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想,既然我爸把BB的事告诉加拿大的爷爷奶奶他们了,那也应该告诉我中国的爷爷奶奶了吧?我妈是最讲男女平等的,已经想好了,绝不让我把中国的爷爷奶奶叫“外公外婆”。外什么外?都是内。
刚好我爸根据交换俘虏的政策,圣诞期间是在我中国的爷爷奶奶那里过的。听说中国不讲什么圣诞不圣诞的,但那个圣诞节刚好是在周末,所以我爸就去了我素芳奶奶家。
我妈打电话给我爸:“憨包子,反正你已经把BB的事泄露出去了,那你干脆就告诉我爸妈了吧。”
我爸一听,吓坏了,结结巴巴地说:“这,这,叫我怎么好说?难道我对秦老师说:‘我把你女儿的――肚子――搞大了?’我找抽呀,我?”
我妈一听“秦老师”三个字,觉得比“肚子搞大了”还低级趣味,马上就责问我爸:“你怎么还在‘秦老师’‘秦老师’地叫?我在这边都‘爸’‘妈’‘奶奶’叫得一顺水了,你还在叫他们――‘老师’?就你那K市普通话,那还不把他们给叫成‘老撕’了?”
我爸咕噜说:“他们是我的‘老丝’嘛――”
我妈不高兴地说:“他们是你的‘老厮’,那你就永远做他们的‘邪僧’吧。”
我妈说完,就把电话扔了。刚一扔,就看见我唐阿姨和Carol阿姨在旁边张着嘴,吃惊地看着她。我妈就想,可能我的BB把我“牌气”搞大了,她正想打电话去给我爸道歉,就听我唐阿姨说:“艾米,你要是不要老黄了,第一个告诉我啊。我不管他叫我爹妈什么,哪怕是叫‘阿猫阿狗’,我也要他。”
我妈哼了一声,斗气说:“你去找他吧,我不要他了!”
唐阿姨一看,好像搞成真的了,马上说:“跟你开玩笑的,我永远都站在你一边的,你要老黄,我就要老黄;你不要他了,我肯定不要他了――”
正在这时,我爸打电话来了,我妈一把就把电话抓过去了,还没道歉,就听我爸说:“Baby,你生气了?”
这句话是我爸的经典作品,不管我妈生什么气,只要我爸拿出他那棉花包的气势,这么低六下八地一问,我妈就像被针锥了的气球――消气了。
唐阿姨最爱凑热闹了,她一把抓过电话,教训我爸说:“哈,黄颜,你好大的肚子,‘鸡然’连爹妈都不叫一声,来人哪,给我拖下去,重打犯人PP五十大板!”
我奶奶和太奶奶听见几个丫头咋咋呼呼的,象在跟人吵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都跑来劝架。
我太奶奶问:“丫头,你们在跟谁吵架?黄颜是谁?”
Carol最会哄太奶奶了,连忙柔声柔气地说:“奶奶,我们没吵架。黄颜就是你家弟弟呀!”
“我家弟弟怎么姓了黄了?”
“噢,不是姓了黄,是他的ID――”
“挨嘀?”
“就是网名――”
“亡命?”
几个丫头笑昏了,太奶奶这个漏网分子,哪里听得懂这些个网络时代的用语?我妈连忙把我太奶奶带到她住的屋子里,把她的手提电脑拿出来,找到我爸的博客,指着我爸码的那些字说:“这是弟弟写的小说,他的笔名叫‘黄颜’,我们都这么叫惯了――”
我太奶奶恍然大悟:“噢――亡命就是笔名?早点说我就懂了嘛。”
我太奶奶架起老花镜子瞧了一阵,不相信地说:“弟弟会写小说?他连封信都懒得写,说把中国字都忘光了――”
我妈就教我太奶奶怎么在网上逛来逛去,说:“奶奶,这里有link,您只要这么一点,就可以走到另一篇文章那里去。”
我太奶奶学得快,一下就记住了,看到一排蓝色的字,就把光标放在那里,如果看到一只小手了,就猛按老鼠,因为那是一个“另咳”。我太奶奶就脸朝旁边咳它一声,使老力地一按老鼠,哇哈哈,她跳到另一页上去了。
我太奶奶学会了这一招,就可以看我爸码的字了,她才看了几行,就撇撇嘴说:“唉,男人家,写这些婆婆妈妈的东西没出息。”
唐阿姨就把我妈写的《十年忽悠》指给我太奶奶看,说:“奶奶,您以后不用追什么韩剧了,您孙子媳妇写的小说,比韩剧还好看。”
我太奶奶就把眼睛从老花镜子上面翻出来看我妈一眼,然后半信半疑地看了几段,说:“这丫头,尽耍贫嘴――”
Carol阿姨说:“您往下看,前面这几集没您孙子,不好看,看到后面您孙子就出来了,就好看了。”
我太奶奶说:“噢,我孙子在哪?我要看我孙子的故事。”
我妈把她跟我爸第一次见面的那集找出来,我太奶奶一目三十行地看了一遍,就呼呼拉拉往下翻。我妈跟两个阿姨见我太奶奶看得投入,就让她一个人在那里看,她们又跑回去打电话。
我爸被她们几个撂在电话上,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就挂了电话,准备待会再打。我妈来到电话边,拿起听筒一听,挂了,马上就说:“好你个黄颜,居然把电话挂了。”我妈也把电话放了回去。
过了一会,我爸打电话过来了,我妈抢过去接了,就听我爸说:“艾米,是你吗?我已经告诉爸爸妈妈了,说我们――有了BB――”
我妈一听我爸叫“爸爸妈妈”了,高兴了,追着问:“你告诉他们了?你叫他们爸爸妈妈了?他们怎么说?”
我爸说:“秦老师――噢,妈妈说她要跟你说几句话。”
我妈听我素芳奶奶说:“艾米同学,恭喜你,要做妈妈了!黄颜同学已经叫了爸爸妈妈了,你不要再为难他了――”
我妈嘻嘻哈哈地说:“素芳同学,恭喜你要做奶奶了!黄颜同学他怎么告诉你的?有没有说他把你女儿肚子搞大了――”
我素芳奶奶以她严厉-est的声调说:“艾米同学,别瞎开玩笑――,呵呵,他说的是:‘妈妈,我跟艾米――怀孕了――’”
“哈哈哈哈,”我妈笑晕了,“他跟艾米怀孕了?他也怀孕了?”
素芳奶奶也跟着笑,解释说:“可能是他第一次叫妈妈,有点慌――,这孩子真可怜,手足无措,脸都憋红了――,你不要逼着他叫这叫那,他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
我妈问:“爸爸呢?他怎么说?”
“我叫你爸爸来听电话。”
我中国爷爷正跟我爸舞着大刀,在砍比较文学呢。我爸早就不做比较文学了,但看我爷爷对美国的比较文学教学与研究感兴趣,也在那里做“文学”状,跟我爷爷两个人又比又较的,忙得不亦乐乎。
我爷爷听到我奶奶在叫他接电话,就做个暂停手势,走去接电话。一听是我妈,我爷爷就“文妥妥”地说:“艾米,生儿育女可是人生的大事啊――”
我妈撒娇说:“爸爸,你不要做大报告了,说说你高兴不高兴吧。”
我爷爷说:“当然高兴,但是――考虑到你们目前――各人的状况,我觉得――还是应该抓紧时间把婚结了。未婚先孕固然已不再是――”
我妈一听笑晕了:“爸爸,你怎么这么搞笑?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又在什么地方?谁还管你未婚不未婚――”
我爷爷有点尴尬,声明说:“可能我的思想比较陈旧,我――只是提个建议,大主意还是你自己拿,毕竟是你的终生大事嘛。”
我妈又笑了一通:“什么‘钟声’大事,‘铃声’大事的,现在谁还搞那么沉重?合得来,就合;合不来,就分――”
我爷爷严厉地说:“艾米,不要瞎讲!”
我妈不敢瞎讲了,老老实实听我爷爷做《关于当前的形式与婚姻的意义以及先婚还是先孕的重大历史意义》的报告。
我爷爷“文妥妥”完了,就讲起我奶奶怀我妈妈时的故事,叫我妈要注意这,注意那。我妈听得好笑,嘻嘻笑着打断我爷爷:“爸爸,你这是哪年月的黄历了?现在根本不用尿布了,都是一次性的,哪里还用洗尿布?”
我爷爷更尴尬了:“噢,是这样?连尿布也不用洗了?那――我叫你妈妈来跟你说吧,她比我更能与时共进――”
我那“与世共进”的素芳奶奶接过电话,也提醒我妈要尽快结婚,大概是怕我爸“始乱终弃”,半路把我妈甩了。
我妈不怕,切,肚子里已经装了一个小艾黄了,黄颜的历史使命已经顺利完成了,谁还记得黄颜是“水”?
不过我妈不想让我奶奶操心,就说:“等他春节回美国来时,我们就结婚。”
我素芳奶奶一算,嗯,春节结婚还来得及,如果别人掐算孩子的出生日月,还勉强可以说是婚后才怀孕的,也就一早产吧。她放了心,换我爸上来说话。
我爸得意地说:“看见没有?个个都在催我们结婚――”
我妈说:“那也要等到你向我求婚了才行啊――”
唐阿姨一听“求婚”,就感兴趣了,抢过电话说:“老黄啊,你求婚一定要搞点新意出来,不要搞那些老土的东西,什么玫瑰花,钻戒,单膝下跪,那都太老土了――”
我爸问:“张健是怎么样向你求婚的?”
唐阿姨说:“张健土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你跟他那个老土学什么?你是黄颜,你不搞出新意来,你还黄个什么颜?太让我们失望了。我给你建个议,你不要用玫瑰花,你就用――”
“狗尾巴花?”
唐阿姨哈哈大笑:“好,就狗尾巴花!你也不要送钻戒,就送――个condom戒――”
我爸悠然自得地说:“这回是你老土了吧?我跟艾米永远都不需要condom的――”
“为什么?”
“你不懂了吧?艾米现在不需要condom了,等以后孩子生出来了,我们又可以生第二个了,所以永远都不用condom的――”
唐阿姨把我爸的话告诉我妈了,我妈吓傻了眼:“啊?生――那么多?连气都不让喘一口?”
唐阿姨说:“第三条,不许你单膝下跪――”
“那我就双膝下跪――”
我妈把电话拿过去,说:“我要你三膝下跪――”
我爸恳求说:“Baby,双膝就够了,你要那第三膝也跪了,那――不象个钩子一样――钩进钩出?”
我妈想到那“钩子”的模样,就嘻嘻笑个不停,恩准我爸只用双膝下跪。
我爸说:“Baby,快不要再说什么双膝三膝了,再说――要出现情况了――。”
我妈连忙换个话题:“你在那边――玩得开心不开心?你住――哪间房?”
“我住你那间――房子是后来搬过了的――不过你的房间布置得跟以前一模一样――,连那个大窗帘都一样――可能就是以前那个――”
我妈以前住的房间有个很大的窗帘,拉满了一面墙,是仿天鹅绒的,红色的。后来我爸在他那个车库改造成的“昏房”里也拉了这么一个大窗帘,没想到他这次去我素芳奶奶家,我妈的房间里还有这么一幅大窗帘。
很多年前,我爸曾躲在那个大窗帘后偷看我妈换衣服。后来他告诉了我妈,我妈好一阵娇羞,躲在我爸怀里连喊:“你好坏!你好坏!”
我爸安慰我妈:“莫怕,莫怕,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果体’了。”
我妈吓一跳,追问:“这还不是第一次?那你――什么时候还――看见过我的――‘果体’”?
“嘿嘿,很久了,比我们那次楼梯相遇还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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