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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版忽悠(3)

  我妈那时正在文学城的“海外原创”贴她跟我爸若干年前的那些破事。十一月二十三日,她准备飞到加拿大去会我爸。那天她还赶着上了贴才走,不过她一激动,就把帖子的题目打错了。

  我妈用“南极星”输入汉字,因为我爸写《中国式不离婚》的时候用的是“南极星”,所以我妈就从我爸那里学来了用“南极星”。但“南极星”里没有“忽悠”这个词,所以她就打个“忽然”,再去掉“然”,然后打个“悠然”,再去掉“然”,这样她就不用翻页。

  哪知那天她心情太“缴动”了,慌里慌张地准备去机场,于是就忘了去掉那第二个然,所以那天的题目就变成了《十年忽悠然》。

  我妈的嘴很小巧,生气的时候嘟着嘴,看上去就越发小。我爸以前老拿我奶奶的话笑我妈,说她是“鸡屁股嘴”,嘟嘟的,他可以把她整个嘴含在口里。

  但我妈她自称“大嘴巴”,意思就是说藏不住秘密,有话就要说出来。她这次也忍不住了,走之前就在网上说:“感恩节及周末就不忽悠大家了,节日愉快,下周再见。(马上飞加拿大忽悠Jason去了:))”

  她写了这个贴子,又怕被我爸忽悠了,就又加了一句“Just kidding! ”

  我妈从加拿大回来后,就接着发《十年忽悠》的下一集。虽然后面的十多集都是早已写好了的,但她每次发贴之前,都要认真检查,以免出现错别字什么的。

  但那次她可能实在是被我爸摧残得厉害,神志有点迷糊了,所以她回来后发的那一集里就出了迄今为止唯一的一个细节错误:她跟我爸八年前的一次偷情,就是她发现我老爸哭鼻子的那次,她生了气,赌气回到“自己的小屋”。

  看故事的人那叫看得一个细! 好快就有人发现了这一惊天大秘密,在跟贴里指了出来,说你前面不是说了,是艾伦到艾米的房间来的吗?怎么艾米又回到了她自己的小屋?

  我老妈一看,哎呀,真的呢,忘了说是回到了她以前住过的那个书房。她在贴子下发了个更正,然后给我爸打电话讲了这事,说:“这回别人肯定猜出来我们已经狼狈为奸了――”

  我爸说:“为奸就是为了奸,但是不算狼狈吧?”

  我妈说:“如果别人猜出来了,故事就没有悬念了。”

  我爸诳我妈说:“那我干脆到网上去发个申明,就把我们‘为奸’的事写写,说不定看的人还多一些――”

  我妈撒娇说:“你怎么这么坏――?你说出去了,故事还有什么看头――?”

  我爸就怕我妈撒娇,我妈弯声弯气、拖腔拖调地一说话,我爸的腿就软的变硬,硬的变软。他哼哼叽叽地说:“好,我不说出去――我――打出去吧――”

  我妈叽叽笑:“你把什么打出去?”

  我爸不回答,埋头苦打。

  我妈见我爸又不吭声了,追问他:“怎么啦?出现情况了?我什么都没说嘛――”

  “那就――说点――什么――”

  “说什么?说黄的?我不会――”我妈是真的不会说黄的,我妈只会把别人说的话想黄,她自己不会说黄。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句黄话来,想到两人远隔千山万水,我爸在那边孤军奋战,浪费子弹,我妈在这边寂寞难耐,望眼欲穿,她好不心酸,泪汪汪地说,“BABY I LOVE YOU。I MISS YOU。”

  然后我妈就连数一串“5”字。

  我妈这一串“555555”,把我爸5得僵在那里,上不得上,下不得下,进不得进,出不得出。就听他慌里慌张地说:“What happened,baby?”

  我妈哭腔哭调地说:“我想你――抱抱我――”

  我听得那是鸡皮疙瘩一冒。

  我爸说:“Bsby,我是抱着你的呀,还嫌――抱得不――紧?好,我再抱紧点,喜欢不喜欢?”

  我听得那是鸡皮疙瘩两冒。

  唉,他们的那些黄言黄语,我就不在这里重复了,总而言之,我算开了眼界,知道为什么我老爸的电话号码里有那么多6了!

  我爸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我老妈的时候就说了:“我的号码很好记,不用写在纸上:666-3646。你就记:sex sex sex ,3 sex 4 sex。”

  我妈问:“一周七天,前三后四,每天一个――six?你好――六啊!”

  后来我妈就发现她miss了她的period,她就想起了那天她曾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试图挤过她身体的某部分,她想,是不是弄出人命来了?但她不敢相信我爸的枪法有那么准,所以不敢去买那个棒棒来测试,怕测出一个空欢喜。

  又过了几天,period还是没来,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偷偷跑去买了验孕棒,那个袋袋里有两个棒棒,可以测两次。她测了一次,看到了那根她期望的线,但她不敢相信,第二天又用剩下的一根棒棒测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的。

  她高兴了,给我老爸打电话,说:“憨包子,好像你一枪命中靶心了。”

  我老爸以为我妈是在说“爱的靶心”,就上了一盘“醋溜情话”。我妈见他这么不开化,就实话实说:“你真是个憨包子,我是说――你――弄出人命来了!”

  我老爸在“人命”方面是只惊弓之鸟,马上惊慌地问:“哪个网友――出事了?”

  我妈嗔怪说:“你别在那里胡说八道了,我是说我――有了!”

  我妈这句东北大嫂的土话总算把我爸说得“浆糊灌顶”了,吭哧了半天,才说出:“你――pregnant了?”

  这回看出汉英夹杂的好处了吧?说不出口的话一律用英语。

  我妈说:“嗯。”

  “你――到医院检查了?”

  “在WAL-MART买一种棒棒来查了。”

  我爸大吃一斤:“为什么――买――棒棒来――插?”

  “这里人都是这样的嘛,miss了period,就买个棒棒来查――”

  我爸大吃两斤:“都,都是这样的?那,那,那只好入乡随俗了。怎么不到医院去检查呢?”

  我妈说:“老土了吧?这种棒棒很灵的,一查就知道怀孕了没有――”

  我爸心想,看来还是个“如意棒”呢。他老着脸皮问:“那――到底插出哪种感觉才是――怀孕了?”

  我妈见我爸说到什么“感觉”上去了,就知道他的脑子现在完全呈浆糊状,笑骂一句:“You jiang-hu head!”然后详细解释,“那个棒棒上面有个圈圈,里面有根线,那个圈圈上面还有个圈圈,你把棒棒放在尿里,如果那个圈圈里也出现一根线,就是怀孕了。懂了没有?”

  我老爸被我妈的几个圈圈框住,又被几根线绕得糊里糊涂,不过一泡尿总算把他浇明白了。他噢了一长声,说:“噢――,原来你说的‘cha’是test的意思呀?”

  “那你以为是什么?”

  “我以为是――你说个什么‘棒棒’,我就以为――是那个c-word。”

  我妈哈哈大笑:“憨包子,你太黄了,什么东西都给你想歪了,哈哈哈哈――”

  两个憨包子在电话上又哭又笑,说了一堆I love you,听得我好郁闷:怎么回事?怎么没人说一声爱我?

  我老妈好像听到了一样,马上摸着肚肚说 baby I love you,我老爸也说baby I love you,too。

  我妈说:“我是在对我的baby说话。”

  我爸说:“我也是在对我的baby说话。”

  他们两个叫彼此baby,现在又有了我这个baby,就有点搞不清在说谁了。于是他们就叫我BB,这样就不会把我小老人家跟他们自己搞混了。

  我爸听说了我的事,就再也在中国呆不下去了,吵吵着要到美国来。我妈那时还没领略到我的厉害,她革命英雌主义精神一上来,就劝我爸干完那一学年,说你跟学校签了合同的,如果提前走,不光你要受惩罚,学校那边也不好安排。

  我爸从来就是棉花包,我妈指东,他不敢往偏东,更莫说往西了,所以他只好在那里忍着。

  有了我之后,我妈就变得有点迷信了,说这事不能过早声张,不然会出问题的。我妈有个朋友,怀孕的时候,为宝宝把什么都准备好了,结果生下来是个死胎。那个可怜的妈妈坐了一个空月子,每每看到为宝宝准备的东西就痛苦不已。

  所以我妈决定不把这事告诉任何人,包括两边的家人。

  圣诞节的时候,我妈到我加拿大的爷爷奶奶家去玩。她的口味好像变化了很多,以前爱吃的“片皮鸭”也不爱吃了,说有股“腥味”;以前爱吃的油条也不爱吃了,说吃了很“磨心”,把她的心磨痛了;以前吃捞糟爱放糖,现在不放了,说已经够甜了。

  我妈尽可能不把这些暴露出来,但我加拿大的奶奶和太奶奶还是看出来了。我奶奶不好意思问我妈,因为毕竟人家闺女还没过门,虽然大家知道那两家伙上次在家里的地下室里干了什么,但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只当他们两个纯洁的小宝宝是在那里讨论学习问题的。

  但是我太奶奶就忍不住了,一定要我奶奶打电话问我爸。我奶奶把电话打通了,叫我太奶奶自己问。

  我爸有我妈的警告在先,死不承认,最后我太奶奶吓唬我爸:“她没怀孕就好,你哥嫂正想带她们三个去滑雪――”

  我爸一听,三魂吓掉了两魂,知道我妈那个糊涂虫玩性大,又有唐小琳和Carol那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在旁边,如果听说加拿大能滑雪,那两个不怕死的肯定要去,我妈就肯定要跟去。我爸只好坦白说:“她是――怀孕了,你们不要提滑雪的事――她爱玩,听说了肯定吵着要去――”

  我太奶奶责怪说:“这么大的喜事,怎么还瞒着我们?”

  我爸嗫嗫地解释了一番,叫我太奶奶不要声张。

  但我太奶奶才不管那一套,马上就叽叽呱呱地说出来了。哇呀呀,家里那个喜呀,就像我是什么神仙下凡一样,庆祝了又庆祝,欢呼了又欢呼,可能个个都在心里希望我是个女的。

  我妈从加拿大过完圣诞回来,感觉我越来越不像话了,总在给她制造麻烦。她有点抗不住了,自我怜悯起来,对我老爸诉苦:“我好难受,我好想你噢――呕――呕――呕――”

  我老爸是何等见风使舵的人! 马上就提议:“我看我还是辞了职到美国来吧――”

  “要是你签不到证呢?”

  我爸一听我妈没再提“工作需要”“言而有信”之类的大词了,知道我妈一心希望他到美国来了,就夸下海口:“签不到证,我偷渡也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