”鲁奥普问。
“舒服。但我可不希望再次尝这滋味。”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读杂志。你也可以看着镜子,如果你不害怕的话。”
“好吧。”
“护士,请告诉我血压。”
“低压二十一,高压七十六,医生。”
“很好。好了,我们开始吧?”
“给我留个鼓槌,”约翰尼有气无力地说。被开心的笑声吓了一跳。鲁奥普用瘦削的戴着手套的手拍拍他盖着床单的肩膀。
他看到鲁奥普选了一把手术刀,消失在绿色的布后面,约翰尼身上是一个铁圈子,这布就垂在铁圈上,镜于是凸出的,约翰尼可以看到一切,虽然有点儿变形。
“啊,是的,”’鲁奥普说,“噢,是的……这就是我们所要的……嗯……很好……请给我钳子……护士,天哪,快点……是的,先生……现在我相信我会喜欢这一个……不,夹住它……别给我不要的,给我我所需的……是的。请给我带子。”
护士用钳子把缠在一起的一束细丝递给鲁奥普。鲁奥普小心地用镊子把它们拉出。
像一次意大利宴会,约翰尼想,瞧那些通心粉调味汁。这使他很不舒服,他转过头。在他头顶上的观察区,其余土匪们低头看着他。他们的眼睛看上去苍白,残忍、惊恐。然后他发现了魏泽克,右边第三个,他的手表别在大褂上。
约翰尼点点头。
魏泽克也冲他点点头。
这使他觉得好受点儿。
鲁奥普把他膝盖和小腿连上,将约翰尼翻个身,手术继续进行。麻醉师问他是否觉得很好,约翰尼告诉她自己感觉很好。她问他想不想听音乐,他说想听。片刻之后,乔・贝巴兹清晰甜蜜的声音在手术室响起。鲁奥普仍在做手术。约翰尼有点儿困,迷迷糊糊睡着了。等他醒来时,手术仍在进行。魏泽克仍在那里。
约翰尼举起一只手,向他表示感谢,魏泽克再次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