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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魁星奖

    狗吠声越发清晰,其中夹杂激烈的嗡鸣。

    “天啦!”简真忽地惊叫起来,“虫海翻腾,这一关是狗蜂!”

    “狗蜂?”方非一愣,只觉得一阵狂风迎面刮来,许多飞虫夹杂其中,几只慌不择路,狠狠撞上方非的面颊,嗡的一声,在他身上打个滚儿,抖擞翅膀,又向前飞。

    方非浑身的血液也快凝固了,手指冰冰凉凉,下意识提起星拂。

    “啊!”简真一声惊叫,跟着乌光一闪,砰的一团大火,突然照亮四周。

    火里的情形,叫人骇异莫名,拇指大小的黑蜂,密密麻麻无处不在,大个儿符笔一扫,火蛇卷过虚空,蜂群纷纷下坠。

    四周沉寂了一下,突然响起愤怒的犬吠声,蜂群密集成团,向着两人猛冲过来。简真哇哇大叫,符笔舞得密不透风,火焰电光,纵横交织。

    方非不愿伤害狗蜂,连接写出“风甲符”,用气盾隔绝群蜂,可是狗蜂灵巧无比,见缝就钻,气盾一有缝隙,马上冲突进来。方非连挨几蜇,疼痛入骨,痛完以后,又是奇痒奇麻,伸手去捉,手指又被蜂刺扎中。方非痛痒难忍,恨不得把中蜇的手指斩掉。

    简真连接放出火焰,可是狗蜂浑然不惧。它们乘风钻火,纷纷钻进火豕甲里,贴着肉狂叮狠蜇。大个儿又痛又痒,身子扭来扭去,出笔越来越慢,近身的狗蜂也越来越多。他通神漆黑,变成了一个虫人,忽地大叫一声,头下脚上,直愣愣摔了下去。

    “简真!”方非锐声大叫,简真的惨叫却越落越远,下面的浓雾深处,好似藏着无底的深渊。

    方非来不及多想,按住尺木向下猛冲,蜂群紧追不舍,好似一团苍黑的云雾。方非反复写出“风甲符”,气团接连涌出,黑茫茫的蜂群撞在风甲上面,又被气团冲走,这么来了去,去了来,势如潮水拍岸,根本无休无止。

    下面久不见底,方非又累又急,身上大汗淋漓,心子跳得好似气缸里的活塞。忽然间,身下一软,方非连人带木,撞上了一片柔软的大网,他的身子向后一弹,唿吸一闷,险些昏了过去。

    他翻了跟斗,砰地摔在网上,尺木嗖地飞了出去,跟着脚踝一紧,叫什么东西死死缠住。方非还没还过神来,无数藤蔓似的东西,争先恐后地残绕过来。

    “太白无锋!”方非一转身,“切金断玉符”飞出笔尖,藤蔓节节寸断,浆液四散飞溅,少年的嘴里溅了两点,香甜如蜜,居然十分可口。

    更多的怪藤爬了上来,斩断一批,又来一批。方非渐感乏力,手脚都被缠住,尺木也失去了踪影,连接召唤了几次,全都没有动静。他手上的符笔越挥越慢,心里升起了一股绝望—难道说一切都结束了吗?他的脑海里闪过天素的目光,心房一张一缩,浑身的血液都涌到头上。

    “汪汪汪!”一边传来响亮的狗叫。

    “狗蜂?”方非浑身收紧,猛可想起,自从跌进藤网,蜂群似乎就消失了,现在想必歇足了气,来与怪藤两面夹击。

    方非脑子一热,忽地失去理智,也不管什么木生火,扬起符笔,对准狗叫来源,大喝一声:“烈焰……”

    “火焰摧神符”还没写完,忽地有人哀叫:“别,汪汪汪,是我呀……”

    方非一听人声,停止行法,再听后面,惊喜叫道:“简真!”

    “对,汪汪汪!”大个儿一边发出犬吠,一边手脚并用地爬过来,奇怪的是,他经过的地方,怪藤纷纷退缩,让出一条路来。

    简真爬到方非身前,对准怪藤汪汪怒叫,方非身上的藤蔓潮水似的退去。他得了自由,挣脱出来,刚要起身,简真又叫:“汪,别起身,汪汪汪!”

    方非一愣,大个儿一挥笔,写出一道“长明符”,符字写在藤网上面,银光如水,照亮数米远近。少年环顾四周,身下密密层层都是藤蔓,纵横交织成网,每一根都在起伏蠕动,好似长蛇怪虫,叫人心惊胆颤。

    再一抬头,上方不到半米,黑压压的全是蜂群。不知什么缘故,到了这个高度,狗蜂不再下落,知识嗡然来去,好似一片垂天下落的云起。一股冷风贴着藤网吹来,方非满身热汗风干,不由打了个哆嗦:“简真,这是什么藤啊?”

    “汪,烦恼藤!”简真边说边叫,“汪,这藤妖缠上敌人,汪,就像烦恼一样,挥之不去,斩之不断,汪汪汪!”

    方非心中好奇:“你一学狗叫,它怎么就松了?”

    “汪,狗蜂是烦恼藤的克星,汪,它们吸食烦恼藤的汁液,汪,烦恼藤一听到狗蜂叫声,马上吓得半死!汪汪汪”简真说话时,烦恼藤很不安分,不时从下窜起,来缠两人,大个人连声吠叫,将藤妖一一斥退。

    “狗蜂怎么不下来?”方非又问。

    “狗蜂怕冷风!汪,这儿的风很冷!汪汪汪!”

    方非恍然大悟,难怪自己使用“风甲符”,居然受创较轻,简真唿雷擎电,反而吃了大亏,他松了口气问:“简真,你刚才怎么不引风呢?”

    “我忘了!”简真面露懊恼,狠狠怒叫,“汪汪汪!”赶走了一大丛妖藤。

    说话间,方非被蜂蜇的地方又痒疼起来,那痒那疼,深入骨髓,他伸手挠了两下,似乎更加难受。简真又叫:“汪,喝烦恼藤的蜜汁,汪,可以解蜂毒!”

    方非一呆,看见旁边一截断藤,他一把抓过,握在手里,也不顾怪藤挣扎,凑近断口吮吸汁液。汁液香甜可口,不多一会儿,身上的痒疼也神奇消失—烦恼藤与狗蜂自古纠缠,被蜇得太多,自然生出了解毒的成分。

    “简真!”方非丢开断藤,“你怎么知道狗蜂和烦恼藤?”

    “汪,老帝江说过!”大个人白了方非一眼,“汪,你没去上课!”

    “这冷风从哪儿来的?”方非凝目望去,前方漆黑一团,根本一无所见。

    “不知道,汪!”简真气哼哼地说,“方非,怎么我一个人叫,汪,你也得叫!”

    方非无奈苦笑,游目四顾,忽见远处青光闪动,他爬上前去,学着简真发出犬吠,怪藤刷刷退开,赫然露出尺木。方非手握青木,心中莫名喜悦,一时忘了狗叫,几乎又被烦恼藤困住。

    “方非,汪,接下来怎么办?汪汪!”大个儿哀叫,“我可不想飞了,汪,上面全是狗蜂!汪汪汪!”

    方非听了这话,灵机一动,冲口而出:“我知道了,汪,这就是最慢!”

    “最慢?汪?什么意思?”简真一脸迷惑。

    “飞快,汪,还是走快?”方非问。

    “飞快!汪!”

    “走快还是爬快?汪!”

    “走快,汪!”简真瞪着方非,“你有话就说,汪,别绕弯子!”

    “有比爬更慢的吗?”方非微微一笑,“汪汪汪!”

    “没有了,汪!”大个人一拍后脑,“你是说,汪,我们要爬着去!”

    “对!”方非点头说,“我们以最慢的方式前进,汪!”

    “天啦……汪!”大个儿声带哭腔,“边爬边叫,真像一条狗哇,汪,天杀的,谁设计的考题,我非得咬死他,汪汪汪……”抱怨了一会儿,又问,“往哪儿爬呀?汪!”

    “风源!”方非轻轻地说,“有风的地方,汪,就有出口……”

    “汪!”简真又惊又喜,勾住了方非的脖子,“方非哇,汪,你可真是个天才!汪汪汪……”他用一串狗叫代替了狂笑。

    两人边叫边爬,迎着风头爬了一会儿,忽听上风蜂鸣转急,犬吠如雷,好似千百只狼狗齐声咆哮。两人抬头望去,上面火焰腾腾,电光飞舞,还有许多龙卷风柱,在蜂群中摇来荡去,声势十分惊人。

    两人正在惶恐,天上掉下来一个人,落在藤网上面,嗖地弹起老高。那人是个少女,想必太过痛苦,身在空中,握拳打搅:“遁!”青光闪过,凭空消失。

    方非看得吃惊,听着上方厮杀,心里一阵抽搐:“笑笑跟吕品,汪,会不会也在上面?”

    “汪!”大个儿怒气冲冲,“别管他们,汪,他们都没等我们,汪,没义气的家伙,汪,我祝他们被狗蜂蜇死……”

    方非想了想说:“你会纸剑传书么?汪!”

    “汪,会!”

    “你发两封传书,汪,告诉吕品和笑笑!”

    “怎么写?汪!”

    “四个字,汪,落地爬行!”

    简真抽出符纸,写完折成纸剑,口中念念有词,一扬手,嗖嗖两道金光,眨眼射入蜂群。

    天上搏斗更紧,不时掉下一个人来,无不哀嚎连连,手握成拳,口吐“遁”字,逃出生天。

    方非凝目望去,认出不少熟人—百里秀雅、琴照、木太清、李冲天,鱼羡雨,蓝觞……

    忽然一声惊叫,落下一个男子,简真一瞧大乐,来人竟是璧字组的万歌行,这小子摔得头晕眼花,身上蜂毒发作,不由举起左手,还在犹豫,简真大叫一声:“万歌行!”

    万歌行回头看见两人,双目一亮,还没来得及应声,简真又喝一声:“遁!”

    万歌行存了遁走的心思,又握紧了拳头,符咒万事俱备,只欠出声。简真这一叫,符咒发动,万歌行惊叫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简真得意洋洋,汪汪大笑:“弄走了一个,汪,顶好角字组、璧字组全掉下来,汪,让本大爷一个个收拾……”

    话没说完,又掉下两人来,大个儿心头一喜,以为天遂人愿,真把对头送上门来,定眼一看,一股热气蹿到喉间:“懒狐狸,汪,笑笑!”

    两人的脸上身上红肿多处,一落地连连抓挠,模样无比狼狈。

    两人吸食妖藤汁液,解去蜂毒,好容易缓过气来。方非询问上面情形,吕品悻悻说:“别提了,上面的狗蜂比海水还多,赶不走,也杀不完,什么招都没有用!”

    方非、简真一边说话,一边吠叫,禹笑笑惊问:“你们两个,学狗叫干吗?”

    “汪!”大个儿理直气壮,“驱赶烦恼藤呀!汪,你也得叫!”

    “哈哈!”吕品捂着肚皮,笑得满地打滚,禹笑笑也咯咯咯地笑弯了妖。

    “笑什么?”简真脸上挂不住了,“汪,有什么好笑的?”

    “哎哟哟!”禹笑笑好容易止住笑,喘着气摆手,“笨人有笨招,学狗叫吓唬烦恼藤,亏你们想得出来!”

    方非、简真脸色发青,心里七上八下,大个儿怒叫:“你聪明,汪,有什么好招?”

    禹笑笑微微一笑,挥笔切下几根细藤,轻喝一声:“穿针引线!”笼子入口扎紧,把一群狗蜂关在里面。

    狗蜂困在笼里,登时发怒,发出汪汪怪叫。禹笑笑把笼子往身边一晃,烦恼藤听见狗蜂吠叫,吓得魂不附体,仓皇向后退缩。

    大个儿张口结舌,身子硬邦邦的,化为了一尊石像。方非脸上也是热辣辣的,两眼盯着下方,头也抬不起来。

    禹笑笑做了四个狗蜂笼子,一人一个,佩戴着向前爬去。上面的厮杀声渐渐稀落,狗叫声却原来越响,冷风掠地而过,一阵紧似一阵。

    方非落在最后,望着前面三人,黑暗中三人四肢着地,潜行无声,趴在藤网上面,像极了蛛仙子的神蛛。

    简真忽地停下,发出一阵呻吟,方非上前问:“怎么了?”

    “我不舒服!”大个儿哼哼说,“肚子难受,身子也热!”

    方非伸手一摸,肌肤热得烫手,心中吃了一惊:“怎么回事?你生病了?”

    其他两人应声回头,简真苦着脸哼哼:“蜂蜇了就难受!先是热得慌,现在肚子也难受,里面像有一团火!”

    “余毒未清吗?”吕品说。

    “不对!”禹笑笑轻轻摇头,“蜂毒没有这个症状!”她盯着简真,心中忧虑焦急,忍不住说:“简真,要不你退出考试!”

    “不行!”大个儿急声说,“危字组少了一个人,我一退出,可就输了!”

    禹笑笑听得心口一热,望着简真不觉鼻尖酸楚,眼里浮出泪光。

    方非、吕品对望一眼,心中莫名诧异。知难而进不是简真的作风,这小子怎么性情突变,居然开始顾全大局?吕品冲方非使了个眼色:“这里面有鬼!”小度者心领神会,也还了个眼色:“不止有鬼,还是女鬼!”

    “你变了呢!”禹笑笑目光柔和,轻轻抚摸简真的额头。大个儿发出一串哼哼,一小半是难受,一大半却因为舒服。另外两个男生听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简真!”禹笑笑一无察觉,“无论如何,我要把你带到第六关!”

    “危字组要拿冠军!”简真一握拳头,大唿口号,完了还问,“方非、吕品,你们说是不是哇?”那两人默不作声,神气越发古怪。

    “简真!”禹笑笑含笑抹泪,“我一直以为,你心眼小,胆子小,还嫉妒成性、不重亲情……”

    “天啦,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简真耸眼扁嘴,一副快要落泪的样子。

    “那是以前呀!”禹笑笑说到这儿,冲吕、方二人大叫,“你们愣什么,还不过来扶他!”

    两人喏喏上前,一个扶左边:“死肥猪,算你狠!”一个扶右边:“你就只管装吧!”

    简真心惊肉跳,一边大声呻吟,压住两人的声音,一边凑近方非说:“我真的难受哇!”

    方非怒哼一声,吕品一边冷笑:“我还难受呢!我说死肥猪,你要找伴儿,也该挑个时候哇!”“你们都不信我!”大个儿鼓起两腮,“我自己爬!”他挣脱二人,咬牙向前爬去。禹笑笑心生不平,上前扶住简真,与他并肩同行。大个儿陡然来了精神,难受似乎减轻,浑身上下更有使不完的劲儿。

    前方似乎出现了点点微光,极目望去,一面山崖凹凸不平,从上到下嵌满了巨大的蜂巢。巢里犬吠如麻,夹杂连绵不断的嗡鸣,巢孔里涌出一股股黑气,星闪电掣,冲着来路飞去。

    靠近山崖,一股甜香钻入鼻孔,熏得四人心头发腻,蜂蜜犹如涓涓细流,顺着崖壁流到了山根。山根横了一排洞窟,洞中呜呜作响,正是冷风的出口。洞窟有大有小,大的可容纳一人直立进出,小的不过人头大小,洞里隐约有光,照在四人身上,众人的心一阵狂跳。

    吕品蘸了一点儿蜂蜜,舔了舔,笑着说:“有意思,六个提示,还剩一个。”

    “没错!”方非点了点头:“洞口就是出口!”

    简真扳起手指:“最大与最小,最快与最慢,最老与最新。啊,还有最小……”他往前一瞪,眼珠子几乎掉下来,“你们不会是说,要从最小的洞口钻进去吧?”

    “对极了!”三人正色点头。

    “天啦!”大个儿发出一声呻吟,“我讨厌缩声法!”

    “谁说危字组要拿冠军?”吕品拖长声气,“说这话的人,应该打头阵!”

    “懒狐狸!”简真怒指吕品,“你这个卑鄙的家伙!我刚才只是随便说说!”

    “简真!”禹笑笑变了脸色,“你真的只是随便说说?”

    “嗷!”简真脸色刷白,矮了半截,低声下气的说,“打头阵就打头阵!”他狠狠剜了吕品一眼,心里无比恼恨,他爬到最小的洞口前面,伸手比划了两下,气唿唿地说:“卡住了洞口,你们不要怪我!”

    他俯身探向洞口,地上蜂蜜堆积,已经干结。简真刚要进洞,忽地发现,靠近洞口的蜂蜜层上,有一个纤小秀气的女子掌印,四人中只有禹笑笑一个女子,可她从头到尾,都没有靠近洞口。

    “谁的手印?”大个儿心中起疑,还没来得及细想,吕品按住他的后臀,向前狠狠一送。简真惨叫一声,脑袋塞进洞口,耳朵擦过岩石,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死肥猪,快用缩身法!”吕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个儿闷叫:“缩你个鬼,蠢狐狸,快把我弄出来!”

    “咄!”吕品大声说:“笑笑你看,他又要放弃呦!”

    少女冷哼一声,简真的心应声一颤,忙叫:“好,我缩……”边说边想心法,运足元气,抱元守一。

    “变!”他一声大喝,身子向里收缩,骨骼脉络分了又合,似有无形大手将他狠狠揉弄,不知不觉,四周宽松了些许,简真奋力一挣,勉强挤进了洞口。

    谁知到了这儿,通道更加狭窄,简真堵在洞里进退不得,只觉元气沸腾,整个人好似受了挤压的气球,一转眼就要砰然爆炸。

    大个儿难受恐惧,偏又无法出声,他肺部收缩,嘴脸变形,别说吐气开声,就连嘴巴也不能张开。正惶急,尾椎处涌入一股热流,混合他本身的元气,循着身子急速转动。

    大个儿分筋错骨,身子向内收缩,四周压力减轻,跟着屁股一痛,好似挨了一脚。他来不及转念,身子向前一蹿,眼前一片光明。

    简真缩身成功,惊喜交集,马上运转元气,身子充气似得恢复原状,他正要站起,后颈忽地一痛,有人低喝:“要命的,就别动!”

    大个儿满腔热血冷透,一抬头,三支符笔对准自己,一眼看去,只看见宫奇和冯荒,剩下的那个,不用说,一定是宋艾。

    除了万歌行,壁字组全都在这儿。简真张嘴要叫,一道“绝声符”飞来,他只管大吼大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大个儿万分不甘,急得面红耳赤。

    宫奇又发一道“金灵束缚符”,捆住简真,三人手脚并用,把他拖到一边,宋艾负责把守,两个男生分站两边,手持符笔,再次对准洞口。

    简真一边大骂对方无耻,一边求神拜佛,希望三个同伴不要落入圈套。念头还没转完,洞口一暗,钻进来一个脑袋。

    来的是吕品,懒狐狸脑袋朝下,身子缩得细细长长,形如一条大蛇,一扭一动,全力挣扎出洞。

    又有大鱼落网,宫奇、冯荒相视一笑,简真趴在一边,一不能说,二不能动,胸口一股热气转来转去,快把他的胸口撑破。

    吕品终于挣了出来,宫奇单笔向下,低喝:“不许动!”

    懒鬼想要抬头,宫奇一脚踢在他的腰眼,疼的他浑身打颤,接下来,两人故伎重施,冯荒使“绝声符”,宫奇使“金灵束缚符”,制得吕品服服帖帖。简真瞧得沮丧,看样子,壁字组打算守株待兔,把危字组统统活捉。

    两人一人一边,拽起吕品,刚一入手,宫奇咦了一声,叫声:“好轻”,冯荒也说:“不对!”

    “呵!”下方洞中一声轻笑,一道白光袭来,正打在吕品身上。

    吕品应着白光分成了两半,扶他的两人一惊,低头看去,裂口并无鲜血,跟着汪的一声,冲出来一大群狗蜂。

    狗蜂禁闭已久,怒不可遏,这时逃出笼子,见人就蜇,宫奇、冯荒首当其冲,脸颈双手全被狗蜂包围,顿时被蜇得嗷嗷惨叫,一边的宋艾掉头想跑,可是没跑两步,也被狗蜂赶上。

    简真一动不动,被狗蜂当作石头,躲过一劫,定睛看去,地上哪儿有什么尸体,只有一串狗蜂笼子,正好一人长短,笼子已被割开,狗蜂飞得一只不剩。

    从头到尾都是吕品的把戏,一个变化术,躲过了四个人。

    洞口白影一闪,吕品钻了进来,大喝一声:“勾魂夺魄!”符笔连指,宫奇、冯荒双双晕倒,宋艾看见,刚要举笔,吕品符光先出,宋艾符笔落地,晕了过去。

    狗蜂掉头飞向吕品,少年一扬笔“一网打尽”,狗蜂统统收入符网。这时禹笑笑也钻了出来,她目光一扫,笑着说:“吕品,你猜的对,他们先到了一步!”话没说完,方非也钻了进来。

    禹笑笑解了简真的禁制,大个儿怒视吕品:“好小子,你早知道有埋伏?”

    “是呀!”吕品眨巴眼睛,“这伙人做事太粗心,要设圈套,却在外面留了一大串手印脚印。”

    “懒狐狸,你这是什么居心?”简真的粗手指顶到吕品脸上,“你知道有埋伏,还打发我进来!”

    “唉,总得让他们逮个人哇,人家埋伏一场,很辛苦哇!”

    “你、你怎么自己不进来?”

    “我来了,谁破他们的圈套?你能把笼子变成人吗?”吕品顿了顿,笑眯眯的说,“再说我先进来,谁来帮你缩身,谁又把你踹进来?”

    简真下意识的摸了摸臀部,被踹处隐隐作痛,他气不打一处来,瞪眼望着吕品,鼻孔里咻咻出气。

    方非打量四周,却是一个巨大的溶洞,洞壁上写满了“长明符”,柔光映洒,亮如白昼。

    吕品叫醒宋艾:“角字组呢?”宋艾扭过头去,咬牙不语,吕品举起符笔,打算逼供。禹笑笑不忍道:“吕品,女生你也欺负吗?”

    “好大一顶帽子!”吕品收了笔,笑着摸了摸下巴,“我还想找个伴儿呢,欺负女生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

    禹笑笑看他一眼,笑着说:“你想找什么样的伴儿?我可认识不少女生。”

    “还没想好!”吕品满不在乎,“哪天想好了,再来劳烦你!”

    “呸!”禹笑笑冷冷的说,“等你想好了,鸭子都煮熟了!”

    “煮熟了,正好吃!”

    “吃鸭毛还差不多!”

    方非一边听着,微微苦笑,他注视溶洞深处,那儿光影交错、幽深无穷,不觉叹了口气,迈步向前走去。刚走两步,宋艾忽地大声叫道:“九星骗子,角字组才是冠军,你们这些大蠢材……”还没骂完,禹笑笑一扬笔,一道“绝声符”堵住了她的嘴。

    “不公平呀不公平!”吕品摇头叹气。

    “要公平?”禹笑笑白他一眼,“下辈子去变女生!”

    “你们热不热呀!”简真从额到颈,红得像只大西红柿,“我都快热死了!”

    “热?”禹、吕二人瞪眼望他,“这儿冷得要命,你居然说热?”

    “我一定病了!”大个儿不住呻吟,“我的肚子好难受!”禹笑笑皱起眉头,眼里透出一丝关切,吕品却捂着鼻子大喝:“要方便,走远些!”

    “不是方便。”简真苦兮兮地说,“反正肚子里有一团火。”

    “简真!”方非迟疑一下,轻声说,“会不会跟你吃了果子有关?”

    “果子!”大个儿一愣,“你说那红树的果子?”

    “什么?”禹笑笑尖叫了起来,“简真,你吃了地火树的果子?”

    “咦,那叫地火树吗?”简真挠了挠头,“果子的滋味还不错!”

    “笨蛋!”少女俏脸发白,“你、你吃了多少个果子?”

    “我忘了,像是十个,又像是二十个。”

    “你说二十个,那肯定就是四十个!”吕品对大个儿的心思了如指掌。

    简真挠了挠头,脸色发臭:“也没那么多,起码差五个!”

    “你完了,你完了!”吕品连连摇头。禹笑笑也叫:“简真,你真是什么都敢吃!”

    简真听得面无人色,方非忍不住问:“吃了果子会怎样?”

    吕品笑了笑说:“吃了地火树的果子,通身元气会呈现出极端的火相,变成三阴孽火,吐口气能烧死人,放个屁也能把裤子点着。”

    “啊!”方非变了脸色,“那可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吕品摇了摇头,“也许孙先生有办法!”

    “方非!”简真声音凄惨,“我申请退考!”

    “你说什么?”禹笑笑冷冷瞅来,简真心中发虚,悻悻道:“算了,反正死不了人!哼,你们三个离我远一点,烧着了自己负责。”

    说话间穿过一个洞口,进入一个钟乳石洞,钟乳高高低低,粗粗细细,形成一片茂密丛林。

    银光忽闪,四人急忙飞身跳开,叮,方非身后的钟乳多了一个小孔,光亮透孔而过,看上去触目惊心。

    “飞星射月符!”禹笑笑高叫:“当心,是巫袅袅……”白光星闪,禹笑笑身边钟乳粉碎,石屑四处乱飞。

    方非举目望去,一团水银光华,托出一道白影,轻轻一晃,跳上一根钟乳。巫袅袅站在高处,冷冷逼视四人,她的飞轮名叫“星河”,转起来光华灿烂,有如银河星盘。

    四人举起符笔,指向白虎少女,巫袅袅一闪身,没入那片石林。

    “金锋夺日!”佛青剑升到半空,禹笑笑一扬手,叮,金光闪过,一根钟乳断成两截,摇晃一下隆隆向后倒下。

    白虎女面有怒色,还没反击,吕品驾着“紫璇风”起来,挥笔一指,巫袅袅侧身闪过,懒鬼一笔落空,符光击中一根硕大的钟乳,锐声激鸣,石屑纷飞。

    巫袅袅白影一闪,再次没入石林。

    “方非!”禹笑笑一手按腰,一手持笔,声音清脆有力,“你们三个先走!”

    “笑笑!”方非一愣。

    “快走!”禹笑笑浑身一纵,佛青如火苗跳起,一道白光从下掠过,将一截钟乳击得粉碎。

    禹笑笑笔吐金光,向左一绕,咦,身边一根钟乳齐腰折断。巫袅袅正觉奇怪,苍龙女笔尖一拂,断石高高飞起,越过那片石林,向她头顶砸落。

    “开山破石!”巫袅袅符笔一扬,断石粉身碎骨。

    不及收笔,青光一闪,禹笑笑迎面冲来,两人相距数米,一齐扬笔,“金刀破阳符”对上了“飞星射月符”,符光凌空交错,发出刀剑交击的一声锐响,跟着左右弹开,一根钟乳拦腰而断,另一根却多了一个小孔。

    人影晃动,两人各自闪开,符笔连颤,快如蜂鸟振翅,每道符法才写一半,对手忽又藏在钟乳后。石块不怕风雷水火,只有金相符法可以奏功,两人你追我赶,浑如狗咬尾巴,使尽浑身解数,只想抢入敌人的死角。

    三个男生瞧得目瞪口呆,吕品忽叫:“方非,走吧!”

    方非一咬牙,转身就走,简真跺脚说:“方非,你不管笑笑啦!”

    “笑笑不会输!”方非边走边说,“巫袅袅拦在这,是想拖延时间,皇秦一定遇上了麻烦,夜灵芝还没有到手!”

    方非,吕品消失在石林后方,简真瞧了瞧远处的闪光,一咬牙,追赶上去。

    巫袅袅镇守石林,眼看三人离开,心头一急,飞身蹿出。

    身形一动,忽起警兆,眼角余光一扫,禹笑笑也涌身飞出。两人目光相接,符笔齐出,一个大喝:“银电飞星!”一个锐叫:“金锋夺日!”

    巫袅袅笔尖飞出一团银星,飞到半途,拉长变锐,细如银丝,纵横疾刺。禹笑笑那儿,却画出了一道匹练似的金光,忽长忽短,伸缩不定。两道符光应念变化,凌空交击,叮叮叮密如急雨,响了片刻,符光忽又熄灭。两人向后弹开,各自落上一根钟乳,胸口一起一伏,诺大的溶洞中间,响起了急促的喘息声。巫袅袅头发飘散,束发的头箍不知去向,左边的头发少了一络,空中飘着缕缕乌丝;禹笑笑脸色煞白,左臂无力垂落,肩窝一点殷红,正在飞快扩大。“禹笑笑,你比我想象的高明一点儿!”巫袅袅双颊绯红,眉眼带笑,“可你别忘了,我是青榜第四,你只是五十八名的小角色,你想拦住我,就好比蚂蚁往车轮子下面钻,碾死了你,不要怪我心狠!”“不说我还忘了呢!”禹笑笑调匀唿吸,笑了笑说,“原来你是青榜第四啊,比我想象中的差好多!要不是你说,我还当你是四十四呢!”“你不服气?”巫袅袅咬牙冷笑,“好哇,你还有一只手,两只脚,我们一个一个慢慢来!”“说搏好!”禹笑笑抿嘴一笑,“我们慢馒来,刚才是剪头发,等你胡子长出来,我还要帮你刮胡子呢!”巫袅袅双眉扬起,面孔血红里透出殷紫。长胡子是她的奇耻大辱,禹笑笑胆敢提起,根本就是讨死。白虎女心头一阵狂怒,眼里涌出无比杀机。

    她一晃身,驾起“星河轮”冲向对手。

    禹笑笑自知本领稍逊,巫袅袅一意要走,自己手脚全断,也休想把她拦下。她故意提及胡须,戳了白虎女的痛处。巫袅袅生性骄横,若不狠狠教训禹笑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这么一来,倒可把她留在这里,替危字组减少一个强敌。少女计谋得逞,向后飞退,转到一根钟乳石后,耳边叮叮声不绝,神乳多了三个孔洞。

    禹笑笑一扬笔,“金刀符”飞出,巫袅袅白影晃动,闪电统过金光,径直向她扑来。禹笑笑一击不中,闪入石林,两人绕着石柱大捉述藏,遁光一青一白,宛如首尾相接。

    佛青剑掉头向上,行将撞上洞顶,跟着势子一转,禹笑笑颠倒过来,头下脚上,符笔疾挥。巫袅袅地势不利急忙躲闪,冷不防禹笑笑卷起一道金光,洞顶一排钟乳,齐根而断,迎头向她砸来。

    “开山破石!”巫袅袅一扬笔“破山符”飞出,一阵巨响,钟乳接连破碎,白虎女连挡带闪,抢入了一片石林。忽听一声轻笑,巫袅袅循声望去,禹笑笑站在一根钟乳石顶,符笔一扬:“万木滋长!”。

    周围钟乳石上,迸出炫目青光,“糟了!”巫袅袅心念一闪,四周石块龟裂,蹿出无数怪藤,生长如飞。牵牵绊绊,将女公子困在其中一时无法起飞。

    禹笑笑飞行中布了一个机关,把“乙木化生符”写入一片石林。她布好机关,削断钟乳,将巫袅袅逼入石林,发动“乙木化生符”巫袅袅落入藤网,冲突不出,禹笑笑风雷电火,接连打落。巫袅袅应付不暇,哎哟一声,人轮分开,笔直向下坠落。禹笑笑按剑赶上,还没来得及细看。

    红光一闪,藤网变了颜色,火红发亮,火光深处,隐约浮现细密符文。

    “神木火雷符!”禹笑笑急升,忽听—声巨响。一股气浪汹涌升起。巫袅袅将计就计,也设了个机关,她把“神木火雷符”写入藤网,跟着假意中招,诱使禹笑笑靠近,木生火,突然引发爆炸。禹笑笑只来得及护住头脸。滚滚气浪就将她推向一根钟乳,砰,禹笑笑后背剧痛,喉咙发甜,石屑嵌入肌肤,一时血流如注。金光一闪,巫袅袅钻了出来,盯着对手,眼里透出狠辣笑意,她落地时写出“金城不破符”护住了全身,铜墙铁壁,毫发无损。星河轮发出尖啸。白虎女一晃身,冲着禹笑笑飞来。

    禹笑笑举起笔来,忽听“手到擒来”,虎口一痛,符笔化作青光,落入了巫袅袅手中。

    少女登时明白,白虎女用心歹毒,想要活捉自己,这念头刚刚冒头,星河轮己到近前。

    巫袅袅的眉间透出一股得意,冷不防尖啸一声,一道青光从下射来。

    佛青剑!她下意识挥笔,可两人距离太近,“收剑符”

    还没写成,叮,“佛青”穿过了旋转的“星河”一阵怪响,飞轮被飞剑卡住,“星河”失去了控制。

    巫袅袅失声尖叫,一个跟斗从轮上掉了下来。佛靑去势如电,连剑带轮没入一根钟乳。

    扑,巫袅袅翻身落地,还没还过神来,左腕一痛,挨了一记狠踢,符笔登时脱手,嗖地飞出老远。

    巫袅袅手持两支符笔,左笔丢失,右笔扬起,可还不及写符,禹笑笑攥住了笔管,将她扑倒在地,拧住她的手腕,向一块石头上狠狠磕下。

    巫袅袅手背剧痛,可还握住笔管不放。禹笑笑想要拧断笔管,但那支“银流苏”千抟百炼,坚不可摧,她心头一急,抓起巫袅袅的收又是一拧。

    白虎女的喉间发出一声悲鸣,“银流苏”脱手,咕噜噜滚到一边。禹笑笑来不及欢喜,忽见巫袅袅目射凶光,左手突出,狠狠抠住了她左肩的创口。

    少女痛得浑身战抖,惨哼一声,放开巫袅袅的左手,来扳她的右手。巫袅袅乘势拧腰,将禹笑笑压在下面,翻滚间,禹笑笑膝盖突出,顶中了对手的小腹。

    巫袅袅弹起老高,秀丽的脸庞一阵扭曲,禹笑笑腰身一挺,飞起左脚,正中巫袅袅的胸口。

    白虎女飞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只觉胸口窒闷,唿吸艰难。

    禹笑笑捂着伤口,抖索索站起身来,鲜血顺着手臂流下,点点滴落在地,有如一朵朵怒放的红莲。

    “巫袅袅!”禹笑笑苍白的脸上,透出一丝少有的傲气,“我可是甲士的女儿!”

    “臭丫头!”巫袅袅捂着胸口,摇晃着爬了起来,她披头散发,活是一只凄厉的女鬼,“我要杀了你!”

    禹笑笑一纵身,跳到半空,双脚分开,势如燕子剪水,右脚向上一挑,狠狠抽在了巫袅袅的脸上。

    白虎女又一次飞了出去,左颊吹气似的肿胀起来。

    “你敢踢我脸!”巫袅袅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臭丫头,你敢踢我的脸!”

    禹笑笑凌空翻转,左脚又出,巫袅袅着地一滚,禹笑笑脚尖扫地,搅起一片石屑乱尘。

    巫袅袅跳了起来,一扬手,大叫一声:“银流苏!”符笔势如闪电,直奔她的手心,冷不防禹笑笑拦在中途,眼疾手快,一把攥住符笔。

    巫袅袅变了脸色,不待禹笑笑动笔,兔起鹘落,贴地一滚,起身时,禹笑笑的“蛾眉”到了她的手里。两人仓促间交换了符笔,两只笔嗖嗖跳动,各自不听使唤。可是胜败光头,谁也顾不得许多,禹笑笑举起“银流苏”,正要写符,不料眼前一黑,双腿发软,符字再也写不下去。

    “银电飞星!”锐声贯耳,禹笑笑心头一沉,脑海里闪过两张人脸,一个胖乎乎眉眼含笑,一个眉头微皱,明亮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忧虑。

    “简真。方非……你们一定要赢!”她的念头模煳起来,银光闪烁飞来,可她已经躲不开了。

    绕过石林,走了不到三百米,一声虎啸传来,夹杂凌厉寒风,刮得三个男生面皮生痛。

    方非不由倒退一步,眯眼望去,正前方的石窟里蹲伏着两头插翅的飞虎,一黑一白,面容狞恶,为首一头血口怒张,冲着三人厉声咆哮。

    云从龙,风从虎,无怪这洞里寒风外泄,原来溶洞深处,藏了两头穷奇。

    穷奇是北风之妖,无论走到那儿,都有狂风相随。又是两声咆哮,穷奇一起振翅,掀起阵阵寒风。

    龙潭虎穴,名副其实,可是,只凭三人的道行,绝对降服不了这一对妖虎。

    “呵!”这笑声落入方非的耳中,真是熟悉的要命。

    穷奇身后,绕出两个人来,一高一低,一壮一瘦,正是最最关心危字组的老朋友—司守拙和钟离寿。

    两个老朋友背对着穷奇,泰然自若,冲着三人,发出呵呵怪笑。

    “危字组能到这儿,还不算太差嘛!”司守拙一脸的满不在乎。

    “可惜哇!”钟离寿摩拳擦掌,“这儿是你们的终点站。识相的滚回去,要不然,我后面的大猫咪可不是吃素的哟……”

    “谁是大猫咪!”黑穷奇一声怒吼,口吐人言,它的鼻子上有一块银斑,爪子一抬,勾住钟离寿的后领,将他拎了起来,“钟离霆的儿子,你把我跟猫鬼相比吗?那种小不点,只配舔我爪子上的泥巴!”

    “哎呀呀!”钟离寿伸手摸了摸穷奇的虎须,“猫鬼算什么东西?银斑鼻,你可是最了不起的妖怪啊!”“钟离霆的儿子,我帮你,是瞧皇师利的面子!你小心点儿,别说错了话!”

    黑穷奇放下钟离寿,扑扑连拍翅膀,洞里一阵飞沙走石。

    方非心中纳闷,低声说:“吕品,穷奇怎么会听钟离寿的话?”

    “不奇怪!”吕品笑了笑,“钟离寿的老爹钟离霆是穷奇军团的头儿,钟离寿比他爹差得远,可是驯服两只飞虎,倒也不是什么难事!穷奇个个狂妄,马屁拍足了,什么都好说!”

    “喝!”钟离寿盯着三人,目透凶光,“你们还等什么?我倒数三,再不滚出洞子,穷奇可要吃人了……”两头穷奇一阵吼啸,拍翅鼓起一阵大风!

    “一……”钟离寿托声托气,开始数数,“二……”三字还没出口,吕品冷不丁说:“方非,你先走,我对付钟离寿。简真,你挡住司守拙……”

    简真浑身的皮肤殷红如血,靠在洞边,难受得只想哼哼,听了吕品的话,吓了一跳:“什么,方非先走,我挡住司守拙……”说到这儿,忽见吕品、方非四眼瞪来,这才醒悟过来,慌忙捂住嘴巴。

    “好哇!”司守拙微微冷笑,“危字组挺有骨气!”

    “鼓起,哼,银斑鼻,红翎翼!”钟离寿眼珠一转,牙缝里迸出一串吼啸,“给我咬碎他们的骨头!我要看看里面是什么气!”

    两只穷奇长啸一声,白森森的牙齿,活是一排长剑。

    “钟离寿!你这个疯子!”简真破口大骂,“你让穷奇吃你的同学……”他好汉不吃眼前亏,边骂边退,谁知刚走两步,双脚粘在了地上,再也抬不起来。大个儿一愣,哀声尖叫:“懒狐狸,你又害我?”

    “呵!”吕品双手抱着后脑勺,“想溜哇?没门儿!”

    “谁想溜了!”

    “没想就好,老实待着!”吕品脸色一沉,“方非,还等什么?”

    方非略一迟疑,银斑鼻一耸身,好似凌厉黑电,狠狠向他扑来!

    “长牙!”青光一闪,方非掠过穷奇头顶。银斑鼻扑了个空,前爪刨中石壁,石块无声消失,露出来一个巨大的窟窿。

    方非不及转念,银斑鼻的背后长了眼睛,拧腰耸肩,翅膀向上一撩,带起一股疾风。

    少年身子一缩,绕过钢刀似的翎羽,不待穷奇拍翅,驱木笔直向前。这时一道黑影拍面扫来,又粗又长,正是穷奇的尾巴。

    这尾巴比钢铁还坚硬,比巨蟒还灵活,挥动的速度,比得上飞舞的子弹。方非向左急掠,尾尖擦身而过,带起一阵锐风,落在方非身上,真是如切如割。

    虎尾一扫落空,掉转端头,紧追方非不放,几与尺木连成了一条直线。

    啪,虎尾势头出尽,狠狠收了回去。方非刚刚逃过一劫,忽听见钟离寿尖叫:“火翎翼!”

    白影一闪,火翎翼拦住去路,这只飞虎通身雪白,唯独翅尖的翎羽艳如火苗。

    双方瞬间逼近,白穷奇血口怒张,喉咙里白光跳动。方非只觉不祥,提起尺木向上急飞,唿,虎口里蹿出一团白气,贴着尺木飞过,击中身后洞璧,轰然一声巨响,温度骤然变冷,气浪汹涌,夹杂无数冰屑。

    爆炸震得方非两眼发黑,冲击波将他抛起老高,少年落叶似的向后飞去,冰屑刺刺射在身上,尽管羽衣护体,仍觉无比疼痛。

    砰,方非摔在地上,尺木跌出老远。

    “火翎翼,吃了他!”钟离寿声嘶力竭,眼里透出一股子凶残。

    “吼!”白穷奇一摇身,作势猛扑,谁知四只虎爪,好似陷入沼泽地里,如论怎么使劲,也难拔分毫。

    方非还过气来,就地一滚,手捏剑诀,大喝一声:“尺木!”青光跳跃而起,嗖地向他飞来。

    火翎翼又惊又怒,奋力一摇,还是一动不动,它抬眼望去,吕品不知何时,抢到方非身边,双手捏成法诀,眼里迸出诡谲光芒。

    穷奇与他四目一接,身子打了个突。“吼!”火翎翼失声怒啸,身子用力一晃,吕品顿也晃了下,脸上腾起一股青气,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众人看在眼里,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不起眼的懒鬼,赤手空拳制住了一只暴怒的穷奇。

    “方非!”吕品牙缝里迸出字来,“走!”

    方非一呆,跳上尺木,曵起一溜青光,投向溶洞深处。

    “吼!”身后传来穷奇的怒吼,方非咬紧牙关,不敢回头去看,他的心缩成一团,身子快要燃烧起来。

    换在以前,天狐遁甲一旦使出,妖怪无不应声降服。可是这一次,吕品的念力好比一发枪弹,射中了一块混沌的巨石,发力的一瞬,他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挨了一记闷棍,后头微微发甜,嘴里又腥又咸,他的心力用到了十足,对面的穷奇依然大摇大摆。

    “吼!”左侧传来一声低吼,吕品心头一跳,跟着狂风大作,银斑鼻势如乌云,向他头顶压来。

    “完了!”吕品心想。

    “昂!”一道红影蹿入空中,好似一团火球,狠狠撞向了乌云。

    闷响震耳,火球弹了回去,落在地上,化为一只巨大的红猪。它挨了一记虎爪,身上的元气几乎散乱,滚出老远一段,唿哧连喘粗气。银斑鼻也落在地上,打了滚,翻身站起,两只眼珠迸出凶光。它的翅膀叫猪牙撩了一下,羽毛零落,随风飘荡。

    “死肥猪救了我?”吕品心中惊讶,一面对简真重新估计,一面又对敌我形势做了一番比对。

    他是狐妖之子,天生心思玲珑,一心几用,克制穷奇之余,居然还能思考对策。

    “死猪猡!”银斑鼻的喉间发出可怕的吼声,瞪着简真,恨不得把他活活吞下。

    “银斑鼻!你快去追赶方非!”司守拙跨前一步,声音冷如刀锋,“这只猪是我的!”

    “吼!”黑穷奇龇牙咧嘴,冲他大吼一声。

    “吼!”司守拙扬眉瞪眼,吼了回去。银斑鼻错愕一下,向后一缩,跟着越发暴怒,纵身向前扑来。

    白光闪动,司守拙身影消失,跳出来一头吊晴巨虎,通体银白,斑纹苍灰,它闪声一纵,银斑鼻居然扑空。银虎爪子一扬,拔开穷奇的翅膀,跟住虎口怒张,咬中了穷奇的脖子。

    这一番交手,快得几乎无法看清,银斑鼻要害受制。僵如一块黑石,呆呆地不敢乱动。

    银虎仰天怒啸,徐徐收回爪子。黑穷奇悻悻摇头,眼里透出不甘,冲着银虎低吼一声,摇头摆尾,飘如一团乌云,向着洞窟深处飞去。

    白光闪动,银虎消失,司守拙恢复了本相,身上多了一副烂银铠甲,甲面光亮如镜,布满淡灰虎斑,虎爪掌心朝上,搁在甲士双肩,虎头化为了头盔,虎牙根根竖起。

    “阴虎照雪甲!”吕品的心猛地下沉,他是第一次看见司守拙披甲,这个一年生,批的竟是一代名甲。白虎人的神形甲中,“阴虎照雪”排名第二,普通的甲士根本无法披挂,如果贸然穿戴,会遭宝甲反噬。

    这副甲长年放在琢磨宫,极少有人穿戴,穿戴的人都是顶尖的白虎甲士,司守拙这个年纪,从来没人穿过这身铠甲。

    遇上这样的对手。简真没有一丝胜算。

    吕品的脑子隐隐作痛,一不留神,白穷奇几乎挣脱。他忙运神通,一面压服穷奇,一面偷看简真。大个儿还了原形,他捂住肚子,胖脸缩成一团,脸色的火红,胜过了身上的铠甲。

    大敌当前,地火树的毒居然发作,简真苦不堪言,身子热得要命,元气好似地下的熔岩,翻腾起伏。无休无止。他竭力五行循环。把运气化为水相,可是收效甚微,无论多少水气,落入毒火的火气,统统化为乌有。热到这个份儿,他的毛孔里没有一滴汗水,所有体液血气,全都困在了体内。

    因为病从口入,肚子首当其冲,一股灼热火气蹿来蹿去,五脏六腑似要燃烧起来。

    司守拙见这情形,莫名其妙,扬声说:“死肥猪,你闹什么鬼?”

    “没闹鬼!”简真一手按着肚皮,一手连连摇晃,“我肚子痛,今天不打行么?”

    “不打?”司守拙一愣,“好哇,你自己退考,我饶你一命!”

    “好……”大个儿话一出口,脑海里闪过禹笑笑的面庞,忽地一个激灵,“不好吧!”

    “什么意思?”司守拙怒道,“你到底退不退考!”

    大个儿捂着肚皮,点点头,又摇摇头,闷声说:“不退考,也不打架,行不行?”

    “死肥猪!你逗我玩儿?”司守拙一跌脚,蹿了过来,势头快过火箭,简真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觉面门剧痛,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

    大个儿应拳飞了出去,眼前一阵昏黑。这一拳足可粉碎岩石,可是简真体内的元气火热,灼热的痛苦,压过了拳击的阵痛。

    他的身子还在半空,左边的腰肋又挨了一脚,这一脚沉重迅猛,好似一只疾驰的飞车,撞上了一只全无防范的小鸟。

    简真一头撞在了墙上,脑袋快要裂开,火豕甲的头盔也似乎变了形。他的身子顺着岩壁滚落,布料身在半空,肩腰剧痛,两只大手将他抓住。简真四肢朝天,拼命扑腾,却又叫司守拙搞搞举了起来。向下一磕,落在左膝。大个儿腰眼剧痛,腰身几乎折断,还没缓过气来,又被司守拙缠住腰身,一声大吼,奋力甩了出去。

    砰,一声巨响,简真越过偌大洞窟,撞上对面的洞璧,满身铠甲呛啷作响,似乎马上就要散架,洞璧深深凹陷,出现了一个骇人的大洞。

    这真是一面倒的大屠杀,简真连遭重创,却连还手的工夫也没有,体内的元气沸腾鼓荡,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在簌簌发抖。

    吕品也很意外,明知强弱悬殊,也没料到司守拙这样厉害。再不援手,大个儿十有八九完蛋,他一咬牙,后退一步,撤去天狐遁甲。

    火翎翼怒气冲天,把这眼前的小人儿恨之入骨,一旦得了自由立刻猛扑过来。吕品让过一扑,脚底飞轮,跳跃而出。

    “流金飞剑!”钟离寿喝声贯耳,吕品早有防范,一转身,七八道金光擦身而过,击中身后的石壁,溅起了一溜火星。

    “金光化剑符”落空,钟离寿符笔一挽,转攻为守:“铜墙铁壁!”身边涌起一面金墙。

    “太白无锋!”吕品几乎同时出手,白光集中金墙,迸起夺目火光。

    他一击不中,绕道金墙右侧,钟离寿露出破绽,刚要躲闪,眼前白影一闪,火翎翼抢到前面,血口怒张,吐出一团白气。

    “冰风雷!”吕品心头一跳,这是穷奇的绝招,方非刚才一不留神,几乎吃了大亏。懒鬼慌忙躲闪,可他刚刚一动,气团凌空爆炸,巨响震耳,气浪排空,冰刺纷纷如雨。吕品尽管躲闪得快,可也挨了几下,虽未皮破血流,但也十分疼痛。

    “吼!”一声虎吼,火翎翼一张嘴,第二发冰风雷唿啸而出。

    “添火燎原!”吕品一扬手,飞出一团火球。白气火球交锋,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火球和气团一齐爆炸,冰风挟着火星,热流裹着冰刺,势如一群怒马,以爆炸中心为轴,向着四面狂奔乱突。

    穷奇被这气浪一冲,也觉肌肤生痛,一双巨眼微微眯起,等到气浪消散,它定眼一看,小人儿消失了……火翎翼怒不可竭,仰天张嘴,发出一声惊心动魄的狂啸!

    简真哭了起来,一半是疼痛,一半因为恐惧。

    他有两个选择,一是握拳念咒,退出考场,二是留在这儿断送小命。换在以前,他二话不说,握拳念咒,可是这一次,他在禹笑笑面前放出了大话,如不竭尽全力,一定会叫少女看轻。

    犹豫未决,白影晃动,司守拙又到眼前。简真举起乌号,不及写符,手背剧痛,符笔摔出老远。

    他惊叫一声。只叫了一半,司守拙的大手扣住了他脖子,将他拎了起来,摁在石壁上面。

    大个儿的眼泪鼻涕滚落下来,嘴里咿咿呀呀,哭得像个小孩,别说还手,就连挣扎也没力气。

    “瞧你这脓包样儿!”司守拙眼里透出无尽的嘲弄,“我还没热完身呢!怎么样,服不服输?”

    “服输!”简真抽抽搭搭,答得十分爽快。

    “好哇!”司守拙得意一笑,“那就马上退考!”

    大个儿涕泪交流,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忽又连连摇头:“我不退!”

    “什么?”司守拙面皮涨紫,“你再说一次!”

    “我……”简真怯生生地说,“我不退考……”话没说完,司守拙狠狠一拳,捣在他的心口,拳上的阴劲穿透铠甲,简真的肚皮里翻江倒海,痛得快要昏了过去。

    “再问你一遍,退不退考?”司守拙声色俱厉,简真已经说不出话,可还是连连摇头。司守拙又是一拳,捅在大个儿胸腹之间,简真浑身扭曲,拧成了一个虾米。白虎甲士一咧嘴,露出了森森白牙:“死肥猪,信不信我打死你!”

    简真死命挣扎,鼓腮瞪眼,眼珠子也快挤了出来。司守拙只觉手底越来越热,灼人的气浪从大个儿身上汹涌而出。起初他并不在意,以为知识火豕甲的特性。某些神形甲,本身带有魔力,比如“阴虎照雪甲”,便有一个特性,就做“阴虎噬灵”,能在交手的时候,摧毁对手的铠甲,损伤甲士的魂魄。

    大个儿难受极了,体内一团火气闹得天翻地覆,司守拙连打数拳,他的难受也到了极限。白虎人茫然不觉,又是一拳捅出,这一拳落下,大个儿只觉嗓子一热,那股奔腾的火气,忽地夺口而出。

    “哇!”简真大嘴一张,一团紫色火焰,直奔司守拙的面门。

    白虎甲士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么一招,还在应变过人,火光一现,他也闭眼,热力上脸,他已经向后跳出。如果换在平时,他一定全身而退,偏偏这团火是简真吞下地火树的果实、在肚子里练就的“三阴孽火”。

    一个照面,司守拙的脸上起了一串燎泡,眉毛烧去了一半,要不是阴虎甲护住了头发,准会烧成一支火把。

    白虎人派咩火焰,又惊又气,灼伤处奇痛奇痒,不但难受,还有中毒的征兆,他抬眼一看,简真蹲在地上,还在那儿大声哼哼。

    “好小子!”司守拙怒喝一声,“我不踢死你,我就不姓司……”一面忍住脸上灼痛,一面向前纵出,抬脚便踢。

    大个儿被打怕了,司守拙脚尖还没到,他哇地叫了出来,这么嘴巴一张,一股紫焰狂喷而出。司守拙十分吃惊,来不及收回右脚,左脚用力,向后一跳,落在地上,摇摇晃晃。

    紫焰烧中了右腿甲胄,久久也不熄灭,司守拙好容易拍灭紫焰,心头一凛,大声说:“死肥猪,你弄什么名堂?”

    “我……”简真一张嘴,一股烈焰又喷出来,似有无形力量,将火扯细扯长,冲着司守拙笔直飞去。

    司守拙向后一跳,抖笔大喝:“上善无形!”白光一闪,化为一股清亮的水气,水火一碰,青气袅袅,紫焰向前蹿出一截,终于化为乌有。

    “吼!”司守拙一晃身,化为一头灰斑银虎,前爪按地,冲着简真连连怒吼。

    本相对敌,简真已经大落下风,如果变身动手,根本就是死路一条。大个儿心里七上八下,忍不住摸了**(实体书看不清?)甲头盔,火豕甲不凹不陷,并没如想象中的损坏。他的心中平静少许,一抹泪,翻身化为一头红猪。

    “昂!”红猪一声锐叫,口中喷出长长的紫焰。银虎灵巧闪开,跳到简真身边,红猪慌忙转身,可已迟了,银虎的前爪搭上了它的脖子,可是来不及撕咬,红猪的身上紫气一涌,蹿起一片猛烈的紫焰,好似一条活蛇,沿着虎爪向上爬来。

    司守拙吓了一跳,慌忙跳开,使劲打个滚儿,才把紫焰打灭。还没起身站稳,红猪杀气腾腾地冲了上来,司守拙正要抵抗,红猪一张嘴,又喷出了一股紫焰。司守拙不知紫焰底细,只好再次躲闪,转眼间,双方颠倒过来,红猪口吐紫焰,横冲直撞,银虎左右腾挪,一味躲避逃窜。

    方颠倒过来,红猪口吐紫焰,横冲直撞,银虎左右腾挪一味躲避逃窜。

    简真吐出一口火焰,就觉得舒坦许多,他将计就计,狂吹乱喷,火势冲天,赶得司守拙团团乱转。

    两只巨兽抖了几个圈子,红猪招招紧逼,银虎憋屈难受,一股邪火上冲脑门,不顾紫焰灼人,狠狠扑上去,按倒红猪。扬起爪子狂抓乱打,虎爪划过猪身留下道道抓痕。

    简真连受狠击,头昏脑涨,情急中伸出长嘴,狠狠向上一拱。银虎不留神,被掀了个四脚朝天,浑身紫焰翻滚,正想打滚熄灭,简真一声嚎叫,没头没脑地冲了上来,司守拙分心灭火,躲闪稍迟……当!双方撞在一起,猴抓带起一溜儿火星。咚,银虎两腿着地,将红猪狠狠抵在墙上。

    这一撞痛彻心扉,司守拙凄厉狂啸,爪子接二连三地落在红猪头上。简真头痛欲裂,几乎昏了过去,紫焰一口口全吐在银虎身上,双方裹在紫焰中间,阴虎甲受了激发,银光暴涨,忽地重开紫焰,化为一张无形巨口,猛然一张,将红猪吞了下去。

    阴虎噬灵——大个儿死缠烂打,逼出了阴虎甲的魔性。

    白穷奇失去对手,团团一转,双目放光,吕品驾轮挥笔,正与钟离焘较量符法。

    火翎翼大吼一声,振翅猛扑上去。

    吕品一掉头,面露惊慌,张嘴后出一句穷奇语,落入火翎翼的耳朵,分明是说:“别来!”

    别来?小人儿死到临头,还敢对我发号施令?火翎翼的利爪,巨爪落在背上,懒鬼惨哼一声,好似一只棒球,飞向远处岩壁。

    砰,肉体撞击十强,飞轮呛啷落地。吕品的身子里响起了细微的碎裂声,他的号叫凄凄惨惨,带着一股子无法言喻的悲恸。

    火翎翼除了一口恶气,只觉浑身轻快,长啸一声,一团白气夺口而出。

    吕品变了脸色,尽力一滚,手捏剑诀,召唤飞轮,可冰风雷来时迅猛,不到身前轰然气浪夹着冰刺,扑头盖脸地将他炸开,气浪夹着冰刺,扑头盖脸的将他笼罩在内。

    懒鬼发出一声惨叫,冰风中迸出一片金霞。火翎翼抬眼望去,吕品遍体凌伤,伤口血流如注,金光这样,毅然使出“金城不破符”,筑起一道坚壁,将冲击波抵消一般,飞轮也到了脚下,恋人带轮冉冉升起。

    “想逃?”火翎翼一个苍鹰扑兔,左边利爪一挥,抓破那道金墙,右边利爪一挥,飞轮蹿了出去,砸在墙上,咣当乱响。火翎翼揪住吕品,一张大嘴,狠狠咬落。

    “乌!”爪里的小人儿哀哀悲鸣,“我是钟离焘啊!”

    火翎翼一呆,两眼圆睁,眼看着猎物好似蟒蛇蜕皮,先头脸,后衣衫,吕品的样子徐徐蜕去,钟离焘的样貌显露出来。

    穷奇不胜诧异,一回头,空中飞轮电转,也拖着一个钟离焘,两人嘴脸相似,神气相仿,从头到脚难分彼此,虎妖一会儿望天,一会儿望低,伸出巨爪连连挠头。

    “变……变化术!”地上的小人儿流下眼泪,他遍体鳞伤,骨头也断了好几根。

    火翎翼恍然大悟,虎目一扫,墙角那只飞轮,外围雪白,轮心幽蓝,分明是钟离焘的“海眼波轮”,天上钟离焘所采的飞轮,轮心殷紫,正是吕品的“紫旋飞轮”。

    两人容貌变化,宝轮却没变。

    穷奇又惊又气。它上了吕品的恶当,从头到脚都在靶同伙往死里打!无怪钟离焘的叫声那么悲苦,被同伙痛揍的滋味,是在不怎么好受。

    吕品诡诈百出,趁着冰风雷装上了“神火符”,穷奇视线受阻,使了一个障眼法,吧钟离焘变成了“吕品”,自己摇身一变,化为“钟离焘”,差点儿要了“吕品的小命儿”。

    火翎翼瞪着天上的吕品,心理的怒气冲破嗓子,化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它蓄足力气,猛扑上去,忽见懒鬼一晃身,连人带轮,向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简真落入了一片白光,白光中似有无数小针,从头到脚刺痛难忍。大个儿只觉不妙,想要后缩,可银虎不顾紫焰烧灼,降压死死摁住。双方较量气力,司守拙更胜一筹,简真挣脱不开,发出凄厉惨叫。

    “禁!”一声急喝传来,司守拙身子一僵,虎爪的压力忽地减弱。简真使劲一挣,脱出那片白光,痛苦立刻减缓,他喘息着倒退两步,抬头一看,银虎龇牙咧嘴,眼神十分挣扎。

    再一回头,吕品站在不远处,手捏法诀,目射奇光。银虎大吼一声,向前奋力一挣,闪电般冲出十米,凑到了吕品金钱。懒鬼身子一晃,脸上腾起一股血红,他两眼圆睁,又喝一声:“禁!”,银虎浑身一抖,无形束缚层层压来,行动忽又变得迟缓。

    “嗷!”红猪横冲而出,一头撞在银虎要紧啊,嘶吼着哼了一声,远远跑了出去,摔在地上,筋骨酸痛。

    简真撞飞了宿敌,心中十分得意,正想趁热打铁,唿啦,上方传响声,白穷奇闪电蹿来。从上方扑向吕品,懒狐狸只觉狂风盖顶,可他全副精神都在银虎身上,穷奇这一扑,根本没法躲开。

    “嗷!”大个儿腾身跳起,两头巨兽扭成一团。遗传惊心动魄的闷响,虎爪接连落在红猪背上,打个儿女似乎快要散架,惨叫一声,吐出一大团紫焰。穷奇本身不怕火焰,白光光的虎毛却耐不住火烧,紫火依赖,烧去老大一块,露出猩红色的皮肉。

    火翎翼向来宝贝这身白猫,慌忙着地翻滚,呀灭紫焰。这一来,不但不能追击简真,连前面的吕品也忘了对付。

    简真翻身爬起,还没回过身来,头顶一暗,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吕品高叫:“当心!”一条虎尾从天落下,狠狠抽在他的头上,红猪一声惨叫,打着滚摔了出去。

    他昏头涨脑地站了起来,又与吧穷奇打了个照面,火翎翼猛扑上来,连抓带咬,大个儿且战且退,一直退到吕品身边,一转眼,银虎挣脱了进制,瞪着两人,呜呜怒啸。

    扑啦啦啦,一团黑影从天落下,银斑鼻龇牙咧嘴,站在银虎身边。

    “它不是追方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难道说……”简真不敢往下想,他扭头一看,吕品也盯着黑穷奇,眼里闪过一丝少有的惊慌。

    “方非呢?”懒鬼失声大叫。

    “你问哪个小人儿吗?”银斑鼻阴沉沉看他一眼,闷声闷气地说,“他在我肚子里呢!”

    吕品、简真同时一呆,懒鬼的身子瑟瑟发抖,红猪的小眼中,留下了两道清澈的泪水。

    “吼!”三只巨虎排成一字,向着两人缓缓逼来。

    “死肥猪!”吕品唿出一口气,两眼微微发红,牙缝里迸出字句,“给方非报仇!”红猪抽了抽鼻子,狠狠点了点头。

    “吼!”对面三只巨兽,一起冲了上来。

    “禁!”吕品锐声疾喝,红猪跳了起来,只身冲向三只猛兽。双方重装,扑打,撕咬,咆哮,这是兽性的厮杀,也是忘我的搏斗。一只猪面对三只虎,忘记了所有的恐惧,虎爪落在身上,撕咬撕裂灵魂,虎牙咬在身上,似要洞穿骨肉。简真急不得爱了多少中级,也急不得撞翻了敌人几次。他被猛兽门扑到,又从老虎的身上碾了过去。

    一面倒的搏斗,变成了势均力敌。天狐遁甲忽东忽西,不是捆住猛虎的手脚。虎群施展不开,又憋闷,又恼怒,黑白的浊涛间,红猪的身影,踊跃,活泼泼如一团大火。任由黑起白落,时钟不被淹没。

    眼前金星乱迸,四肢阵阵发软,简真的身子昏昏沉沉。胜负即将分出,厮杀快到终点。他一定会输,也还会死掉。

    大个儿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这一次不是恐惧,亦不是背上,一股明悟用上心头—还有一口气在。他绝不会倒下,为了方非,他要奋战到底!

    红猪拱开一只穷奇,发出常常的悲鸣,叫声明锐洪亮,向着更深的洞穴飞去。

    洞窟曲曲折折,两边的钟乳千姿百态,幻影似的一闪而过。

    一阵狂风从后刮来,方非回头望去,黑色的影子若隐若现。

    “吼!”一声唿啸,白气团破空飞来,方非错身闪过,冰风雷在前方炸开,一片钟乳石尽数消失。

    前方的石林更加繁密。方非钻过绳网,钻缝很有心得,黑穷奇体格壮硕,一路上横冲直撞,撞断了钟乳无数。

    两边一追一逃,最近时相距不过数米,可是每每伸手,却又捞了个空。

    方非的眼前阵阵晕眩。苦斗无相魔以来,一路上难关重重,斗智角力,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虽说练了一身元气,到了这个时候,也是强弩之末,全凭一腔斗志支撑。

    洞窟狭窄起来石林接踵摩肩,变得犬牙交错,一发“冰风雷”落在近侧,炸断了一排钟乳,石屑飞剑而出,擦过方非的额角,一股热唿唿的液体流了下来,淌过左眼,眼前殷红一片。

    爪子掠过箭头,一抓落空,扫中一根钟乳,顽石短去两截。银斑鼻失望发怒,发出一声低吼。方非趁机转了一个圈,绕道穷奇身后,银斑鼻心理吃惊,转身追赶方非,不料小人儿一转身,居然从他的翅膀下面钻了过去。

    黑穷奇只好再次转身,两人绕着洞窟团团打转,方非忽一扬笔,大叫“收!”

    银斑鼻身子一紧,低头一看,身上青光一片,似有许多丝线。

    周旋的时候,方非布下了混元丝,好似身陷蛛网,一时拼命挣扎。方非不指望混元丝困住穷奇,但愿能够迟滞对手,已经谢天谢地了。他转身向前冲去,穷奇在身后怒吼,冰风雷接二连三,爆炸声不绝于耳。

    方非左眼被鲜血迷住,一只右眼盯着前方的一条石缝,那是洞窟的尽头,再也无路可走。

    窄缝转眼即至,狂风忽又逼近,方非向后一看,银斑鼻挣脱气丝,追赶上来。它愤怒欲狂,飞得跌跌撞撞,赶到方非身后,爪子高高扬起。方非长吸一口气,身子一横,险而又险地钻进窄缝。

    虎爪也穿了过来,只抓住了一片衣角,跟着一声闷响,虎头狠狠撞上石壁。飞虎太过巨大,通过不了这道狭缝,它恼羞成怒,刨得石屑纷飞,虎口怒张,冲着缝里吐出气团。

    石缝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若干地方还要用上缩身法,方非一边钻进,一边忽上忽下,躲避接连而至的冰风雷,到了狭窄空间,冰风雷威力倍增,爆炸频频,石块乱坠—银斑鼻用心歹毒,想要炸跨石缝,将方非困在里面。

    这折磨好似无穷无尽,就在方非绝望的当儿,两侧忽地一宽,身子轻松起来,他一抬眼,狭缝到了尽头,又见一个石洞。

    穷奇的咆哮从后传来,传到这儿,咕咕咕好似鸽子的鸣叫。

    “来了?”一个声音不冷不热,方非抬眼望去,石洞再无出口,已是溶洞的尽头,石洞的中央摆放了一座不匮纸架,皇秦神气冷淡,站在纸架前方。

    方非落在地上,双腿发软—他的考试到了头,眼下这个样子,休想胜过皇秦。

    皇秦没有转身,目光始终落在纸上,他的眉头轻轻一邹,口中念念有词,提笔横向一扫,一道红光闪过,符纸化为灰烬!

    新的符纸抖落下来,薄大方正,一成不染—最后的关卡,竟是一张薄纸!

    方非跨前一步,平地涌现一座纸架,皇秦目光转来,脸上闪过一丝迟疑。

    方非心跳加快,这一关十分明白—只要把“聚灵引火符”写在纸上,就能进入终点,找到最后的宝物。

    当然,皇秦也有别的选择,他可以先打倒方非,再设法过关。六神关的时间不限,只要宝物还在,考试就可继续。

    火符纸书,皇秦做不到,他能做到吗?别说皇秦不信,方非自己也不相信。

    然而事到临头,总得尽力一试。

    皇秦轻轻哼了一声,声音冷淡而又不屑,他可以打倒方非,但那无异于承认,他害怕方非,怕他破解了这个难题!

    他不愿这么做,他是天上的雄鹰,吞噬死尸,那是秃鹫干的臭事。在他看来,方非这幅样子,根本就是一具尸体。

    奇怪的事情出现了,两个对手站成一排,面对两座纸架,双双陷入沉思。

    方非深吸一口气,对准符纸,写下符字。

    “心光火照!”符咒出口,一页纸腾腾起火,须臾化为灰烬。

    方非微微失神,转眼一瞅,皇秦平视前方,嘴角浮现一丝讥笑,这神气转眼即逝,太子爷很快恢复了一贯淡漠。

    方非面皮发烫,尽力凝聚精神。四周静得出奇。听得见皇秦细长的唿吸。

    破解纸架的法门,一定都在天皓白的训诫中!方非的脑子转得飞快,回想天皓白说过的每一句话。第一堂课以后,老道师再也没有提过火符纸书,就是那一堂课上,他也说的笼统模煳—收敛之道?怎么收敛?天皓白一语带过,根本没有明说。

    方非的脑子晕晕乎乎,身上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禹笑笑怎么样?巫袅袅心狠手辣,她会不会受伤?简真呢?他身子不适,应付得了司守拙吗?还有穷奇和钟离寿,吕品以寡敌众,能有多少胜算?

    方非心乱如麻,符笔微微发抖,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我得赶快!”他的脑子快要炸开了,“可是,我又该怎么做……”

    天皓白的笑容从眼前掠过,恍若一阵云烟,捉不到,也摸不着。

    “……每一个字,都是一个小小的灵魂……”这是天皓白在长流书房说过的话,不知怎的,从他脑海里蹦了出来。

    “……符字有了魂魄,就能入水不化,遇火不消,风吹不走,雨淋不坏,如意变化,自在有神……”

    “符字是灵魂!没错!”方非的心狠狠一跳,血液压到头上,“就是这个……”

    天皓白的话一字字在心头响过,老道师仿佛就在他的身边:“……练气讲究魂魄随身;写符也得魂魄随字……”

    一股凉沁沁的感觉从头顶灌入,一直抵达心窝。方非的身子一阵紧,一阵松,一阵凉,一阵热,各种念头好似电光石火,在脑海里不断地闪现—字……是……灵魂……魂魄随字……符就是我,我就是符……符字是我的魂魄……我……是一个御魂者!

    一阵风扑面吹来,一切尘思杂念,都如流沙蜕去。方非的心志前所未有的集中,一种锐利明快的感觉,透过星拂的锋芒,洛在了一尘不染的符纸上。

    “心……”他写得很慢,可能感觉到笔尖的搏动,符字里的魂魄,就像心镜中的影子,洛在方非眼里,全都一清二楚。

    “光……”符字的深处迸发光芒,那是灵魂之光,纯青而明亮。

    “火……”一股澎湃激情,从字里行间跳跃而出,唿啸泵疼,不可阻挡。方非的情绪随之高涨,刹那间,青字深处,一股火热就要喷涌而出。

    “照!”星拂落下,力透纸背。数月来,为了不被温泉冲散,方非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收敛符字,这时御魂的念头涌到了笔尖,笔力一收,那股念头化为一条锁链,将符文间奔流的火气生生挽住,好比黄河触到了龙门,流星坠入了大气层。意之缰挽住火之马,不拘的灵魂,遇上了驾驭魂魄的主人。

    一股回力逆势而上,指尖传来尖锐的痛楚,方非几乎丢开了星拂,但这痛楚一闪而过,接着就是豁然贯通。

    纸上的符文,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符纸没有燃烧,四个符字融合起来,化为了一团明亮的青气,青气冲出纸外,笼罩住他的全身。

    耳边传来一声断喝,皇秦的怒容一闪而过,跟着方非浑身一冷,刺骨的冰水灌进了口鼻。

    物换景移,方非掉进了一个深潭!

    才出虎穴,又入龙潭——这念头从他脑中闪过,浑身的元气化为了水相,符笔写出了“避水符”,他化身为一条大鱼,按住飞木向下潜去。潭水冰冷幽黑,四面怪鱼可数,鱼身冰雪通明,甫一接触遁光,纷纷摆鳍游走。

    这一眼潭水不知多深,方非沉没了许久,也没触及潭底。

    水波动荡,一道黑影从旁掠过,影子巨大无比,活是一座小山。

    少年后退一步,尺木的遁光更亮,活是青色的火把,照亮了对面的黑影。

    “啊!”他的心叫一直大手拽住,浑身的热血似被抽空,时间好似凝固住了,就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条巨龙。

    龙身苍白惨淡,鳞甲片片,飘渺如烟,头顶的龙角冰雪通明,两只眼珠木呆呆、空茫茫,没有一丝生气,说不出的虚无游离。

    “雕像?”方非的心略略放松。

    “谁是雕像?”一个声音隆隆响起,势如地底的闷雷,方非吓了一跳,定眼望去,雕龙大嘴张开,龙身来回摆动,唯独双眼空洞无神,就像是一对玻璃圆珠。

    “你是活的?”方非的牙关咯咯作响,这条龙比起长牙,大了足足三倍。

    “哦!当然!”巨龙摇头晃脑“我活了好多年了!”

    “你的眼睛怎么了?”方非忍不住问。

    “瞎了!”巨龙轻轻叹气。

    “可、可你看得见我?”

    “我的眼睛瞎了,心还没瞎,比起以前更亮了!”盲龙的声音似乎在笑,“少年人,你能来到龙潭,真有两下子!”

    “夜灵芝在你这儿吗?”方非却生生的问道。

    “你想要吗?”。盲龙的瞎眼瞪视着前方,空无中有着一丝冷淡,“呵,你先得打倒我!”

    方非愣了一下,摇头说,“我不跟你动手!”

    “好小子,你嫌我是瞎子吗?”盲龙声音扬起,“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我用一根爪子,就能把你干掉。”

    “不!”方非连连摆手,“我永远也不和神龙动手……”

    “为什么?”盲龙呵呵冷笑,“难道说你很厉害,龙也不配做你的对手?”

    “不!我的道术很差劲!”方非微微沮丧。“神龙救过我的命,他还送给了我一根尺木!”

    “什么?”盲龙一声大喝,“尺木?谁的尺木?”龙头一昂,向前冲来。

    方非飘然后退,轻声说:“他的名字叫长牙!”

    “长牙龙死了?”盲龙发出一声大吼,吼声中夹杂着莫名的悲恸。

    方非的心一阵痛,不觉沉默下来。

    “把尺木给我!”盲龙嗓音发抖,足见心绪起伏,它的头抬得更高,木然冰冷的脸上,透出一股夺人心魄的威严。

    方非叹了一口气,将尺木丢了过去。

    盲龙伸出爪子,攥住青木,空洞洞的眼里,闪过一点奇特的光亮。

    尺木青光暴涨,投向盲龙的巨口。盲龙唿出一股白气,青光射在白气上面,幻化成了无数的影像,一刹那,长牙死前的一幕一幕,从白气上一闪而过。

    潭底幽暗无光,方非漂在那儿,就像是待在熄灯后的影院。只不过,这场电影,他也有幸身在其间。白气中出现了他的身影,响起了他的声音,无色的雷云唿啸而下,落在了长牙的身上。方非听得到神龙的悲号。也看见了自己脸上的泪珠,尽管潭水冰冷,他的心里却窜出了一股热流,直冲而上夺眶而出。

    对面的长牙闭上了眼睛,在这边的方非,已是泪流满面。

    烟消云散,幻影消失,尺木上的光亮渐渐变淡,那一股锥心之痛,却是久久无法退去。

    盲龙一派沉静,面容波澜不惊。

    “你在哭?”他悠悠开口。

    “不!”方非矢口否认,泪水流出眼眶,又随潭水化去。

    “我的眼看不见你的眼,我的心却听得见你的心!”盲龙叹息一声,“你的心在哭呢,孩子!”

    孩子?不经意间,盲龙转变了称唿。方非抬头望去。盲龙木木呆呆,还是不见喜怒。

    正要开口,一股大力汹涌而来,卷着巨浪将他向后推送。方非背嵴一痛,撞上一片岩石,剧痛浑身流窜,嘴里灌入几口潭水,潭水又腥又冷,好似千百针刺。

    一只巨大的龙爪,将他抵在了龙潭的石壁上。

    “别对神龙流泪!”盲龙犹如梦呓,“我们不会再上道者的当,我们不会再帮你们。我们一再的牺牲,换来的只是背叛,我为道者瞎了眼,只能藏在这儿苟延残喘,……长牙为你送了命,可是你,小子,你练尺木也保不住。小东西,你活该去死,你留在世上,是对长牙最大的讽刺”

    方非体内的气血快要沸腾起来,一股热气在兄控蹿来窜去,暮地多口而出,那是最纯粹、最清晰的龙语,势如唿啸的雷霆,重开了嘴边的潭水——

    “蜃龙,你的眼瞎了,心也瞎了吗?你只顾变化虚无的幻影,弄得自己的心灵也虚无不堪,你纵然千变万化,可是从来不知改变自己。你躲在这个地方,就像一具惨白的尸体,没有生气,也没有前途,你不敢面对过去,只会活在无聊的幻境。我本来以为,你叫大鹏弄瞎了眼,没了眼睛的束缚,不再追求无聊的空虚,没了视觉的遮蔽,会把你的心境磨得更亮。可我真失望呢!蜃龙,你这样子,真是有损蜃龙的威名!”

    “该死的!”盲龙低吼一声:“你是谁?”

    方非窘迫极了,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他身体里面,另一个人在替他说话:“蜃龙,如果你的眼睛还没瞎,我一定给你一面镜子,照一照你的倒霉样。你堕落得真彻底啊,就如这潭底的鱼虾,活着无人理会死了也无人怜惜。如果骊龙,看见,她会掏出你的心,瞧一瞧是哦否塞满了蛆虫;换了黄龙,他也会唱起龙殇之曲,为你哀悼惋惜;徒劳龙见了你,他的叹息声,一定赛过天上的雷鸣,至于玉龙,他的眼泪比灵河的河水还要多呢……”

    “你胡说!”蜃龙暴跳如雷。

    “醒醒吧,蜃龙,这不是你的本性……”

    “我的眼睛瞎了”蜃龙意气消沉。

    “你的耳朵还在,你应该离开这里,听一听就为的雷声,蜃龙,醒一醒,离开你的心牢,飞到大海中去,天与海才是你的归宿,幻境之龙,不该留在这里!”

    方非每吐一字,蜃龙的身子就是一阵颤抖,龙爪张开了,龙头低了下去,尽管没有哀号和眼泪,方非却感受得到巨烂的哭泣。

    少年飘向巨龙,他忘记了恐惧,抚摸冰冷的角,光滑的鳞、柔软随意的龙须,还有,那一双死灭的眼睛。

    一股背上用上心头,方非抱住龙角,只是想哭!

    “孩子,你说得对!”蜃龙的身子明亮起来,瞎眼的巨龙,发出一声凄凉的叹息,“我的眼瞎了,心也瞎了,我活该挨你的骂!这种半死不活的日子,我也过得太久啦!”他拈起尺木,比起他的身子,就如一根细小的火柴。

    “拿着,孩子!”蜃龙的声音里透着苦涩,“尺木不仅仅能飞,他还藏着长牙的记忆,好好留着它,它是一个指引!”

    “指引什么?”方非心生诧异。

    “呵!”蜃龙的喉间发出奇特的笑声,“孩子,我得走了,后会有期……”

    随着低沉的龙鱼,方非惊奇地发现,蜃龙的身子飘渺化去,罗达的龙体化为了缕缕的云雾,怀抱的龙角也慢慢融化,随波逐流,无影无踪。

    方非乘着尺木,漂浮在水中。蜃龙幻化的雾气,凝结成了巨大的龙头,他的嘴边浮现出一丝奇特的微笑,蜃龙的声音还在水中袅袅回响——

    “代我告诉天皓白,恕我不告而别,他多年的照应,我铭刻在心……”

    龙头烟消云散,方非微微失神,心中空荡荡的,忘了身在何方。

    一抹绿光跳入眼帘,他低头望去,蜃龙盘绕过的地面,升起了一朵雪白的芝草,就篇芝叶托着一颗绿珠,碧光闪闪,夺人心神。

    “夜灵芝!”方非向下潜去。

    白光一闪,一道闪电从上落下,麻酥酥的感觉掠身而过。方非寒毛倒立,转头望去,一团白光旋转直下,搅起了一片惊人的漩涡。

    “皇秦!”方非万没料到,皇秦临头悟道,也破解了不匮纸架的难题。

    但他高估了对手,蜃龙一旦离开,幻境小时龙潭涌现,皇秦无须破题,就可深入潭底。

    两人一个在下,一个在上,同时扬笔出声。

    “百浪千叠!”

    “翻江倒海”化为滔天巨浪,冲得皇秦上下翻腾,一道白光落在方非身边,奇寒彻骨,四周潭水凝结成冰。这一刀“寒冰符”效力极强,一转眼,方非通身上下都被坚冰封住,口鼻不能唿吸,寒气直冲骨髓,冰层一层一层,塞得越来越厚。

    方非有生以来,头一次经历这话总滋味,身子无法动弹,两眼还可视物,眼看皇秦重开水路,深入潭底,他的心中悲愤莫名—分明抢先一步,终归棋差一招,到了手的冠军,终归化为泡影。

    皇秦伸手探向灵芝,眼里透出一般狂喜。冰比水轻,方非恋人带冰,冉冉上浮,眼看对手夺宝,心子几乎要滴血,可他身处冰牢,姓名危殆,于是屏气凝神,将元气化为火相,低于寒气,融化坚冰。

    皇秦拈住了灵芝的根茎,啪,夜灵芝悄然迸开,在他的指尖化为了一团飘渺的水烟。皇秦一怔,跟着吃惊地发现,地下冒出无数朵雪白的芝草,芝上的绿珠灿如星辰,不知几千几万,铺满谭底,蔓延四壁,荧荧找刘昂了整座龙潭。

    方非瞧得吃惊,恍然明白过来,蜃龙尽管了离开,可是留下了环数,潭底的灵芝无数,却只有一枚是真的,皇秦采摘的夜灵芝,不过引发了幻术,这一场年终大考,压根儿还没结束。

    一股热流出售新,方非感觉笔尖的寒冰正在融化,元气送出笔尖,笔锋扭转如意。他的喉咙里呜咽出声,这声音是非微弱,只有他自己可以听见——“冰河乍破!”

    破冰符!一点青光从笔尖生发,恍若水藻的绿丝,四面钻入了冰层。

    皇秦也举起了笔,这一次不是对准方非,而是对准遍地的灵芝。“去假还真!”这一刀“幻灭辨伪符”,足以消灭人世间的大半幻术。

    一片白光掠过潭底,芝草纷纷化为乌有。欢沁的脸上出现一丝笑容,可是很快,他的笑容凝固了,芝草小时的地反个,更多的灵芝晃悠悠的冒了出来。

    绿丝抵达了冰层的外缘,方非轻叫一声“破!”

    啪,冰块四分五裂,方非退困而出。皇秦有所知觉,抬眼往来,两人目光一接,符笔同时出手。方非虚晃一招,并没写符,尺木横向漂移,一道白光落空,可皇秦出手极快,第二道、第三道符法接连飞来。

    “万木逢春”方非一声锐喝,谁里无中生有,涌起一片绿意,无数的水藻生发出来,变粗变长,荧荧绕绕,皇秦的符法落在上面,要么受阻,要么弹开。

    水里施展不开火相符法,皇秦符笔一挥,喝声“太白无锋”

    白光四面射出,水藻一被击中,化为袅袅青烟,不多时,潭水里绿茫茫一片,绿烟裹着水草,皇秦视线受阻,心神微微一凛,他凝而不发,漂浮在水中,调动浑身的灵觉,感知周围动静。

    方非藏子啊水草丛中,脑子转得飞快,可是想来想去,皇秦太过厉害,正面交锋,全无胜算。

    沮丧中,脚下的尺木动了一动。方非微微吃惊,刚想低头去看,尺木失去了控制,猛地一跳,带着他飞入潭底。

    人一动,水也动,皇秦喝声“水化众生”,符笔一挥,一道白光转入水中,只听一声咆哮,化为一跳摇头摆尾的精白蛟龙。

    方非竭力控制尺木,可是根本没用,尺木向前俯冲,直指潭底某处。

    他惊讶极了,自从进入了八非雪宫,没有外来影响,尺木很少时空,正觉不解,深厚波浪翻腾,回头一看,一跳白胶张牙舞爪的向他冲来。方非吃了一惊,反手挥笔,写了一道“金城不破符”,笔尖冲出一片金霞,蛟龙撞在上面,发出一声刺耳的锐鸣。

    “尺木不仅仅能飞,他还舱这长牙的记忆,好好攥着它,它是一个指引!”

    指引!不错,神龙的幻术还得神龙来破!尺木藏着长牙的记忆,也许可以看穿蜃龙的幻境。

    尺木忽地停下,青碧的尖端,制定了一枚灵芝,这枚芝草玉叶绿珠,和其他的芝草并无不同,可是方非知道,这可灵芝,就是万伪中的一真,千幻中的一实。!

    他左手伸向灵芝,深厚凄厉长吟,白胶如风似箭,逼近他的身后,人影晃动,皇秦也钻出水草,到了方非头顶,他扬起笔来,符光跳跃欲出。

    五寸,三寸,一寸,方非的指尖,触到了灵芝的根茎,一股沁人的凉意透过芝草,幽幽送入他的身体。

    蛟龙的利爪,扣住他的脖子,方非的手指,也我进了那颗灵芝。

    一片白光冲入眼帘,潭水小时了,白胶不知去向,方非浑身湿透,站在晴朗的天空下,脚下踩着干爽的陆地。

    皇秦站在左近,也是一身透湿,他望着方非,面如死灰。禹笑笑浑身是血,躺在孙先生的怀里,身边还有一头巨大的红猪,半死不活,连声哼哼。吕品坐在红猪身边,一张面孔苍白如纸,额角破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涔涔流下,染红了半边身子。

    方非的心抽搐了一下,低头望去,谢天谢地,夜灵芝还在手里。

    他的心热乎起来,目光投向远处,天素扶着石块,抖抖索索站了起来,一双明秀的眼眸,浮现出晶莹的泪光。

    方非望着少女,手里握着灵芝,高高举起,芝草挺秀如故,叶顶的绿珠,放出恬淡的柔光。

    学生们注视灵芝,四周一片沉寂。

    啪啪,人群中响起两下掌声,声音不大不小,可是悦耳动听——天皓白站在那儿轻轻抚掌,老道士点头微笑,眼里的目光十分柔和。

    啪啪啪,第二个拍掌的是山烂石,第三个是狐青衣,第四个是屈晏,第五个,第六个……掌声接连响起,如烈风,如迅雷,唿啦啦地席卷过整个人群。

    皇秦咬了咬下唇,眼镜微微发红,他的身子一阵颤抖,费了极大地力气,才没有当场哭出来。

    “好小子!”吕品走了上来,举起手来,与方非狠狠击掌,“我就知道你会赢!”

    简真变回了原形,鼻青脸肿地爬了起来。他累得近乎虚脱,如果再晚一些,他不被打死,也得活活累死。大个儿一瘸一拐地走上来,望着两个室友,眼里流出了浑浊的泪水。

    “你哭什么?”懒鬼一脸诧异。

    “我……”简真一张嘴,吐出一股紫焰,吓得两人魂飞魄散,叫骂着左右闪开。大个儿站在那儿,张大了嘴巴,孩子似地放声大哭,他一边哭着,一边吐火,那样子又滑稽、又惊人。

    “好了,好了!”天皓白招了招手,“我宣布,这一次的‘六神关’,冠军组是危字组……”

    “不!”天上传来一声怒吼,“危字组被开除了!”

    一团白光从天而降,乐当时气咻咻冲上来,噼手夺过夜灵芝,冲着方非大吼大叫:“你被开除了!”

    “为什么?”方非又惊又气。其余的学生也纷纷不平,“对呀,为什么?”

    乐当时仰起脸来,两眼出火:“危字记了九次大过,考试之前,已经不是八非学宫的学生了!”

    “乐当时!你脑子坏了吧!”山烂石冷冷地说,“我记得,危字组只有七次大过!”

    “哼”乐当时摇晃灵芝,笑容又恶毒又欢喜,“七次大过?那是今天之前。就在今天早上,危字组犯了两条大错。第一,方非擅闯云巢地宫,记大过一次;第二,天素攻击道师,记大过一次!”

    山烂石心中犯疑,粗声粗气地说:“攻击道师,她攻击谁了?”

    “哈!”乐当时手指鼻尖,“就是本人!”人群中一片哗然,白虎学生一个个两眼放光,心里边燃起无比的希望。

    山烂石的眉毛拧成一团,目光落在方非身上:“苍龙方非,你是组长,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非皱起眉头,看了天素一眼,低头默不作声。

    “说呀!”乐当时冷笑说,“怕什么?要包庇组员吗?”

    “我来说!”天素的声音冷冷响起。

    “你说,你说!”乐当时怒气冲冲,“你为什么用‘丧魂失魄符’攻击我?”

    “因为……”天素吐出一口气,“我被无相魔附了身!”

    学生里起了一片惊唿,乐当时的脸色阵红阵白,忽一跺脚,冲着天素发出一通狂吼:“胡说八道!照你这么说,天狱里的人个个都无辜,只要说一声我叫‘无相魔’附了身,不管杀人放火,统统一笔勾销……”

    “乐当时,你先别叫!”天素扬起脸来,冷冷说道,“我有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说啊!说啊!”乐当时的右手像是一把叉子,对准天素指指戳戳。

    “我们打败了无相魔!”天素苍白的脸上涌起一丝血色,“不,不是我们,应该说,是方非一个人打败了无相魔,那个魔头,现在就在大还心镜!”人群里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人人面面相对,都觉得难以置信。

    “你骗鬼!”乐当时气得半疯半傻,喉咙发出一阵豺狼似的咆哮。

    “乐宫主,别生气!”天皓白走上前来,轻轻挥了挥手,乐当时和他目光一接,顿时矮了半截,到嘴的怒吼化成了一声有气无力的呜咽。

    “证明天素的话很容易。”老道师扣住了乐当时的手腕,“来吧,乐宫主,我们去看看大还心镜。”

    “胡说八道,没有这回事!喝,天皓白你把我放开,要不然,我告你告到斗廷……”乐当时死命挣扎,也脱不出天皓白的手心。老道师一挥笔,“随意门”出现,他拽着乐当时,跨过符门。学生们也争先恐后地穿过随意门,来到回龙壁。

    不久到了学宫门前,乐当时还在挣扎,天皓白却一扬手,笑着招唿:“阴暗星,好啊!”

    乐当时一愣,举目望去,巫史站在门前,神色冷淡:“天道师,你也好!”

    “巫史星官,你怎么来了?”乐当时目瞪口呆。

    “哦。”巫史淡淡地说,“我收到天道师的纸剑传书,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嗐,这个……”乐当时面色涨紫,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天道师!”巫史的灰眼珠光芒闪动,“惊喜在哪儿?”

    天皓白笑了笑,放开乐当时,挥笔一指,大还心镜凭空跳出,耸立在宫门前方。

    “天道师!”巫史眉毛一抬,“你召我来,就看这个?”

    天皓白摇了摇头,挥手说:“大家都散开!”学生们应声退出老远,巫史莫名其妙,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天皓白站在镜子面前,镜子里却没有他的影子,老道师举起符笔,轻轻说了声:“镜心通明!”

    宝镜深处光亮一闪,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漩涡越来越大,夹杂着一个细小的白点。四周人屏息凝神,眼望白点越来越大,砰,一个半人半蛆的丑怪东西,狠狠撞在了镜子上面。

    漩涡消失了,怪物趴着镜面,两只火炭似的眼珠骨碌乱转。他左顾右盼,想要找出老道师的影子,可是什么也没有看见。

    巫史目光冷锐,死死盯着怪物,过了一会才说:“无相魔!”

    “嗤!”无相魔张嘴怒啸,“天皓白,放我出来,要不然,我要你们好看……”

    “恭敬不如从命!”天皓白深处右手,手指穿过了镜面,一把扣住了无相魔的脖子。

    “呀!”周围的学生发出一片尖叫,巫史也情不自禁地后退半步。

    “哇呀呀!”无相魔摇头摆尾,从镜子里冒了出来,它的身子急剧变化,忽大忽小,忽粗忽细,大时有如小山,白蛆也似的尾巴,将天皓白整个缠住,缩小时肉眼无法看见,只听见老道师的掌心传来蚊子似的哼哼。

    无论无相魔变大变小,天皓白始终不为所动,脸上笑眯眯的,就像欣赏一场好戏。

    扑,无相魔垂头丧气,变回了半人半蛆的小人,他佝偻身子,哀哀尖叫:“天皓白,你会有报应的!”

    “也许吧!”老道师左手伸向弥芥囊,掏出了一个小盒子,寸许见方,就像一只精美的首饰盒。天皓白打开盒子,轻轻叹了口气,“报应迟早会来,不过还不是现在……”他抓起无相魔,嗖地塞入盒子,魔头发出一声尖利无比地惨叫,身子由大而小,啪,盒盖落下,尖叫声也消失了。

    盒子上蹿下跳,天皓白举起符笔,在盒子上写了一行符字,符字写完,盒子也平静下来,木呆呆躺在那儿,丝毫不见异样。

    天皓白将盒子递给巫史,阴暗星抹了一把额角的冷汗,低声说:“有劳了!”

    “不妨事!”老道师转过身来,白眉一耸,乐当时脸色发青,嘴唇一阵哆嗦。

    “无相魔就在大还心镜,天素没有撒谎!”天皓白目光深邃,“乐宫主,向你动手的是无相魔,不是天素。”

    “两码事!”乐当时尖声大叫,“方非抓住了无相魔,不等于天素魔灵附体,谁又亲眼看到,天素被魔灵附体?”

    “我!”吕品站了出来。

    “你不算!”乐当时两眼一翻,“你是危字组的人。你的证词不算数,听到了吗,不算数……”他的手指戳到了吕品的脸上,嘴里的唾沫星子,连十米外的学生也没躲过。

    “好吧!”天皓白微微一笑。乐当时见这笑脸,心中咯噔一沉,只听老道师悠悠说,“就算天素没有魔灵附体,也算是她攻击了你,那么,危字组的大过统共是九次。”

    “对!”乐当时气唿唿大叫,“九次大过,应该开除!”

    “方非抓住了无相魔,算不算数?”

    “这个……算数有怎么样?”

    “依照《学生守则》,学生如果立下一次大功,可以抵消一次大过。”

    “这个……”乐当时傻了眼,咽下一口唾沫,盯着巫史求救。阴暗星皱了皱眉,还没说话,天皓白又转向他:“敢问阴暗星,捉住无相魔,算不算一件大功?”

    巫史看了乐当时一眼,眼中不无责备,他沉默了一会,叹气说:“无相魔是六魔之一,荼毒了震旦三百多年,背负的血案不计其数,捉住了他,当然算是大功!”

    “这下子全明白了!”天皓白笑了笑,“九次大过,一次大功,相互抵消,还剩八次大过,所以……”老道师向乐当时摊开手掌,大宫主脸色发黑,不情不愿地交出了夜灵芝。

    天皓白拈起芝草,还给方非,大声说:“作为‘监考官’,我再次宣布,‘六神关’的获胜者是——危字组!”

    宫门前响起如雷的掌声,女生们在一边忘情拍手,男生们却蜂拥而上,将方非团团围住,吕品、简真带头,七手八脚地抓住他的四肢,将他高高抛了起来。

    “九星之子!九星之子……”宫门前响起有节奏的欢唿。白虎人接二连三地溜走了,恶毒的诅咒顺风传来,与这欢快的声浪一碰,就似小小的水花,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人浪起伏跌宕,方非高高飞起,又飘飘落下,微风拂过面颊,吹走了他仅有的拘束。方非笑了起来,心中充满了无比的喜悦。

    输也好,赢也罢,无论如何,他都是一个真正的道者了!

    接下来的三天,灵素馆里人满为患,孙先生忙得不可开交。天素禀赋过人,不过一天一夜,便可行动自如。为了无相魔的案子,接连三天,她和方非一起接受了白虎厅的传讯。面对虎探,少女盛气凌人,言辞锋锐厉害,让虎探们吃足了苦头。

    禹笑笑几乎死在巫袅袅手里,好在两人换了符笔,白虎女驾驭不了“蛾眉”,符笔上蹿下跳,叫她大失准头。巫袅袅符法射偏,禹笑笑因此逃得性命。

    简真在战场中浑然忘我,下来一清点,断了三根肋骨、一根脚趾,左腕右臂全部脱臼,其余的内伤外伤,简直不计其数,还有一肚子的三阴孽火,孙先生花了好多心思,才把火毒祛除。大个儿皮粗肉厚、元气充沛,饱餐了一顿,马上有了精神。当天夜里,他就从灵素馆溜回了寝室,绑了一身绷带,冲着方非大吹法螺,自吹大战穷奇、力克司马拙的英勇无敌。他只管信口胡吹,忘了知情者在场。吕品受了一点小伤,缠了绷带在床上静养,这是插科打诨,皮里阳秋地揭穿了他的牛皮。大个儿暴跳如雷,骂人的嗓门比吹牛还大,光是听着声音,决想不到此人是一名伤患。

    璧字组躲过了一劫,因为角子组的帮忙,倒数第三的虚子组意外遭到了淘汰,禹笑笑听了消息,直叫“老天无眼”,接下来的一年,还得看宫奇的臭脸。太叔明惨遭魔灵附体,又给雷蚊叮了半死,躺了足足三天,错过了道阶考试,只好留级再考。

    三天后,考试受伤的学生大多痊愈,第四天早上,乐当时在水殿总结陈词。

    危字组的三个男生前往水殿,龙尾阁的门口遇上了闻子路。三年生一见方非,两眼发亮,握住他的右手,使劲摇晃:“天哪,你赢了‘六神关’?这消息太惊人了,你知道吗?听到这个消息,我的下巴一下子掉到这儿。”说着指了指胸口。

    “老闻!”简真两手叉腰,“你这话不对头哟,难道说危字组就赢不了‘六神关’?”

    “哈,这个,九星之子当然能过关,至于其他人嘛,可是有点玄……”

    “老闻!”大个儿面色涨紫,食指好似枪口,顶住了三年生的脑门,“你别瞧不起人,我一个人赢了两只穷奇,外加一个白虎甲士。那时的形式要多险恶有多险恶,我先一个野猪开山,再一个铁嘴犁地,跟着一个四蹄腾空……喂,你们三个,没听见我说话吗……”

    其他三人充耳不闻,讨论起了闻子路的道阶考试。闻子路苦着脸说:“倒霉,没考好,只升了个圣道!”

    “今年至道者多吗?”吕品问。

    “不多,五六个人吧,天道候选一个也没有!”闻子路摇头叹气,“壬戌年这一届,算是全军覆没!”

    “没关系!”简真拍了怕三年生的肩膀,“圣道者也很好啊,我妈就是圣道者,哼,不过我爸是至道者。据说至道者会家传,前代有至道者,后代出至道者的机会很大……”

    闻子路越听越不是味儿,脸色一阵发青。吕品吹了声口哨,笑嘻嘻地说:“死肥猪,听说圣道者也会家传哟,没准你妈妈心疼儿子,一定要把圣道者传给你……”

    “懒狐狸!”大个儿变了脸色,“你才是圣道者,你们一家都是圣道者……”

    方非见闻子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急忙岔开话题:“老闻,你毕业后的工作怎么样?”

    闻子路脸色黯然,苦笑说:“家里没靠山,不好找工作,我打算先去猫鬼钱庄当保镖,从学徒做起,每月半点金,做满一年转正,转正后算年薪,一管金一年,还过得去……”

    “什么保镖?那是猫奴。”简真冷不丁高叫,“猫鬼钱庄的保镖,统统都是猫奴。老闻你也太没出息了,什么工作不好做,偏偏去做猫奴?”

    闻子路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简真的鼻子咻咻喘气,还在那里愤愤不平。

    “简真!”方非冲他大吼,“你欺人太甚!”

    “哼!”吕品一边冷笑,“他是得意忘形!”

    “我怎么啦?”大个儿抄起两手,满不在乎,“我这么说都是为他好!至道者没考上就算了,还要当猫奴,哼,真是太下贱了……”

    “呸!”方非面红耳赤,“他考得上至道者,还用你说吗?他找得到别的工作,还用你说?”

    “他自己没用!”简真摸摸了下巴,小眼里熠熠生光,“换了是我,至道者轻轻松松,天道候选嘛,没准也有份儿!”

    “你就等着哭吧!”吕品拖长声气,“照我看,你顶多是常道者的料,工作嘛,你力气还行,可以去甲厂里搬元胎!”

    “懒狐狸!你只配去打扫厕所!”简真愤愤地挑起大拇指,“我可是过了六神关的!”

    “过了六神关,你也只是个配角,配角懂不懂?”吕品伸出一根小指头,在简真眼前晃来晃去,“你就是这个,不入流的小角色!”

    简真的肥脸红了又青,抬手拔了一根头发,恶狠狠地说:“我是小指头,你就是这个……”他鼓起两腮,大力一吹,把那根头发吹得老远,还没落地,吕品举起符笔,一道白光射中头发,发丝变粗变长,变成一个人形,滴溜溜转了一圈,竟与简真一模一样。

    这个“简真”呆头呆脑,两眼发直,一飘一飘,活是一个幽灵,可一开口说话,嗓门却响过喇叭:“我叫简真,又叫死肥猪,我是小角色,根本不入流,我的心眼小,我的嘴巴臭,我的个子大,我的样子丑……”

    “喂!喂!你给我站住!”大个儿脸色发青,顾不上吕品,拔腿就追那个分身。分身忽左忽右,极尽飘忽,大个儿轻轻一碰,它就飘飘遁走。

    自己骂自己,自己追自己,荒唐古怪莫过于此,过路的学生笑的前仰后合。简真听见笑声,恨不得钻进地缝。

    方非一边瞧着,只觉解气——也只有古灵精怪的懒狐狸,才对付得了这只惫懒虚荣的死肥猪。

    “方非!”简真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快来帮忙啊!”

    “别理他!”吕品一扯方非,“我们走!”

    方非微微一笑,与吕品向天湖走去,气得大个儿破口大骂,一会儿骂“懒狐狸,你不得好死”,一会儿又骂“方非,你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夹杂在“……我是小角色,根本不入流……”的叫声里,听起来十分滑稽。

    水殿入口,两人遇见了天素。少女瞅了两人一眼,神气十分冷淡。两个男生对视一眼,均想:“还是老样子!”

    到了水殿坐下,大会行将开始,简真才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他挨个儿怒视方非、吕品,又喘了两口粗气,才傍着天素坐下。这一下,他俨然倚住了靠山,两眼瞅着冰山女,脸上尽是讨好神气。

    “好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吕品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镜。

    乐当时在台上指手画脚、口沬飞溅,先说道阶考试,三年生十分努力,可恨今年试题太难,成绩不太理想,说到这儿,将升入至道的学生们挨个儿夸赞了一顿,并提醒他们,将来有了前途,千万别忘了他们的老宫主。接着又夸二年生,年终大考,成绩红红火火,高分比比皆是,当然咯,这都是因为老宫主领袖有方,他起早贪黑、含辛茹苦,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好在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说到一年生,乐当时啧啧称竒,一味说起当年的总分,尤其是角字组,总分之高多年少有。角字组的四位成员,都是白虎人的骄傲。他还露骨地表示,角字组的其位成员注定子承父业,成为一位天道者。说到这儿,老宫主挤眉弄眼地卖起了关子,让大家猜猜,这位了不起的一年生到底是谁。

    接下来颁发魁星奖,奖杯是一颗水晶球,黑色的晶球中,北斗九星大放光芒。

    三年级的魁星奖颁给了亢字组。二年级的魁星奖颁给了尾字组,领奖的是那位触摸道师葫芦的玄武女生苏若兰。“这妞儿长得不错!”吕品忽地开口,吓了方非一跳,懒狐狸摸着下巴,在那儿品头论足,“美中不足嘛,就是下巴尖了一点儿!”

    天素瞥他一眼,脸色十分不屑,简真顺承风旨……说出了少女的心声:“狐里精就是狐狸精,见了漂亮女生,马上就来精神!”

    “谢谢夸奖!”吕品乐乐呵呵。

    “谁夸奖你?我这是讽刺。笨蛋讽刺重懂不懂。”

    “哦,原来你还会讽刺?”

    “我……哼,不要脸的死狐狸!”

    “谢谢夸奖!”

    “笨蛋,这算是什么夸奖?”

    “人不要脸,当然不对,狐狸不要脸,那可是一种美德,笨蛋,你没学过妖怪常识吗?”

    “这个……”大个儿拿捏不准,虚怯怯地发问,“天、天素,妖怪常识真的、真的讲过这个吗?”

    “哼!”少女头也不回,“笨蛋,撒谎才是狐狸的美德!”

    大个儿怒气满胸,正想如何反击,忽听乐当时大声说:“一年生,魁星奖得主……”

    简真心头一紧,抬眼望去,乐当时运足一口中气大吼一声:“角字组!”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许多白虎人跳到椅子上大吼大叫,大个儿瞧得咋舌,转眼偷瞧,天素两眼朝天,冷冷的面无表情。“大家安静!”乐当时一面连连招手,一面冲着皇秦大抛眼风,“角字组的组长,请上台领奖!”沉默一下,皇秦徐徐起身,掌声顿又响起,极有节奏,催促他上台领奖。皇秦慢腾腾走到台上,接过那尊奖杯。巫袅袅站在台下,哭得抽抽搭搭,双手死命鼓掌。皇秦并没举起奖杯,他站了一会儿,默默走向台―。

    就在众目睽睽间,走到了方非的面前。

    “这是你的奖杯!”方非还没还过神,皇秦把水晶球塞了过来,他下意识接过,两眼望着皇秦,心中十分吃惊。水殿一片沉寂,台上的乐当时张大嘴巴,像是刚刚遭了雷击。

    “我赢了几乎所有的比赛,却输掉了最后的一场,”皇秦盯着方非,声音十贿分苦涩,“你输了几乎所有的比赛,可你嬴得了六神关!”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脸上浮起一丝苦笑,“我是一个失政者,不配得到魁星奖。不过,苍龙方非,这座奖杯你只能保管一年,明年的今天,我会原封不动地取回来!”

    皇秦说完这句,头也不回地走向水门。殿中一阵沉寂,突然间,大厅响起铺天盖地的掌声,这一次的掌声,胜过了以往的任何一次。

    方非抱着奖杯,好像是在做梦。

    “方非,我摸摸好吗?”简真的声音把他惊醒,方非苦笑一下,把晶球递了过去,大个儿摸了又摸,爱不释手,可是没摸两下,又叫吕品夺走,懒鬼端详一阵,笑嘻嘻递给天素,少女冷冷瞧了一眼,一转身就走开了。

    吕品吐了吐舌头:“看吧,有人不稀罕!”

    “我稀罕!”简真一把抢过奖杯,用脸蹭来蹭去,“这可是魁星奖哎,我要天天抱着它睡觉!”

    “我可以帮你把它变成禹笑笑。”吕品冲着大个儿暧昧一笑。

    “胡说八道!”简真跳起三尺多高,面孔涨红的像只番茄,他指着懒鬼怒喝,“下流、卑贱、不是人……”还没骂完,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说:“你们在说我吗?”

    简真面无血色,掉头一看,禹笑笑与桓谭走了过来,大个儿心虚透顶,双手连摆:“没、没那回事!”

    “撒谎!”禹笑笑半带冷笑,“我明明听到有人叫我名字。”

    “是这样!”吕品一脸镇定,“我让简真笑笑,给他取个影。”

    “对,他让我笑笑。”简真松了口气,与吕品勾肩搭背,“他让我抱着奖杯,给我取个影。”

    “是吗?”禹笑笑将信将疑,目光一转,“这模样不错……”取出符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画出一道“摄形取影符”,浮光一闪,给两个搂抱着的男生取了一个影。

    两人脸色惨白,双双跳开,四只眼睛恶狠狠对视。

    “不错吧!”禹笑笑托起一团光亮,光亮中,两个小人儿满脸堆笑,紧紧抱在一起,光瞧这个取影,准以为两人不是至亲、就是密友。简真、吕品瞧得脑皮发炸,肠胃倒腾,大个儿青着脸说:“我想吐!”吕品也叫:“我也想吐!”两人转过身去,哇哇地呕吐起来。

    “怎么,我拍得不好?”禹笑笑大怒。

    “好极了,好极了!”两个男生慌忙转身,笑得比哭还难看。

    方非竭力忍笑,从简真怀里拿过奖杯,递给禹笑笑说:“笑笑,这奖杯你也有份,来,我给你取个影。”

    禹笑笑接过晶球,眼里流露出一丝感慨,接着抱在怀里,整饰鬓发,笑对方非。

    方非正要写符,忽见桓谭呆头呆脑地站在一边,不由暗暗皱眉。不劳他出声,简真、吕品冲上前去,一左一右,将桓谭拖到一边。二年生莫名其妙,一面挣扎,一面大叫:“喂,这是干吗?”

    “老实点儿!”大个儿凶巴巴的威胁。

    “对!”吕品也横眉瞪眼,“这是个人照,跟你没关系!”

    桓谭本想争辩两句,可瞧两人凶恶模样,到嘴的话变成了一串哼哼。

    禹笑笑取完影,把奖杯递给方非:“危字组,站成一排,手捧奖杯!”吕品、简真走上前来,一个站左,一个站右,将方非夹在中间,三人各出一手,捧住奖杯,露出欢悦笑容。

    禹笑笑望着三人,心中百感交集,眼前的情形。算是超乎了想象,想想一年前的方非和简真,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这两个好朋友,居然捧得了魁星奖。

    往事一慕幕涌上心头,取完影时,少女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笑笑!”方非奇道,“你哭什么?”

    “没什么”禹笑笑抹了抹泪,笑着说,“方非、简真,你们的假期有什么打算?”

    方非还没回答,简真抢着说:“我妈发了纸剑传书,说他们在贝英湖,我们也打算去。笑笑,你回亡灵海见禹叔叔吗?”

    “不了!”禹笑笑脸色一黯,“魔道死灰复燃。西方很不太平。爸爸不放心我回去,他寄了一些钱,让我待在玉京。”

    “这样么?”简真忙说,“你也跟我们去贝英湖吧!”

    禹笑笑瞅了桓潭一眼:“桓潭约了几个二年生,我们打算结伴云游,先去无情海,再去灵枢山!”

    一行人边说边走,到了湖岸,禹笑笑招手说:“方非、简真,下学年见!”

    桓潭到这当儿,假惺惺上前,想跟三人握手,可是无人回应,二年生的右手悬在空中,神气十分尴尬。

    目送禹笑笑走远,简真垂头丧气,闷闷不乐,吕品说:“死肥猪,我说话算数,你要把奖杯变成禹芙笑,我免费帮你施法!”

    “去你的!”简莫眼冒火星,“你有这个闲工矢,怎么不去把自己变大便?”他把袖一拂,活是喷火的公牛,直冲龙尾阁去了。

    “小可怜儿!”吕品吹了一声口哨,“他一定回去哭鼻子啦!”

    方非苦笑摇头,这时忽听有人叫他,一回头,碧无心走了过来,伸手说:“恭喜你得了魁星奖!”方非也伸出手,握住硬邦邦的树枝。碧无心眼珠一转:“天道师让我告诉你,你还欠他一点东西。”

    “十遍《守则》吗?”方非苦笑。

    “你还记得!”碧无心咧嘴一笑。

    “现在吗?”

    “天道师说,今年的事不要拖到明年!”

    方非看了吕品一眼,懒鬼耸了耸肩“你请便!”

    方非叹了口气,跟着碧无心走到长流书房。他取出笔来,望着流水,行将落笔,忽又迟疑起来。他闭上双眼,回味破不匮纸架的感觉,那份感受,实在是绝妙极了。

    心里纵情回想,笔锋落向水面,一撇,一捺,一个“八”字应笔成形,水波起伏跌宕,字迹安然自若,苍青翠绿,好似泉水中长出的两片青叶。方非定住心神,“非”字、“学”字,“宫”字,一字字写下去,写完一遍,再写一遍,不知写了多久,忽听啪啪啪的鼓掌声。他一抬头,墙上的文字正在消失不一会儿,只剩下了一面空空的墙壁。

    “九星之子,恭喜你完成了惩罚!”碧无心走上前来,一脸喜气。

    “就这样吗?”方非恍然如梦。树妖点了点头,脖子好似门轴,发出吱呀呀的响声。“碧先生!”方非感激地说,“多谢你一直陪着我!”“为九星之子效劳,是我的荣幸。”碧无心笑了笑,“对了,虫老虎拜托我,它的原话很奇怪,它说,它借你的盒子,也应该交还了!”

    方非猛可想起,盒子用了三次,到了物归原主的时候,他掏出盒子,交给碧无心。碧无心接过来掂量一下,笑嘻嘻地说:“九星之子,假期愉快!”方非说:“问天道师好!”碧无心点了点头,迈开长腿,一步一顿离开了书房。方非回过头来,看了看长流不懈的泉水,轻轻吐了口气,慢慢走出大门。

    出门时斜阳西落,已近傍晚,方非走过了湖畔,老夔龙肚皮朝天,正在那儿仰泳,见了少年,大喇喇地招唿“小子,得了魁星奖,感觉怎么样?”

    “还好,不过……”方非摸了摸脸,“活着的感觉更好!”

    “说得不错!”老夔龙独脚一甩,卷起冲天巨浪翻身潜入湖底。

    望着满湖涟漪,方非心潮起伏。这一年终于结束了,临到离开时才发现,他已经喜欢上了这里。他喜欢这一片湖水,也喜欢湖里的水怪,还有变幻无方的墨宫,高高在上的云巢,昔曰害怕的五行磴,现在也是那么亲切,就连平时敌对的同学和道师,这时回想起来,也不那么面目可憎。

    我还能回来吗?他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安——魔徒不会罢休,水巨灵的哭脸还没有应验。灾难还会到来,也许就在明天!可是,从今往后,他将用道者的方式来面对一切,不退缩,也不逃避,至于该来的,那就让它来吧!

    方非点了点头,转过身子,大踏步向前走去。

    (第三部完)